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再也不来了
姬颢脸上的笑意沉下去,不说话了,靠向椅背,正好佐餐酒上桌,他喝了一口,蹙眉说难喝。
看来性格没怎么变,这五年应该也是被人捧着走过来,廖至泽看他这样,心下倒释然一些:“点果汁吧。”
姬颢却叫来服务员,为难人家要罗曼尼康帝。
“没有黑皮诺,丽伯特呢?也没有?那你们这最好的红葡萄酒是什么?”服务员说了一个牌子,姬颢无语,“从没听过。”
廖至泽看不过去,对服务员说:“给他拿一瓶葡萄汁就好,不用黑皮诺也不用赤霞珠,普通的工业香精那种,谢谢。”
服务员更紧张了,立刻解释说:“先,先生,我们的果汁都是鲜榨的!”
等服务员走后廖至泽才叹气:“你何必为难别人。”
“我倒是想为难你,”姬颢顶嘴,“但我不忍心。”
廖至泽好笑地说:“我得罪你了吗,为什么要为难我?”
姬颢飞快地嗯了一声。
“那你来中国,是来跟我寻仇的了?”廖至泽问他,“寻的什么仇?我有哪里对不起你?”
姬颢搭在桌上的手指蜷紧又放松,他要怎么跟廖至泽说起当初自己幼稚行径酿就的那些后果?他从小就只有被人追着跑的份,高傲享受惯了,本以为出逃一段时间,再出现在廖至泽面前,对方一定会担心害怕得立刻与自己和好,到时廖至泽一定更放不开自己。
可等他与父母坦白,处理好学校的事,带着满满的诚意找回来,已经排练过许多次的剖白,一下飞机却突然变成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流浪汉。
他曾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和高傲付出过两次代价。
一次在身体,烫了永久性的伤疤。
第二次烫在心脏。
五年前。
那栋低矮居民楼逼仄的楼道,把手举过头顶就可以碰到摇摇欲坠的墙皮,姬颢立在黑暗里,手肘磕在栏杆,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烟头那点亮光黯淡,烟草没过肺,他眼神呆怔的,在想事情。
他习惯将感情归作玩乐,譬如酒精和致幻剂,都是以刺激大脑皮层取得快感的物品,感情亦同,抚摸、舔吻和插入能够让彼此获得快感,好的性比酒精和致幻剂更有用,而他是艺术家,需要这样的刺激。
姬颢一开始以为与廖至泽的性和与之前那些人的性没什么不同,也是酒精和致幻剂,需要时拥有无用时舍弃,过量不是好事情但渐渐地,他便不这么想了。他无时无刻都想要见到廖至泽,眼睛贪婪地吸收关于他的一切画面,然后转化成稿纸上绚烂的色彩,原本在创作时他想的是家门口那座老桥、乌菲齐三楼18号展厅穹顶上的天然母贝、伦敦街边的石柱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设计风格变了,变得柔和安静,像入门投在地面的琥珀色灯光,像阳台玻璃门外温柔的黄昏,像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睛。
廖至泽的眼睛平日是宁静的湖水,若为自己荡起涟漪,有时又是雨落在湖上,姬颢最喜欢落雨时的湖泊,只要廖至泽为自己担心不安,眼睛便湿润松软,他喜欢受伤的廖至泽,他不怎么明晰爱是如何证明的,可能是用痛来抵吧,廖至泽为他痛了,就是爱他了。
也只有自己能够抚平廖至泽的痛苦,他们互相需要,谁都离不开谁。
可是他太有恃无恐,也太自以为是,直到目睹廖至泽那样痛苦的一面才知道自己做错了,廖至泽在哭、在哀求,没有一点尊严,这不是姬颢想要的结果,他希望廖至泽的眼睛永远乘着对自己的担忧,像虚空牵住自己的一条丝带,而这样的诱导却在廖至泽脖颈上挂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姬颢知道自己的方式错了,他要修正,他在窗前枯坐到天明,天方亮时看着城市上空浮出的鱼肚白,吞下最后一口酒,做了个决定。
他托人找到一套向阳的房子,离廖至泽工作地点很近,一边联系搬家公司把行李搬到那边去,一边赶回意大利与母亲坦白,剩下的两年学业要完成,他手里的稿子足够证明他是一个天赋异禀的设计师,法国固然是曾经的姬颢认定的天堂,但他现在最想要去中国。
挨了母亲一耳光,又辗转于学校大楼,姬颢将那些手稿送给母亲作为失约的道歉,他办好复学手续,算好每个月都能够回去陪廖至泽,然后飞往法国,在他曾想过千遍在此工作的加西亚大楼一层买下一对订婚戒指。
去机场时意外看到母亲,姬蔷看着自己年轻的儿子,以过来人的经验劝他不要为爱情轻易放弃更好的工作和生活,她曾以为虽与冯清堂一人从事艺术一人从事商业,但相爱的人总能有共通点。可冯宅高大阴翳的树木让她窒息,冯清堂虽爱她,可难抵冯家那些老一辈的规矩和教训,她的事业一再被压榨,上升之路被层层拦截,冯清堂只有圈养的爱,却没有肯为她打开牢笼的爱,可自由对于艺术家来说比生命更重要,她不愿再忍受,最后离开了冯清堂,再遇到如今的伴侣eden,艺术家与美术馆馆长的结合,才让姬蔷重新焕发生机。
可姬颢执意要去中国,姬蔷无奈之下只好找冯清堂帮忙,万一发生什么,希望他能帮忙看着点姬颢,冯清堂不好插手小辈的事,见柯澄岚与姬颢有些来往,便交代了柯澄岚。
姬颢去看了新房子,先前看照片就很喜欢阳台的玻璃门,便直接租了两年,行李也已经搬到这边。虽然他很喜欢跟廖至泽挤在那间旧居民楼,但如今廖至泽换了工作,人生焕然一新,他也应该承担些爱人的责任,他要把先前因为无知错过的温柔和责任填给廖至泽,姬颢想好,就在这扇玻璃门前告诉廖至泽他有多喜欢他,最好再准备一束花,他想说他不想再跟廖至泽争吵,他们会好好在一起,这两年他们要忍耐一点,以后会越来越好。
可姬颢却始终拨不通廖至泽号码,廖至泽已经把他拉黑。
再找到十一小路那套租屋,早已人去楼空,姬颢在门口等了一天,傍晚买菜回来的阿姨才告诉他这家的租客已经搬走一段时间了。
姬颢找姬梦,再找到柯澄岚,柯澄岚以请全工作室去度假放松的名义才把沉闷了一整个月的廖至泽拉出来,傍晚开车带廖至泽到海边吹风,在一间小酒馆喝了酒,勾肩搭背走到沙滩边,退潮的海滩空无一人,廖至泽坐在海水里,远处柯澄岚接到姬颢电话,他知道姬颢自傲,在他的领域里未受过打击,像这样的天之骄子一旦摔了,是最容易碎的,自己那番话已经将姬颢的自尊踩在脚下,姬颢说要亲自见廖至泽一面,柯澄岚没拒绝,告诉姬颢他们会在一周后回去,廖至泽第二天出差,姬颢只有那天晚上的时间。
在那一周他用很多照片证明廖至泽变了心,不再将姬颢视作唯一,也没再等他,柯澄岚十四岁便开始投资,懂谈判,更懂心理战,他了解姬颢是怎样的人,一天摧垮姬颢的心理防线或许不够,但一周便差不多了,从未尝过被拒绝滋味的人把自己关在崭新的房子里,白天到黑夜什么都不干就是等待,每一秒都在思考到底被抛弃是真是假,不断质疑自己爱的人的真心,海边瑰丽的落日照不进陌生的黑灯房间,姬颢最终在质疑中相信了柯澄岚的话。
他的自尊不允许被人抛弃后还苦苦纠缠,他也无法确认再见到廖至泽会是什么场景,是否能坦然面对一切结果,廖至泽跟柯澄岚在一块时那样开心,或许真的如柯澄岚所说,廖至泽崭新的人生是他给与的,姬颢只能给廖至泽眼泪和痛苦,姬颢头一次觉得自卑,他好像真的不能给廖至泽任何东西,相比起柯澄岚来说。
等他再回到意大利,母亲不计前嫌接纳了他,对他在中国经历了什么一字未提,只当他去看了一次不太如意的风景。
后来他步步高升,拼了命去成为比柯澄岚更优秀的人,名声、地位,以及加西亚大楼平视街区房顶的办公室,他要见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漂亮的惊艳的,每个人都像电影的一帧晃过他眼前,他只能在每个深夜把永恒的人小心缝进自己的作品里。
后来在一次沙龙认识闻鹤植,doris很多理念与姬颢的不谋而合,闻鹤植不止一次向姬颢发出邀请,求贤若渴,甚至不惜花三十万投其所好,送一枚蝴蝶琥珀。
珠宝作品迭代,那对戒指已经是绝版的经典款,被姬颢束之高阁,珍珠项链却一直带在身边,焦躁时要第一时间摸到,他有次在总部旗舰店街区隐约看到一个背影与廖至泽极其相似,勾起他的记挂,这时总部来了一位新设计师,在他手下工作,是个中国女孩,在一次闲聊中分享自己缓解压力的方式是看一档他们国家的慢综艺,她很喜欢里面的一个素人,叫小廖,做饭看上去干净又美味,从不抢人风头,看着是个很可靠的男人。
“你说他结婚了吗?”另一个设计师八卦道。
“没有,里面采访问过了,他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节目组还一直在节目里玩帮他征婚的梗。”
这句话像一根燃烧的火柴,扔进枯木堆中,重新烧起把火。
姬颢记不得之前的煎熬和放弃的理由,他突然想亲自再去确认一遍。
而朝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坐在对面,笑起来像是在嘲讽他:“那你来中国,是来跟我寻仇的了?”
“寻的什么仇?我有哪里对不起你?”
姬颢不说话,廖至泽以为他胡言乱语被自己怼回去理亏,沉默倒也好,交谈总是话不投机,廖至泽靠向椅背,也打算暂时中止话题。
这时,姬颢却突然抬起脸,一副十分可怜的表情,把廖至泽看得一怔,刚要问他想干嘛,就听到一句震惊他一百年的问句。
“你当初为什么要放弃我跟柯澄岚在一起?他有什么好,我哪里比不上他?”
姬颢问完,视线便一直牢牢锁在廖至泽脸上,不放过他的每一个反应。
廖至泽听完眼神茫然,片刻后垂下眼,避开姬颢视线,反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姬颢也垂眼看着廖至泽,轻声说:“我想知道,告诉我吧。”
廖至泽思忖片刻,缓缓道:“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还是一个一天打几份工的穷人,凭我自己无法跨越阶级,永远都只是以前那样。”
“他是我人生中的贵人,我沾了他很多光。我和你在一起时是很开心,可你走后我也明白,光靠那样的我无法留住任何一个人,所以你走,我不怪你,只是你走后我做的任何选择都跟你没关系,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问这种问题。”
姬颢挑眉:“哪种问题?”
