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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疼吗

 

在许挽挽的信念里,漂亮的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

所以,她动了。

她朝着叫应恕的男孩冲过去,在纪云薇和应恕拉扯时,许挽挽把应恕摁倒在地上。

变故匆忙,纪云薇和应恕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挽挽压住应恕,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玻璃片,朝着应恕脖子比划。

应恕沉寂着双眸,对许挽挽的行为不理解,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许挽挽皱眉,停下了动作。

死气沉沉。

她不喜欢。

许挽挽刚要收起玻璃片,就被纪云薇打了手,一个不注意,被推倒在地上。

许挽挽一声不吭,瞥了一眼被玻璃片划破的手心,眼底兴奋。

好漂亮的红色。

她现在是一只漂亮的碗碗。

“应恕,你没事吧?她就是个傻子,你怎么不躲呀!”纪云薇去扶应恕,边扶边骂。

应恕避开纪云薇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走到许挽挽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捧着手,一动不动的许挽挽。

纪云薇又跑过去,朝着许挽挽打过去。

“你个傻子,不在家待着,跑出来祸害人做什么!应恕以后会超级厉害,你惹不起!不许再欺负应恕了!”

许挽挽不可能任由纪云薇打她,一甩手,将纪云薇推倒在地。

黝黑的眸子和应恕对视,“不漂亮。”

纪云薇咬牙,抬手就要去拉应恕,“应恕,她就是个傻子,她还会打人,咱们赶紧走吧,我带你去吃饭,叔叔和阿姨虽然不在了,但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应恕避开纪云薇的手,蹲下,与许挽挽对视。

死气沉沉的眸子落到许挽挽脸上,“不疼吗?”

稚嫩的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许挽挽抿唇,眼前的男孩很漂亮,可是眼睛不漂亮,她想挖出来扔掉。

许挽挽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血越蹭越多。

她有点害怕,血流完,她会碎掉吗?

许挽挽不搭理应恕,自顾自爬起来,继续朝着村外走。

纪云薇眼前一亮,希望许挽挽赶紧走丢,反正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在三十年后的未来,根本没有叫许挽挽的厉害人物。

纪云薇又看向应恕,眼底激动,这可是活生生的金大腿,未来应氏财团掌门人。

她穿越来这个贫穷的年代,一定要和未来大佬们打好关系。

“应恕,我带你回家吧,你放心,我会……”

纪云薇还没说完,应恕就追上了许挽挽的步伐。

纪云薇一脸懵,后世传说应恕不婚是有个白月光,那个傻子……不会就是吧?

纪云薇怒火中烧,她能给应恕温暖,她就不信比不过一个流了血都不会喊疼的傻子!

纪云薇咬牙追了上去。

许挽挽淡定自若走着,手上的血滴答滴答流,落在土路上,格外惊悚。

瘦削的男孩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像是一只漂亮的木偶。

纪云薇走得实在累了,恨恨瞅着两个还在继续走的人,气愤转身,决定不跟了。

她相信,只要多给应恕送温暖,让应恕走出失去父母的阴影,他就会记住她的好。

她时间有限,许家村未来大佬不少,她不可能把时间都放在应恕身上。

;纪云薇想通了,心气也顺了,开开心心去攻略其他未来大佬。

另一边,许挽挽和应恕终于走到了镇上。

许挽挽到处晃悠,吓得好心路人把她拎到了卫生院。

穿白大褂的医生骂骂咧咧,痛骂许挽挽家长不负责;又恨铁不成钢,叮嘱许挽挽受了伤一定要来医院;顺道把跟在许挽挽身后不作为的应恕大骂一通。

许挽挽自己付了七毛钱医药费,出了医院。

应恕依旧像个跟屁虫,跟在许挽挽身后。

许挽挽去哪里,应恕就跟到哪里。

“你为什么跟着我?”

“你说我不漂亮。”应恕眼里依旧死气沉沉,但多了一抹疑惑,“为什么?”

许挽挽突然悟了,怪不得纪云薇是气运女主,她对一个傻子都好善良!

很明显,这个叫应恕的小男孩,是个傻子。

许挽挽如是认为。

“你想知道原因?”许挽挽跃跃欲试。

应恕心头预感不好,他不知道眼前的小傻子会做出什么,可他想知道答案。

应恕点头,他点下头的那瞬间,许挽挽拳头砸过来。

卫生所不远处,许挽挽摁住应恕,打得浑然忘我。

应恕被揍得疼了,终于抬手推搡许挽挽,掐了许挽挽一把,试图让她松手。

许挽挽眼睛一亮,“漂亮了。”

应恕动作僵硬,眼中的死气缓缓退散。

众人上去拉架时,许挽挽住了手,还把应恕拽了起来。

应恕一声不吭,继续跟在许挽挽身后,一瘸一拐跟着她走。

众人迷迷糊糊,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突然打起来,又突然和好,现在的孩子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叫什么名字?”应恕突然问道。

“许挽挽。”

“我叫应恕。应该的应,恕罪的恕。”

“恕罪?你经常犯错吗?”许挽挽问完,又自顾自回答,“可能是太漂亮惹的祸。”

“你呢?”

“挽留的挽。原、我小时候九死一生,爸爸妈妈想让我活着。”

许挽挽暗叹,原主还是没能活下去,反倒是便宜了她这只碗碗。

俩人停在一个垃圾站前,看门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头发半白,脸色红润,手边捏着一个小酒壶,身上沾染着醇香的酒气。

说是垃圾站,其实大家心照不宣,当年多少好物件都被砸了,扔到这里边。

“进去,多少钱?”许挽挽小手一指,望向看门大爷。

应恕跟在身后,比许挽挽高出一个头,像是忠心耿耿的骑士。

看门大爷头一次看到小孩过来捡漏,倍感新奇,随手把小酒壶放一边。

“五毛钱进去一次,想要什么拿什么,不过啊,前几年都拿差不多了,里边没啥好东西了。”

许挽挽果断拿出五毛钱,塞给看门大爷,抬脚往里走。

应恕跟上去,许挽挽停下,看向看门大爷,“他为什么不需要门票?”

看门大爷哈哈一笑:“你俩拿不了多少东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咋了,省钱不高兴?”

许挽挽果断点头,又掏出五毛钱,塞给看门大爷,“我会拿好多。”

看门大爷被逗得直乐,头一次遇到这么耿直的小丫头,“行,多拿!”

应恕眼角一抽,他想,一会儿许挽挽出来,大爷一定会追悔莫及。

垃圾站很宽敞,陈旧的家具横七竖八摆放着,成堆的书籍散落在地、桌上,角落里还有花瓶碎片。

许挽挽走进窗户破落的屋子,目光黏在角落的花瓶上。

厚重的红色花瓶,瓶颈细短,瓶肩丰满,向下逐渐收敛,有亭亭玉立之姿。

许挽挽跑过去,蹲在花瓶前,“霁红釉梅瓶?你有点脏。跟我回家叭,给我讲故事,我给你洗澡。”

应恕站在不远处,看许挽挽跟花瓶自言自语,心脏像是被握住。

小小一只,蹲在地上。

应恕想,她那么傻,比他这个无父无母的还需要保护。

许挽挽抱着霁红釉梅瓶,又如法炮制,选了一大堆陈旧泛黄的书籍。

等了好一会儿,许挽挽直起腰。

应恕以为他们要离开时,许挽挽把选的东西一股脑塞到木柜里,抱起木柜……往屋外走。

许挽挽心满意足,余光瞥向应恕,想看看他会选些什么时,只见他两手空空。

两手空空?!

