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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他想要卫青杨有双倍振翅飞翔的动力。

 

临海市。

风中裹着一层湿漉漉的海腥味,天蓝万里无云。来来往往的游客很多,斜坡长长向下延伸,直至视线里出现了蔚蓝的大海,这里显然已经变成了一处热门打卡的网红景点。

步越一路跟着卫青杨走。

其实分开也就三年,卫青杨的模样没什么很大的变化,只是身形更加消瘦了。手腕细的仿佛只剩一层包着皮的骨头。

穿越在热闹的人群中,卫青杨买了根糖葫芦。山楂估计很酸,步越明显地看见了他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然后山楂籽吐在手心里的卫生纸上。

一根糖葫芦吃完,步越也跟着卫青杨到了他要去的目的地。

荔安区明心路36号。

临海市精神病院精神病防治所。

太阳温和地照射下来,院里显得一片祥和又安静。花坛里闲散地坐着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年纪有大有小,性别有男有女。

生锈的栅栏铁门被锁住了,里面的人只是两眼无神地看着突然到访的新人。

医生办公室的门在二楼,房门大喇喇地敞开。

卫青杨轻车熟路地找到办公室,然后敲了敲门迈步进去。

医生看见来人并不陌生,脸上挂着笑意,率先打了个招呼,“吃过饭了吗?”

卫青杨点了点头,然后在主治医师对面坐下。

“最近感觉怎么样了?”医生按例询问。

卫青杨欲言又止,牙齿咬着下唇,过了几秒才疑惑地开口,“我感觉我的症状好像又严重了。”

程医生看着他边听边在病历上做着笔录。

“我好像看见第三个人了。”

说着,卫青杨的视线往门口一看,“喏,第三个。”

程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门口空无一人。他继续在病历上记录着。

“我是不是得加大药剂啊?”卫青杨问。

程序停下笔,“你最近碰到熟人了吗?”

卫青杨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实话,我……我都有点分不清我碰见的日常生活中的人是现实还是幻觉了。”

在小程医生这里拿了药,卫青杨直接回家了。身后跟着的小尾巴他也没管。

算了吧。

一直到家门口,卫青杨打开房门进去,步越却停在了楼梯口附近。

“你不进来吗?”卫青杨问。

步越一瞬间恍惚,刚要回答,就听见卫青杨仿佛在和旁人说些什么话,“不是陌生人。”

卫青杨回答的是2号步越。

他正坐在沙发上回头看他,并问他是不是又在和陌生人说话。

步越抬脚进去,屋里并没有什么别的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卫青杨开口问。

其实卫青杨问的是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幻觉里的,步越却以为他在问他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有,几天了。”

开口都变得生涩。

步越不知道卫青杨怎么会去精神病院,更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跟在他身后的时候卫青杨竟然会和空气对话。

“这下家里热闹了。”卫青杨冲他笑了笑。

步越看着面前瘦削的身体,没忍住一把冲上去抱住了他。

步越抱得紧,卫青杨感觉不是很舒服,但步越也抱的不舒服,卫青杨因为太瘦硌的他难受。

难受又心疼。

到底怎么了啊?

“步越,你真讨厌。”卫青杨皱皱眉,“老是不放过我。”

步越还没来得及开口,卫青杨又说话了,像是在和别人对话。

“我不管你们的,要吵出去吵,神经病。”

可这屋里除了他们两个,哪来的别人呢。

卫青杨拜托步越别来找他,他怎么可能不找?只是这三年,卫青杨的行踪不定,步越总是慢一脚,永远都追不上。

而这次他几乎是在得知了卫青杨的地址后就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飞了过来,一来就看见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理智已经告诉他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只是步越在感性上不愿意相信。

他那么好那么喜欢那么优秀的卫青杨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几天步越一直跟他住在一起,卫青杨竟然对他没有什么特别抵触的情绪。

步越几次开口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看见卫青杨那副病态的身躯后他又不问了。每次把人抱在怀里睡,步越只有一个感受,硌。

太瘦了,身体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说是皮包骨也不为过。脸色苍白无力,看起来极度像是营养不良。

步越离开公司的时间太久,为此他还叫人把办公用品送来。他不能走,主要是他不敢走,他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卫青杨了。

他不允许这种事再次发生。

他忙工作的时候也在找医生了解卫青杨的病症,但是医生并没有打算告诉他实情。

“这是病人的隐私,”程序推了推自己的边框眼镜,语气带着一丝警觉,“您哪位?”