廖至泽:“私人问题。”
餐陆续上全,两人却都没心思享用,姬颢等了一天却得到这样的回答,再聊下去廖至泽明显要跟他划清界限,姬颢叉了一块牛肉薄片到廖至泽碟子里:“我明白了,先吃东西。”
廖至泽深吸一口气,突然说:“以往的事就算翻篇吧,好歹认识一场,你刚来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能搭把手的就告诉我,小沐在你那里工作,也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他。”
姬颢咬紧后槽牙,撕了块薄饼嚼着,咽下去后才说:“当然好。”
饭菜食而无味,却又因为共餐的人难得而弃之可惜,姬颢庆幸自己方才点了一大桌子菜,此刻一点一点慢吞吞吃也能吃上两个小时,廖至泽不太有胃口,差不多便放下筷子,等了姬颢十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想吃就别吃了。”
姬颢停下,他胃口不大,已经顶到喉咙,但仍然嘴硬:“谁说我不想吃,我饿了一天了”
“得了吧,你之前就这样,不喜欢的东西也不直说,就是脸色难看皱眉慢慢吃,吃了好久也没吃下一丁点”说到一半,廖至泽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姬颢一怔,旋即莞尔道:“你原来都知道啊。”
廖至泽不说话了,呷一口葡萄汁,正无话可说时,手机震起来,廖至泽看了眼,是商棋哲,如蒙大赦,立刻接起,还未待他说话,商棋哲的声音已经穿过听筒传来:“至泽!最近忙吗?我就在b市,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你现在在哪儿?”廖至泽开口,姬颢立刻警觉地掀起眼皮睨他一眼,又快速垂下。
商棋哲笑笑:“啊我在酒店呢,吃过饭了,要不来喝一杯?”
廖至泽看了眼时间,来得及,便跟商棋哲定了地址,告诉姬颢自己有事先走了,姬颢没有纠缠,付账后在门口与廖至泽道别,地铁口就在商场出口旁边,姬颢笑了笑说:“我看着你进去。”
廖至泽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临到地铁站,扔掉手里攥着的纸巾,余光飞速地瞟了眼身后,姬颢还站在那儿,看不清表情,却也知道挺拔清俊,廖至泽不敢再看,飞快地转头下电梯。
商棋哲住在中心商圈的五星级酒店,附近的酒吧一抓一大把,廖至泽到时商棋哲已经自己喝起来,廖至泽坐下,还没点单,说了句:“他回来了。”
商棋哲手指摩挲着酒杯,无名指套着一枚订婚戒指,还没反应过来:“谁?”
廖至泽夺过他的酒杯猛灌一大口,呛了一下才说:“姬颢。”
商棋哲:“我操。”
廖至泽抹了把嘴,双手搭在吧台上,喘匀了气,说:“很奇怪,明明五年前他走的时候我都没有怨恨他,为什么现在他再出现,我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做些多余的举动,心底里还希望他因为这些举动痛苦,我是不是疯了。”
商棋哲叹了口气,让调酒师调杯酒,搭着廖至泽肩膀说:“你希望他痛苦是对的,当初他一走了之,你不可能没有一点怨气,但实话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有了自己的生活,都是行业内有点名气的人,别弄得太难看。”
廖至泽点头,酒刚递上来立刻往嘴边送:“他今天竟然问我,当初为什么选择了柯澄岚我当初喜欢他,都快要跟柯澄岚闹掰了,他说我选了柯澄岚”
商棋哲义愤填膺:“这人真是!恶人先告状,狡猾得很!”
廖至泽点头:“所以我没有解释,我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他的脸色”廖至泽双手交叉,额头缓缓抵在虎口,似笑似哭,“真的好差。”
商棋哲蹙眉,似有所察觉道:“至泽,你是不是还”
“没有。”廖至泽打断他,飞快地否认,“不可能,我讨厌他。”
商棋哲叹口气,他认识廖至泽以来鲜少看到他这副样子,姬颢不告而别之后有一次,第二次是现在,认识这么多年,在他追未婚妻那段时间廖至泽总是安慰他,现在廖至泽倒是跟自己调换了,商棋哲默不作声,又点了杯酒陪着。
那次吃饭后姬颢消停了几天,可能真的听进了廖至泽的话,廖至泽也宽慰自己不要再去好奇姬颢的事,但刚宽慰完,当晚就接到姬颢电话,说廖至沐突然要辞职。
实习生辞职倒也正常,但姬颢的秘书却撞见廖至沐从人事部出来后躲在楼梯口偷偷哭,回头就告诉了姬颢,姬颢便找了廖至沐谈,言语间察觉到廖至沐是不想离开的,但不知道谁给了他指示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你觉得是我?”廖至泽反问。
姬颢沉默片刻:“如果不是你,那他还会听谁的?”
廖至泽心下有了答案,姬颢又说:“这两天带着小沐一起吃个饭,他在这边过得挺开心的,你劝他不要冲动离职。”
廖至泽挂了电话,直接打给廖至沐,让他今晚到自己这里吃饭,廖至沐本来也想找哥哥,下了班就过来了,进门一瞧,眼尾还是红的,问起来也不承认,偏说是因为吹了风。
廖至泽让他洗手吃饭,廖至沐闷闷不乐地,吃饭时也总是走神,廖至泽试探着问起:“在你岚哥那边玩得开心吗?”
廖至沐坐在对面,闻言动作一顿,头更深地低下去,这孩子从小到大都不会掩饰的情绪,却愣是要说:“开心啊。”
廖至沐再抬头,便是一脸微笑了:“岚哥那儿什么都有,我过得挺好的。”
廖至泽点点头,夹了块牛肉到廖至沐碗里:“那要回来哥这里住吗?”
廖至沐顿时全身僵住,他又怎么瞒得住自己的亲哥哥,眼眶一下酸了,声音颤抖着说:“岚哥他让我辞了fli的工作。”
廖至泽预料之中,倒没什么意外,与姬颢有关的事情不只是自己的,也是柯澄岚的死穴,但他不会因此干涉别人的选择,可他了解柯澄岚,他知道柯澄岚会。
“你想辞吗?”廖至泽问。
廖至沐沉默很久,幅度很小地摇头。
廖至泽抬手摸了把廖至沐脑袋:“那就不辞,继续待着。”
有哥哥撑腰,廖至沐打了针强心剂,眼泪也收回去,小心翼翼地问廖至泽:“哥,你不问为什么岚哥要我辞职吗?”
廖至泽问:“为什么?”
“岚哥说总监不是好人,他跟你有过节,害你出过事。你是因为我才忍着他的,我再在fli待下去,你会变得很被动。”廖至沐说着说着又变得紧张,“是不是啊?如果真是那样,我绝对不会再待下去的!”
廖至泽屈起手指顶开廖至沐脑袋:“你喜欢这份工作就继续做,不用考虑别的。”
“工作只是工作,但你是我哥,我不想一直拖累你,你已经被家里拖累那么久了,我也想帮你分担。”廖至沐垂下头,“幸运明年就要高考了,爸的病又一直好不了,医院那边要花钱,幸运念书也要花钱你本来想出国留学的,也怕花太多钱没去成,就只是去外面看了一趟,其实我最初是看中fli工资给得最多才去的,这几年我也存了一点,我很快就能攒够幸运念大学的学费了”
“廖至沐,”廖至泽喊他名字,正色道,“你念书就好好念书,心思不要那么重,这些还轮不到你来考虑,我一个人花不了那么多钱,这些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谁知廖至沐立刻反驳:“但哥不是谈恋爱了吗?!以后结婚了生孩子了要花很多钱的”
廖至泽大为震撼:“谁告诉你我谈恋爱了的?!”
“你房间里有女人的衣服,我上次不小心看到了。”廖至沐说完偷觑廖至泽,被他的表情吓一跳,狡辩说,“你,你就摆在床上,我一眼就看到了”
廖至泽头大:“那不是女人的衣服。”
廖至泽眼睛瞪大:“那是你的?!”
“也不是”
解释不清了,廖至沐眼睛里写满惊慌,又很快压下来,严肃道:“哥,不管你怎样,你都是我哥。”
什么意思?
廖至泽有理说不清,非常困惑。
夜晚十点,廖至沐回到圣庭天苑门口,柯澄岚提前知道他要回,让管家到门口候着,保姆车开了一段路,直接开进柯澄岚的地下停车场,电梯直达别墅一层,整幢别墅都是古典繁复的巴洛克风格,管家领着廖至沐到西北部酒窖门口,让廖至沐走进去,里头一排排影沉沉的酒柜,柯澄岚站在尽头的水吧台前,墨绿色晚袍,像是暗色调主义的油画——这原本是廖至沐一辈子也触碰不到的世界。
他难免在面对柯澄岚时感到自卑,哪怕他们已经是恋人。
“回来了。”柯澄岚从容笑着看他,张开手臂,“来。”
廖至沐走过去,被柯澄岚搂了腰,鼻尖没入发丝嗅一口,又慢慢移至耳廓、下颌、脖颈,廖至沐想要退后,柯澄岚的手却从他腋下环到另一边肩膀,退无可退。
“你哥给你做了什么?”柯澄岚的唇就贴在他发烫的皮肤上。
廖至沐说了,柯澄岚又问:“公司呢?”
廖至沐深吸一口气,盯着面前的墙,说:“我不辞职。”
廖至沐动作一顿,松开他站直,垂眼瞧着廖至沐,眼底映出男孩局促不安的面容:“为什么?”
“我哥说,没关系。”廖至沐稳了心神,“总监也在挽留我,所以我不想走。”
柯澄岚的手搭在吧台上,抛出一句:“如果你需要肯定,得天从经理到员工,每一个都会喜欢你。”
廖至沐蹙眉:“那不一样,他们喜欢我是因为你,但fli的人喜欢我是因为我能干。”
“岚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我不是废物,有些事我想靠自己。”廖至沐抱住柯澄岚手臂,将下巴搁在他肩膀,“而且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去了你那里我什么都不会,会给你丢脸的,我保证每天都告诉你我干了什么,所以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好不好?”
柯澄岚绷紧了下颌肌肉,紧贴着自己的人是他的小鸟,可他修建的华美鸟笼他不喜欢,和他哥哥一样,都想要飞向另一个人。
柯澄岚决不允许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廖至泽这几天往工作室跑得勤,比最早一批来棚里录音的都早,把自己积压的工作做完了不算,剩下的时间不去休息,反倒来盯着员工,底下的实习生叫苦不迭,连哄带骗把廖至泽轰出了棚,廖至泽无事可干,晃悠到茶水间看姑娘们聊天。
廖至泽平日没什么架子,工作室谁都不拿他当老板,相处模式与朋友无异,廖至泽也不插入她们谈话,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似乎在聊哪位当红的明星,又听到说另一位更好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国外的美男气质跟咱们看惯的就是不一样,你不得不认别人身上的感觉你学也学不来。”
“我感觉这位不是讨女人喜欢的类型,好像是”
“——讨男人喜欢的类型!”