许挽挽怒了。

“应恕,你为什么不拿?我花钱了。”

许挽挽痛斥应恕的败家行为,但想到应恕是个傻子,她怒火消了一半。

“算了,不拿就不拿,走吧。”

许挽挽看着应恕漂亮的脸,彻底没了脾气。

许挽挽抱着木柜子,应恕跟在身后,出门时,果真被看门大爷喊住。

“你这小丫头力气够大!厉害!这柜子得三十斤吧?”看门大爷一手拿着小酒壶,一手竖起大拇指,语气骄傲。

许挽挽来了劲,把木柜子放地上,打开木柜子,展示给大爷看。

柜子里满满当当,书籍填满了大半个柜子。

书籍上方是三个花瓶,还有七八个小鼻烟壶。

估计上百斤。

看门大爷眼睛在许挽挽和木柜子上来回打转,咽了咽口水。

颤颤着手,“丫、丫头,你搬得动?”

许挽挽来了劲,当着看门大爷的面,再一次抱起木柜子,甚至转了个圈圈。

看门大爷张大嘴,畅快大笑。

许挽挽目光怪异,怀疑看门大爷精神不太正常。

“小丫头,你为啥选这些东西?”

看门大爷眼底掠过一道幽光,目光炯炯瞅着许挽挽。

“它们能给我讲故事。”许挽挽对于这些没什么好瞒的。

“讲故事?”看门大爷格外感兴趣,看许挽挽的目光锃亮,“那你说说,这只红色的花瓶能讲什么故事,我老头子好奇。”

许挽挽微眯眸子,“你真的想听?五块钱!”

应恕:……

看门大爷乐呵呵,从兜里数出五块钱,只不过并没有给许挽挽,“你得先讲故事,你讲完故事,我就给你,怎么样?”

“好。”许挽挽警惕点点头,开始讲起故事。

“它叫霁红釉梅瓶,被制造出来当天,是皇帝登基的日子。”

“它一直被放在宫里的高架上,直到皇帝的第十七儿子谋反,宫中大乱,它被宫女偷出宫门。”

“宫女将它典当,一个姓杜的富商将它买回家收藏,但是……”

许挽挽面色嫌弃。

“那个富商有怪癖,每天都亲它。不过,富商很倒霉,虽然有十三个老婆,但生的十七个孩子都不是他的。是他的。”

“后来,富商的朋友买下它,一直传给后人。”

“再后来,后人被抄家,它就出现在这里了。”

看门大爷听到第一句时,脸色就凝重起来。

他们玄门一脉式微,就缺这种有天赋有根骨的天才!

许挽挽不知道看门大爷在想什么,但看他如临大敌,担心他不给她钱,索性伸出手,“五块钱。”

看门大爷不吝啬,按照先前的约定,把五块钱放到许挽挽手里。

“丫头,你真能听到?还是说家里长辈有做收藏的,你听过这个故事?”

“对了,我姓蔺,叫蔺爷爷就好。”

许挽挽见蔺老爷子大方,也不藏着掖着。

“当然能听到。”

“还有,我爸爸喜欢收藏罐头瓶,妈妈喜欢收藏金首饰,哥哥喜欢收藏铅笔头和100分试卷。”

蔺老爷子:还挺实诚。

“小丫头,你有天赋,想不想找到更多宝贝?学更多东西?”

蔺老爷子像极了大灰狼,哄骗无知的小白兔。

“我可以自己找。”许挽挽警惕性十足,“你是不是想骗我,说要收我做徒弟?”

这种套路,她做碗碗的时候,就看到过好几次。

后来,或是因为一件宝物,或是因为一个女子,徒弟和师父反目成仇,死的死,残的残。

“咳,你愿意吗?我能教你鉴宝,真的,别看我是个看大门的,其实我很厉害。”

蔺老爷子心底唾弃自己,要不是为了追回被盗文物,他也用不着伪装成看门大爷,以至于这小丫头不相信自己。

他有预感,眼前这小丫头绝对是个有天赋的!

“不。”许挽挽摇了摇头,很肯定拒绝,然后指着蔺老爷子屁股下的石墩子,“我想要要它。”

她看到了很漂亮的绿色。

她喜欢,想要。

蔺老爷子跟不上许挽挽的脑回路,“啥?你要个屁墩子干啥?这块石头有啥好的?等等,这玩意儿不会是个古董吧?”

蔺老爷子顿觉屁股发烫,但他又深深怀疑,难不成看走眼了?这石墩子是个宝贝?

许挽挽上下打量蔺老爷子,确定蔺老爷子没有战斗力后,把蔺老爷子拽起来。

迅速把石墩子放到木柜子上。

还不等蔺老爷子说话,许挽挽抱起木柜子,拔腿就跑。

蔺老爷子眼神幽怨,这丫头怎么比他年轻的时候还土匪?

应恕刚抬脚追过去时,被蔺老爷子揪住,“小子,那丫头住哪儿啊?”

……

许挽挽回村时,村口围坐着一群说闲话的老头老太太。

瞧见许挽挽抱着个木柜子,柜子上边一个石墩子。

等到许挽挽走远,村民们再次同情起来。

“许家这傻闺女力气大了,怎么到处捡破烂啊?”

“许家哪有一个正常人?”

“许家这小傻子好看是好看,可力气这么大,脑子也不好使,估计啊,嫁不出去。”

“这倒是,谁家也不想娶个会打人的傻子,不过许家老二有钱,养着她不是问题。”

“别忘了,许家老二有个儿子,这傻子上头还有个大哥,以后啥东西不都得是这傻子她哥的?”

许挽挽抱着柜子和石墩子进门时,刺耳声熟悉,且尖酸刻薄。

许挽挽踹开门,把东西扔院里,迈着小短腿冲进屋子。

丑东西又来祸害漂亮妈妈。

不可以!

许挽挽进屋子时,张翠花一巴掌把戚琉璃扇桌子上。

“你个狐媚子!许褚和是我儿子,我要他点钱怎么了?你还敢不给?”

“你是他媳妇咋了?我是他娘!媳妇没了能再找,娘没了能吗?”

“把钱拿出来!”

张翠花张牙舞爪,老脸皱纹横生,黝黑的皮肤,像是有上千条蚯蚓在蠕动。

戚琉璃红着眼,身体颤抖。

看到许挽挽,她更是惊愕的瞪大了眸子。

赶紧慌张爬起来,不想让许挽挽看到她这幅样子。

“挽挽……”

戚琉璃一出声,张翠花就打了个哆嗦。

许挽挽随手抄起一张椅子,朝着张翠花走过去。

“丑东西,为什么欺负漂亮妈妈?”

张翠花忍住恐惧,指着许挽挽大声警告:“我是你奶奶!你妈是我儿媳妇,我就是找她要点钱!”

“不给。”

许挽挽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

张翠花听到‘不给’,怒气直飙。

她是来要钱给小儿子还债的,要是还不上,小儿子肯定会被断手断脚,这可不行。

“你爸爸是我儿子,我找他要钱他就得给!”

许挽挽揉了揉耳朵,黑眸漆漆,没有一丝感情,“爸爸的钱是我的,不给你。”

许挽挽想的理所当然。

“你一个丫头片子竟然敢肖想你爸的家产,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张翠花怒气飙升,一口一个赔钱货,“你爸的家产没你的份!”

戚琉璃听得不得劲,老一辈重男轻女是老一辈的事,可他们这一辈不能。

“娘,挽挽是我和褚和的女儿,她有权……”

“我呸!”张翠花唾沫横飞,“老大家还有个儿子呢,等以后老三结了婚,生了儿子,你们就分给他们,反正轮不到这死丫头片子!”

戚琉璃捏拳,大哥和三弟家的孩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要他们挣了钱全都送给大哥家和三弟家?

“丑东西,我爸爸真的是你亲生的吗?”许挽挽嘲讽。

张翠花眼底慌乱一阵,立马大声反驳,“你爸爸不是我生的是谁生的!你个赔钱货再乱说话,我撕烂你的嘴!”