“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步越微微皱眉,开口回答道,“步越,是他的……他是我的爱人。”

“你就是步越?”程序打量着他。

步越听见这话后立马问,“青杨他提起过我?”

程序并不打算回答,只是说,“你怎么来了?”

“你的出现可能会让他的状态变得更糟。”

“不爱请别打扰好吗?”

不爱?这天下敢说他不爱的只能是卫青杨一个!

你算个什么东西?

步越看着面前的庸医真恨不得给他一拳。

他了解什么就敢说他不爱?

他要是不爱的话就不会为卫青杨把自己的老子送进监狱去;他要是不爱的话就不会十年里都还在去观察他的动向;他要是不爱的话就不会在得知卫青杨投湖自杀的时候立马从国外飞回来;他要是不爱的话也不会把孙辰辞退,不会把人绑在身边,不会千里追夫到处找人……

不爱。

程序什么都不知道,两字说得倒轻巧。

后面程序说的什么步越感觉自己好像都听不太进去了,脑子里嗡嗡的。

什么致幻剂急性中毒?

什么对时间空间产生错觉,并伴随幻觉,妄想,思维分裂?

什么精神错乱?什么家族遗传史?

什么什么发病……

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怎么连在一起却都听不懂了呢?

回到家后,步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抬手敲门。

敲了三下都没人开门,步越的心一慌,刚准备要踹门进去的时候,门里传来了脚步的声音。

门一开,卫青杨边揉着眼睛边打着哈欠,嘴上抱怨道,“为什么不带钥匙?”

步越拉着人的手腕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撞,下巴贴在他的额头处,“卫青杨。”

“干嘛?”

“卫青杨。”

“你有事?”

“卫青杨。”步越吸了吸鼻子,“我好没用。”

卫青杨愣住了,“你,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我真没用,”步越哭了,“我真是个混账。”

“哎?”卫青杨吓了一跳,立马抬头看,步越泪流满面的。

“怎么了啊?”卫青杨伸手替他擦掉眼泪,“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

“男儿有泪不轻弹。”

步越不说话不解释不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面前的人,恨不得让对方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小心他们笑话你哦。”卫青杨拍了拍他的背。

“谁敢笑话?”

“步一,步二。”卫青杨说,“你看,我没骗你哦。”

步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哪有什么人呢。无法言说的情绪仿佛细雨绵针,根根刺在他的神经上,麻痹他的思维,步越强忍着喉咙处的痛楚,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心疼!

步越擦干了眼泪,牵着卫青杨的手到了沙发那坐着,“上午在家干什么呢?”

卫青杨把鞋盒从沙发底下掏出来,“组装。”

鞋盒盖一打开,步越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巴掌。

碎成渣的机械蝴蝶破开了那两段并不美好的回忆。

卫青杨拿胶水粘贴着蝴蝶的蝶翼,嘴里可惜道,“这回真的是坏了。”

放在身侧的食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步越摸了摸卫青杨柔顺的头发,“我重新给你做一个。”

“真的吗?”卫青杨脸上挂上了笑容。

“嗯,马上就做。”

步越看着那只坏掉的天堂凤蝶,他想,既然能用电流,机械让标本重新振翅,那他是否也能用别的方法让卫青杨重获新生?