下一秒,一台手机支到廖至泽眼前,屏幕上两个勾肩搭背的男人,一个不认识,一个很熟悉——上周面对面吃过饭,姬颢。
“泽哥,这俩人,你第一眼喜欢谁啊?”
廖至泽:“?”
女生对八卦的执着等同于于猫对逗猫棒,凑更近逼问:“就是说以你男人的审美,你看到他俩想跟谁交朋友?”
廖至泽蹙眉,微微后仰端详这张照片,把矛盾转移回两人身上:“感觉他们俩关系本来就很好,我没有代入感,介入不了。”
两人如梦初醒:“对哦,还是廖哥会嗑,你看看,正常男人合照怎么会搂对方腰嘛。”
“欸!网友已经有嗑起来了,我说呢广场怎么总有人说符号符号,原来就是符清骆和姬颢的cp粉呀~”
“听说flidoris第一期封面就打算拍符清骆,从姬颢回国开始他们来往就很密切了”
“小梓啊。”廖至泽突然出声。
“啊?”挂在嘴角的笑意还没收回去,小梓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廖至泽认真地看着她,问:“聊这么久,渴不渴?”
小梓点头。
廖至泽指了指茶水间门口:“请你们喝奶茶,去问问大家喝什么,我报销。”
耳边的聒噪终于清静,廖至泽靠到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那餐饭后姬颢便安静了,想来只是年月滋生了一些冠冕堂皇的愧疚,特意来看一眼自己扔下的人这五年过得如何,见自己过得好,便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了。
姬颢永远都是这样,旁人沉重的情绪他无法察觉到,他施与人的感情轻薄得像一页纸,收下纸张的人却在上面写满了文字,最后姬颢轻飘飘离去,那页被写满感情的纸却成了别人舍不得扔弃又睹物思情的伤心之物。
正想着,两个姑娘又从外边回来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屁股坐在廖至泽身边,亮出收款码。
廖至泽扫完,小梓看着收款弹窗被一条推送挤掉,瞥了眼大为震惊。
“我靠,有史以来cp锤得最快的一次。”小梓一目十行地看完热搜,“难道是因为姬颢那张脸吗?知道他情史复杂我都没什么触动,但也坐实了跟符清骆是真的了吧,都拍到一起去酒店开房了。”
廖至泽掏出手机,站起来,走出了茶水间,一路走到走廊尽头,才点开微博。
不需要搜索,通稿铺天盖地,姬颢的照片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有跟方才那位男明星的,还有一些别的面孔,大多是外国人,甚至还扒出少年姬颢与路易斯的照片。
词条也起得尤其尖锐。
flidoris、姬颢、符清骆、姬颢同性情史,拼起来已经足够轰烈。
那位明星热度不低,社交广场上很快纠集了各种各样的网民,明星有公司公关,姬颢毫无动静,入驻国内社交平台不到一个月,只发了几条工作宣传,底下纠集了一群跟风的人,国内不像国外,同性恋三个字像是污烟晦气,明星的粉丝不干了,试图用辱骂姬颢的方式割席,还有一些恐同的男网民,字眼与诅咒没什么分别。廖至泽知道姬颢心气高,未必受得了这番羞辱,但来回看了好几遍doris官方号和姬颢的账号,都如一潭死水。
廖至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心情,将姬颢底下的评论一条条看过去,逐渐发现不对——好多账号看着是小号,骂的也都是复制粘贴,像是蓄谋过的攻击。廖至泽拨了廖至沐电话,廖至沐挂断,一分钟后拨回来。
“哥?怎么了?”语气听上去不太稳。
廖至泽听到廖至沐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硬着头皮问:“我看到你们公司出了点事情?”
“哎呀,”廖至沐压低声音,“公司现在是挺乱的而且总监今天正在参加活动,秘书姐姐看到新闻,直接开车冲到活动现场了,说是媒体去得很快,把总监堵在现场了,估计是有人在幕后推动,反正很要紧的样子。”
“噢”廖至泽掩饰道,“你没事就好。”
“我怎么会有事,我们总监”廖至沐顿了一下,“他,他就算是同性恋,我俩也绝对没有,那个。”
廖至泽莫名其妙:“又没说你们怎么。”
挂了电话,廖至泽还是有点不放心,翻出短信,上一条结束在姬颢问他有没有到家,廖至泽喝醉了没回,后面也必要回,他凝视那串号码许久也没敲下键盘,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廖至泽吓了一跳,看清名字更是心跳漏一拍。
想什么来什么,姬颢的电话。
廖至泽晾了一会儿才接通:“喂?”
那边安安静,无人应答,廖至泽蹙眉:“姬颢?”
半分钟没声音,廖至泽的心被提起,一边往电梯走一边喊他:“姬颢?说话!”
一只脚跨进电梯,那边终于有声音了:“廖至泽。”
“我遇到了一点事。”姬颢的声音听上去很单薄,还有些无助,“酒店回不去了,我被媒体盯着哪里都不安全,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我在这里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廖至泽嘴唇紧抿,他之前参加那档美食综艺,有一个曾经很火的明星告诉他,干这行没有隐私可言,只要有人想,你的隐私就像一张透明的塑料纸,触手总能缠到你身上。
“我最火的那段时间,在酒店都不敢拉开窗帘,那几个人,五六个吧,我去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甚至还影响到跟我合作的人,报警也没用,过一段时间他们又会出现,我被折磨得精神衰弱,停了工作去国外疗养,名气淡了一些才回来,总算过得安宁一点。”
姬颢不是明星,可符清骆不知道有没有极端粉丝,万一姬颢因此招致怨恨廖至泽不敢往下想。
“我只相信你,廖至泽,”姬颢真的被吓到了,语气里带着些微恳求,“你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廖至泽已经走到室外,车钥匙攥在手里,紧紧握着,骨节发白。
他虽对姬颢有私怨,但却从未想过报复,从五年前到五年后,在廖至泽的认知里,姬颢都应该是在云端里,他虽对他残忍,但他的怨恨不至于到眼睁睁看着姬颢受罪却心情畅快。
换做是任何一个认识的人、朋友,廖至泽都不会置之不理,更何况是姬颢。
“可以,”廖至泽飞快答应,“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姬颢报了一个地址,四十分钟抵达,是已经结束的活动现场后台,廖至泽从前门绕过去时亲眼看到十几家媒体堵在门口,从活动现场撤退的明星都不放过,一一围住追问,或许是认定姬颢还没离开,媒体不肯散去,一定要拍到他才罢休。
活动现场是一栋全落地窗玻璃楼,姬颢在玻璃楼后面的平层内,秘书守在门口,应该是姬颢交代过,一看到廖至泽便喊他:“廖先生,这边。”
廖至泽风尘仆仆进了门,平层平日闲置,放眼看去没有一件物品,姬颢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廖至泽走过去,没说什么,脱了卫衣外套扬手罩在姬颢身上,拉链拉严实,帽子扣上,把那一头惹眼的长发收进去。
一系列动作下来,熟练得廖至泽自己都不敢相信。
“廖至泽,我”姬颢上前一步,老老实实地,“给你添麻烦了。”
廖至泽吃软,叹气说:“走吧。”
车就在外面,秘书点头鞠躬说麻烦您了,就这么把老板送到陌生男人车上,廖至泽当下没想那么多,给了油门迅速撤离现场,一路上姬颢都躲在廖至泽外套里,安安静静。
到了小区,地上有免费车位,廖至泽没停,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谨慎地环顾周围,确定没人看到后才绕到副驾开门,姬颢安全带都没解开,廖至泽说不好他是吓到还是气到,伸手帮他解了安全扣,又拉一把他手臂:“快点下车。”
姬颢挨着廖至泽手臂,慢吞吞挪下来,站到地上时顺便扯了把衣角。
进了门,廖至泽给他拿拖鞋,姬颢突然抓住他,手心烫得吓人:“卫生间在哪里?”
廖至泽指了指,姬颢穿上拖鞋就去了,廖至泽一脸担忧,下意识跟了几步,发觉自己太过紧张他,立刻停下。
合上门,姬颢靠着门蹲下,抬手把帽子再往下拉一点,遮住整张脸。
这件外套罩着他,像廖至泽抱着他,被廖至泽的气味包裹,一直以来的记忆全被唤醒,压抑了五年的性欲也立刻苏醒,猛烈地扑向他。
柔软的法式毛圈面料,宽大的拉链开襟帽衫,姬颢整个人都躲进外套里,脸也藏匿进发丝里,呼吸进出炙热。
被蹭得很淡了的古龙水香味,不仔细根本闻不到,但姬颢记得这个味道,甚至可以说无比熟悉,这种熟悉是渗入到皮肉里的,五年前姬颢钟爱黑色香橼,温存时告诉廖至泽喜欢他身上带着自己的味道,从共用一瓶古龙水开始,到现在竟然都没换。味道是回忆的封条,嗅到的第一秒封条脱落,姬颢被冲得头昏脑胀,昏沉地想,真的很像回到过去。
好想回到以前,被他注视,被他抱着,也抱着他。
低矮狭窄的床,稍微翻身就会跌落的沙发,一人份的东西要挤下两个人,只有交叠身体才足够容纳,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后背都靠着廖至泽的胸口熨暖。
精心熨烫过的西装裤摩擦出褶皱,裤子下拉至胯骨,露出两公分人鱼线,姬颢伸手要往下摸时门突然被敲响,廖至泽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从背后传来,近得宛如贴耳:“姬颢你还好吗?”
敲门的下一秒,浴室里传来水声,几秒后听到姬颢被水呛到咳嗽,廖至泽有些着急,敲门的动作重了点,水声突然停了,门猛地从里面拉开,廖至泽没有防备,往前踉跄一步,带着水汽的姬颢就站在他面前,两人差点迎面撞上。
姬颢脸边的头发全湿了,结成一绺。水滴顺着下巴尖往下滴,睫毛湿漉漉的,眨眼时有水珠滚下来,是水,但像眼泪。廖至泽这些年碰到过很多很多人,可再没有人带给他的冲击力比姬颢给的强。
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姬颢垂着头,抬起手,用衣袖蹭了蹭下巴,浅灰的布料很快晕了一大块,变成深灰色,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廖至泽突然手足无措,别扭地关心他:“你没事吧?”
姬颢却抬头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别担心。”
廖至泽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从通稿发出来,舆论发酵到记者围堵,其中没有一点反应时间,流程紧凑,像是有人在背后组织一样,他试探着问:“是有人故意为难你吗?”