许挽挽一甩手,椅子砸在张翠花身上,疼的她尖叫不停。

这抹慌乱被戚琉璃抓了个正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底铺陈开来。

许挽挽上前,踩住张翠花的嘴,“丑东西,我先踩烂你的嘴。”

许挽挽小脚一蹬。

下一秒,直接脱离了地面。

戚琉璃拎起许挽挽,红着眼眶,抽抽搭搭,“挽挽,妈妈不能让你犯错。”

许挽挽不喜欢戚琉璃这么懦弱,挣扎着要下来时,戚琉璃又开口。

“让妈妈来。”

许挽挽垂下头,看着戚琉璃一脚一脚踹在张翠花身上。

一边哭一边踹。

疼得张翠花吱哇乱叫。

对戚琉璃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许挽挽有些高兴,往戚琉璃香香软软的怀里蹭了蹭,“妈妈,吃肉末茄子。”

戚琉璃见许挽挽开心,也笑了,把她放到地上,让许挽挽去菜园子摘两个茄子。

许挽挽出去后,戚琉璃把张翠花扶了起来。

张翠花一脸怨毒,“别碰我!猫哭耗子假慈悲!等老二回来,我让他休了你!”

戚琉璃掐住张翠花的胳膊,幽幽盯着她,声音低得可怕,“娘,褚和真是你儿子吗?”

张翠花浑身泛冷,“你放什么屁!老二不是我生的还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看你被那个被那个怪物迷惑了!真是疯了!”

张翠花挣脱开戚琉璃的手,脚步飞快往门外冲,背影慌张。

戚琉璃摸了摸被张翠花扇红了的脸,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许挽挽摘完茄子,就看到戚琉璃黯然神伤。

她讨厌这种氛围,心底烦躁,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消失。

她把茄子放到屋外的窗台上,抱起木柜子和石墩子进了房间。

戚琉璃注意到许挽挽的身影,脸上又喜又悲,不知道在想什么。

顶着大太阳,张翠花浑身冷汗跑到许老大家。

许家早在许褚和考上大学那年分了家。

许老爷子死的早,张翠花就成了许家最大的长辈,她向来偏心老大和老三。

许褚和是老二,不受待见。

当初许褚和考上大学,张翠花不乐意拿钱供他上学,直接闹到了村长家,当着全村人的面分了家。

后来,许褚和赶上了好时候,毕了业和几个好兄弟创业办厂子。

现在厂子红火,许家也不再提当年分家的事,扒着许褚和吸血。

张翠花迈进许老大家,冲着正在洗衣裳的许老大媳妇张巧儿抱怨。

“老二家媳妇就是不行!给她要三百块钱都不给,抠死她得了!”

“许挽挽那个赔钱货还敢打我,没教养的傻子!”

张巧儿是个泼辣的,但也有点心眼。

张翠花要钱是给老三还账,如今没要到钱,又跑来她家,肯定是找老大来要钱。

三百块不是小数目,村里人想挣够三百块,怎么也得大半年。

这钱要是借出去,铁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娘,老二媳妇做得确实不地道,不过您也是,您忍着她点,先让她高兴了,这钱不就能要到了嘛。”

张巧儿不给张翠花说话的机会,又大倒苦水。

“您也知道,子希跟子山都在上学,吃穿哪里不要钱?子山还是个男娃,以后娶媳妇也要钱呐,要不是我们家困难,我肯定把这三百拿给您!”

张翠花被堵住了嘴,但她不信张巧儿的托词。

俩人什么德行,早就互相清楚,可张巧儿说得对,她大孙子许子山以后得娶媳妇,老大家不能出这三百。

这钱,还得让老二家出!

张翠花定了定心,又开始想法子要钱。

张巧儿瞅了张翠花一眼,心底幸灾乐祸:戚琉璃那个狐媚子嫁得好又怎样,还不是被婆婆磋磨?

夜色降临,许挽挽跟戚琉璃在院子里吃晚饭。

“挽挽,你的手为什么受伤?”戚琉璃小心试探。

“不小心划伤。”

许挽挽没有多说,戚琉璃只能压下各种揣测。

“挽挽,明天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包子。”

“好,明天妈妈给你蒸包子。今天出去玩,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呀?”

“认识了一个傻子,他叫应恕。”

“……挽挽,不许这么说话,不礼貌。还有,应恕?!”

戚琉璃叹了口气,应家那小子才7岁,他爸爸就死在了矿上,他妈妈跟着一个男人私奔,卷走了家里所有钱,把应恕扔在了家里自生自灭。

“挽挽喜欢和应恕玩吗?”戚琉璃心软,“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带回来一起吃饭,他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他一个人……”

戚琉璃说不下去。

门外,蔺老爷子停住敲门的手,冲应恕挑眉示意:你小子幸运啊。

“妈妈,应恕不缺饭吃,纪云薇特别善良,她会养应恕!”

许挽挽想到纪云薇这个女主,忍不住感慨。

虽然纪云薇有点臭臭的,还忘恩负义,但她无差别对人善良,应恕那么傻,她都愿意帮助,真不愧是未来大佬们的白月光。

她不一样,她只喜欢漂亮的、香香的。

门外,应恕垂下头,不知道想了什么,转身朝着南边的方向离开。

蔺老爷子瞅了瞅许挽挽家的门,又瞅了瞅一言不发离开的应恕,两难之下,决定跟着应恕走。

蔺老爷子刚听到,应恕是个孤儿,这黑灯瞎火的,万一走丢了,那可咋办?

至于拜师……

蔺老爷子心底叹气,回头瞅了一眼许挽挽家的大门,等下次再找个时间,他必定把小天才收入玄门!

夜空繁星点点,蚊子作乱。

半夜,许挽挽被蚊子咬醒,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拉开了电灯,昏暗的房间陡然明亮,灯泡功率大,又是光源,蚊子瞬间被吸引,围着电灯嗡嗡打转。

许挽挽木着脸,坐在床上,用手拍了拍窗台上的霁红釉梅瓶,“讲故事。”

霁红釉梅瓶没有动静。

许挽挽又用手指怼了怼,“讲故事。”

霁红釉梅瓶还是没有动静。

许挽挽打了个哈欠,推开窗户,把霁红釉梅瓶举起来,“讲故事。”

这一次,瓶子嗡嗡震动,总算有了回应。

许挽挽心满意足。

另一间屋子,戚琉璃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听到许挽挽屋里的动静,她偷摸趴着窗户瞅了一会儿,越听心里越难受。

这两年家里经济能力上去了,可人怎么也聚不齐。

许褚和在厂里跟好兄弟合伙开厂子,确实挣了不少钱,可早出晚归,根本不着家。

每次见了面,不是用钱打发,就是用金首饰打发。

戚琉璃抹了抹眼角沁出的眼泪。

大儿子许承今年八岁,聪明懂事,为了不耽误孩子,他们夫妻商量着把孩子送到了城里的寄宿学校读书。

村里只以为许褚和带着许承在镇上,把她们娘俩扔在村里,其实一家子根本聚不到一起。

戚琉璃听着许挽挽和瓶子说话,伤心她没有朋友玩伴,爸爸和哥哥也缺席她的成长。

她捂住脸,低声呜咽,泪水慢慢溢出指尖。

第二天一早,许挽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熟练穿好衣服,跑到厨房,看到锅里温着小米粥和炒鸡蛋。

许挽挽这才安心跑回屋洗漱。

戚琉璃从菜园子摘回两个青椒,看着许挽挽井井有条收拾,她又心酸又欣慰,红肿的眼睛弯了弯。

许挽挽迎着戚琉璃的目光,淡定刷牙。

“挽挽,一会儿你去把应恕喊来家里吃饭吧,这样家里热闹。”

戚琉璃决定要帮许挽挽多交几个朋友,免得许挽挽对着花瓶物件自言自语。

许挽挽应了下来,心中有些期待,她喜欢看漂亮的东西,心情会好。

应恕,显然是她目前为止,见到最漂亮最漂亮的东西。

‘嘭嘭嘭’

大铁门被敲得脆脆响。

单凭声音,也能感受到敲门人的急促。

戚琉璃把青椒放到院里的木桌子上,疾步去开门。

门打开,露出许家大嫂张巧儿的脸。

“哎呦,小戚啊,你怎么才开门呐!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吱个声,我以为你没搁家呢!”

