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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站在校门口前方,杨芷君频频低头看表。

她是杨氏企业老板杨志祥的女儿,目前就读这所济华私立高中一年级,每天固定由家里的司机开车接送她上下学。

平常司机都准时五点来接她下课,今天情况显然有些特别,指针已指向五点二十分,司机却依然不见踪影。

她无奈地叹口气,秀气的脸庞并未出现不悦之色。虽然是受宠的千金小姐,不过她的个性相当温和,待人也随和亲切且彬彬有礼;除了天性使然,也因为她母亲自小教导她做事要有耐心、说话要轻声细语,所以才使她如此有教养。

她捺着性子继续等待,却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由校门而出。

这个人两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衬衫下摆露在长裤外头,穿着制服却没有背书包,一绺发丝还垂在额前,即使如此,其邋遢的装扮却掩盖不了他英俊的五官和慑人的邪气。

是他!

杨芷君的心跳陡然加速。

他就是那个令校方头疼却广受女学生欢迎的展家傲。

和乖巧、守规矩的她不同,他是个声名狼藉的坏学生,经常喝酒、打架、闹事,甚至和学校女教师传出不伦恋情;要不是靠着他父亲展柏瑞每年高额的捐款,他早就被踢出这所贵族学校。

但他的坏却对女人极具吸引力。

由于展家和杨家为多年世交,杨芷君就成了众多女学生争相巴结、追问的对象,大夥儿只求从她口中多问出一些关于展家傲的事情。

通常她们的反应是失望的。

虽然在两家聚会时,杨芷君偶尔会见到他,彼此却不曾交谈过。

展家傲总是用睥睨的目光看着周遭的一切,包括她在内,彷佛他是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所以除了不耐的闷哼,她甚少听他说过完整的一句话。

关于他的一切,她多数从父母口中听来,而这些不堪的传言在校园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因此她知道的不会比任何人多一点。

不过她对他的好奇绝不比任何人少。

每次对上他幽黑的瞳眸,她便不由自主地低头回避,然而他一身的邪气却充满魅力,如同一块磁石,总牢牢吸住她的目光教她无法移转。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形隐没在围墙的转角时,她忍不住苞了上去;即使心里头害怕,一股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却驱使她亦步亦趋地跟着。

随着夕阳西斜,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也拉出黑长暗影。

越过一株又一株的行道树,她小心翼翼地尾随着展家傲,完全忘了司机到校接她一事。

“展家傲,你站住!”

一声喝叱打断周遭宁静的气氛,吓得杨芷君差点跳起来;她急忙隐身在大树后,微微探出一对美目,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天哪!

她惊慌地按住心口,呆呆看着眼前的阵仗。

五个手持长条棍棒的少年个个面露狞色,不怀好意地耍弄手中的武器,动作不但轻佻且极具威胁性;这五个人分站道路的两侧和中央,完全阻断展家傲的去路。

由于背对着她,除了宽阔的肩膀,杨芷君完全无法瞥见展家傲的神情;但从他颈部伸直的动作看来,她猜测他已微微抬起眼。

“跪在地上,跟我磕三个响头就放过你。”站在中间,那个略带流气的英俊少年正伸出手,用棍棒直指着他狂嚣放话:“要不然,嘿嘿──”

那冷笑声带着浓厚的胁迫意味,而且让杨芷君再次心惊;直到此刻她凝神一望,才发现带头叫嚣的不是别人,正是展家傲同父异母的哥哥展家杰。

他们兄弟两人的年纪只差了三个月,身世、遭遇却截然不同。

展家杰是展柏瑞的元配所生,自小备受宠爱,而展家傲是展柏瑞的私生子,早年和母亲唐玉燕一起生活,直到母亲病逝后,才被父亲带回家中抚养。

这样的身分让展柏瑞的元配一直视展家傲为眼中钉,至于展家杰更是无法接受这个弟弟;虽然展柏瑞待展家傲还算疼爱,却止不住其他人对他冷言冷语的打压、排挤和讽刺、侮辱。

从父母的对话中听来,杨芷君知道展家傲过得并不如意,而且他两兄弟素来不合,却不知道竟会严重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要不是你这个私生子,老爸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难堪。”一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展家杰便一肚子怨气,愤恨地指着他的鼻子怒骂,而且越骂越带劲。

“你不过是老爸跟外头野女人偷生的贱种,要不是我妈可怜你,你以为你能跟我一样穿好、吃好、上好学校吗?搞不好早就流落到某个地方去做乞丐了,居然还敢扯我的后腿,害我没面子。”

就因为一句私生子,展柏瑞在众人面前训斥展家杰,当场让他下不了台。向来受宠的他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所以为了报仇,他召集人马堵在半路上,准备给展家傲好看;而且为了一击便可成功,他打算利用人海战术,以报昨天之仇。

“快点!”

“老大叫你跪你还不快跪?”