姬颢摇头:“还不知道,但是公司已经派人去跟符清骆对接,什么情况得等谈过之后才能知道。”
廖至泽点点头:“喔。”
默了几秒,两人面面相觑,没有下文。
姬颢顿了顿,好奇地问:“你不问问我跟那个明星到底怎么回事吗?”
廖至泽一愣:“为什么要问?”
廖至泽反问一句,姬颢噎住,他头脑一热就说了,总觉得廖至泽会问,廖至泽看着姬颢这副表情,多少猜到一点,心下明白了。
“那是你的私事,我不应该管。”廖至泽递来一张干净的毛巾,“于情,我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对你置之不理,于理我只是让你借宿一晚,其它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知道。”
廖至泽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姬颢原本发烫的身体瞬间冷却,他沉默片刻,侧过脸头转移话题:“那我今晚睡哪?”
廖至泽说:“没有客房,你在我工作室睡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工作室有飘窗休息区,隔音也很好,我铺一下床垫,和卧室没区别的。”
姬颢不甚在意地耸肩:“我睡哪都可以。”
擦干头发和脸后,姬颢踱入客厅,廖至泽家的客厅空间很大,整面墙的收纳柜,摆满书本和获奖证书,姬颢这站在柜子前看,廖至泽跟在他身后:“你自便,除了我房间,这里你可以随便逛逛。”
姬颢踱步进了厨房,从使用痕迹上看,廖至泽仍旧保持下厨的习惯,姬颢忍不住猜想这几年他给谁做过晚饭、这个家里来过多少人,跟他又有多深的纠葛。姬颢站在岛台前,把水龙头拧开又关上,故意说:“我还没吃东西呢。”
廖至泽打开冰箱,很自然地让他先出去:“等我二十分钟。”
姬颢离开厨房,客厅西侧往里是一条短小的过道,左右各一个房间,左边的是廖至泽卧室,右边是他的工作室。主卧不让进,姬颢便推开工作室的门,里面成套录音设备,一扇宽阔的飘窗,另一个角落摆乐器,倒也满满当当。姬颢到电子琴前坐下,凭感觉按出一段简短的曲子。
乐音越过过道飘至厨房,廖至泽手上动作一顿,切了一半的萝卜滚到砧板边缘停下,他抬眼朝工作室方向看去,这一幕好像梦里才会出现,没有人,也看不清脸,但他知道姬颢就在身边。
廖至泽有些恍惚,有一瞬间分不清梦境现实,菜刀被轻轻放下,他突然想要走到那里确认,确认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可没等他动身,姬颢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廖至泽连忙重新握住刀柄,仓皇间滚落半只胡萝卜,一路滚到姬颢脚下,姬颢什么时候走进厨房的?廖至泽有些怔忡,姬颢已经捏着胡萝卜在水下冲洗,洗干净双手捧着递过来:“掉了。”
“哦。”廖至泽接过,指尖碰到姬颢手心,柔软的,他注意到姬颢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中指指根处有一道划伤,伤口可以碰水吗?他又在为姬颢操心了。
姬颢抽张厨房纸擦手,然后没有边界地凑过来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离得有点近,廖至泽说:“不用,你到客厅等吧。”
人在屋檐下,姬颢低头:“好吧。”
廖至泽的菜很简单,两菜一汤,摆好盘招呼姬颢过来,在姬颢磨蹭的几分钟里剥了两只番鬼荔枝,剔了籽放碗里,再插个小勺子。
姬颢一边吃一边问廖至泽:“你学了电子琴吗?”
“嗯,工作需要。”
“学的哪首曲子啊?”
“都是为了项目学的,最后都没用上,我弹得不太好。”
姬颢咽下米饭,说:“我小时候学过一些。钢琴、萨克斯曼陀铃。”
廖至泽:“噢,那你很厉害。”
姬颢笑笑:“我以为你在学。”
廖至泽摇头:“那之后很久没碰过了,工作忙。”
姬颢点头:“理解。”
吃过饭后,姬颢的助理送来行李,临走前拉着廖至泽的手感谢他在这时候愿意照顾姬颢,听他助理说外头已经乱了套了,本来以为没多大事,但不知是谁在背后授意,热度一直撤不下来,记者围在公司附近,连公司日常运转都被影响到。
廖至泽问:“很严重吗?”
助理说:“那倒也还好,只是我们老板出差还没回来,大家没有主心骨,等他回来应该就没事了。”
“至泽,”姬颢这时候在里面喊他,“我用一下浴室。”
廖至泽扭头冲里面说了声:“你等等。”助理识相地告辞,姬颢抱着衣服浴巾靠在门口等,廖至泽在抽屉里翻找片刻,走到他面前往他手心里塞了个小东西。
姬颢低头看向手心。
“防水贴。”廖至泽说,“你手上的伤口,沾了水容易感染。”
姬颢摊开手心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浅红色的一条,那么小的伤口,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粲然一笑:“谢谢关心。”
“热水给左边少一点,很烫。”廖至泽又说。
“记住了,”姬颢笑着看他,“还有吗?”
“没了。”
姬颢这才进去。
浴室装潢极简,灰色的哑光瓷砖,无主灯设计,洗手台前摆着几只瓶子,黑色香橼赫然在列。
姬颢这些年早换了香水,因为在圈内身份不一般,所以较少用商业香,而是雇了私人调香师定制香水,如果说定制的香水代表作为加西亚艺术总监时期的姬颢的话,那黑色香橼则代表与廖至泽相恋时期的姬颢,味道若是被赋予记忆,便是作为生命记号一般的存在,它在你大脑埋下信号,以备日后借由此再度唤醒与之相关的记忆。
所以当姬颢带着这个味道走到廖至泽面前时,廖至泽也明显愣了一下。
防水贴揭下来扔进垃圾桶里,姬颢坐到廖至泽身边,随口说:“看电影吗?”
觉得家里没点声音很尴尬所以打开了电视,但电影也是他们之间不能触及的敏感点,廖至泽说:“遥控器在这,你要看就看吧,我也要洗澡睡觉了,明天要上班。”
进到浴室,才发现姬颢的瓶瓶罐罐填充满了原本留白的洗手台,牙刷挂在廖至泽的牙刷旁边,自然得毫无客人的自觉,好像他们一直在一起生活一样。
廖至泽慢吞吞洗了很久,原本担心出去后跟姬颢碰面会尴尬,但洗完后发现姬颢已经到里面休息了。
廖至泽放轻动作,却不知道姬颢到底是怎么长的狗耳朵,在他准备关门时突然出现,站在黑暗里,微弱的灯光照不清他的脸,廖至泽看着姬颢走到自己面前,姬颢的睡衣带子松松垮垮,胸前露出一大片瓷白的皮肤,隐约能够看到他肩膀的纹身,明明看不清,又好像刻在脑海里一样,很清楚。
廖至泽一时忘了躲避,愣愣地看着姬颢走到自己面前,姬颢应该刚从被窝里钻出来,古龙水酸苦的后调被体温熨得又暖又甜,姬颢走到他面前,站定,廖至泽的喉结滚动。
“你想干什么?”
“忘了跟你说,晚安。”
两人同时开口。
“啊,嗯,你睡吧。”廖至泽差点失去表情管理,退后离姬颢远一些,“我也睡了。”
说完生怕自己后悔似的,立刻合上房门。
事情的发展超乎廖至泽预料,清晨醒来还要坐在床上发几分钟的呆,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冲动之下做了什么事。
去掺和本打算不再往来的前男友的事,还把人带回了家,廖至泽换了衣服出房门,姬颢已经醒了,抱着笔电坐在沙发上办公,见廖至泽说了声早,指了指厨房:“烤箱里温有早餐。”
廖至泽去看,不像是自己做的:“你出门了?”
“秘书送的。”姬颢合上笔电,“现在外面都是蹲着我的媒体,我一个人出去有风险。”
“酒店也不安全吗?”
“比起酒店,我更相信你。”姬颢走到廖至泽身边,“跟你在一块总是感觉安心。”
廖至泽一顿,关掉烤箱,看向姬颢:“是吗?那你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
“姬颢,这样没意思,你要是因为有求于我而说这种话,我听着只觉得好笑。”
姬颢也看着廖至泽。
明明昨晚气氛那么好,今早怎么变成这样?岛台上摆着自己早晨让秘书送来的酒,姬颢醒了一壶,倒给廖至泽,廖至泽说他不喝,姬颢便自己喝掉。
他的手搭在桌上,突然说:“你还喜欢我,是不是?”
廖至泽没动,后槽牙悄悄咬紧。
姬颢似是而非地说:“我不走了。”
廖至泽起身收拾餐盘,没搭理姬颢,他们达成了一种默契,廖至泽没提让姬颢走的事,姬颢也安静地在他视线里休息,廖至泽下午去了一趟工作室,晚上回家在小区门口的超市提了一袋子东西,跟以往任何一天都好像没有区别,但到了门口,廖至泽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他用力握住塑料袋,按下指纹开门,姬颢跟早晨一样乖乖坐在沙发上,正在打视频会议,看到廖至泽回来,对那边说“等一下”,然后走过来接廖至泽手里的东西。
“你不在家的时候好无聊啊。”姬颢笑着说,“工作结束了吗?”
“嗯。”廖至泽把蔬菜、肉和水果分开摆在桌上,袋子里还剩下一些袋装零食,姬颢看到了,廖至泽拿出一包甜豌豆脆问他:“要吃吗?”
视频会议被姬颢暂停,房间里十多号人等了姬颢十来分钟,回来时总监大人抱着一包豌豆脆坐在电脑前,让继续刚才的汇报。
廖至泽把食材分类归纳进冰箱,再打开一旁的储物柜,这里面最上面一格本来是空的,廖至沐过来后就变成他的零食柜,廖至泽每次去超市都习惯带一点零食回来给弟弟储备着,没想到姬颢也爱吃这些小孩的零嘴。
姬颢的会开完,廖至泽的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比起昨晚凑合的两样菜,今晚丰盛许多,鱼虾皆有,色泽鲜美,吃到一半廖至泽手机提醒响了,他看了眼手机,撂下碗筷起身。
“待会儿我要用录音室,大概一个半小时。”
姬颢点头:“知道了,我不打扰你。”
晚上有场商业直播,昨晚姬颢睡完床整理得很干净,床边散着两本书,某位作家的手记,应该当做睡前读物,电脑打开,廖至泽很少直播,今天是与某直播软件的合作,他花了几分钟熟悉软件操作,直播很顺利,结束后廖至泽在直播软件页面上点了x,以为这就是退出了。
廖至泽刚一出去,姬颢立刻凑进来,电脑没关,设备都开着,姬颢头一次见,好奇地坐在椅子上观摩。
“这是什么?”他指着一个银色方块问。
廖至泽打开声卡:“你说话试试。”
姬颢说了一串法语,声音听上去是比平日不同,突然想到什么,改用女声说了句“喂,我声音有什么不同吗”。
廖至泽公正评价:“你的声音比很多人优越。”
姬颢打蛇随棍上:“那廖老板把我也签了呗。”
“你太贵了,”廖至泽说,“签不起。”
“我不收费,用别的抵也行。”姬颢说着就忍不住上手,“你好像比以前瘦了,是吗?”