张巧儿先声夺人,把罪责推到戚琉璃身上。

随后,张巧儿一把抓住戚琉璃住戚琉璃的手,往门外拽。

“唉,娘她昨个儿晚上摔到沟子里去了,伤了腿,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你赶紧跟我过去瞅瞅吧!”

戚琉璃力气小,比不上张巧儿这个成天下地的大嫂,一拖一拽就被拉出去十来米。

戚琉璃知道不去不好,一边冲许挽挽挥手,一边扯着嗓子叮嘱:“挽挽,一会儿去找应恕玩,妈妈中午去应家接你。”

许挽挽冲戚琉璃淡定挥手。

拉着戚琉璃的张巧儿一听,眼神瞬间亮了,也冲许挽挽扯了一嗓子:“挽挽啊,找你子希姐和子山哥玩也行,别总在家待着啊!”

张巧儿拉着戚琉璃离开后,许挽挽解决完早饭,拿上自己放钱的小荷包,出了门。

张巧儿拉着戚琉璃来了许老三许飞龙家,进屋去探望摔断腿的张翠花。

十多年前,许家就分了家,张翠花在许老大和许老三家各住一年。

至于许褚和家,张翠花嫌晦气,每年要三百块钱,不过去住。

今年正好轮到住许老三家。

许老三是个混不吝的,游手好闲,好赌成性,又爱喝酒,手里没有积蓄,眼前这三间小屋,破破烂烂,窗户破了也还没修。

“哎呦……哎呦……”

屋里传来张翠花的嚎叫,戚琉璃听着,心里暗爽,但表面什么也没表现。

“小戚,娘她心疼钱,怎么也不肯去卫生院,你赶紧进去劝劝。就说这钱不用娘出,不然哪,她那腿咋办!”

张巧儿一脸心疼,拉着戚琉璃的手出主意。

“小戚啊,大嫂也不想你家都担着,可你也知道,我家男人在城里开车,拿的是死工资,哪里有钱?至于老三,谁能指望的上?”

“但凡有其他办法,大嫂也不能这么求你……”

张巧儿情真意切,甚至掉了两滴眼泪。

戚琉璃听得恶心,她可没忘记,前几天,她闺女躺在棺材里,这位大嫂抱怨尸体臭,说丧事菜色不好,还劝她别心疼,死了个傻子闺女而已,她还有大儿子许承。

戚琉璃想拍死眼前的张巧儿,不想继续和她虚与委蛇。

“大嫂,我家最近也没什么钱。”

戚琉璃垂着眉,手心搅动,张嘴开始胡说八道。

“村里都知道,许褚和带着儿子在镇上住,不要我和挽挽,每次跟他要钱,他也一直推脱……”

“上次挽挽醒过来,他当天晚上就回了镇上。”

“家里没什么积蓄了,今年秋季招生没赶上,明年春季招生我们挽挽肯定得参加,学费也得花钱……”

张巧儿听到戚琉璃被抛弃,心里的得意快冲破了脸皮,马上就能笑出来。

可一听到戚琉璃不想出钱,张巧儿窝的火气也冒了出来。

“小戚,娘的腿还等着钱治疗呢,你可不能藏着掖着。”

“再说了,你们家挽挽就是个傻子,上啥学呀,一学期二十块钱,这不是浪费钱吗?”

张巧儿不信戚琉璃没钱。

她可是看到过,戚琉璃的金链子不重样,起码十几条!

没钱?

鬼才信!

戚琉璃指甲掐进掌心,什么叫她家挽挽上学是浪费?

戚琉璃冷下脸,“大嫂,我得回去照顾挽挽,娘这里你先照顾,回头我再过来。”

张巧儿见戚琉璃要走,瞬间慌了神。

万一那边的活儿没干完,被戚琉璃撞上了,那可是要出大事!

“小戚,娘还在床上躺着呢,就算要走,你也得看一眼娘啊,咱们做儿媳妇儿得孝顺。”

张巧儿拽着戚琉璃进屋,‘孝顺’的大帽子扣到戚琉璃脑袋上。

戚琉璃心中冷笑,进了屋,打算趁着张翠花断腿,好好气气她!

另一边。

许挽挽通过村里那棵一百多年的小树精,问到了应恕家的位置。

应恕家是三间大瓦房,在村里,规格算得上不错,可见应家当年过得很好。

许挽挽站在门外,正好看到应恕在摆放空玻璃瓶,玻璃瓶堆旁边是几个大轮胎。

“应恕。”

听到声音,应恕直起腰,看向门外的许挽挽,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眼神慌乱。

“你在藏什么?”

许挽挽注意到应恕的动作,直接奔了进来。

应恕赶紧解释,“没有。”

许挽挽向来是个眼见为实的行动派,应恕说的话根本进不到她的耳朵。

她奔到应恕跟前,先欣赏了一把应恕漂亮的脸蛋,在应恕脸色渐渐变红时,她抬手一抓。

把应恕的双手扭到跟前。

应恕:……

许挽挽瞅着黑黢黢的两只脏爪子,瞬间撒开了手。

应恕的手被甩开,红润的脸色瞬间惨白,眸底氤氲出阴影。

“应恕。”

许挽挽抬头,皱眉。

她不喜欢应恕的表情,虽然漂亮,但不是最漂亮。

“应恕,你笑一笑。”

应恕:……

见应恕不配合,许挽挽有些恼。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直接掐住应恕的脖子。

“应恕,笑。”

应恕掀眸,撞进许挽挽漆黑如夜,纯净如空的眸子。

他突然意识到,许挽挽只是单纯嫌弃他手脏,并不是嫌弃他的人。

思及此,应恕的脸缓缓恢复了血色。

在许挽挽越发用力掐脖子的动作下,应恕配合着勾出一抹笑。

许挽挽满意了。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真漂亮。”

许挽挽手还没从应恕脖子上放下来,身后就传来了纪云薇破了音的尖叫。

“应恕!这个傻子力气很大!你快把她推开啊!”

“许挽挽!我说过,你不许再欺负应恕!”

纪云薇像一头发了怒的小狮子,朝着许挽挽推过来。

许挽挽瞅着自己放在应恕脖子上的手。

疑惑。

她没想掐死应恕啊。

她只是在威胁应恕。

不过,这个臭臭的小女主好善良,总爱帮助别人。

纪云薇马上就要推开许挽挽时,应恕直接抱起许挽挽,和她调转了站位。

纪云薇来不及停下,一把将应恕推在了啤酒瓶堆里。

恰好,应恕脑袋磕在了啤酒瓶碎片上,血瞬间流了出来。

许挽挽瞪大眼睛:好漂亮!

纪云薇慌了神,她穿越前就是个普通人,根本见不到应恕,但关于应恕的传言她听过不少,睚眦必报,手段狠辣。

纪云薇想抱大腿,但不希望弄巧成拙。

“应恕,你没事吧?都怪许挽挽!她就是个傻子,她爸爸抛下她妈妈跟她,她心里扭曲,逮着人就伤害,你下次一定要离她远点。”

纪云薇一边说,一边去扶应恕,小腿颤抖,“我带你医院吧,你别担心,医药费不是问题。”

&nbssp;应恕头疼得厉害,血液黏黏糊糊,汩汩流出,很难受。

他看向一旁的许挽挽,想知道上次她手心流血,为什么一声不吭。

许挽挽正呆愣愣站着,眼神专注盯着他,眼中满是欣赏。

“许挽挽,你傻站着干什么!傻子打人就有理吗?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伤害应恕?他跟你不一样,他以后有光明的未来,你不要拖累他。”

纪云薇见应恕和许挽挽对视,又想起传说的‘应恕的白月光’,心乱无比。

她是得天独厚的穿越女,她不可能比不过一个会伤人的傻子。

“许挽挽,你听明白没有?应恕不会跟一个傻子玩!”

