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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事由

 

崔可茵心里感动,敛了笑容,认真对姜氏行礼,道:“可茵让大伯父、大伯母操心了。”<了。”

为着她的婚事,瞧把他们折腾成什么样了。

姜氏眼眶湿润,道:“我们一向把你当自己女儿一般对待,只要你有个好归宿,我们也就放心。晋王是个好孩子,你要敬重他才是。”

崔可茵点头应诺。

送点心去书房的翠环回来道:“表大爷与晋王爷在书房又吵起来,老爷气得不行,要把表大爷赶出去呢。”

崔可茵有些意外,没想到崔振翊竟然如此护短。

姜氏让翠环去听墙角,翠环去没一刻钟,就耷拉着脑袋回来了,说被晋王府的人发觉了。

崔可茵陪姜氏在宴息室坐着,一边听管事的嬷嬷回话,一边控制不住地想,不知唐伦会不会再为难周恒。

嬷嬷们都是人精,惯会察颜观色,府里有贵客,主母忙着呢,大事往简了说,小事以后再说,不过小半个时辰,事儿都说完退了出去。

崔可茵给姜氏递了杯热茶,道:“不知晋王和表哥是不是留下来用午膳?我想去问一声,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其实让丫鬟去就好。姜氏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含笑顺着崔可茵道:“去吧。”

小厮们在院中垂手而立,却瞧不见晋王府身着便服的侍卫们,崔可茵畅通无阻来到书房外,并没有如想像中那样听到争吵声。

书房门紧闭。

欢喜站在台阶下,沉默地向崔可茵行了一礼。

“烦请通报一声。”崔可茵道。

欢喜上前敲门,禀道:“王爷,崔大人,崔小姐求见。”

崔可茵还没过门,没有王妃封号,所以欢喜还是称呼她为“崔小姐”。

门一下子打开,周恒站在门口,柔声道:“你来了?快进来。”

崔可茵迈步进门,瞧见唐伦撇嘴道:“这里是杏林胡同,不是晋王府。”

屋里,三人坐着议事的样子。崔可茵难掩讶然,看了唐伦一眼。

唐伦“哼”了一声,道:“他总算没有坏到家。”

周恒把门关上,道:“我们在商议事情,昌平县县令乔阳在任上做得好好的,突然被下狱,接任的是一个同进士,叫吕贤的。唐公子在为这件事奔走,我和大伯父……”

周恒叫得这样亲热,唐伦大为不满,重重“哼”了一声。

周恒瞟了他一眼,接着道:“……我和大伯父觉得事有蹊跷,大伯父不方便出面,我会着人好好查一查。”

他们谈的不止这些,不过重点是这个。

崔可茵见他没有瞒她,主动告诉她这些,心里暖暖的,道:“大伯母请您留下用午膳,让我来说一声。”

唐伦不高兴地道:“姨母有没有留我用膳?”

醋意三里外都闻到了。

周恒眯了眯眼,笑眯眯对崔可茵道:“自然是要留下来用膳的。”

“小样儿!”唐伦嘀咕一句,声音大小偏又恰好让周恒听见。

周恒故意呵呵笑了两声,道:“跟大伯母说一声,加一道牛肉的菜,若府里没有鲜牛肉,让人回晋王府取去。”

语气那叫一个亲热,完全不分你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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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摆在外院。唐伦一会儿嫌肉炖得太烂,一会儿嫌菜放多了盐,一会儿嫌汤太寡淡了,总之各种别扭。

崔可茵带丫鬟上了两个菜,丫鬟端菜上桌时,她剜了唐伦一眼,屁股在椅上扭来扭去的唐伦马上老实了,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周恒睨了崔可茵一眼,温声道:“这儿有丫鬟婆子侍候呢,你也去用膳吧。”

因有外客,并没一起用膳。崔可茵和姜氏的午膳摆在春山居。

崔可茵行礼退下,盯着厨房上菜,直到上了瓜果,才回春山居去。

用完午膳,唐伦匆匆告辞,说要写诗赋抨击吕贤,为乔阳在士林中争取支持。

姜氏和崔可茵抱怨:“眼看春闱临近,他不说用心读书,天天忙这些有的没的,真是愁死人了。”

崔可茵深有同感,就算他再天赋异禀,不好好温书,怎么可能考中?进国子监读书,不就是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吗?