“唔,姬颢!”廖至泽匆忙躲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姬颢一下子站起来,眼底半明半晦,眼底的暗流似有破壁而出之势,渐渐流出,他逼近一些:“你”
廖至泽手机响了,他慌不择路接起,姬颢隐约听到对方的语气很激烈,对应廖至泽骤缩的瞳仁,撞开他冲到电脑前,软件只是前台退出,但后台仍在运作,直播间也没退出,方才与姬颢的对话被悉数公之于众,廖至泽感觉耳朵嗡一声炸开,完全退出后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我没退直播间”廖至泽记得自己好像喊出了姬颢的名字,麦克风的收音设备极好,他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姬颢,姬颢却好像根本不在意,坐到廖至沐面前的桌子上看着他,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昨天说,在你这里借宿一晚。”
廖至泽抬头看他。
“可是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姬颢蹲到廖至泽面前,“你真的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廖至泽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无比清晰,他扪心自问,真的不知道吗?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期待吗?可他刚这么想,痛苦就条件反射地反扑,他勉强稳住身体,喉咙发干:“你想做什么?”
“我总觉得这五年过得很快,又好像很慢,我不希望我们是陌生人、朋友,不喜欢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们不能够像以前一样吗?明明我们之间的默契还在”
“你和我相处这一天,难道不觉得跟以前很像吗?我在家里等你,你做饭,我们或许还能够一起看电影、拥抱接吻,你渴望的不是这种生活吗?”姬颢的脸碰到廖至泽小腹,隔着衣服轻蹭,“廖至泽,跟我试试吧,我们试着一起生活几天,我会弥补你的”
廖至泽深吸一口气,仿佛受了很大刺激一般颤抖起来,姬颢抱着他,担心地抬起脸,可廖至泽面无表情,那双很好读懂的眼睛此刻如最深的黑夜,他什么都看不清。
“多久?”
姬颢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廖至泽是在问他要试多久。
姬颢脱口而出:“一周。”
“好。”出乎意料地,廖至泽答应得很快,“一周后不管哪一方提出结束都可以,对吧?”
姬颢有信心让廖至泽无法拒绝自己:“对。”
说完两人之间沉默数秒,姬颢专注地凝视着廖至泽,脸边传来冰凉的触感,是廖至泽摸上他的脸。
办公椅滑动,廖至泽突然俯身亲上姬颢嘴唇。
反应时间很短暂,姬颢迅速抱住廖至泽脖颈,借力被廖至泽托到腿上,跪在他身上,椅子滑出去一段距离,廖至泽怕姬颢跌下去,抱得很紧,姬颢喘两声,又俯身去呷廖至泽嘴唇,这把火终于点燃,廖至泽把手插进姬颢衣摆,狠狠地揉捏他的身体,姬颢握着廖至泽脖颈,逼迫他抬起脸承受自己的亲吻,姬颢没轻没重咬破俩制作嘴唇,尝到血腥味也不肯松,他忍了太久,只为这一刻能多延续一秒,像最后一次吻他一样吻,廖至泽最后抓住姬颢头发把他强行扯开,姬颢嘴上也挂着血珠,当着廖至泽面扫舌卷进口腔里,咂巴一下说好甜。
廖至泽把他从身上推下去,从桌上抽了张纸,姬颢过来检查他嘴唇,又红又肿。
“对不起。”姬颢用手指摸,“我给你涂点唇膏。”
廖至泽看着姬颢,手臂伸过去把他圈在桌沿和自己身体之间。
“你现在还喜欢我,是真的?”
姬颢抱住廖至泽:“是。”
“这五年没把我忘了?”
“没有。”
廖至泽笑了,那笑却让姬颢觉得怪怪的:“好啊。”
“姬颢,就一周,我跟你试试。”他再次主动吻上去,姬颢比第一次小心,激进的人却变成廖至泽,最后还是尝到血腥味,这次是姬颢嘴唇被咬破。
“我觉得好开心。”姬颢的下巴搭在廖至泽肩膀,坐在桌上,“廖至泽主动亲我了。”
“刚刚”廖至泽任由姬颢抱着,“直播没关,我吓了一跳。”
“不会有人想到是谁的,只是声音直播。”姬颢安慰他,“放心吧,就说是意外。”
廖至泽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好。”
晚上廖至泽时刻观察,好在他不是太出名,相关讨论也在可控范围,他没让姬颢和他睡一起,刚才过去看了眼人已经睡着了,廖至泽松了口气,坐在床上,本该睡了,胸口却涌着一股股难言的情绪。
他不知道也不好奇姬颢在那一刻是怎么想的。
惊吓过后被曾经抛弃过自己的爱人问能不能试一试重新开始,廖至泽那一刻只有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想把姬颢也卷进漩涡里,让他也尝尝自己的无力和痛苦。
他不相信重新开始,怎么重新开始?只是五年前轰塌的大楼还侥幸剩下几层,姬颢对人总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将人的感情想得如此简单,以为算不出来的题加一个未知数就能求解,殊不知题目一早就已经设定死路一条。
他也恨自己在那大楼遗骸里残破的对姬颢的火苗,他想要彻底灭掉,姬颢则正好向沙化建筑伸出一只手。
手什么时候触到,残垣断壁什么时候灰飞烟灭。
他一直等着那一天。
廖至泽不比明星知名度高,但直播事件难免在圈内传开,廖至泽不想对外人解释自己的私生活,将工作往后推了一周。
但上午就接到廖至沐电话,嚷嚷着晚上要过来吃饭,姬颢还在家里,两人不可避免要碰上了。
廖至沐到的时候是姬颢去开的门,廖至沐看到姬颢,一下愣在门口,磕磕巴巴叫了声:“总监。”
姬颢熟稔得像是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侧身让廖至沐进来:“你哥还在厨房,马上就能吃饭了。”
“哦,好的。”廖至沐走进来,察觉到哪里不对,看向姬颢:“不过总监,你怎么在我哥家里?”
早晨知道廖至沐要来,姬颢就想好了说辞,半真半假地告诉廖至沐,说他跟廖至泽一见如故,这段时间经常见面,姬颢出了事廖至泽就暂时让他住在这边避一避风头。这理由虽然漏洞百出,但好在廖至沐对他哥百分百信任,一点也没发现其中的逻辑问题。
“难怪总监你这两天都没来公司呢!”廖至沐松了口气,“我给您泡茶。”
廖至泽端着刚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见廖至沐问了句:“今晚住不住?”
“住啊!”廖至沐立刻回答。
“那你去衣柜拿床被子出来,”廖至泽叮嘱道,“晚上跟我睡一屋。”
“好。”
但是吃过饭,柯澄岚却说到了家楼下,来接廖至沐回去的。
廖至沐明显不太想走,这几个小时他跟姬颢玩得挺开心,姬颢什么都懂,连摄影都很了解,还说介绍个项目让他跟着学习,廖至沐的心神都被勾走了。
柯澄岚的电话来之前几分钟姬颢还在说:“我在法国的家里还有好些相机,到时候我发给你,你喜欢哪台,哥让人寄过来给你玩。”
廖至沐万分感动,总监也不叫了,姬颢让他喊自己哥,他也乖乖喊了。
“那姬颢哥,我改天再来找你玩。”廖至沐一脚跨出门,突然又回头对廖至泽说,“哥!刚刚我翻衣柜的时候不小心把嫂子的裙子弄出来了,我给你挂衣柜上了,你记得熨一下。”
姬颢正站在廖至沐旁边,闻言一怔:“什么嫂子?”
廖至沐这会儿倒学机灵了:“我哥不让我乱说。”
廖至泽在后面大喊:“廖至沐!”
廖至沐立刻噤声,姬颢搭上他肩膀:“太晚了,我送你下去吧。”
“姬颢哥”
还没等话说完,姬颢便把门关上了。
柯澄岚的车等在一楼门口,见廖至沐不是自己一个人下来的,眉心微蹙。
“小沐。”柯澄岚大步向前,长臂一伸插入两人中间,硬生生隔开两人,把廖至沐完全护在自己怀里:“我来晚了,管家备好温水,回家洗漱完马上睡觉。”
廖至沐乖乖答应,伸长脖子去看姬颢:“那姬颢哥,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两人越过姬颢时,姬颢贴近柯澄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确实像,是吧。”
柯澄岚不露声色,握着廖至沐肩膀的手指却慢慢收紧,姬颢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令柯澄岚更察觉到危机。
不能让廖至沐继续留在姬颢身边了。
姬颢送走廖至沐后没有立即回去,而是转到小区便利店买了盒烟,找了附近的吸烟区慢吞吞吸完一支,剩下的揣进兜里,沿着路牌走回去。
廖至泽的家在八层,姬颢站在门口往上望去,阳台亮着灯,他不自觉笑了,心情变得很轻松。
看样子廖至泽已经跟柯澄岚闹掰,柯澄岚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了,来接廖至沐还得等在楼下,现在正是自己的好机会,要把握住,把廖至泽追回来。
姬颢走到门口,手刚抬起,还没按下门铃,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两人迎面撞上,姬颢反应迅速,扣住廖至泽的腰:“要去哪儿?”
廖至泽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姬颢:“你去了哪里?”
“去便利店买了包烟。”
廖至泽嗓子发紧:“你没带手机。”
姬颢掏出兜里的烟盒在廖至泽面前晃了晃:“用的现金,我网银还没办好,这段时间都只能用现金。”
廖至泽松了口气,姬颢反应过来,狎昵地笑了:“你不会是出门找我的吧?”
廖至泽退回门里,默默脱了鞋,赤脚踩在地板上,姬颢关上门,一边换鞋一边缠着廖至泽说话:“就这么担心我吗?我只是离开了二十分钟,早知道就在下面待久一点,等你找到我了。”
廖至泽猛地回头,尾音颤抖:“那我要怎么办?!你去哪里什么时候又告诉过我吗?!我怎么知道你只是去买烟还是突然又要离开?!”
姬颢被吼得一怔,反应过来,心底立刻涌上粘稠的愧疚,上前想要安抚廖至泽:“我不是我不会再这样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别难过。”
廖至泽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没事,是我失言了。水热好了,你先去洗澡吧。”
姬颢哪里肯,从后面环住廖至泽的腰:“我已经拿到了永久居住证,上一次去冯家找姬梦就是为的这个,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廖至泽的手抖得很细微,缓缓抬起来,覆在姬颢手上,掰开。
“我知道了,”廖至泽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该休息了,先去洗澡吧。”
姬颢觉得现在廖至泽哪怕就在自己面前,可他们却悖离了彼此,正在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姬颢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抓着廖至泽的手臂把他转过来,直直吻上去。
廖至泽的身体起先僵硬,后来逐渐放松,尝试回应姬颢,两人跌跌撞撞倒在沙发上,姬颢压着廖至泽,吻他的喉结和下巴:“好像跟以前住在十一小街的时候一样。”
廖至泽闭上眼,无形的眼泪在幻觉中淌过脸颊,他喉咙发苦:“是吗?”