应恕脸色苍白,想站起来,但腿软到怎么也动不了,甚至吐出字都非常困难,“挽挽,我不……”

许挽挽呼吸一滞,漂亮的应恕快碎掉了!

要去卫生院包扎!

纪云薇还想教训许挽挽两句,让她远离应恕时,许挽挽单手拎起应恕,跑出了门。

纪云薇咬牙,“该死的傻子!”

纪云薇气急时,突然想到未来的应恕不婚,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许挽挽都不会是她的威胁。

纪云薇高兴了,出门往应家不远处的破房子走去,那里住着另一个未来大佬,以后的房产大鳄,跟应恕身世差不多,也是个孤儿。

纪云薇刚走几步,就看到了她想见的人——封沥。

“封沥!我给你带了馒头,我妈妈昨晚蒸好的!可好吃了!你快吃!”

纪云薇把馒头塞给封沥,心底感叹,许家村不仅未来大佬多,大佬们长得还特别好看。

封沥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身体瘦削,神情阴郁,接过纪云薇的馒头后,冲她扯出一抹浅笑,“谢谢。”

纪云薇心底得意,这一声‘谢谢’可不得了,她可是未来房产大鳄的救命恩人!

“不客气啦,封沥,你一定要有信心,你未来会很厉害的!我相信你!”

封沥看向许挽挽离开的方向,“薇薇,刚才是许挽挽和应恕吗?”

纪云薇想起刚才的事情就生气,添油加醋一番描述,“许挽挽就是个傻子,她总欺负应恕,刚才还把应恕的头打破了,封沥,你一定要躲着点许挽挽。”

封沥点了点头,纪云薇安心离开后。

他眼底溢出嘲讽,啃着馒头,跑向许挽挽离开的方向。

被抹黑多次的许挽挽拎着应恕,心里慌张。

应恕是她最漂亮的东西。

她好喜欢。

不能碎掉。

要救!

许挽挽拎着应恕,一路跑到镇上的卫生所。

见到白大褂医生,许挽挽直接把应恕塞到医生怀里。

她瞪着黑黝黝的眼睛,把装了九块三毛钱的小荷包也塞给医生。

“救。”

医生见到这阵仗,抱着应恕冲进急诊室。

“张医生!林医生!快来救这个孩子!”

“快让护士拿药!”

“工具!工具!”

“快进手术室!”

卫生所狭窄的过道慌乱。

小荷包掉在了地上。

许挽挽被着急忙慌的医生们挤到墙边。

过了一会儿,过道恢复了安静。

许挽挽瞅着被踩了好多脚的小荷包,蹲在小荷包跟前,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一只手捡起地上的小荷包。

许挽挽的视线上移,定格在男孩的脸上。

漂亮。

但,味道她不喜欢。

封沥拎着手中被踩了好几脚,脏兮兮的小荷包,与蹲在地上的许挽挽对视。

许挽挽不喜欢封沥的眼神。

就好像她被放在展台,只是一个死物。

许挽挽站起来,黝黑的眸子满是警惕。

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把钱拿出来,还我。”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小钱包送你。”

许挽挽不想碰脏兮兮的小荷包,说完后,她觉得这个办法两全其美。

封沥把小荷包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玩味的目光落到手术室门上,“你把应恕打进了卫生所?”

许挽挽侧眸,迷茫又不解,“没有。”

“可是纪云薇说,是你许挽挽,把应恕打伤了。”

封沥靠在卫生所的军绿色墙壁上,手里捏着小荷包,摇晃。

许挽挽盯着小荷包,缓慢解释,“我掐应恕,纪云薇要救应恕,纪云薇想推开我,应恕抱我转身,纪云薇就推倒了应恕。”

许挽挽补充一句,“纪云薇,很善良。”

封沥:……

“怪不得是小傻子。”封沥嘴角小声嘀咕。

但许挽挽耳朵灵敏,封沥的话她能听到。

许挽挽幽深的眸光定格在封沥身上,盯得封沥后背发凉。

“你,以后很厉害。”

她看到了他背后的金光和紫光,有点好看。

封沥嗤笑,眼底嘲讽,“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

许挽挽温吞点头,“哦。你先把钱拿出来。”

她要给应恕交医药费。

应恕是她的,最漂亮的东西。

花钱修修补补,应该的。

封沥在许挽挽的注视下,把小荷包里的钱抽出来,目光落到许挽挽举在半空中的手。

道:“既然不是你打伤了应恕,为什么要来卫生所?”

“修补。”许挽挽停顿一秒,改口,“疗伤。”

封沥沉默,他能不知道来卫生所是治病疗伤?

许挽挽见封沥还要磨叽,直接伸手,把钱夺了回来。

钱回到手里,许挽挽立马转过身,不想再和封沥说话。

她往手术室门口走了几步,靠墙蹲下。

封沥也没再靠近,依旧靠墙站在原地。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门打开,应恕被推出手术室。

许挽挽跟着医生,把应恕安顿在病房。

“小朋友,你回家去把小哥哥的家长喊来卫生所缴费,好不好?”

医生摘下口罩,对许挽挽轻声细语。

许挽挽伸出手,把一沓钱递给医生,“他是我的,医药费,给。”

医生深吸一口气:“小朋友,这不是在玩过家家,真的要小哥哥的父母来一趟卫生所。”

“我是孤儿。”

病床上,应恕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语气平淡说出这四个字。

医生动作一顿,接过了许挽挽手里的钱,数出了八块钱,把剩下的一块三毛钱还给许挽挽。

“病人的小家长,医药费一共是八块钱,这是剩下的一块三毛钱,你数一数,对不对。”

医生换了称呼,许挽挽欣然接受。

病床上,应恕脸嘭的通红,目光在许挽挽紧绷的小脸上打转。

许挽挽接过钱,一五一十数了一遍,将小手背到背后,端着小大人的架子,冲医生点头。

一本正经回答:“没有出错,谢谢医生的治疗,下次我们再找你。”

&医生畅快笑了两声,半蹲下,伸出右手,“合作愉快,病人的小家长。”

许挽挽也伸出右手,握住医生的指尖,摇了摇,“合作愉快。”

病床上,应恕摸了摸脸,他感觉,脸要熟透了。

病房门口,封沥吊儿郎当靠在墙上,目光阴郁望着称得上温馨的场面。

医生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出了病房。

许挽挽爬到应恕病床边,盯着应恕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应恕,你要好好吃药。”

“你最漂亮。”

应恕脸上的红潮还没褪下,许挽挽得到夸赞,令他脖子耳朵全染上了绯色。

他哼哼唧唧,应了一声,瞧着乖巧、人畜无害。

封沥脸色阴沉,朝着病床走过去,小小的身板,气势十足,看着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恐怖。

“应恕,纪云薇说,许挽挽把你打伤了。”

闻言,应恕紧皱眉头,看着封沥,“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在这里?”

封沥:“……”

应恕看到封沥,情绪明显下落。

“你不喜欢他?”许挽挽盯着应恕的脸,抬手把他的眉头戳平,“不要皱眉,丑。”

她要看大漂亮。

应恕乖得很,甚至冲向许挽挽笑了笑。

封沥觉得应恕疯了,他从没见过如此和气听话的应恕。

在他的印象中,应恕要么被他妈打得半死,不吭声;要么被饿到昏厥,为了一口果子跟野狗打架。

封沥新奇瞅着许挽挽,妄图打量出些什么,他突然想到——

“许挽挽,你说我未来很厉害,你看应恕呢?”