“赶快向老大陪罪,就饶你一条狗命。”

其他几个少年不断用手中的木棍撞击地面,制造出砰砰的声响,试图助长自己的声势好压倒对方的气焰,同时表明若展家傲不从就要动手的态度。

展家傲依旧直挺挺地站着,既没有下跪也没有丝毫移动。

“今天我不想打架,滚开!”展家傲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清楚地传入秋日沁凉的空气里,掩盖过其他人轻浮、聒噪的喧嚣声。

他的声音冷,目光更冷。

展家傲邪肆的目光如把利刃,使得一群人心里头隐隐发毛,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不想打架?我看你是怕了吧。”勉强压抑下心头上的惧意,展家杰不愿削弱自己的气势“不想打架也行,只要你跪着向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放过你。”

“滚开!”展家傲依然是这句话。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自找的。”其中一名少年已按捺不住,举着木棍率先发难,立即向他袭去。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展家傲不慌不忙地闪身避过,随手将对方的木棍夺攫在手,反手捅向对方的小肮。

“啊──”该名少年已倒在地上抱着肚子打滚。

眼看攻势受挫,展家杰和其他三名少年蜂拥而上,拿着木棍就要往展家傲的身上砸下,只希望仗着人多势众能够撂倒这个可怕的对手;他们很清楚,如果无法打倒对方,待会儿自己的下场就和躺在地上的同伴一样。

只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乒──砰──

“啊──”

“呜──”

一连串的碰撞声响和惨呼悲鸣在空气中交杂回荡。

展家傲的身手远比他们想像来得敏捷俐落,所以当他们的武器还未碰上他的身体,就已被打得脱手而落;这群人或坐或倒在地呻吟不休,方才耀武扬威的气势早已所剩无几。

拿着棍子,展家傲走到自己的兄长面前。

展家杰被击中腕关节,正捧着脱臼的右手痛呼惨叫,因此当他看到展家傲用棍子抵上自己的鼻梁时,不禁又恨又怕。“臭小子,算你厉害,下次千万别落在我手里,要不然我一定教你好看!”

仗着母亲在背后撑腰,他自忖展家傲不敢对他怎么样,所以挑-虽然失败,他的态度依然嚣张狂妄。

“下次?”展家傲眸光一黯,嘴角泛起冷笑。“不会再有下次。”

语毕,他缓缓高举手中的长棍,双眼瞬也不瞬地凝视展家杰的头颅,彷佛触目所及只是一颗绿纹相间的大西瓜。

“你、你想做什么?”看他执棍的动作像要劈开自己的脑袋,展家杰不由得一阵心惊,直到现在他才了解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

一来他太小觑展家傲的能力,以为靠着五人之力就能收服他;二来他不该在失手之后又再次惹怒他,这个邪气狂佞的家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

看着悬在半空中的木棍,展家杰的牙齿开始打颤,再瞥见展家傲无情的目光,他的身体不禁发软,因为从小被保护得极好的他有生以来首次尝到恐惧的滋味。

他知道虽然不是什么长刀利刃,但这一棍若打在头上肯定会让他头破血流、脑浆四溢。

“我、我若出什么事,老爸一定会找你算帐的。”慌乱中,他急忙以父亲作为挡箭牌,知道唯有父亲对展家傲多少还有点约束作用。

可惜他又错了。

展家傲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只是嗤之以鼻、冷冷地看着他。

展家杰知道自己玩完了,因为再也没有任何靠山可以供他依仗;至于他身边的小喽罗个个生怕沦为下一个受难者,早已相互扶持,一跛一拐地逃离现场。

冷汗自他的额头一滴一滴落下。

现在只剩下一招他还没有用过。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展家杰飞快地改变态度。

“我、我下次不敢了。”求饶的话语自他那张从未示弱的口中道出。

“我说过我说过没有下次。”展家傲显然不吃这一套。

随着嘴角扬起,他手中的长棍跟着落下。

展家傲这一劈不仅力道强劲,动作更是迅捷,极具慑人的气势。

随着展家傲手中的木棍一落,一直藏身在大树后的杨芷君忍不住惊呼出声,她急忙的掩住嘴、偏过头,不敢目睹这一幕。

展家杰吓得魂飞魄散,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除了惊惶恐惧,他的脑中仅剩大片空白。

啪──

长棍打在展家杰身旁的地上发出巨响,硬生生断成两截。

落地的半截木棍在几个翻转后远远地弹开,只剩半截还留在展家傲手中。

愣愣地看着木棍的断裂处,展家杰下意识地摸摸脑袋,确定自己毫发未伤、完好如初,整个人才因劫后余生的失神瘫软下来。

“还不滚!”扔下手中的断棍,展家傲冷冷地下令。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展家杰哪敢再逗留,赶紧按着脱臼的手腕连滚带爬地仓皇离去。

看着展家杰离去,杨芷君这才松了一口气,而且在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竟冒出一身冷汗,手脚不听使唤地兀自发抖。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惊险,有那么一瞬间,她当真以为展家傲会亲手杀了展家杰,毕竟两人自小必系恶劣,这次展家杰又挑-在先。

唔,还好。

她拍着胸脯庆幸,也不知道是庆幸展家杰逃过一劫,还是庆幸自己没见到血腥的画面。

“出来!”

就在她拍胸暗喜之时,展家傲已转过身正对着她藏身的树干出言低喝。

被发现了?

杨芷君心头一惊,吓得差点让书包给掉到地上。

“是不是要我动手才肯出来?”展家傲的语气无疑是在下最后通牒。

她放眼望去见到四下无人,心想除了自己他不太可能跟里,直到又一次的开门声打断她。

原以为是送医院伙食来的服务生,抬起头杨芷君这才发现,进来的竟是主治大夫凌耀惠。

“凌医师。”她疑惑地看着他。

现在并非巡房时间,照理说他不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难道是来通知她不能留院观察,明天就得离开?

