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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不出一周的功夫,步越就把自己重新做好的机械蝴蝶递给了卫青杨。

“怎么不一样了?”卫青杨问。

之前的是天堂凤蝶。

“不喜欢?”步越说着就要拿回去重做,结果被卫青杨立马拽住手腕。

“喜欢的。”

“你做的都会喜欢。”

步越心里突然软成一片,捏着卫青杨的后颈把人按过来亲了一口。

卫青杨猝不及防地被他亲吻了一口,有点不好意思道,“干嘛呀?”

“亲你啊。”步越说的坦荡。

卫青杨撇开脸,视线在面前的机械蝴蝶上停下。开关一按,蝴蝶在机械的带动下开始振翅。

“要是真的就好了。”卫青杨突然嘀咕了一句。

“嗯?”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从哪里搜刮出这么一句话,非常突兀地开口——

“要一百个春天死去,蝴蝶才会忘却相思。”

“胡言乱语什么呢?”步越掰着卫青杨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自己的指尖。

卫青杨几乎是惊呼出声,眼里闪过一丝喜色,步越的指尖上正停着一只猫头鹰蝶。

卫青杨像是怕吓到了这个小小的生物一般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步越,“这是,真的吗?”

步越笑了笑,“当然。”

“可以人工饲养的。”步越把指尖上停着的猫头鹰蝶朝卫青杨的眼下又递了递。

“会不会死啊?”卫青杨抓着步越的手腕凑近看。

步越想了想,“听说饲养的好的话可以活两个多月。”

“真的吗?”卫青杨轻轻地眨眼。

步越捉住卫青杨的手,把指尖上的蝴蝶过给他。

蝴蝶的翅膀上半部分棕褐色里蕴藏了一点金灿灿的光芒,下半部分的黑色鳞片因光线的折射而呈现出深蓝色的光泽。

看起来漂亮极了。

卫青杨在手机上查了一下,果然如上面的百度说明一样,蝴蝶后翅中央的两个醒目的大圆点会像眼睛一样炯炯有神,你盯着它看的时候,好像它也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你。

“怕吗?”步越问。

卫青杨摇摇头,“还挺可爱的。”

“你从哪弄来的?”

步越笑着不回答,“喜欢吗?”

卫青杨点点头,“喜欢。”

“喜欢我吗?”

“啊?”

看着卫青杨愣怔的表情,步越抬手掐了掐他的脸,“好了,不用说了,喜欢。”

步越在这边停留的时候越久,公司那边催促他回去的事就越多。他是想过带卫青杨一起走的,但是上回程医生说的话却又点醒了他。

他不能再刺激卫青杨了。

哪怕和卫青杨已经说了好多遍自己一定会马上回来但他心里还是担忧,他怕卫青杨出个什么意外或者突然认清自己不是幻觉后就又跑了。

为了让自己放心,他还花钱雇人在这边帮着盯着卫青杨,直到他回来。

来去耽误了起码有一周的时间,步越已经把各种手续都简化放权,但还是有很多工作业务上的事需要他亲自处理,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时间一再压缩,哪怕是加班也提前把各种工作都处理好,一处理完毕后就立马飞回来找卫青杨。

看着卫青杨在街上闲逛买糖葫芦吃,步越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稳步朝他走过去。

“我回来了。”

卫青杨的身形一顿,迟疑地转身。

没有见到臆想中笑容,步越心慌了一下,立马上前抓住他的手,“你……”

卫青杨的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他把手中的糖葫芦递过去,“吃吗?”

步越盯着他的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凑过去咬了一口。

“程医生,我的幻觉好像又严重了……”

“我好像看见了三个人……”

“三个步越……”

三个步越?

脑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像紧绷的琴弦一样突然崩断,卫青杨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问,“你为什么会吐籽?”

三个步越,他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三个?