他试图挑拨两人的关系。

以证明,许挽挽和纪云薇没什么不同——她们想用微小的恩情,绑架他们一辈子。

许挽挽完全听不出封沥的弦外之音。

她瞅着应恕,小脑袋往前凑了凑。

应恕紧张撇开视线,小粉团子白白嫩嫩,粉里透红,被养得极好,比橱柜里的娃娃要精致万分。

“应恕未来会很厉害。”

封沥见许挽挽上了套,嗤笑一声。

“但没有我厉害。”许挽挽捧住应恕的脸,让他直视自己,“应恕,你是我的大漂亮。”

应恕脸再次涨红,比天边晚霞要醉人惊艳。

许挽挽很满意。

她发现,只要离应恕足够近,他就能变得更漂亮。

封沥咬牙,“应恕,她和纪云薇没有什么不同。”

许挽挽偏过头,黑眸染尽疑惑,“昂?纪云薇比我善良。”

纪云薇可是未来大佬们的白月光,无私奉献温暖的白月光。

许挽挽没有那么多善心,她只想让自己开心。

应恕粲然一笑,迎着封沥阴郁的神情,他附和,“挽挽说得对,纪云薇太善良。”

善良到,要用一口馒头一颗糖,去绑架另一个人的一生。

许挽挽看向窗外正当午的太阳,摸了摸小肚子,“应恕,我要回家吃饭了。”

“钱给你,你在镇上吃叭。”

许挽挽把剩下的一块三毛钱都放到了应恕手里,然后跳下了病床,往外走。

封沥不甘心,“许挽挽,你会让应恕还你钱吗?”

许挽挽停下脚步,“不用。”

封沥脸上再次爬起偏执,得意望向应恕:看吧,她和纪云薇没什么不同,她就是要让你欠她人情。

“应恕是我的。”

说完,许挽挽迈出了病房,同时,心底对封沥抵触起来。

许挽挽人已经迈出了病房,但话却经久不散。

最先缓过神的,是应恕。

心底涌动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似乎要把他的心脏捏爆挤碎。

封沥冷冷走向应恕,在距离他三步左右停住。

应恕轻咳一声,毫不怯场迎上封沥阴沉的目光,咧唇,“封沥,我饿了,麻烦你帮我买一份饭。”

说着,应恕从许挽挽留给他的一块三毛钱里,数出了两毛钱,“一份米饭一份素菜,谢谢。”

见封沥不接,应恕笑吟吟往他手里塞过去,“麻烦尽快,我头晕。”

封沥冷嗤一声,“应恕,你早晚会后悔。”

许挽挽和纪云薇,本质没有区别。

而他们,注定被遗弃,根本不会拥有纯粹的善意。

说完,封沥拿着手里的两毛钱转身出去。

小镇到许家村要走半个小时,许挽挽回村时,还是晌午,吃午饭的时间。

她望向村口的大槐树,有些奇怪,平时捧着饭碗唠嗑胡说八道的婆婆们不见了。

她好奇了一下,继续往家走,远远望去,一群人围在她家门口。

许挽挽慌张一瞬,抬脚往家跑。

“倒霉啊,瞧这院儿乱的,东西都碎了一地,这贼真可恶!”

“幸亏人没事儿,许老二家里有钱,偷点钱算啥?”

“瞧许老二媳妇儿哭的,她缺这俩钱啊?”

“就是……”

许挽挽气呼呼扒拉开人群,进了院子。

院子里,戚琉璃一边流着泪,一边跟村长说明情况。

见到许挽挽,戚琉璃赶紧抱住她,哭肿了的眼睛像是杏核,她抽抽搭搭,“挽挽……挽挽……幸好……幸好你在……妈妈以为……以为……”

许挽挽眨了眨眼,抬手一抹,湿漉漉的。

她哭了。

许挽挽木着小脸,把手放到心口。

有点难受。

想砸一砸。

许挽挽等着戚琉璃松开手,戚琉璃吸了吸鼻子。

没有那么漂亮了。

但是,她有点喜欢。

许挽挽抬手摸了摸戚琉璃的眼睛,凶巴巴威胁:“继续哭。”

这种感觉,好奇怪。

戚琉璃噗嗤笑了,哪有闺女这么劝人的,但是,真的好可爱!

戚琉璃抹了抹眼泪,语气依旧温柔,但身上多了些什么,“挽挽,你回房间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一会儿妈妈带你去报警。”

许挽挽点头,迈着小腿进了屋子。

屋里一片狼藉,泛黄的古籍被乱糟糟扔在地上,花瓶们碎了一地。

许挽挽怔愣在原地。

她的小漂亮们,受伤了。

许挽挽撇着嘴,闷不吭声把地上的碎片收拢在木柜子里。

手指被划破好几道口子。

手心上的旧伤刚愈合,再一次被划破,甚至添了几道新伤。

血在擦在花瓶碎片上,衣服上,柜子上。

触目惊心。

许挽挽抱着柜子,往门外跑。

那个蔺老头,一定有办法。

许挽挽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找到蔺老头,修补受伤的小漂亮们。

许挽挽出现的一瞬间,喧闹的围观村民寂静,纷纷给许挽挽让路。

戚琉璃正跟村长描述,瞅着许挽挽跑开,她顾不上其他,抬腿跟了上去。

“这傻子又抱着柜子去哪儿啊?”

“谁能知道?不过傻子好像流血了,也不知道喊疼,这脑子啊……”

“唉,幸亏傻子不是我家的,不然啊,就算养大了,屁用没有。”

“有用啊,会浪费粮食,哈哈哈……”

村长见状,呵斥众人安静,“行了,乡里乡亲的,少说两句,都出去!往人家门口胡咧咧,不嫌臊得慌!”

村长在村里话语权重,又深受爱戴,村民们再想八卦,也停了嘴。

村长叹了口气,帮忙给许家锁了门,又强调了一遍不准靠近许家,等公安来了,得侦查现场破案。

提到公安,村民们也正视起来。

凑在村民外围的许家大嫂张巧儿脸色剧变,赶紧追上村长的步伐,“村长啊,咱们村最近不是在评选最美村镇吗?这事儿要传出去,咱们村名声不就坏了?”

走在旁边的村民也纷纷附和,“是啊村长,许老二家里不缺钱,他们丢点钱就丢点钱呗,咱们村名声坏了咋办?”

“就是啊,不是有个厂子想开在咱们村吗?要是耽误咋办?”

“村长,不能因为一个许老二家,就耽误咱们整个村子呐!”

村长脸色凝重,面对村民们七嘴八舌,他转过身呵斥,“把嘴都闭紧了!这事儿我去镇上找褚和商量。”

“村长,你可得劝劝许老二,让他别让媳妇儿闺女胡闹,咱们村的未来比啥都重要!”

村长挥了挥手,“行了,赶紧回家吃饭去。”

村长背着手往家走,村民们见状,成群散开,继续讨论刚才的事。

张巧儿边走边忐忑,拐弯进了许老三家。

从村里到镇上,许挽挽抱着个沾了血的木柜子跑,小小身板与大木柜形成强烈反差,引得路人频频围观。

胜在正是晌午,吃饭的时间,街上人不多。

“挽挽!跑慢点!”

“挽挽!”

戚琉璃喊不住许挽挽,只能一边大喘气,一边使劲儿跑,生怕被许挽挽甩掉。

路边,封沥拿着一个铁饭盒,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站在原地,盯着母女俩的身影,直到消失在拐角,他才转身拐进卫生所。

镇上的卫生所条件一般,封沥拿着铁饭盒迈进病房。

病床上,应恕正在使劲儿搓衣服,试图把衣服上的血迹硬生生搓掉。

封沥冷嗤一声,把铁饭盒扔到应恕怀里,“头不晕了?”