“嗯。”姬颢急切地亲吻他,“天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廖至泽,我不会再离开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闭着眼虔诚地亲过廖至泽起伏的胸口和小腹,贴着他的腹部听到廖至泽回答:“好。”
姬颢以为那晚是他们之间崭新的开始,真心不需要眼睛瞧见。
可他若是抬头看一眼廖至泽的眼睛,或许他才会彻底明白,他以为的新日其实是廖至泽落日西沉时天边绚烂的火烧云,短暂的烧遍整片天空,然后长久地黑暗下去。
可他满身满心沉溺在绚丽的美景里,对即将到来的黑夜无知无觉。
淋浴头的水流温和,喷发的雾气很快布满整间浴室,廖至泽站在雾气之中,水流淌过他的脸,从他的脊骨流到腰窝,没入两股之间。
水已经开了很久,廖至泽却毫无动作,兀自出神。
门把拧动,姬颢走进来,廖至泽没有察觉,直到从身后被人抱住,姬颢的小臂搭在他腰间:“你在想什么?”
廖至泽把湿发捋到脑后,转身面对姬颢,把他胸前的头发撩直肩后,声音微哑:“想刚才。”
姬颢笑得眼睛眯起,贴过去就吻,廖至泽任由他索取,两具赤裸的男性身体在雾气中缠在一起,廖至泽抚摸姬颢左臂刺青,仍能摸到底下的起伏,悲哀的熟悉。
“我发誓,”姬颢嘴唇被浸得发亮,整个人都焕然一新,“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以后只有我们,不会再分开,也不会有别人”
廖至泽的手滑下去,被姬颢握住:“我爱你,廖至泽。”
胸口的什么东西噗一声爆掉,廖至泽以为自己至少能感到爽利,不管是五年前求而不得的真心终于到手的爽利,还是看到姬颢终于肯朝自己低头服软,坏心得逞的爽利,但都没有,胸腔里漂浮起来的只是茫然,茫然而悲伤。
后来姬颢又说了一些话,廖至泽没有再听进去,因为姬颢的手如同水流舔过他身体一般,从他的后颈摸到腰窝,再潜入两股之间。
那处已经很久没有被触碰过,廖至泽身体控制不住一颤,姬颢低头含住他乳尖,用牙尖碾磨,酥麻的感觉从腰椎窜上大脑,姬颢挤了两泵身体乳抹了廖至泽一屁股,中指在周围按摩打圈,舌尖挑开廖至泽牙关的同时,指尖戳进去。
廖至泽自鼻间逸出轻喘,姬颢另一只手摸到前端,将两人的性器并在一起撸动,廖至泽很快有了反应,他记不清上一次自慰是什么时候了,欲望消失太久,却在今夜轻易被姬颢唤醒,他以为自己这具身体已经变成朽木,再也不会被触动。
廖至泽告诫自己不要在别的事情上思考太多,他背手摸到身后,手指跟姬颢的缠在一起,姬颢带着他的手插进后穴,廖至泽感觉到他们两人的手指在自己身体里勾缠在一起,这更刺激了情欲,廖至泽的腰不自觉地摆动起来,姬颢发现了,性器硬得发疼,他极力忍耐着想要立刻插进去的冲动,耐心地扩张好紧涩的某处,终于在他的锲而不舍下,后穴穴口变得湿软,姬颢将廖至泽翻过去,双指撑开穴口,确定此时插入不会伤到廖至泽后,贴着廖至泽耳朵询问:“可以了,对吗?”
明知故问。廖至泽咬着下唇,颌骨在皮肤下硬邦邦顶出来:“可以”
话音刚落,姬颢腰往前一挺,将顶端送了进去。
廖至泽膝盖一软,轻呵一声,额头抵在瓷砖上,许久未被进入的地方,那根性器一点点顶入,触感无比清晰。
蘑菇头的形状、柱身的青筋,廖至泽觉得插入过程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终以姬颢胯骨顶到他屁股为终,姬颢的唇落在廖至泽绷紧的后背,长出一口气。
性器被紧紧包裹的快感简直让人发疯,心脏突突直跳,性器也在跳动,甬道还在不断挤压性器,姬颢忍耐着让廖至泽先习惯:“疼吗?”
廖至泽摇头。姬颢抽出来一点,再轻轻推进去,反复数次后确定廖至泽已经习惯,便开始快速进出,廖至泽忍着不让姬颢听到自己的喘息,干涸的土地被暴雨浇淋,性器无数次碾过体内敏感的那点,呼吸渐渐乱了,墙壁湿滑,廖至泽在姬颢一次撞击中险些跌倒,姬颢抱着他的腰把他转回来,刚看清姬颢的脸,就被他摄住嘴唇。
灵巧地舌尖呷着廖至泽的,含不住的涎水从唇角滑落,终于松开时廖至泽的视线都有点模糊,眼珠转动望着天花板,姬颢嘬他的下巴和脖颈,性器在他的腿根轻蹭,手绕到后面撑开后穴,性器再次挤进去。
“啊别”廖至泽扶着姬颢手臂,身体晃动,快感再次侵蚀理智,廖至泽面前暗色的、晃动着的蝴蝶纹身突然膨胀到占据整个视线,他好像被蝴蝶完全迷惑心智,再看不到任何,廖至泽抓着姬颢肩膀的手指收紧,留下血痕,这股刺痛却让姬颢更加兴奋,他把廖至泽一条腿抬起,调整姿势,自下而上狠狠贯穿他。
廖至泽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进攻,握住自己的性器撸动两下,精关大开,射得到处都是。
姬颢几乎与廖至泽同时达到高潮,射在廖至泽腿间,泥泞不堪。
喘息片刻,姬颢再次吻住廖至泽。
欲望一经释放便无法收匣,浴室弄了两次后,到洗手台洗漱,姬颢从后面抱住他,他刚将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嘴里,姬颢的性器又插进来。
牙刷掉在洗手池里,廖至泽坐在洗手台上,姬颢抱着他一条腿,臀心被撞得通红,姬颢的动作也越来越失控,经常故意顶着那一点撞,弄得廖至泽小腹酥麻,性器又硬起来,马眼往外渗出好些水。
浴室不够,出到客厅没多久,姬颢又坐到廖至泽身上,手从他衣领摸进去,掐着他乳头挑拨。廖至泽本想拒绝,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姬颢,跪在沙发上朝着墙,姬颢一只脚踩在沙发上,从后面操他。
廖至泽又要高潮时,被姬颢压在沙发上,含住了他的性器,湿软的口腔一吸一缩,廖至泽全无防备,挺腰射进姬颢嘴里。
还未回神,姬颢已经跨坐在他身上,性器硬热,指着廖至泽的脸,姬颢的脸被长发笼罩,只露出尖削下巴,廖至泽感觉胸口一湿——姬颢射在了他身上。
洗衣机里扔了四套家居服,廖至泽洗好衣服后姬颢自己倒先在沙发上睡着了,廖至泽望着他叹了口气,去找了条厚毯子盖住他,姬颢迷迷糊糊意识到有人,嘟囔一声:“廖至泽?”
“嗯?”
确认是廖至泽后,姬颢才安心地沉睡过去。
姬颢向来多梦,有时闭眼就能描摹出梦境,最近尤其严重,有时候到了梦醒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地步。
今夜的梦有廖至泽,他们回到十一小街的那套小租房,洗过澡后贴在一起看老电影,姬颢已经看过很多遍,稍不注意躺在廖至泽腿上睡着,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场景突然消失,变成纯粹的黑色。他连忙摸向身边,好在廖至泽没变,可当姬颢抬眼看清廖至泽时,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廖至泽变成了黑色的剪影,边缘模糊,像一团气体,姬颢想要碰他的脸,可身体突然不能够动弹,他眼睁睁地看着廖至泽空旷的眼眶里淌下白色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地上,那么绝望痛苦。
是谁让你变得这么痛苦?姬颢想问,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开口。
终于廖至泽站起来,身体穿过姬颢,朝黑暗中走去,姬颢用尽全力也无法阻止廖至泽离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融进一望无际的黑暗里。
身体一抖,姬颢猛地坐起!
入目是宽阔的客厅,过道留一盏暖黄色射灯,姬颢睡得腿软,踉跄着站起来,到房间去找廖至泽。
房门没锁,姬颢拧开把手进去,廖至泽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姬颢用力眨了眨眼,终于看清廖至泽的五官,不是一片黑暗,他松了口气,小心地掀开被角躺进去,怕吵醒廖至泽,贴着他身体躺下,廖至泽只是轻轻动了动,没有醒来。
姬颢终于放下心来,额头抵着廖至泽肩膀睡去。
圣庭天苑。
柯澄岚领着廖至沐进门,管家询问明天早晨是否要为他备车,柯澄岚打断他:“小沐,我们聊聊。”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廖至沐问:“怎么了?”
“据我所知最近fli的风评很差,媒体调查后牵扯出很多问题,fli的管理层很不成熟,你在那里学的也差不多了,继续待下去意义也不大。”柯澄岚勾勾手让管家把热好的牛奶给自己,递到廖至沐面前,“所以我通知了得天人事部,你明天可以直接去报道。”
廖至沐觉得很荒谬:“为什么要这样?!”
柯澄岚坐在沙发里,与廖至沐隔得很远,这时候他们不是耳鬓厮磨的爱侣,柯澄岚也不是那个附在自己耳边说会保护他的哥哥,这样的柯澄岚才是真实的——一位冷漠傲慢的商人:“小沐,我知道像你这样初出社会的大学生,学生气重,太单纯,容易被人一点小恩小惠收买,真实的职场并不是武侠里靠着仗义和莽劲组成的同盟。你有自己的职业规划,你在fli学到底也只能学到怎么拍一组照片,对你的未来一点帮助都没有,你念的是地理科学,钻研的是碳中和,得天与政府合作多年,绿色金融这块项目已经到成熟期,你去得天学到的比那几个破相机拍的东西更有用,明白吗?”
廖至沐摇头:“岚哥,我说过我这次来b市是找我哥,实习只是顺带,我没什么目的,我哥也支持我继续在fli工作,带着功利心活着真的很累,我都还没毕业,你就别管我了。”
“而且你今晚是故意提前回来,就是不让我住我哥那的吧,其实我刚才都看出来了,你不喜欢姬颢哥,我不会因为你不喜欢他而他是我哥的朋友而讨厌你,所以你能不能也不要因为讨厌姬颢哥而让我辞掉这份工作?”