“哈罗!”他一派轻松地说:“猜猜我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什、什么?”她愣了愣。

他神秘兮兮地伸出手,从背后拿出一只纸袋。

“这是?”

他走近她,拿开她手里的书,把纸袋交到她手里。

“请你吃点心。”他笑眯眯地说。

她好奇地拉开纸袋,忍不住惊呼:“卤味!”

“喜欢吗?”

“喜欢。”她点点头,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据我所知好像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他笑着解释。

豆乾、卤蛋、百叶豆腐、鸡心哇,应有尽有,还有她最喜欢的鸡翅。

一直没什么胃口的她,一看到发出油亮光泽的食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他打趣道。

“这怎么好意思。”

“别客气,就算是本人的特别服务。”

“这样啊。”瞥见床头柜上的保温壶,她突然有了主意“那我请你喝鸡汤。”

林太太一早就把鸡汤送过来,只可惜她没什么胃口,一直放到现在还没碰过;反正倒掉可惜,留着让林太太看见又不好意思,乾脆拿来请客,一举两得。

“这可是你家人的一片心意,我怎么好意思。”凌耀惠不好意思地推拒着。

杨芷君摇摇头“真的没关系,就算是我拜托你帮忙吃掉。”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不再推辞,随手拖来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开始喝起鸡汤。

“你很喜欢看书?”他的目光瞥向她身旁的书本。

“无聊解解闷而已。”她夹了颗鸡心放进嘴里缓缓咀嚼。

“生病的人似乎不该看太多悲剧,会影响心情。”瞪着马克白三个字,他奉劝道。

“悲剧比较能震撼人心,带给人们更多感动。”她当然不会透露自己喜欢这本书的理由。

“你喜欢悲剧?”

“我”她犹豫一会儿“悲剧是用来欣赏的,有谁会真的喜欢悲剧。”

“你说的不错。”凌耀惠点头道:“除却天灾人祸,多数的悲剧都是人类本身的性格造成,所以悲剧还能提醒我们如何避免走进死胡同,让自己变成悲剧人物。”说着说着,他若有所思地瞥视杨芷君一眼。

她挟起一块豆乾正要放进嘴里,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放了下来。

悲剧。

那不就是她人生的写照?

她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出悲剧,而她就是标准的悲剧人物。

这一切到底该归咎于她自身的性格,还是环境因素,亦或是两者都有?

她不禁纳闷地想着。

如果她自私一点,什么都不多想便嫁给展家杰,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会好一点?至少唐家傲就无法这样伤她的人、伤她的心。

然而嫁给展家杰,一个她不爱的男人,难道就不是悲剧?为什么她不能勇敢地对父亲说不?

“怎么了,东西不好吃吗?”看到她发呆,凌耀惠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不会,很好吃。”她慌忙地从纷乱的思绪里找回自己,跟着挤出一抹笑容“你是特地来和我讨论悲剧的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有感而发。”他大口喝着鸡汤,立时转移话题:“对了,你有空就到中庭的花园走走,别一直待在病房里;虽然这个房间很大,但晒晒太阳对你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好,我知道。”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像想起什么似的,跟着打开床头柜拿出一颗漂亮的粉色水蜜桃。

这是林太太特地从家里带来给她的补品之一。

她把桃子递到他面前“这个给你当餐后甜点。”

“哇,这么好,一袋卤味换到一锅鸡汤和一颗水蜜桃。”凌耀惠高兴地收下“这下你也不必再拜托我,我巴不得你多住几天。”

“就算是我谢谢你帮忙的馈礼。”她微笑道。

“为了答谢你的厚礼,这几天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免费替你跑腿服务。”凌耀惠总算逮到机会可以多接近她。

“你太客气了。”

“客气?其实我是为了可以多喝一些美味的鸡汤。”他啧啧赞道:“你家里的厨师是五星级饭店请来的师傅吗?”

看他舔嘴咂舌的调皮样,杨芷君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才意识到自己已有许多日子不曾如此开怀笑过。

在凌耀惠的帮忙下,杨芷君为自己多争取到三天的体息时间后,不管愿不愿意,今天她都得办妥手续离开医院。

一来她的身体已无大碍,二来需要病房的人很多,就算她再有钱也不能一直霸着病房不离开。况且她并非重大疾病患者,再不出院肯定会引来唐家傲的疑心;与其让他杀到医院来找人,她情愿自己乖乖回家。

环顾病房一周,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就要离开这里,再次回到那个令她无所适从的“家”、再次面对令她手足无措的男人、再次体验令她撕心裂肺的痛苦。

有一就有二,她并不认为那些妖娆的女人会就此绝迹,从此消失在她面前。

当她完成所有出院的手续,拎起简单的行李正要下楼搭计乘车子时,唐家傲的司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太太,我来接你回家。”老陈有礼貌地向她鞠躬。

“接我回家?”她十分讶异了,因为出院的事她只跟林太太提过,想不到老陈居然知道。

她忍不住问道:“是林太太告诉你的?”

老陈摇摇头“是唐先生要我来接你。”

“是他?”她微微一愣随即释怀,定然是林太太向唐家傲提起这件事,只不过他怎么会派人来接她?

