“子惠,我还是不明白,先前我们听说了那么多殷州名士,你为何偏偏选了李元忠。”
这个问题他已经憋了一路,眼见就要拜访正主了,这才忍不住吐露出来。
高澄反问道:
“你还记得那人是如何夸赞的李元忠?”
“言李元忠是殷州首善之人,但我听说他任南赵郡郡守时,终日饮酒不理政事,前些时日更是辞官归乡,完全是一副隐士的做派,依我看,不像是做大事的样子。”
斛律光答道。
这次就连段韶也不跟他呛嘴,同样带着疑惑看向高澄。
高澄不直接回答,反而提起一个趣闻:
“我听闻明帝时曾有五百清河郡人西戍,回程时因盗贼堵塞道路,向李元忠赠送千匹绢帛,李元忠只取一匹,又宰杀五头羊款待,仅派了一个家奴护送,沿途盗贼居然无人敢扰。”
继而反问斛律光道:
“这等人望,明月若是尔朱羽生,可能安稳入睡?”
斛律光立即明白:
“所以李元忠并非无心治事,只不过是明哲保身。”
听见明哲保身四个字,高澄深深看了眼斛律光,继续道:
“此人轻财重义,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志,行非常之事,李元忠有大智慧,他之所以蛰伏,不过是等待明主罢了。”
千匹绢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宇文泰为了支付高昂首级的赏格:一万匹绢。
硬生生分期到杨坚篡位还没有偿清。
一旁的段韶醒悟道:
“子惠是认为,得李元忠一人,便可得殷州之地!”
高澄轻叩桌面,笑道:
“阿爷麾下自有北镇雄兵,取殷州何须指望旁人,但是,得地只是下乘,得人心才是上乘,殷州人心,皆系于李元忠一人。”
三人不再耽搁,高澄用娄昭君给的五铢钱购置了登门礼,往西山李鱼川而去。
李鱼川并非人名。
十六国以来,北方战乱不休,河北豪门大族往往修筑坞堡,以保全宗族。
李元忠之父李显甫在世时,聚集赵郡李氏数千人,开发西山方圆五六十里的山泽之地,营建坞堡,以李鱼川命名。
“今日才知道葛荣屡攻李鱼川不克,并非他无能所致。”
高澄遥遥望见坐落在李鱼川的巍峨坞堡,感叹道。
今日所见,彻底颠覆了他对河北坞堡势力的想象,原以为只是大庄园而已。
所谓坞堡主,分明就是小城主,不,这些坞堡可比小城池难啃多了。
也难怪北魏统一北方后,拿这些坞堡没办法,只能设立宗主督护制,任命坞堡主为宗主督护来管理地方。
高耸的城墙阻碍了三人视线,但坞堡内,部曲操练的喊杀声却冲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