应恕没搭话,而是直接拆开了铁饭盒,看到粘稠的米粥,两个煎蛋。

他扬眉,“封沥,两毛钱买不到吧?而且,这鸡蛋煎的真丑。”

封沥脸黑,避开应恕的视线,望向窗外,“本来想给你放咸菜,老板说只剩下鸡蛋了,算你好运。”

应恕也不矫情,又抽出了两毛钱,“给。”

封沥接过钱,犹豫几秒后,还是说道:“刚才我看到许挽挽那个傻子正……”

“她不傻。”应恕咽下米粥,认真反驳,“封沥,她不傻。”

封沥怀疑许挽挽给应恕喂了迷魂药,简直比纪云薇的大馒头和糖还管用。

“你看到她怎么了?她没回家吃饭?”应恕问道。

“她抱着一个木柜子在大街上跑,手上沾满了血,她妈跟在后边追。”

封沥简单描绘了一下,余光看到应恕把饭盒往旁边桌上一放,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应恕,你找死?”封沥按住应恕。

应恕眼神偏执,迸发的阴沉郁色比封沥还要浓重,再也没有先前的和善。

他单手攥住封沥的领口,满身戾气,“她去哪儿了?”

“南边。”

封沥话音落下,应恕便松开了手,冲出了病房。

封沥扯了扯被扯皱的衣领,望向窗外,正好看到应恕脚步虚浮的身影。

……

“挽挽!”

戚琉璃气喘吁吁,终于追上了许挽挽的步伐。

一把将许挽挽扯到怀里,声音哽咽。

“挽挽……”

许挽挽看了一眼戚琉璃,冲看门的蔺老爷子望过去,指着柜子里的花瓶碎片:

“它们疼,修补。”

缓了一下。

继而。

许挽挽扯下脖子上的小金锁,血刺呼啦往蔺老爷子跟前捧。

“医药费。”

戚琉璃轻哄,“挽挽,妈妈带你去卫生所包扎,等回来,爷爷就帮你把花瓶修补好?好不好?”

戚琉璃不确定对方能不能修补花瓶,但当务之急是稳住许挽挽,带她去卫生所包扎。

许挽挽固执地望向蔺老爷子。

等着他的回答。

蔺老爷子瞅着许挽挽手上的血,眼神不忍,又敬佩,心道是个好苗子。

“你先去包扎手,等你回来,虽不能全修补完,但修补一个不成问题。”

闻言,许挽挽抬手往前。

把沾满血的小金锁往蔺老爷子手里塞。

蔺老爷子眼底为难,望向戚琉璃,戚琉璃赶紧冲他点头,示意他先收下。

蔺老爷子握住小金锁,黏腻的手感令他心生几许怜惜,拿出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小丫头,现在可以放心去包扎了吧?”

许挽挽点了点头。

转身便轻车熟路往卫生所方向走。

戚琉璃松了一口气,冲蔺老爷子弯腰鞠了一躬,低声道谢后,赶紧追上了许挽挽。

许挽挽步子铿锵,一滴眼泪也不掉,戚琉璃跟在后面,心一抽一抽的疼。

走了五分钟左右,许挽挽看到了跌跌撞撞、脸色惨白的应恕。

她的大漂亮,好像要碎掉了。

许挽挽不高兴。

小步子迈的更快,气势汹汹冲向应恕。

一把擒住应恕的胳膊。

“为什么偷偷跑出来?”

会碎掉!

她的,最漂亮的东西。

不可以碎掉!

许挽挽眼底怒气横生,小脸不善。

应恕顾不上解释,拉着许挽挽胳膊往卫生所走。

原本狂躁暴戾的气息顿时消散,如同风浪停止的海面。

平和,包容。

但隐藏着无数未知又凶险的汹涌。

卫生所。

刚收拾完东西,手上拎着一堆药和铁饭盒的封沥看到二人,默默跟在了二人身后。

戚琉璃一路默不作声,看到封沥和应恕,原本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许家村命最苦的俩孤儿,在最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就已经能独当一面。

戚琉璃跟在三人身后,突然瞥见封沥手里的饭盒,想到许挽挽还没吃午饭,她又转身进了卫生所对面的小餐馆。

这一次,医生把许挽挽和应恕安排到一个病房。

医生处理完许挽挽的伤口,又去检查应恕头上的伤,没有大碍后,夸了许挽挽两句。

“小姑娘,真勇敢,划了七道口子都不喊疼,一会儿让护士姐姐给你拿糖吃!”

许挽挽点头,应付一下医生的关心。

戚琉璃拎着四个铁饭盒,进了病房进了病房。

医生瞅见戚琉璃哭得眼睛红肿,咽下了教育家长的话,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默默退出了病房。

“挽挽,妈妈买了西红柿炒鸡蛋和糖醋鱼排,咱们先吃饭。”

戚琉璃打开饭盒,放到许挽挽面前,“等一下妈妈喂你。”

说完,戚琉璃又把两个铁饭盒递给应恕和封沥。

“你们是挽挽的朋友吧?刚才谢谢你们把挽挽带来卫生所,还没吃中午饭吧?凑合吃点,等挽挽手好了,来阿姨家,阿姨给你们做大餐。”

应恕大大方方接过铁饭盒,极有礼貌冲戚琉璃道谢,“谢谢阿姨。”

封沥有些别扭,迎着戚琉璃和善温柔的目光,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铁饭盒。

二人把铁饭盒打开。

应恕的是芹菜炒肉和清蒸虾盖饭。

封沥的是红烧肉和土豆鸡块盖饭。

二人愣住,这时候比前两年日子好过许多,但肉还是紧俏,平时一个月能吃一顿就很不错,尤其是二人家庭各有难处,吃肉显然是奢望。

他们和许挽挽认识不久,戚琉璃明显是把他们当成了许挽挽的好朋友,饭菜与许挽挽没有任何差距。

“来,妈妈把鱼刺都挑干净了,吃吧。”

戚琉璃夹着鱼肉,动作轻柔,语气温柔,哄着许挽挽吃饭。

许挽挽盯着戚琉璃红肿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小眉头紧皱。

伺候着许挽挽吃了半碗饭,许挽挽就摇头了。

她没有多少胃口。

戚琉璃愧疚,“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许挽挽拍了拍戚琉璃,黑眸滴溜,盯着应恕和封沥:“你们不饿?”

戚琉璃闻声抬头,见应恕和封沥饭盒里的饭没动静。

赶紧催促,“快吃饭,一会儿就凉了,吃凉饭对肠胃不好。”

应恕执起筷子,一口菜一口饭,一板一眼吃起来。

动作有些僵硬,但应恕脸很漂亮,吃起东西来赏心悦目。

封沥见应恕动了,也跟着吃了起来。

“小恕,这几天你住卫生所吗?”戚琉璃‘慈祥’看着应恕。

应恕是她闺女交的第一个朋友,在她这里,是堪比亲儿子的存在。

“我下午回家。”

应恕根本不打算浪费钱住院,他的钱有限,挣钱困难,他的每一分钱都不会浪费。

“你回去是得自己做饭、换药吗?”

应恕眸底黯淡,“是。”

戚琉璃摸着许挽挽的头发,“小恕,你养伤这几天得多吃新鲜水果和肉类,补充好蛋白质才能更快恢复。”

应恕沉默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道,“谢谢阿姨提醒。”

心底自嘲,他仅有的钱根本吃不起几顿好饭,至于更快恢复伤口,于他而言,没什么实质性作用。

“阿姨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不过阿姨有个不情之请。”

应恕打起精神,望向戚琉璃:“阿姨你说。”

他吃了人家一顿肉,怎么也该还回去。

“挽挽的手受伤,我希望她在家养伤,但她一个人肯定会无聊,阿姨想请你和小沥来家里住几天,陪陪挽挽。”

戚琉璃说完,许挽挽从她怀里爬出来。

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应恕,“陪。”

她的大漂亮!