脑袋里闪过几个想法,杨芷君很快就替他的行为找到答案。

一定是为了那晚的行径感到有些愧疚,他才会要人拿汤给她、要司机来接她,而他能为她付出的也就这么多,因此才不曾来医院看过她一眼。

“太太,这个我帮你拿。”老陈指了指她手中的提袋表达要帮忙的意愿。

“不用,只有几件衣服,我自己来就好。”她客气地回绝他。

“没关系,你的病罢好还是我来吧。”不顾她反对,老陈热心地抢过她的提袋拿在手里。虽然只有过短暂的相处,老陈却着实喜欢这位客气有礼貌且不对人颐指气使的太太;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老板把这么温柔美丽的妻子冷落在家置之不理,反而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

他当然不敢表达自己的看法,只能一马当先在前面带路,偶尔向后瞥视看看女主人有没有跟上来。

“杨小姐,请等一等。”

当杨芷君在医院外正准备坐上车时,一道温和又好听的声音从背后唤住她。

她惊诧地回过头,以为自己忘了东西,不料却看到凌耀惠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向她招手。

“凌医生。”这个时间凌耀惠应该忙着门诊,怎么会在这里?她有礼貌地向他打声招呼,不由得溢满疑惑。

“我知道你今天要出院所以特地来送送你。”这位年轻医生的脸上微微出现红潮,却立刻以灿烂的笑容将这份尴尬掩饰过去。

“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不要再生病了。”他替她打开车门,眼中流露出不舍之情。“要记得按时吃药,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我,药袋上有医院的电话。”

杨芷君自然感受得到凌耀惠对她的心意。

这几天他没事就往她的病房跑,陪她吃东西聊天,虽然无法久留,却替她沉闷的生活带来一些生气。

才短短三天,她笑的次数比几个月加起来还多。

她无法否认自己喜欢他敦厚的个性喜欢他风趣的谈吐,尤其是他开朗的性情为她凄怆茫然的心境带来些许温暖。

她当然记得自己已婚的身份,所以除了感谢的话她什么也不能说。

坐上车,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才回过头一望。

好温柔的男人,如果她的丈夫也能待她这么体贴的话

也不知道是否是车子里充满唐家傲的气味,他那张荫沉狂肆的俊颜毫无预警地浮上她脑际,让她的心头蒙上一层暗影。

转眼间,凌耀惠阳光般的笑颜被厚重浓密的阴霾给遮掩住。

晚餐后杨芷君便躲回自己的房间,斜倚在软柔的床上,就着台灯翻看彩色印刷的旅游指南。

碧海、蓝天、白沙。

夏威夷,一个充满青春气息的浪漫国度,也是她一心向往的地方。

原本她计划好结婚后要和展家杰一起去夏威夷度蜜月,甚至连美国签证都已办妥,想不到因故生变,她嫁给唐家傲,连蜜月旅行也跟着泡汤。

蜜月旅行泡汤也就算了,她现在还得防着自己的丈夫突如其来羞辱她。

瞪着偌大的床铺,她的心思早已飘离书本,脑海里不断浮现两具赤o交缠的肉体。

就是这里,在这张床上。

她用力摇摇头,拚命想甩开这些恼人的影像;虽然床单、枕头全换过,四周也飘散着草木特有的清香味,完全没有半点y猥气息,然而痛苦的记忆却挥之不去,直深植在她心底。

她并没有要求更换房间,只是平静地走进这里,继续过着她唐太太的生活;因为她的丈夫依旧是唐家傲,换房间仅是换汤不换药,而且只会凸显自己像个没地位的小可怜。

淡化记忆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思绪流转之际,楼下却传来车子逐渐驶近的声音。

难道

承受着逐渐加快的心跳,杨芷君爬下大床跑到阳台一探究竟,看到唐家傲的座车已停在一楼大门外。

他回来做什么,难不成知道她今天出院又想带女人回来羞辱她?

捂住心口,杨芷君惊惶地想着,随即冲到楼梯口探看情势。

如果他是带女人回来胡闹,她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这回可不想再坐以待毙,他要闹就由他去闹,她要找寻属于自己的平静。

不似上回那般喧哗吵闹,客厅里只传来几道声响,不一会儿她就看见唐家傲走近楼梯准备上楼。

今晚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松了口气,杨芷君蹑手蹑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中,避免在楼梯口碰上他,否则情况将会变得十分尴尬,在发生那件事之后,她甚至丧失和他说话的勇气。

轻轻关上房门,她缩回床上拿起刚才那本旅游书籍继续翻阅;随着渐近的脚步声传来,她心中不安的情绪缓缓升高。

当门把一被转动,她的胸口不自觉地揪紧,且在唐家傲推门而进时,更几乎忘了呼吸。

唐家傲俊美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仅瞥了瞥她那张错愕的小脸,然后大摇大摆走到床尾,将已脱下的西装外套和松开的领带扔在床上。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就像个刚下班回家的丈夫,正在卸除一身的武装和疲惫。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怔忡时,杨芷君顺口道出自己的疑问。

“你还期待谁会出现?”他脱下长裤和衬衫,身上只剩一条紧身三角裤,精壮结实的肌肉泰半在外。

“没、没有。”她的脸羞得发烫,急忙垂下头避开眼前近乎赤o的男体。“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走错房间。”

既然他没有打算在她面前胡闹,为什么要跑到她的房间来脱衣服?如果她没有记错,他的房间应该在隔壁。

“从今天开始,我搬到这个房间来睡。”他淡然道:“我想你不会反对吧?”

闻言,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居然要跟她住同一个房间?