这次做他没有选择天堂凤蝶。

他是无意中看到的猫头鹰蝶。

心下一动。

他想要卫青杨有双倍振翅飞翔的动力。

不出一周的功夫,步越就把自己重新做好的机械蝴蝶递给了卫青杨。

“怎么不一样了?”卫青杨问。

之前的是天堂凤蝶。

“不喜欢?”步越说着就要拿回去重做,结果被卫青杨立马拽住手腕。

“喜欢的。”

“你做的都会喜欢。”

步越心里突然软成一片,捏着卫青杨的后颈把人按过来亲了一口。

卫青杨猝不及防地被他亲吻了一口,有点不好意思道,“干嘛呀?”

“亲你啊。”步越说的坦荡。

卫青杨撇开脸,视线在面前的机械蝴蝶上停下。开关一按,蝴蝶在机械的带动下开始振翅。

“要是真的就好了。”卫青杨突然嘀咕了一句。

“嗯?”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从哪里搜刮出这么一句话,非常突兀地开口——

“要一百个春天死去,蝴蝶才会忘却相思。”

“胡言乱语什么呢?”步越掰着卫青杨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自己的指尖。

卫青杨几乎是惊呼出声,眼里闪过一丝喜色,步越的指尖上正停着一只猫头鹰蝶。

卫青杨像是怕吓到了这个小小的生物一般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步越,“这是,真的吗?”

步越笑了笑,“当然。”

“可以人工饲养的。”步越把指尖上停着的猫头鹰蝶朝卫青杨的眼下又递了递。

“会不会死啊?”卫青杨抓着步越的手腕凑近看。

步越想了想,“听说饲养的好的话可以活两个多月。”

“真的吗?”卫青杨轻轻地眨眼。

步越捉住卫青杨的手,把指尖上的蝴蝶过给他。

蝴蝶的翅膀上半部分棕褐色里蕴藏了一点金灿灿的光芒,下半部分的黑色鳞片因光线的折射而呈现出深蓝色的光泽。

看起来漂亮极了。

卫青杨在手机上查了一下,果然如上面的百度说明一样,蝴蝶后翅中央的两个醒目的大圆点会像眼睛一样炯炯有神,你盯着它看的时候,好像它也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你。

“怕吗?”步越问。

卫青杨摇摇头,“还挺可爱的。”

“你从哪弄来的?”

步越笑着不回答,“喜欢吗?”

卫青杨点点头,“喜欢。”

“喜欢我吗?”

“啊?”

看着卫青杨愣怔的表情,步越抬手掐了掐他的脸,“好了,不用说了,喜欢。”

步越在这边停留的时候越久,公司那边催促他回去的事就越多。他是想过带卫青杨一起走的,但是上回程医生说的话却又点醒了他。

他不能再刺激卫青杨了。

哪怕和卫青杨已经说了好多遍自己一定会马上回来但他心里还是担忧,他怕卫青杨出个什么意外或者突然认清自己不是幻觉后就又跑了。

为了让自己放心,他还花钱雇人在这边帮着盯着卫青杨,直到他回来。

来去耽误了起码有一周的时间,步越已经把各种手续都简化放权,但还是有很多工作业务上的事需要他亲自处理,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时间一再压缩,哪怕是加班也提前把各种工作都处理好,一处理完毕后就立马飞回来找卫青杨。

看着卫青杨在街上闲逛买糖葫芦吃,步越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稳步朝他走过去。

“我回来了。”

卫青杨的身形一顿,迟疑地转身。

没有见到臆想中笑容,步越心慌了一下,立马上前抓住他的手,“你……”

卫青杨的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他把手中的糖葫芦递过去,“吃吗?”

步越盯着他的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凑过去咬了一口。

“程医生,我的幻觉好像又严重了……”

“我好像看见了三个人……”

“三个步越……”

三个步越?

脑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像紧绷的琴弦一样突然崩断,卫青杨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问,“你为什么会吐籽?”

三个步越,他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三个?