姜氏道:“你姨母为他操碎了心,偏偏他不听人劝,成天为别人的事忙得不见人影。”

“也不是这么说,吕贤这件事做得太过份了些。若是开了先例,破坏了规矩,举子们都没安生日子过了。”崔可茵道。

“你不说好好劝他,还向着他说话。什么事也没有明年的春闱重要啊。”姜氏叹气。

两人说着话,小丫鬟在宴息室门口禀道:“小姐,姚六小姐来了。”

闺名惠冬的姚六小姐兴奋得小脸红通通的,一见崔可茵便道:“听说了没有,太后召定兴侯入宫,商量李五小姐的婚事了。”

做为京城名缓圈中的资深八卦。姚六小姐一得到消息,马上跑来杏林胡同,一副“太后要为晋王选侧妃”的神气。

她小眼神中的兴灾乐祸实在太明显了,崔可茵存心气她,故意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亲王原有一正妃两侧妃的定例,太后这么做实是出于疼爱晋王的一片心。只是放着眼前现成的人看不到。怎么就瞧上李五小姐了?她人品可不怎么样。”

“放着眼前现成的人”?姚惠冬一怔。眼前的人是谁?不就是她嘛。就算是侧妃,那也是妃,也是嫁入皇室。嫁给亲王。

崔可茵看她呆若木鸡的样子,低了头笑,让绿莹:“把新做的玫瑰糕端上来。”

姚惠冬却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蹦了起来。道:“下个月家祖母寿涎,我还得做两条帕子贺祖母生辰。这就告辞了。”

她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去,真是来去如风。

崔可茵也不留她,送她到垂花门,目送她离开。要转身时却,周恒从廊柱后出来,道:“刚才要过来。丫鬟们说你有客人。”

崔可茵反问:“所以你一直在这里站着?”

“那倒没有。不过是听说客人要走了,我过来。刚好遇见,只好避在一旁。”周恒慢悠悠道。

他消息倒灵通。崔可茵把他让到宴息室,上了茶,说起太后召见李明风,道:“这就定下侧妃了?”

他们还没成亲呢,这就连小妾都安排好了。亏得崔振翊先前一直担心太后要了他的小命。

听她语气酸溜溜的,周恒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带着笑音儿道:“我没答应,就算太后下旨,我也有法子让她收回的。”

“嗯?”崔可茵挑眉看他。

周恒把茶一口喝了,道:“再来一盅,跟大伯父说话说得口干。”

这就是不想谈的想谈的意思了?。崔可茵揪着不放,道:“定兴侯找过你了?”

“是啊。说他家闺女贵不可言,让我笑纳。我拒绝了。”他涎着脸凑过来,道:“我这么深明大义,你是不是该奖赏我点什么?”

屋里侍候的绿莹悄没声息退了下去。

崔可茵道:“人家可是侯府千金,要地位有地位,要长相有长相,你说拒绝就给拒绝了?”

周恒拿手在鼻前扇了扇,道:“谁在屋里熏醋了,怎么这么酸啊。”

一句话,说得崔可茵笑了起来,道:“你对她做什么了,她非你不嫁?”

定兴侯府虽是三流的勋贵,嫡出的小姐也不至于要给人做妾啊。

周恒一脸无辜,道:“没有的事。”

欢喜真是太会把握时机了,在门外道:“王爷,奴才有事禀报。”

“进来吧。”周恒道,转头和崔可茵解释:“若没有要事,他不会这样冒失。”

崔可茵颌首。

欢喜躬身进来,在周恒耳边说了两句话,又躬身退了出去。

周恒脸上又是讶然,又是好笑的表情,道:“没想到果如她所愿。”

崔可茵不解地望他。

周恒笑道:“太后召定兴侯入宫,为了李五小姐的婚事不假,却不是为了册为晋王侧妃,而是为了纳李五小姐进宫。”

“纳她进宫?”崔可茵下巴差点掉了。

周恒难得看到崔可茵这个样子,乐不可支道:“这下子你可安心了?”