在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已经走进浴室。

直到由门缝隐约传出冲水声,她的小脸才垮下来。

反对?她有什么立场反对,这间屋子上上下下全都是他的,他要睡哪儿她根本没有权利说话;她心知肚明他并不是在徵询她的同意,而是陈述他意欲做出的事。

两人同房只代表一件事,就是他打算享受为人丈夫的福利。

和妻子上床无关乎喜不喜欢、爱不爱,也无关乎有没有其他女人,试问有哪个男人娶了老婆之后会将这块唾手可得的肥肉丢弃在一旁?除非当真难以下咽,否则只有常吃与不常吃的问题。

而她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在法律的规范下必须履行为人妻子的义务;毕竟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若非因爱而结合的夫妻不适用于这项条文。

她并没有忘记之前他对她拒绝行房的指控,但那并非她的原意,她从未打算拒绝丈夫的求欢,只要他不再企图羞辱她,待她像个妻子而不是个妓女,她愿意给他他想要的一切。

想着想着,唐家傲已经从浴室里披着一件浴袍走出来。

“还没睡,在等我吗?”他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盯着她微微泛红的小脸。

“我、我要睡了。”虽然心里已有接受他的准备,可是她的唇舌却免不了会打颤。

抖着手她关了台灯,眼角余光瞥见他走向床的另一头;当他顺手脱下身上的浴袍时,她不由得僵住了。

她急忙移转视线,硬生生把自己僵直的身体塞进被子里,背着他如同虾米一样蜷缩在床铺的一角。

床垫和被子凹陷和被拉扯后,她知道唐家傲人已经在床上。

在心跳急遽加速的同时,她看到一只粗壮的手臂环着自己的腰,将她半拖半扯地拉到床中央。

她没有挣扎,只是维持虾米状,像块硬木头任由他拉扯。

“过来一点,你不怕摔下床吗?”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嗤笑,他将她纤细的身躯搂进怀里,用自己赤o的身子包围住她。

他的体温瞬间穿透她身上单薄的衣料,渗进她羊脂般的雪肤里。

她僵硬地感受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力。

“怎么了?”她的反应并没有逃过他的眼。

“没、没有。”她几乎惊吓得无法出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禁开始疑惑,除了亲吻和,他居然没有进一步侵犯她的意图,好像只当她是个人形抱枕。

“放松,你太紧张了。”

她的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我,我不习惯跟人家这么、这么靠近。”她回答得结结巴巴差点咬到舌头,毕竟被他这样亲匿地抱着不紧张才有鬼。

“何必这么紧张。”他轻笑一声“如果我真的想做什么,你又能如何?”

明知道自己无力抗拒、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她还是忍不住全身紧绷;扭了扭不自在的身体,她低喃:“如果你、你不打算做什么,能不能放开我,我想睡了。”

“我不会放开你。”他爱怜地抚摸她瘦削的脸庞“不管喜不喜欢,你都得适应我的存在。”

自从新婚之夜他甩门离去后,杨芷君便悠哉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两个多月不见他的人影,她连通电话也没打,所以他打算给她一点刺激、一个提醒,提醒她还有一个丈夫存在。

那天他本来只准备让她又叫又跳地骂人,不料她竟然默不作声想调头离去;她的此举不但让他感到不悦,更引惹得他大发怒气,索性来个假戏真做。

怎知他给她的刺激似乎过了头,第二天早上他在更衣准备上班时,赫然发现她神智不清、全身滚烫地倒卧在外边的阳台上。

有生以来他头一回感到心慌。

看惯腥风血雨的他对这份没来由的心慌感到疑惑和不知所措,甚至不愿踏进医院,生怕她的病容再度勾起他莫名的惶恐。

或许是因为愧疚吧?

隔了几天,他总算为自己找到满意的答案。

再怎么说害她生病住院确实是有点过分。

然而她淡漠的表现依旧令他无法释怀,有那么多女人挤祖7d头等着受到他的青睐,偏偏他的妻子躲着他不把他当回事;除了满心的不是滋味,她更激发他强烈的征服欲。

这个外表柔顺内心却倔强无比的女人!

唐家傲温柔地抚过她的秀发,嘴角泛起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一定会征服她的。

他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从来就没有哪个女人逃得出他的手掌心,这个女人也不例外。

“如果你愿意穿上衣服,我会更容易适应。”或许是感受到他异样的决心,她的身体微微地打了个寒颤。

“你的丈夫喜欢o睡,你得习惯这件事。”她的不自在让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难道我得事事迁就你?”她的口气有点哀怨。

“我有这么说吗?”他笑得更愉快“至少我并没有要你脱光衣服睡觉是不是?虽然我喜欢女人什么都别穿。”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震得她的神经再次紧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建议还是邀请?

她的双手反射性地抓紧衣服,生怕身上这唯一的遮蔽物就这样离她而去;纵然她知道他如果真要强迫她,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既然结了婚,我们就得适应彼此。”他的吻随即落在她僵直的颈椎上,跟着把宽厚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睡吧!”不再多说什么,他搂着她闭上眼。

经过数分钟,杨芷君听见身后传来规律的呼吸声。

他真的睡了?就这样放过她?

实在太不可思议!