柯澄岚闭了闭眼:“你都知道,我们小沐果然聪明,那你不妨也为我想想,你整日跟在我讨厌的人身边,我要怎么想?”
“那是你的事!”廖至沐没想到柯澄岚会承认得如此爽快,一时气愤,腾地站起,“你讨厌他你就讨厌去吧,和我在哪里工作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不在fli工作,我也不会进得天,我有底线,我不走别人的后门,不当关系户!”
柯澄岚也站起来,看着廖至沐往门口走:“廖至沐!”
廖至沐头也不回,扔下一句:“你说话太伤人了,我不想看到你,我要回我哥那里!”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去追,追到门口终于追上廖至沐,哄着他上了车,说太晚了不安全,要走也要开车送他过去。
廖至沐上了车,垂头坐着一言不发,眼眶又热又酸,柯澄岚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平时他不是这样的
姬颢才刚出事,他就像计划好的一样马上提离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小少爷。”管家在前边出声喊他。
廖至沐抬起脸,眼眶红红的,但是没有眼泪:“蒙叔,我都说了,你叫我小沐就好。”
“好好,小沐小少爷,”管家哄着他,“刚才托您的福,我倒是看到了新奇的场面呢。”
廖至沐问:“什么场面?”
“我跟了柯先生好些年了,柯先生平时回家,处理工作、运动健身、看书写字,自律得像机器一样,原本家里就是那样的装修,又有他这样的家主,家里一点生气都没有,这么多年了,他身边也没出现什么人陪着他。刚才您冲出去,我第一次见柯先生脸上有复杂的神色,”管家打了把方向盘,“不过想一想,柯先生年少有为,获得名利地位的同时固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我想想应该是人情味吧,柯先生时刻都在计算得失,有时候把工作上的思维带到感情里也是正常的。但是您出现后他变得好多了,通俗来说就是有点人味儿了,我是真心喜欢您,虽然跟您相处不久,但我知道您是个真诚的孩子。”
管家的话让廖至沐的心情平静下来:“柯先生喜欢您,谁都知道,为了多见您一面,总是想办法在工作结束后回来,或许他用成年人的思维说的一些话难听,您可以朝他发火,但您冷静下来想想,哪个哥哥不担心弟弟呢?更何况您又在他心肝尖尖上,一丁点风吹草动就够让他担心的了,现在fli出了这么大的事,柯先生是真担心你,不是因为个人恩怨。”
廖至沐叹了口气:“可是他说话太难听了,好像我一定要按他的要求来做,我不喜欢这样。”
管家从车内后视镜里瞥了眼廖至沐,笑着说:“还不是当老板习惯了嘛,一着急就忘了您是谁了,我斗胆猜一猜啊,现在他肯定后悔了,您现在回家,他绝对向您服软。”
“可是我们都走”廖至沐一看向窗外,愣住了——开了这么久的车,根本没出圣庭天苑,而是一直在小区外围打转,他恼羞成怒地看向管家,“蒙叔,你”
“小少爷,我是怕你们俩一冲动,没说清楚就离开,会后悔啊,”管家连忙解释,“我是个多活了几十年的老头子,您就听我一次吧。”
廖至沐不说话了,默许管家把车开回别墅,车刚驶进庭院,廖至沐远远地就看到二楼大阳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进门的衣服都没换,拿着一瓶酒,孤零零在那站着,见到车开进来,身形一晃。
廖至沐只看一眼,瞬间便心软了。
凌晨五点,廖至泽莫名其妙惊醒,睁眼缓了片刻,感觉左边肩膀被重物压制,黑暗里隐约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廖至沐瞬间明白,看向敞开一线的房门,无声地叹了口气。
扶正姬颢脑袋,睡意全无,披衣到客厅坐坐,天边泛起鱼肚白,屋内却是近似于透明的黑暗,眼前是水底一样的透明澄澈,层叠的情绪袭来,廖至泽突然想起曾独自捱过很多个这样清凉的早晨。
每一日太阳升起时便会再提醒自己一遍,那个人他不会再回来了,自己被永远地抛弃,彻头彻尾变成一个笑话。
他曾把姬颢当做所有来爱,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好像姬颢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的孩子,姬颢的顽劣是可爱,轻薄也是可爱,他乱扔的衣服纸笔和接人待物的暧昧态度廖至泽都能忍受,他无法想象没有姬颢的日子。事到如今廖至泽已将这些事遗忘在脑海角落,可姬颢的出现再次将这些东西从地底下拖出来。封存这些记忆的的漆印是缠绕的毒蛇,廖至泽浑身发冷,毒蛇缠绕他的身体,强大的压力令他的胃部最先产生反应,疼得在沙发上蜷缩起来。
廖至泽摇晃着起身,胃药常备在墙角柜里,廖至泽接水时没拿稳玻璃杯,杯子在地板炸开,碎片洒了一地。
姬颢循声找来时廖至泽刚吞了药,正准备扫地,姬颢问他怎么了,没睡醒的样子,廖至泽疼得说不出话,无言地握紧扫帚。
姬颢没得到回应,上前几步,被廖至泽喝止:“别踩着玻璃!”
脚步生生顿住,姬颢清醒了大半,看着廖至泽扫掉玻璃碎片,将扫帚先放在墙角,一步步移到沙发坐下。
“你不舒服吗?”姬颢敏锐地察觉,跟着到沙发坐在廖至泽身边,“要不要找医生?”
廖至泽靠在沙发上看他,勾唇笑笑,他知道自己现在脸色一定很差:“没事,吃了药就行。我吵醒你了?时间还早,回去继续睡吧。”
姬颢蹙眉,压住廖至泽膝盖,靠在他腿上:“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你哪里不舒服?”
“嗓子嗓子不舒服。”廖至泽骗他,“职业病罢了,没事。”
姬颢盯着他看了几秒,不放心,贴着他躺下来:“那我陪你在这休息。”
“你这样我会更不舒服的。”廖至泽无奈道,姬颢又坐起来,伸手戳戳他隆起的喉结,问:“这里疼吗?”
廖至泽敷衍他:“嗯。我嗓子疼,不说话了。”
姬颢这才安静下来。
药效发挥作用,好受些后廖至泽闭眼小憩,隐约听到耳边有开门声和姬颢刻意压低的声音,没在意,片刻后眼睫毛被人拨动,廖至泽蹙眉,睁开眼睛。
“起来吃点东西吧。”姬颢靠在他胸前,手还没收回去,眷恋地贴着他眉骨,“我让人送了早餐来。”
廖至泽觉得很疲惫,按住额头,片刻后才坐起来:“好。”
餐桌上摆着几只食盒,刚出锅的瘦肉粥,廖至泽吃下一碗,姬颢吃得比他还要少,剩了一大半,浪费的习性这么多年不见改一丁点,廖至泽叹口气,默默收拾起桌面的残局。
手机响过两声,廖至泽拿起来看一眼,放下后说:“小沐晚上要来。”
姬颢帮着廖至泽收拾,顺口问一句:“你弟弟怎么不跟你住?”
“他住柯澄岚那里,”廖至泽说,“怎么了?”
“我今天收到人事部对小沐的评价了,想听吗?”姬颢不等廖至泽回答,便自顾自说出来,“细心、专注,对于工作一丝不苟,遇事有自己的见解——缺点是太心软不懂拒绝,经常莫名其妙被使唤去做自己分外的事。”姬颢说完,解释说缺点只是相对于他们这行来说。
“那个使唤他的人就是你吧?”廖至泽笑笑。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不过心软也说不上时好时坏,我只是有点担心像小沐这样心软,会被人利用。”姬颢意有所指,“就像上次突然要辞职,是不是有人教唆他,这很难说。”
“小沐年纪是小,但他不傻,我们家最小的弟弟幸运是他带着长大的,这些年来小沐经历的事情也不少,我对他有信心。”廖至泽向来坚定地站在自家弟弟这边,“我不过分干涉他的选择。”
“小城市里的人情世故或许能看得明白,若是碰到像柯澄岚这样段位高点的,难说。”
廖至泽蹙眉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姬颢耸耸肩:“你之前问我,这件事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那时我就可以回答你是,但我还没掌握证据,贸然指出是你身边的人可能会让你难过,所以我闭嘴,可我现在有证据证明是柯澄岚做的,你会怎么想?”
廖至泽闭上眼,再睁开,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原来如此”,这样的反应。
他平静道:“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姬颢莞尔:“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说罢握住廖至泽手腕,用酒精棉把他手指擦干净,“那你今天好好休息,我在客厅工作,你有需要就叫我,我不打扰你。”
廖至泽瞥了姬颢一眼,姬颢抬头看他,表情无辜。
“还有事吗?”
廖至泽直截了当地问:“你想干什么?”
姬颢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他干了什么,我就回敬他什么。”
廖至泽叹了口气,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叹气了:“姬颢,我虽然没有立场要求什么,但请你不要牵连小沐。”
姬颢在廖至泽脸边啄一口:“好,我向你保证。”
廖至泽房门前脚关上,姬颢后脚就径直走到墙角柜,拉开柜门,入目便是码放整齐的药盒,其中一板已经拆开,少了几粒。
姬颢记下药盒上的名字,不动声色地合上柜门。
廖至泽醒来时看了眼电子钟,下午两点,他睡了六小时,身体已无任何不适,他没有起身的意思,躺在床上放空自己,他知道现在手机里一定堆满了工作信息,他不知道这样纵容姬颢做这个一星期的实验到底有没有意义,这一周是缓冲带,滚过去后仍会继续坠落。
姬颢离开后廖至泽才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姬颢,他一昧溺爱,直到最后才看清姬颢的本性多么残忍,他对姬颢的信任早已被狠狠斩断,无法再续。
房门传来动静,莫名地,廖至泽合上眼,有人走到床边,动作很轻,廖至泽感到姬颢的鼻尖贴到他脖颈,轻轻蹭了蹭,最后在他脸边落下一吻。
那一瞬间,廖至泽的心跳悬停一拍,他突然想此刻睁开眼正是五年前该有多好,但是他睁开眼却是宽阔的卧室,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射进一线,撕开房间里的黑暗。
廖至沐晚上过来,吃过饭后说有事要跟姬颢聊,两人在阳台待了半小时,廖至沐走后廖至泽才知道他这趟来是专门找姬颢,谈离职的事。
“看来算计好了,最后还是把人骗过去了。”姬颢吞了后半句没说,这样也好,见不到这张肖似廖至泽的脸,自己也不用想太多。
次日,闻鹤植回国,当天下午网上曝出一张符清骆在一辆宾利上的照片,偷拍的角度,符清骆看上去紧靠着后座的另一个男人,配合着媒体的报道,两人的关系被冠上金主与情人的名号,虽然没说另一个男人是谁,但很快就有知情人称那人正是得天集团的执行总裁柯澄岚。
柯澄岚的身份比姬颢更值得深挖,柯澄岚前几年伸手娱乐圈,当下几个一线明星都出自他的娱乐公司,符清骆是去年成为他旗下的签约明星,自签约后资源不断,平步青云,种种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似乎已经坐实符清骆与高层的关系,姬颢摇身变成被拉出来挡墙的炮灰,一个来中国后老实工作却被诬陷的可怜美人,姬颢眦睚必报,风头浪尖发博文,火上浇油。
廖至泽是在姬颢洗澡时浏览的热点,他不知柯澄岚包养明星是真是假,虽然说过不过问,但真看着两人你咬我一口我打你一拳,心下难以言喻。
正纠结时,廖至泽接到柯澄岚电话,本以为他这时候打来是说这件事,没想到一开口却是:“小沐有没有去你那里?”