他麻痹自己的那些日子,根本没意识到其中一个是真的。

卫青杨下意识倒退两步,在步越错愕的面孔中转身直接就跑开了。

不能。

不能让步越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

不可以。

不行……

卫青杨明明跑得很快了,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停下,什么东西把他勒地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开始剧烈地拍着自己的头,疯狂地尖叫着。

周围人被吓到了纷纷躲开。

步越把人紧紧地捞在怀里抱住,卫青杨挣扎地越厉害,他就抱得越紧。

“别怕。”

“是我是我是我……”

“卫青杨,青杨啊,青杨……”

“别慌别紧张别……”

话还没说完,卫青杨就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步越箍紧他的手腕上。

身后人倒抽凉气,但却没放手,反而搂得更紧。

卫青杨断断续续的哭着,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哭到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卫青杨看见面前坐着的人。

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这三年来每天都陪他在幻觉里度过的人啊。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幻觉了。

察觉到卫青杨醒了,步越立马上前,“饿不饿?”

“还是渴不渴?”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卫青杨定定地看着他,他感觉有一点……可笑。

“你走。”

“青杨。”

“你走啊!”

“我不想看见你!”

说完卫青杨就直接翻身背对着步越了。

步越没走,反而帮他掖了掖被角,“长小了,开始有起床气了。”

卫青杨没理他,步越就在他身旁一直坐着。

可不能一直这样。

卫青杨还是得起来吃饭喝水上厕所,他做这些的时候步越一直跟在他身后,这让他觉得非常的难堪。

步越肯定什么都知道了,他那么聪明。

他为什么还不走?他是要留下来看笑话吗?他为什么要和一个精神病待在一起?

步越的示好他当没看见,步越伸过来的手他直接躲开,步越和他说的话他根本没听。

好烦,卫青杨狂躁地乱抓自己的头发。

步越却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头发上放,“抓我的,我不怕疼。”

卫青杨瞥了他一眼,冷漠地转身坐到了角落里。

好烦,卫青杨出门时步越几乎贴着他走,形影不离。

好烦,跑都跑不了。

卫青杨半夜刚翻了个身,步越就立马坐了起来看他的动向。

跟着人到了厕所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卫青杨抗拒任何交流,但步越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走哪贴哪,根本不怕他的冷脸。

好烦。

卫青杨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终于开口,“你能不能放过我?”

步越压根就没睡,卫青杨这些天的动静他也根本不敢睡。

“你能不能放过你自己?”步越问。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卫青杨轻笑一声,“步越,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吧。”

“你舍得吗?”步越拉住他的手,轻轻地按捏他的手掌心。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卫青杨觉得好笑,“我要是舍不得三年前会走得那么果决?”

步越本想说出的话都因为卫青杨这句而在口中艰难又苦涩地蔓延。

“忘了我吧。”

“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步越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但一个活人很难阻止一个想死的人的心。

步越不会放手,卫青杨只能自己动手。

跳过楼,投过河,在街上故意往车上撞,房间里拿刀自残,浴室里放水自杀……

步越一次又一次地把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即便心中再怎么愤怒,也没对卫青杨动过一次手说过一次重话。

“你不就是担心毁了我吗?那我跟你一起死行了吧。”

“你可以试试,你前脚刚走我后脚立马就跟上!”

“你别想独死!卫青杨,我他妈告诉你!”

“你死都得带着我!”

卫青杨不听不答不应。

但他确实后来没再做过这些事了,只是仍旧一直回避着步越。

饭不吃就被人哄着喂,水不喝又被人灌着渡,不说话旁边的人每天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不胜其烦。

每天,没有哪一天不是这样的。

为了照顾卫青杨,步越甚至把公司的大部分业务都交给手下去打理了,所有会议都是线上开展。每天半夜卫青杨睡了他还得加班处理工作,他不能让自己的员工也因为自己的时间而跟着加班。

卫青杨只是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什么都知道。

养了两个多月的猫头鹰蝶在一个阳光高照的午后突然死了。

卫青杨都忘记了伤心两个字怎么写,只是沉默着,还专门用一个花盆把它悄悄埋葬。

“也许吧,你可以遇见无限的春天了。”

步越有时候必须得回公司,他就只能加大人手来监视着卫青杨。房间里的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他收走了,手机连着各处的监控,他能时刻地注意着卫青杨的动向。

工作一处理完毕他就立刻赶了回去,一开门就看见卫青杨正站在门口。

“怎么站门口?”