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醒他,只好安静地依偎在他怀中。

浓烈的男子气息和温暖的异性体热团团包围住她,让她感到些微安心,而后伴随他沉重低缓的心跳节奏,她逐渐放松自己跟着沉沉睡去。

望着餐桌上丰盛的菜色,杨芷君不由得暗自窃喜;她知道今晚唐家傲又会回来吃饭,因为只有在他要回来吃饭时,林太太才会特地准备这么多菜肴。

嘴角噙着笑,她特地跑回房间,将一头长发梳理整齐,跟着用唐家傲昨天送给她的水晶发夹将头发固定在脑后。

最近她的丈夫似乎变了个人,不但每天回家过夜,而且还会抽空陪她吃饭,昨天甚至送她这根漂亮的发夹。

最重要的是,妖娆的女人从此不再出现。

她并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他,却高兴有这样的改变;两个人之间似乎越来越像夫妻,只差还没有夫妻之实。

看来他并非说着玩的,真的是在等待彼此适应,所以不愿意仓促成事。

杨芷君的眼中闪灿着兴奋的神采。

本以为两人只会是同虚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想不到还能有这样的进展,教她如何不开心不开心;她不求他爱她,只求两人之间有份情谊,并且随着日积月累,这份情谊能够由淡转浓,逐渐转化为亲情。

许多藉由媒妁之言而成的婚姻不就是这样维持数十年之久。

只要他尊重她,她愿意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和他斯守到老,毕竟她是这么爱他,爱到心都痛了。

她翩然下楼,正要到客厅等候丈夫归来时,电话铃声却在此刻响起。

该不会是他有事不回来吃饭吧?

她的眉心微微一皱,隔了数秒才拿起电话筒。“你好,请问找哪位?”

请问,呃

对方的态度显然有点踌躇,不过绝非是她的丈夫;唐家傲低沉性感的声音教人难忘,而且说话总是斩钉截铁从不吞吞吐吐。

“请问您找哪位?”她放下心,跟着又开口问一次。

请问杨芷君,杨小姐在吗?沉默一会儿,对方总算说话了。

“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听见这道陌生的声音,杨芷君不禁开始疑惑,除了她的家人和几位闺中密友外,根本不会有人打电话给她,更何况是一名陌生男子。

我是、我是凌耀惠。

“凌、凌医生!”脑袋里闪过一抹灿烂的笑容,杨芷君不由得又惊又喜。“好久不见!对了,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呵呵,你的病历资料上都有记录,我只是偷看了一下。或许是她的声音透着高兴,没有任何不悦的意思,凌耀惠的语调才变得自然许多。

“你怎么会想到要打电话给我?”她不禁觉得好奇。

我只是想问问看你的情况,看你好点没有。

“我很好,谢谢你。”

那太好了。

这时传来车子驶近的声音,杨芷君瞥视门口一眼,知道唐家傲回来了。

“还有什么事吗?”她想尽快结束对话前去迎接丈夫,却又不好意思催促对方挂上电话。

没什么,只是想请问你下星期二有没有空?

“下星期二。”

是这样的,下星期二我休假,想找你出来一起吃中饭、聊聊天。

“这、这个”她犹豫了。

就在这时,唐家傲已推门进来。

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就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那好吧。”想起住院时凌耀惠对她的悉心照顾,杨芷君便无法拒绝,况且他那开朗的气息着实吸引她,和他聊天也令她感到无比愉快。

太好了,那就中午十二点在丽致饭店的咖啡厅,不见不散。

“好,我会准时赴约的。”

就这样,拜拜。

“拜拜。”

当她吁口气放下电话时,就看见唐家傲的双眼紧盯她。

“是谁打来?”他一面脱外套一面问道。

“一个朋友。”她有点心虚,虽然不知道凌耀惠要她帮什么忙。却明白他对自己有好感;和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男人约会,怎么说她都有些忐忑不安。

他淡淡一笑,有意无意地问道:“哪个朋友?”

“没什么,以前的同学。”她心慌地扯了个谎。

他不再多问,只是走过来替她把散落在身前的秀发勾到耳后“这根发夹很适合你。”

见她夹上自己送的发夹,一股莫名的喜悦在他心头窜动。

“谢谢。”她低声回应着他的称赞,白皙的肌肤悄悄染上一抹嫣红。

盯着她感到羞涩的模样,他明白自己的妻子已经渐渐陷入他所撤下的网中;只要再略施手段,她的人、她的心就都会是他的。

他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失手。

“希望你所做的打扮都是为了我。”他俯身吻上她的小嘴。

当然他不会忘记她刚才放下电话时的不自在神情。

他会留意的。

虽然杨芷君提早十分钟到达约定的地点,凌耀惠却已坐在咖啡厅里等着她到来。

“凌医生,怎么这么早?”她优雅地坐下和他打声招呼。“没什么事,所以就早点过来。”他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的气色很好,看起来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这都要谢谢凌医生你的帮忙。”她报以温柔的微笑。

“送给你。”他从椅子上拿起一束漂亮的百合花递给她。

“送我?”她惊诧地瞪大眼“为什么?”

“就算是恭贺你身体康复。”他眨了眨眼“请你一定要收下。”

“这”犹豫一会儿,她才伸手接下花“谢谢你。”

“喜欢吗?”他笑问。

她点点头。

“那么你”这会儿换成他在犹豫“你喜欢送花的人吗?”