“太后真是太英明了,既然她贵不可言,是做皇后、太后的命格,那就入宫为嫔妃,生下皇子,日后才有机会成为太后啊。只是不知皇会不会不开心?”崔可茵也跟着笑起来,又怀疑这是周恒暗中搞鬼:“这件事,是你促成的吧?”

周恒疾口否认:“不是我。”

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总之李秀秀的婚事已成定局了,崔可茵心情好了不少。

周恒趁机道:“你不是说过要去丰台挑几盆花吗?不如我们过几天去瞧瞧,若有好的花梭,买几盆回来栽。王府里的花树太少了。”

颇有些要她装扮未来家居的意思。

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的,刚好去逛逛,崔可茵也就答应了。

两人这里说得高兴,李秀秀却是要死要活的:“谁要嫁给那个窝囊废?天天正经事不干,只会画画,江山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

话没说完,被李明风捂住了嘴:“我的小祖宗,你小声点。”

再由着她口没遮挡地说下去,非被御史弹劾诅咒亡国不可。

李秀秀哭道:“皇帝没有子嗣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让我入宫给他生啊?”

至安帝大婚六七年,皇后无所出,妃嫔也无所出,御史们闲着没事想刷存在感,就弹劾他没有积极耕耘,致使大小老婆没一人成功怀/孕。至安帝脾气再好,每次看到这样的奏折,都气得不行,可是气归气,妃嫔们的肚子还是瘪瘪的。

李明风放出传言,太后先还当笑话听,马凉提醒太后:“既是贵不可言,想必小皇子应在此女身上。”

太后越想越觉得有理,这不是上天送给至安帝的礼物,又是什么?这样的女人,不纳入宫中,又要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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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惠冬又来杏林胡同了,告诉崔可茵:“李秀秀成了康嫔啦。”

后宫妃嫔品级由上往下排:皇后、贵妃、四妃、妃、嫔、婕妤、昭仪、美人、才人、贵女、选侍、淑女,还有数不清的没有品级的宫人。李秀秀一进宫便是嫔,品级已经很高了。

崔可茵怎么听怎么觉得姚惠冬羡慕嫉妒恨,于是笑道:“过个一年半载,她生下皇子,位份肯定还会更高。”

如果能为至安帝涎下皇长子,一个妃位是跑不了的。

“是呢。”姚惠冬嘟着嘴道:“真是不要脸,贵不可言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传言,她哪能一进宫便是康嫔呢。本来以为她会成为晋王侧妃,已经让人眼红了,现在居然成了皇嫔,真是过份。

崔可茵看她。

姚惠冬懊恼地道:“命格这种事,谁说得清呢。”

崔可茵给她出主意:“你也可以效仿她,只要往好里说就是了。”

姚惠冬明白崔可茵的意思,咬唇摇头,道:“我娘不同意。”

众所周知,姚侍郎是个没下限的,怎么姚夫人反而有底线?崔可茵很好奇,细问,姚惠冬却不肯再说了。

过了几天,李德奉周恒之命来下贴子,约崔可茵去丰台。

两人已是未婚夫妻,姜氏也就同意了。因是晋王府的大总管亲自下贴子,给了崔家极大的脸面,姜氏留李德用膳,李德推辞。

崔可茵邀姜氏同去。姜氏笑道:“眼看快到中秋了,我想做些月饼送人,哪里抽得出时间?你们只管去玩吧。”

崔可茵只好做罢。

第一次和周恒出门,崔可茵的丫鬟们不免紧张,墨玉把崔可茵新做几件秋裳拿出来,道:“小姐,您看这件大红撒金的褙子。颜色是不是太深了些。这件翠绿色的又太素淡了些,浅黄色的倒是不错,可现在是秋天。难免会有落叶,看似不太合时宜。”

做秋裳时,是谁挑的这几个颜色?她烦躁起来,深吸一口气。道:“时间太紧了,针线房的人肯定赶不出来。还是让裁缝赶做两件吧?”

崔可茵扫了罗汉床上铺的几件褙子。指着一件月白色镶紫色绣玉簪花襴边的,道:“这件就不错,再配条紫色湘裙就行。”

墨玉皱眉道:“可是跟晋王外出,穿白色好吗?”