廖至泽被柯澄岚着急的语气弄得一怔,下意识看向浴室:“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闹脾气离家出走了,应该走不远,我让人去找找。”
廖至泽挂了电话,直接打给廖至沐,响了一会接通,廖至沐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哥。”
“你大晚上跑到哪里去?”廖至泽问,“你岚哥找你找得都着急了。”
不问还好,一问那边声音发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我不要他找,也不想看到他,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廖至泽右眼皮跳了两下,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不告诉他,你现在在哪里?”
廖至沐说了个地址,廖至泽让他等着,抓着车钥匙出门。
廖至泽在某间清吧找到廖至沐,廖至沐面前摆着一只空酒杯,柠檬沉在杯底。
廖至泽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工作制服,考究精致的西服服帖地裹住廖至沐身体,廖至泽微怔——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弟弟已经有了模糊的,成年人的轮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成长很多,可自己作为哥哥好像并未在这过程中帮到他什么。
这些年他一昧逃避,沉浸在工作里,应酬不断,却对亲人疏于关心,如今弟弟就在他面前,佝偻着背躲在酒吧喝酒,他却连原因都无从得知。
廖至沐感觉右肩一沉,有人在自己身侧落座,招呼调酒师来一杯店里招牌鸡尾酒。
廖至沐迷蒙的眼底映出廖至泽的身影,鼻头一酸,委屈巴巴地叫人:“哥。”
廖至泽像他小时候那样,揉搓他后脑勺的头发,可向来柔软的发丝不再,触手是坚硬的,用发胶固定过的头发,廖至泽只好把手往下移,摸摸他的后颈,声音放得很低,很温柔:“怎么啦?”
“是工作不顺利,受委屈了?”
廖至沐摇头,酒摆上来,廖至泽想喝一口,又想起自己开车来的,只好放下,突然说:“我刚刚在想,你怎么突然长大了。”
廖至沐的眼睛比廖至泽更圆些,眼角弧度钝钝的,廖至泽觉得弟弟这样的面相更讨人喜欢,因为廖至沐总是乐观又真诚,身体充满善意,很容易相信对他好的人,也很容易因此受到伤害,他最信任自己这个哥哥,可是他都没有承担起引导者的责任。
廖至沐来b市后,总是不开心,他那么多次察觉到,都没有问他为什么。
廖至沐定定地看着廖至泽,听廖至泽对自己说:“你小时候就懂事,不好的事自己忍着,好事才跟家里说,我原本想给你们更好的生活,赚到钱后多陪陪你们,可我现在”廖至泽自嘲地笑笑,“爸在疗养院住了两年,全都是你们在看护他,你要念书还是实习,我除了给钱,别的都没帮到你,我不知道你大学学了什么,交了什么朋友,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我这个哥哥,都不像哥哥了,倒像一张银行卡,是吧?”
廖至沐半醉,固执地摇头否认,他明明很擅长安慰人,可面对最亲近的人却如鲠在喉,所以在听到廖至泽说“跟哥回去”时立刻点头,紧紧贴着廖至泽站好,生怕自己再惹哥哥难过。
出了酒吧,上车前廖至沐在后面小声地问了句:“哥,你不问我跟岚哥怎么了吗?”
廖至泽没听清:“什么?”
廖至沐打了个激灵,改口说:“没什么。”
姬颢刚听到门口有响动,立刻迎上去,一大一小两只廖至泽站在门口,廖至沐挤出笑容:“姬颢哥。”
姬颢生生收回要摸到廖至泽身上的手,搭住廖至沐肩膀:“小沐,这么晚过来?”
“我想我哥了,就直接来了。”廖至沐还跟姬颢寒暄着,廖至泽已经径直走进厨房,片刻后端出一碗醒酒汤让廖至沐喝下,喝完后又催促廖至沐擦擦身体睡觉。
姬颢看看廖至沐又看看廖至泽,咽了口口水,感觉廖至泽刻意支开廖至沐是有话要问自己。
果然,廖至沐刚进房间,廖至泽便替他合上房门,披了件外套,把钥匙踹进兜里,侧头瞥姬颢:“烟抽完了,要出去买点吗?”
烟就摆在柜子上,还剩一整包,姬颢没说什么,笑笑跟上廖至泽。
晚风微凉,廖至泽落后姬颢半步,姬颢垂眼看自己脚边廖至泽的影子,一路无言,买好烟后往回走,廖至泽在吸烟亭停下:“抽一根吧。”
夜晚的小区寂静无人,路边的灌木应当才修剪过,空气中有青草的味道,吸烟亭狭小,两人面对面坐着,膝盖偶尔碰在一起。
烟嘴捏在指尖,廖至泽没抽,姬颢抽了两口,烟云隔开彼此的脸又逐渐清晰,姬颢眯着眼毫不掩饰地盯着廖至泽看,廖至泽没在看他,兀自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抖掉烟灰。
“你上次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廖至泽终于开口。
“哪一句?”
“‘我担心小沐心软,会被人利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廖至泽看向他,“柯澄岚刚才打给我说找不到小沐,我接到他的时候,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绝对不是因为别人,你知道柯澄岚跟他之间有什么事,告诉我。”
姬颢吐出烟云:“我也只是猜测,两个月前,柯澄岚曾委托姬梦在香港佳士得拍下一只石上鸟,那本是我看中的,姬梦说是送给他的心上人,我以为是送给你,便放弃了竞争,但最后我发现那只小鸟竟栖息在你弟弟胸前。”
“或许他原本打算送给你,因为我离开时他亲口承认你们已经在一起,我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使你们分开,但我看你似乎并不知道他跟小沐的事,且仍旧信任他,我已经没有立场干涉。”
廖至泽喉头发紧,尽管明白姬颢的话十有八九,但仍旧抱有最后一丝期望:“万一那只是,普通礼物。”
姬颢轻笑:“石上鸟,其实是知更鸟,代表善良单纯的人类,也代表忠贞不渝的爱情,他拍走的那只栖在象征爱情的红宝石上。要真如你所说,他只当小沐是弟弟,为何将他养在自己家里,圈进自己的视线里,甚至越过你这个亲哥哥,干涉小沐的选择?你不觉得他对小沐的占有欲已经超乎常理了吗?”
“哦,有些还是不一样的,你不爱他,并且有能力摆脱他,但小沐年纪尚小,所以对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信任依赖,小沐比你更容易控制,年长者在面对良善的年幼者最容易暴露本性,你大可问问你弟弟,在他面前的柯澄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你熟悉的那个‘学长’?”
“金钱、捷径、宝石和豪宅,柯澄岚为圈养一只幼鸟倒是很舍得付出。”姬颢缓缓说出最后一句,也足以击溃廖至泽理智的一句,“只是不知道他是真心爱惜小鸟,还是借一只长得像你的小鸟来填补无法得到你的遗憾,我觉得你比我更清楚。”
烟燃到指尖,姬颢止住话头,在廖至泽面前跪下,抽出那支未抽一口的烟,按灭后扔进垃圾桶,收拢指尖握住廖至泽的手,仰头看着他:“当年我回来找过你,但你已经断掉我联系你的所有方式,我去恳求他联系你,但他告诉我,你对我失望透顶,已经选择跟他在一起。”
廖至泽木然地将手抽出:“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他站起来往外走,姬颢随后跟上,夜更深了,秋风扫落叶。姬颢敏锐地察觉到廖至泽的情绪变化,他本该因为在廖至泽面前戳穿柯澄岚的真面目而感到高兴,可心底莫名感到不安,他不知道廖至泽会如何处理,他从未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但他知道廖至泽并非没有脾气。
后来的很多时刻,姬颢都在后悔自己那天晚上因为嫉妒而说出那些似是而非的、带有诱导性的话语,后悔将廖至沐比作小鸟来刺激廖至泽。他不知道那时候的廖至泽已经是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他没有让廖至泽放松下来,而是更紧地抻直那根弦,导致廖至泽从中间断开,不受控制地回弹,他身体里压抑的毁灭欲爆发开来,让他对一切都失望至极。
姬颢想到那个预示性的梦,想到那个没有轮廓黑色的廖至泽,想到他脸上白色的眼泪。
那天晚上已经熄灯,廖至泽突然推开他的房门,要姬颢不要出声。
重逢后廖至泽很少主动示好,姬颢高兴地抱住他,他们像树枝一样紧抱在一起,姬颢含着他的喉结,亲吻他的锁骨,廖至泽身上有一股香甜的、肉欲的味道,姬颢想只有自己才能闻到。
廖至泽不让姬颢发出声音吵醒廖至沐,骑在他身上捂住他嘴唇,姬颢被夹得欲生欲死,从鼻间逸出哼声,握住廖至泽的臀迎着他动作顶上去,像摆尾的鱼,又像发情期的蛇。
他们一上一下,廖至泽骑着他,他的手指抚过廖至泽每一寸皮肤,就连膝弯都没有放过,他无比确定自己非常、非常的爱廖至泽,更坚定要与他共度一生,从前愚蠢的事不会再发生,他也要用宝石和爱意包裹住廖至泽,不,让廖至泽用柔软的身体包裹住他,他可以用所有去换。
姬颢说了很多话,廖至泽却一直沉默,身体拍打的肉响,姬颢探手摸向廖至泽性器,却是软的,他以为廖至泽射过太多次才会这样,抚摸挑弄着它,可到姬颢挺腰再次射在廖至泽身体里,手心里那块肉都没再变得坚硬。
廖至泽跪起身,啵的一声,有很多水滴下来——姬颢在他身体里吹了。
按着臌胀发酸的小腹,廖至泽一丝不挂地躺倒在姬颢身边,姬颢也几近力竭,轻轻抱住他。
“我爱你。”姬颢贴着他侧颈,汗涔涔、热腾腾的皮肤,生机、蓬勃的欲望,在他的身体冷却前,姬颢追问,“回答呢?”
廖至泽低声应了,姬颢只当他说过,手脚并做地缠住他,这才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