她呆愣住,隔了半天才做出回应:“你是个好医生,谁都会喜欢你。”

“你对我没有其他的感觉吗?”他清澈的双眸此时已透着热切的光芒。

“凌医生,我已经结婚了。”她尽可能平静地提醒他:“你这些话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当的联想。”

“我不只希望能让你产生联想,而是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感觉。”他的声音微微地发抖:“如果你打算离婚,我愿意等,等你到我身边来。”

没料到他会如此坦率表明心意,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要告诉我你过得很幸福。”他苦笑道:“我感觉得出来,你的丈夫对你并不关心。”

“请你不要这么说,他对我很好。”她理直气壮地辩驳,因为最近唐家傲确实对她不错。

“别再骗我或骗你自己。”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他若是对你好,你怎会不想回家?又何必求我让你继续留在医院里?”

“那时候我是心情不好。”当时她完全没料到唐家傲会有这样的转变,否则也不会打算继续留院观察。

“只是这样?”凌耀惠自然不相信她的说辞“我若没记错,他甚至不曾到医院看过你。”

“他很忙。”她替唐家傲找寻藉口。

“再忙也不该这样对你不闻不问。”他定定地看着她。

“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请就直接告诉我,否则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杨芷君急忙转移话题,毕竟她是个保守且自尊心极强的女人,并不打算将自己幸福与否的感受和别人分享。

“我说这些事情就是希望你帮我的忙。”凌耀惠再次叹口气,清秀的脸庞浮现难得一见的苦恼。“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了、知道自己不该喜欢你,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垂着头低喃:“自从你出院之后,我一直无法忘记你,看诊的时候会想起你、吃饭的时候也会想起你,甚至连睡觉闭上眼脑海里也都是你的影子;今天我约你出来就是希望从你口中得到答案,让我明白自己是否有机会,如果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就让我死了这条心也好。”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请你务必帮这个忙把答案告诉我,别让我整天为你失魂落魄,像个游魂似的。”

“你!”她大吃一惊,亟欲抽回自己的手。

“拜托你。”他恳求道。

看见他脸上的祈求之色,她不由得心软,于是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这个男人不但热情洋溢,而且是真心真意喜欢她,教她如何不感动?从来就没有人这么重视她、将她当成生活的重心,不管是唐家傲还是展家杰都不曾这么对待她,只可惜她的心早已给了别人,又如何能接受他。更何况

“如果我可以背弃这桩婚姻,当初就不会选择它。”她并没有忘记当初嫁给唐家傲的理由,更何况他最近展现的温柔带给她无穷希望,让她更无从接受凌耀惠的感情。

她抽回自己的手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凌耀惠沮丧地低下头却没有多加追问,或许他早就知道答案,只是非要从她的口中得知而已。

“我在想,如果你还没结婚会不会对我动心?”过了许久他才又开口。

“你很迷人,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她微笑,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多谢你的鼓励。”他苦笑“以后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只要你不打算和我谈情说爱。”她柔声道:“你知道的,有个做医生的朋友生病时比较方便。”

“看来我不只迷人,而且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他扮个鬼脸自我解嘲。

看着他逗趣的鬼脸,她笑了出来。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笑声未歇,一道低沉的声音随即在杨芷君身侧响起,当场震慑住她的笑容。

回过头,她立即对上唐家傲阴鸷冷厉的目光。

“你怎么”她吃惊地张大嘴说不出话;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她的丈夫竟然也来到这家饭店!

“这位是”唐家傲尚未解答她的疑惑,目光已瞟向对座的男人。

和他迫人的目光相接,凌耀惠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他、他是我的朋友。”杨芷君心虚地回答。

“他就是你说的那位同学?”唐家傲眯起眼端详他一会儿,转头对她说:“怎么,不替我们介绍一下?”

“这位是凌耀惠医生。”她尴尬地为彼此介绍:“这是我的先生唐家傲。”

对方压倒性的气势让凌耀惠的胸口为之一窒,若说他方才对追求杨芷君一事感到灰心,现在却是完全死心;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全身上下充满着危险气息,不是能够随便招惹的人物。

就算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他多少也能感受得到唐家傲给人的压迫感。

“如果凌先生不介意,我得和我太太先行离开。”唐家傲有礼貌地和凌耀惠握握手“我们还有一个午茶餐会要赴约。”

“午茶?”杨芷君呆愣住。

唐家傲哪容得了她多问,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离座位“难道你忘了?”

他的怒意已由箝制住她臂膀的大手传递而来,教她什么都不敢多问,只仓皇地拿起手提包就着他拉扯的力道离去。

她甚至忘了桌上那一束娇嫩欲滴的百合花。

在强大力道的压制下,杨芷君几乎是被甩进车子里。

“开车!”用力关上车门,唐家傲对老陈发出一声低吼,跟着按下开关让,缓缓升起的防弹玻璃将前后座隔开。

缩进座车的一角,她轻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臂;如果她猜得没错,被他抓住的地方可能已经变得青紫。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感受到他勃发的怒气,却不清楚他的怒气是从何来。

只因为撞见她和其他男人在外头喝咖啡聊天,还是有其他理由?

“你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多久?”她并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唐家傲的怨声随即在她耳边了开来。

“我、我们才刚刚见面。”她害怕地蜷缩起身体。

“我是问你们交往多久。”他厉声冷笑质问她。

“交往?”这下她总算明白他生气的原因,显然是误会了她和凌耀惠之间的关系。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她小声地解释。

“误会?”他的冷笑声更响“什么时候普通朋友之间也开始流行送花?”