他麻痹自己的那些日子,根本没意识到其中一个是真的。

卫青杨下意识倒退两步,在步越错愕的面孔中转身直接就跑开了。

不能。

不能让步越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

不可以。

不行……

卫青杨明明跑得很快了,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停下,什么东西把他勒地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开始剧烈地拍着自己的头,疯狂地尖叫着。

周围人被吓到了纷纷躲开。

步越把人紧紧地捞在怀里抱住,卫青杨挣扎地越厉害,他就抱得越紧。

“别怕。”

“是我是我是我……”

“卫青杨,青杨啊,青杨……”

“别慌别紧张别……”

话还没说完,卫青杨就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步越箍紧他的手腕上。

身后人倒抽凉气,但却没放手,反而搂得更紧。

卫青杨断断续续的哭着,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哭到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卫青杨看见面前坐着的人。

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这三年来每天都陪他在幻觉里度过的人啊。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幻觉了。

察觉到卫青杨醒了,步越立马上前,“饿不饿?”

“还是渴不渴?”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卫青杨定定地看着他,他感觉有一点……可笑。

“你走。”

“青杨。”

“你走啊!”

“我不想看见你!”

说完卫青杨就直接翻身背对着步越了。

步越没走,反而帮他掖了掖被角,“长小了,开始有起床气了。”

卫青杨没理他,步越就在他身旁一直坐着。

可不能一直这样。

卫青杨还是得起来吃饭喝水上厕所,他做这些的时候步越一直跟在他身后,这让他觉得非常的难堪。

步越肯定什么都知道了,他那么聪明。

他为什么还不走?他是要留下来看笑话吗?他为什么要和一个精神病待在一起?

步越的示好他当没看见,步越伸过来的手他直接躲开,步越和他说的话他根本没听。

好烦,卫青杨狂躁地乱抓自己的头发。

步越却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头发上放,“抓我的,我不怕疼。”

卫青杨瞥了他一眼,冷漠地转身坐到了角落里。

好烦,卫青杨出门时步越几乎贴着他走,形影不离。

好烦,跑都跑不了。

卫青杨半夜刚翻了个身,步越就立马坐了起来看他的动向。

跟着人到了厕所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卫青杨抗拒任何交流,但步越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走哪贴哪,根本不怕他的冷脸。

好烦。

卫青杨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终于开口,“你能不能放过我?”

步越压根就没睡,卫青杨这些天的动静他也根本不敢睡。

“你能不能放过你自己?”步越问。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卫青杨轻笑一声,“步越,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吧。”

“你舍得吗?”步越拉住他的手,轻轻地按捏他的手掌心。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卫青杨觉得好笑,“我要是舍不得三年前会走得那么果决?”

步越本想说出的话都因为卫青杨这句而在口中艰难又苦涩地蔓延。

“忘了我吧。”

“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步越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但一个活人很难阻止一个想死的人的心。

步越不会放手,卫青杨只能自己动手。

跳过楼,投过河,在街上故意往车上撞,房间里拿刀自残,浴室里放水自杀……

步越一次又一次地把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即便心中再怎么愤怒,也没对卫青杨动过一次手说过一次重话。

“你不就是担心毁了我吗?那我跟你一起死行了吧。”

“你可以试试,你前脚刚走我后脚立马就跟上!”

“你别想独死!卫青杨,我他妈告诉你!”

“你死都得带着我!”

卫青杨不听不答不应。

但他确实后来没再做过这些事了,只是仍旧一直回避着步越。

饭不吃就被人哄着喂,水不喝又被人灌着渡,不说话旁边的人每天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不胜其烦。

每天,没有哪一天不是这样的。

为了照顾卫青杨,步越甚至把公司的大部分业务都交给手下去打理了,所有会议都是线上开展。每天半夜卫青杨睡了他还得加班处理工作,他不能让自己的员工也因为自己的时间而跟着加班。

卫青杨只是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什么都知道。

养了两个多月的猫头鹰蝶在一个阳光高照的午后突然死了。

卫青杨都忘记了伤心两个字怎么写,只是沉默着,还专门用一个花盆把它悄悄埋葬。

“也许吧,你可以遇见无限的春天了。”

步越有时候必须得回公司,他就只能加大人手来监视着卫青杨。房间里的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他收走了,手机连着各处的监控,他能时刻地注意着卫青杨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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