稚嫩的嗓音霸道,又理直气壮。

戚琉璃冲应恕歉意一笑,低声纠正许挽挽,“挽挽,我们是在邀请,要有礼貌。小恕哥哥和小沥哥哥答不答应,要他们自己决定。”

小恕哥哥……

小沥哥哥……

俩人一个耳尖通红,一个别扭撇开了视线。

许挽挽伸出手,推开戚琉璃的脑袋。

望向应恕:“应恕,答应。”

语气霸道。

小奶音稚嫩又嘹亮。

戚琉璃:……

应恕掀眸,望向许挽挽,瞧着她凶气十足的鲜活表情,乖乖点头。

戚琉璃尴尬笑了笑,“挽挽年纪小,不太懂事。”

应恕淡定反驳:“挽挽很懂事。”

“……”

戚琉璃见搞定了应恕,便望向封沥,“小沥,你……”

“抱歉阿姨,我最近有事,不能过去。”封沥指甲掐进手心,面色如常吐出拒绝的话,“阿姨,我先回去,谢谢您的午饭……我会还您的。”

封沥拎着他带来的铁饭盒,在戚琉璃欲言又止的表情下,踏出了病房。

病房外,封沥抬起手。

手心被掐出血印,有点疼。

但达不到用药的程度。

他仅有的药,不需要浪费在这些小伤口上。

封沥以为,他是悄无声息离开的,没有人在意。

病房里。

“妈妈,你怎么又哭了?”

许挽挽眉眼染上燥意,抬手去擦戚琉璃的眼泪。

她不喜欢戚琉璃这种哭。

她喜欢在小院里,戚琉璃抱着她哭。

应恕闻声望去,眸光闪烁。

戚琉璃看着许挽挽清澈乌亮的眸子,干净到不染杂质尘埃,勉强笑了笑,“挽挽,妈妈只是心疼小沥哥哥。”

“心疼?”许挽挽抿唇,“那你把他偷回家,他没有爸爸妈妈,好偷。”

戚琉璃噗嗤笑了,抚着许挽挽的头发,轻声解释,“挽挽,偷孩子是违法的,不能这样。”

许挽挽望向应恕,眼神慌了慌,但立马一脸镇定,“哦。”

只要应恕不说,没有人知道应恕是她偷来的。

应恕看着许挽挽如临大敌,但强装镇定,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脑海中回荡着——

“应恕是我的。”

心软乎乎的,像是阳光下的棉花团。

在病房歇了一会儿,戚琉璃带着许挽挽和应恕去拿了几天的药,又带着俩孩子往镇上的家走。

镇上的院子不大,没有村里的五间大瓦房大,也没有足够的地种菜,但胜在院里是青砖,足够平整干净。

许褚和忙着厂子的事情,除了睡觉,几乎不在家待着,饭也不在家吃,院里几乎没有生气。

戚琉璃把药放屋里,一回头,许挽挽爬到了院内枣树上。

应恕站在树下,仰着头,紧皱眉头,手臂微微张开,像是随时准备接住许挽挽。

戚琉璃头发炸起来,火急火燎跑到枣树下边,“许挽挽!你给我下来!找抽是不是!手刚受伤就胡闹,没揍过你是不是!”

许挽挽扒拉着枣树上的果子,黑眸疑惑,翻了翻以前的记忆,诚实摇头:

“没有。”

记忆里,戚琉璃真的没有揍过孩子。

她只会哭。

戚琉璃磨牙,气也消了大半,又恢复了温柔妈妈的模样,“挽挽,你还受着伤,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许挽挽耿直回答:“去卫生所包扎。”

戚琉璃:……

应恕听到戚琉璃牙齿咯吱咯吱响,心底好笑。

他抬起头,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为他本就漂亮惊艳的脸,镀上一层金光。

“挽挽,树上的枣子有我漂亮吗?”

戚琉璃:?

只见,许挽挽果断摇头。

“那你下来,我陪你玩。”

&戚琉璃望向许挽挽,见她小脑袋猛点。

然后,呲溜,从树上滑了下来。

戚琉璃愣愣瞅着许挽挽捧住应恕的脸,小脑袋凑上去。

戚琉璃瞳孔放大,满是震惊。

在她即将冲出去时,许挽挽后退,放下了捧着应恕脸的手。

“应恕,你最漂亮!”

应恕红着耳朵,一脸羞涩。

戚琉璃:她闺女会撩妹!不对,撩男!

许挽挽欣赏了一会儿应恕,突然想起被打碎的花瓶,小脸立马紧绷。

瞬间不高兴。

应恕和戚琉璃心被吊起来,立马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许挽挽转头朝外跑,被应恕拽住了后衣领。

“昂?”

许挽挽疑惑。

“挽挽,外边太热,中午又没什么人,你去哪儿呀?”戚琉璃赶紧搂住许挽挽,不想让她出去乱跑。

手上的伤还没养好,可不能又添新伤。

“我的小漂亮们,在蔺老头那里。”

许挽挽解释清楚了。

戚琉璃深吸一口气,“挽挽,妈妈陪你一起去,还有,要叫蔺爷爷,要有礼貌。”

许挽挽迟疑一下,“蔺…爷爷?”

蔺老头才几十岁吧?

她可是几百岁!

“对呀。”戚琉璃没忍住,捏了捏许挽挽白嫩的小脸,笑弯了眸子,“挽挽这么聪明,一定不会叫错,对不对?”

许挽挽黑眸滴溜,戚琉璃好像以为她什么也不会。

迎着戚琉璃温柔似水的眸子,许挽挽勉为其难点头。

“嗯。”

喊叫喊吧,反正她现在看上去才四岁。

许挽挽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一个转身,甩开戚琉璃就往外冲。

戚琉璃:……

见状,应恕跟了上去。

许挽挽在前边跑,小步子又稳又快。

应恕和戚琉璃在后边紧追不舍。

推着自行车的一对小情侣笑笑闹闹,女生指着许挽挽,对男生笑言:“以后我们的女儿也会那么漂亮吗?”

男生憨憨一笑,“肯定漂亮,随你。也会健康,你瞧那小丫头跑得多快!”

俩人羞涩对视。

戚琉璃一脸懵逼,没好意思打扰小情侣的浪漫幻想:

谁家有个这么壮实的女儿,以后肯定不缺锻炼!这两天跑的步,比上学跑操还累!

许挽挽跑到垃圾站时,蔺老爷子正坐在地上,面前一堆工具,还有一只小酒壶,他正对着花瓶修修补补。

见到许挽挽,蔺老爷子笑颜展开。

“小丫头,手好点没?还疼不?”

许挽挽摇摇头,“什么时候修好?”

“别急,今个儿修一个磕碰少的,其他的得过个几天才能修补完。”蔺老爷子怕许挽挽伤心,赶紧保证,“你放心,铁定给你修补好。”

“你什么都会修吗?”许挽挽歪头。

澄澈的黑眸如一汪清泉,蔺老爷子撞进去,不禁心软几分。

声音越发轻柔,“会修,这些瓷器、画卷啥的,我都会修。”

“小丫头,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学,我还能教你其他的,只不过不太方便说。”

蔺老爷子余光扫了一眼追过来的戚琉璃和应恕,想抓紧时间忽悠许挽挽拜师。

毕竟,在玄门,好苗子都是靠抢的。

万一,以后这小丫头被他师兄弟瞅见,不得抢的头破血流?

所以,为了避免出现纷争,他一定要先抢到这个宝贝小天才!

“你拜我为师,绝对不会吃亏,我保证!”

许挽挽盯着蔺老爷子。

瞧着他身后的金光和黑气,眨了眨眼。

“可是,你中毒,快死掉了。”

蔺老爷子一惊,瞬间压低声音,扼住许挽挽的胳膊,眸子锐利如鹰,“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只有他师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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