这时她才想起那束忘记带走的百合花“他只是祝我早日康复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放屁!”他吼道:“我什么都看到了,你不用再狡辩。”

今天他出现在饭店里并非偶然,上星期撞见她挂上电话后的不自在,他已起了疑心,所以才会派人注意她的行踪。刚才在属下来电回报后,他本打算对这情况置之不理,毕竟和朋友喝杯咖啡并不值得大惊小敝,然而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却不断在他心中发芽茁壮。

按捺不住焦躁难耐的情绪,他突然中止会议,立时驱车来到饭店。

想不到才刚走进饭店附设的咖啡厅,他就看见杨芷君的身侧放了一大束百合花,而她的手竟还被人握著!

对方则是表现出含情脉脉,一副想将她到肚子里的模样。

望见这惊人的一幕,唐家傲的心彷佛被利刃所刺。

他的妻子是如此畏惧他的碰触,却轻易让其他男人握住她的手。更可恨的是,她竟然对着别的男人笑,还笑得那么灿烂。

结婚这么久,她连一抹笑容都吝于给他,却把这么甜美的笑颜轻易给了别人。

该死,该死的女人!

“你看到什么?我们只是聊聊天什么也没做。”她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可是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他。就算他听见凌耀惠向她示爱,那她也明白地拒绝了,他没有道理这么生气啊!

难道就为了一束花?

“看来你似乎忘记谁才是你的丈夫。”俊目中交织着愤怒和嫉妒的烈焰,他咬牙切齿展现出一副想掐死她的模样。

“我没有。”她委屈地辩驳,完全想不透其中的逻辑,因为喝杯咖啡收一束花,和他是她的丈夫有什么关系?

“没有?”他冷笑“你过来。”

瞥见他亟欲杀人的目光,她害怕都来不及哪还敢靠近。

“我叫你过来!”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身前,使得失去平衡的她整个人扑跌在他腿上。

“啊!”他的力量之大几乎拧断她的手臂,更教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不待她起身坐好,他已将她雪白的衬衫用力撕裂开来。

啪──

衬衫上的钮扣落了一地。

“你要做什么?”她虽感到惊恐万分,还是强作镇定,尽可能不在他面前示弱。

“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冷笑中,他已扯脱她身上的贴身衣物。

是的,他不会再等待。

这些日子他已尽可能抽空陪伴她,为的就是等她习惯他的存在、适应他的一切。

试问,他唐家傲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有耐心过?她杨芷君肯定是唯一的一个,而她对他的回报竟是和其他男人过从甚密!

他到底在等什么?等着她被其他男人抢走?等着她和其他男人上床?

“不要,我不想在这里。”从他粗暴的动作看来,她完全明白他的意图,说什么她都不要让自己的第一次就这样淹没在他愤怒的狂潮里。

和其他女人一样,她也希望在浪漫的气氛下把自己宝贵的贞操交给心爱的人,尤其是他最近的表现让她如此期待着。

“要不要是由我决定,不是由你。”他硬生生扯开她的衣物。

她惊恐地挣扎,内心所有浪漫的幻想至此已全数化为泡影。“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什么?。

她感到万分委屈,难道只凭她收了人家一束花就判定她有罪?

“是不是要捉奸在床才算做了什么!”至此,他已不打算再纵容这个女人,他要让她彻底明白谁才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

“你不要随便污蔑我!”她含泪抗议。

“是不是污蔑你我心里有数。”

“呜──不要。”发出一声哀鸣,她身努力挣脱他的箝制。

“不准再对我说一个不字。”挫败的怒火溢满胸口。

“啊──”丰润的玉唇已渗出血丝,夹杂着纷纷滚落的泪水,她首次尝到血泪和流的咸湿苦涩。

痛苦的时光似乎特别漫长,身心的折磨彷佛永无止境。

随着一声满足的低吼,他缓缓抽身离开。

而他们彼此的身上已沾染了斑斑血迹。

“你!”他讶然,想不到她竟还是个处女。

这是怎么回事,展家杰那个花心大萝卜居然没有碰过她?

他随手整理好自己,眼睛下时瞟向她纤柔的娇躯。

杨芷君早已背着他蜷缩到座位的角落,一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颤动的躯体和短促的气息完全掩饰不了她正在啜泣的事。

他竟冲动地想将她搂进怀里疼惜、安慰一番。

“下车!”过了一会儿,老陈已将座车停在家门口,唐家傲随即抑下冲动硬着心肠冷然道。

她茫然地望向窗外,才发现车子已停驶于家门外。

“我叫你下车!”他再次喝令。

听见冷厉的驱逐令,她慌乱地拉紧撕裂的衬衫,雪白的肌肤却于缝隙中若隐若现,落在他眼中显得外碍眼。

“笨蛋,遮好你自己!”他愤怒地拿起随身携带的外套丢到她身上。

表面上居家四周并无其他人,其实到处布满暗哨,他不打算和其他弟兄分享自己老婆的好身材。

抖着手,她勉强披上他那件过大的外套,甚至连鞋子都没穿上就狼狈地下了车。

车门一关上,唐家傲立即按下开关降下隔开后座的玻璃板。

“开车,回公司!”他对着老陈低吼。虽然老陈不清楚方才后头发生什么事,但从照镜中看见老板的怒颜和太太踉跄的脚步,他多少明白两人之间一定有过冲突而且冲突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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