虽然镶了紫色襴边。到底不太吉庆,不知道晋王会不会忌讳。

崔可茵道:“你懂什么?逛花市最要不得穿翠绿蓝三色,就是红色也要看去的哪几家花农。你想啊。穿一身翠,再站在绿叶边上。哪里分得出哪是衣裳哪是叶子?”

墨玉恍然,道:“还是小姐会穿衣。”

把那件月白色的褙子挂在衣架上,开始挑戴的首饰。

翌日,周恒的马车如约而至,他墨发用羊脂玉绾了,一身月白色淞江三梭细布直裰,明明细心打扮过了,偏又让人觉得轻松随意。

姜氏暗暗点头,叮嘱几句一路小心的话。

崔可茵上了晋王府的马车,车厢宽畅舒适自不必自不必说,厢壁的暗格拉开,点心凉果一应俱全,还有固定的茶具茶炉。

周恒上了车,笑道:“都是你喜欢吃的,尝尝。”

有吕记糕点铺的点心,梅记凉果铺的凉果,还有宫里的畹豆黄、驴打滚等点心,算得上应有尽有了。崔可茵看得直笑,道:“你打算开点心铺子吗?”

周恒拈了一块腌桃肉递到崔可茵唇边,道:“张嘴。”

修长的手指就在眼前,带着温热的气息,崔可茵的心漏跳了一拍,微微张嘴,轻轻咬住桃肉。

周恒边煮水沏茶,边问她这几天在家里做什么,又说自己忙些什么,进宫几次,又说起乔阳:“性子耿直,一向瞧不起阉人。他在京城周边做县令,辖区内有皇陵,不免自大了些。前些天王哲的幕僚孙华呼朋唤友去昌平打猎,他借口孙华打扰先帝英灵,不仅把孙华赶下山,还打了孙华二十大棍,把孙华打得鲜血淋漓。这就把王哲得罪了。

王哲是什么人?怎么肯吃这个亏!一直寻思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可巧,吕贤在京城候缺,他是同进士出身,又想留在六部。在京城奔波了两年,竟让他认识了王哲府里一个内侍。

吕贤送了王哲一座位于西直门的三进五阔的院子。王哲说,他是同进士出身,毕竟比不得两榜进士,想在六部观政办不到,不过,让他当昌平县令还是可以。

王哲又找了个由头,把乔阳下狱。

乔阳有个弟弟在国子监上学,这件事一来二去,便传到唐敦文耳里了。唐敦文爱打抱不平,自然是要为他出头的。我少不得帮他一把。”

崔可茵道:“听说王哲买官卖官,只论银子,不论人品才干,可是真的?”

“真的。五品以下官位明码实价,童叟无欺。”周恒道。

对官员来说,五官是一个坎,迈过五品这个坎,也就有了封妻荫子的资格。许多人奋斗一辈子,也不能谋一个五品官。

崔可茵道:“皇上就由着他胡来?”

五品以下的官员,是帝国的基石啊,许多新科进士,初入仕途,都是从六七品做起,慢慢升迁上来的。

“皇兄自小对别的不大上心,唯喜欢画画,犹喜画荷花,常说荷花百态,乃是人间绝色。父皇在世时,也曾用心教导于他,无奈他……”周恒长叹一声,道:“太后杨氏乃父皇原配正妻,他是嫡出长子。”

太子是国之根本,动太子,就是动国本,不要说文宗不敢提出废太子的话,就是想都不敢想。至安帝是文宗和文宗皇后杨氏所出,当太子时没有大错,大臣也不会同意文宗废了他。

所以,文宗驾崩后,至安帝顺利继位。

想来,文宗在世时,也很无奈。

车厢里气氛沉重,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直到马车停下来,欢喜在车外道:“公子,丰台到了。”

周恒今天依然轻车简众,明面上只带十几个侍卫,几十个暗卫混在人群中。车侧晋王府的标志也用缎布遮住。

“走吧,我们寻摸花木去。”周恒起身先下车,再伸手扶崔可茵。

两人甫一出现,便引来无数注目礼和赞叹声。

突然,人群中发一声喊,剧烈的打斗声传来,侍卫们如临大敌,把两人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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