步越看着他以为他想出去,于是立马放下自己手中的行李,“是不是在房间里憋太久了想出去逛逛?”

“我现在就陪你去。”

卫青杨看着面前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胸腔一阵钝痛。

步越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话没反应,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于是他直接把行李箱扔进门,牵起卫青杨的手就要往外走。

结果没想到被他突然拉住,卫青杨主动地开口道,“不想出去。”

步越一回头,卫青杨慢慢地靠前两步,小声地开口,“我在等你。”

“什么?”步越问出声的时候都怀疑自己可能根本没开口,只是心里的一句疑问。

刚刚那句应该是说出口了,步越想,因为卫青杨回复他了。

“我说我不想出去,”卫青杨说,“我站在门口只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步越不是不愿意相信卫青杨的示好,只是这个时间点突然的示好总让他感到不安。

步越进了门,顺手把门关上,“等很久了吧?”

卫青杨摇摇头,“没有很久。”

步越把人按过来紧紧地抱住,鼻尖在他头发上深深地嗅了嗅。

“我很想你。”步越说。

卫青杨垂下眼睫没说话。

上次步越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卫青杨又是怎么说的?

他记得两人好像都是发的短信。

「我很想你。」

「总有一天会忘记的。」

卫青杨只是稍微这么一回想,都会替步越感到一阵心痛。他当时怎么能这么发呢?步越的心不是心吗?步越难道不是被血肉造的吗?

卫青杨主动把头埋进到步越的肩窝处,两手拽紧他的衣服,良久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步越不知道这股不安从何而来,可能越是平静的湖面就越是波涛汹涌,卫青杨的状态好像变好了一样,或者说好像又和原来的变化不大。

不会寻死觅活了,偶尔还是会对着空气说话,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自己主动往步越怀里钻了,想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干什么都会和步越说了,看起来好像两人都在往一个很好的方向走,但是不是的,步越心理清楚,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能证明他心里的不安确有原因,但……

步越仍留了一个心思。

卫青杨主动说要回老家乡下,问步越要不要一起,他当时欣然应允了。

两人买了一大堆礼品装在后备箱里。

步越开车,卫青杨全程都在车上睡。

步越是晚上六点出发的,早上八点才到。一路在服务区休息了三四次,全程夜里都在赶路。

开始卫青杨还会和他说说话分分神,后来他就只能一个人开了。中途卫青杨醒来的时候还叮嘱他开车慢点,要不在服务区睡一觉了明天再走,步越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说,“你乖乖睡,天亮了我们就到了。”

卫青杨彻底地睡了过去,虽然车上睡得很难受,但是他好像睡眠状况还行,毕竟是真睡着了。

步越把车开进了村口,卫青杨迷迷糊糊地睁眼,看清眼前的景色后他问,“就到了?”

“嗯。”步越轻轻答应。

想到什么,卫青杨偏头看他,“你一夜没睡?”

“哥牛吧?”步越笑。

卫青杨看着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到了门口就把后备箱的东西全部提了出来。爷爷奶奶去周围邻居家串门了,他们俩就只好先进了屋。

“还好重新把楼盖了,不然你这回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卫青杨说。

步越的视线在整个房子内扫了扫,“什么时候盖的?”

“有两三年了。”卫青杨说。

两三年,那就是他当时离开后。

“真好。”步越说。

“你饿不饿呀?”卫青杨问,“我去翻翻厨房里有什么东西吃。”

正翻着呢,就听见门口一阵狗吠,紧接着爷爷奶奶慌忙地敢进来,看清屋内的一个陌生男人,他们警觉地开口,“你是谁?你怎么闯进我们家?”

听到声音后卫青杨从厨房里伸出一个头来,“爷爷奶奶,是我呀。”

奶奶一看见卫青杨,立马跑上去在他背上拍了拍,“回来也不跟我们打电话?”

“以为家里进贼了是吧?”卫青杨笑。

步越在看清那个笑容后几乎是愣住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卫青杨那么轻松的笑了。

是自己把他逼得太紧了吗?

“这位是?”爷爷问。

“这是……”卫青杨一顿,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了。

步越立马接过话茬,“我是步越,是青杨的……朋友。”

卫青杨缩着脖子回到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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