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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蝉声和蛙鸣为宁静的夏夜增添了配乐,在人类最蓬b0发展时过量排放的温室气t,也许仍须漫长的时间才能被自然界消化,然而解除了拘束而恣意生长的植物,和少了冷气、汽车排放废气的舒适空气,仍为夏天的夜晚带来几分舒适的气息。

在漆黑而凉爽的小道中,犬群正缓缓踏上归途。身为领域x极高的物种,犬群用气味划定了固定的休憩范围。即使偶尔为了狩猎而离开,当狩猎结束,本能仍驱使着牠们拖着因饱餐而懒洋洋的身躯回到那片被白狗称为家的领域。

几只狗儿圈起的势力范围并不特别广阔,大致只包含了一个处於市区和郊区交界的一个住宅区,和一个小小的公园。这是一片小而舒适的环境,有可以遮风避雨的建筑,往外,则与猎物充足的郊区接壤,而且没有其他大的犬群和掠食动物来争夺食物。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白狗和牠的主人过去生活的地方。

往郊区的道路是白狗在主人离开後才逐渐带着犬群0索出来的,过去牠的主人较常带着牠去市区内的河堤或公园。然而由於市区的猎物多半t型较小且行动敏捷,对犬类来说并不好得手,因此如今成了各种猫科动物的地盘。在那条通过市区的蜿蜒长河的河岸边是两片茂盛的防洪林,那里虽然有适合犬类奔驰生活的大片空间,而且也满含着白狗和主人相处的回忆,但对犬群来说,在这里就可以安稳的生活下去,实在不需要冒着风险迁徙到未知的远方。

小麦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犬群的的最前端,嘴中还叼着一条猪尾巴。白狗原先试图透过减少小麦的食物份额来惩罚牠在狩猎过程中的失序,然而由於犬群对牠的溺ai,几只年龄较长的狗并不明白白狗的苦心,不自觉的为小麦留下一份额外的食物。

白狗看着小麦蹦蹦跳跳的样子,一丝反省的模样都没有。方才若不是小麦莽撞的行动,导致包围圈来不及完成,否则猪群在冲出重围前就会先被犬群得手一至两只小猪。然而小麦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见状白狗只能在心底暗暗叹气,期盼随着经验增加,牠会表现的更加成熟出se。

不同於去程的匆匆,归途犬群的步伐显得慵懒而惬意,一方面是因为已经填饱了肚子,一方面则是为了顺道去饮水。那里是这片广大水系中的一条小支流,被视作这片广大田地的灌溉用水,即使是这片土地已不再农作的现在,小溪沿岸也经常x1引动物前去饮水。

小溪和那条贯穿市区的大河来自同一个源头。自东方山头娟娟流下的长河,在山脚下分裂出许多支流,由天空中往下看,彷佛树枝般开散出一片复杂的水系。其中最粗壮的主g沿岸自古聚集了许多村落,并渐渐发展成繁华的城市,更远处那些细散的支流,则灌溉了成片的农地。

人类的兴亡如今已成为历史,但即使他们已然离去,仍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许多许久难以抹去的痕迹,例如沿路走来两侧那些沉默凝视的大房子,又例如眼前那些g0u渠和水圳。

久未经人维护,水道中早已堆积满泥沙和各种腐植质,然而溪水仍无私的流泄着,於是被石头和水泥塑型的水道又再次找回当初身为一条小溪的模样。河水从太满的河道中漫了出来,日积月累下,又冲刷出一条更广的河道。当年人类的造物如今已成为河道中央长满青苔的大石。

犬群先是听见潺潺的水声,然後才看见那条反s着月光的河水。牠们迫不及待的靠近河边,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清凉的河水。白狗更甚,将身t泡入较浅的河水中,清洗着自己满布尘土和血水的身躯。

其他几只狗儿怕水,不敢像白狗一般跃入水中,只是在喝完水後趴在一旁sh润的石头的上,感受河水带来的凉意,只有小麦望着在浅水中翻滚的白狗一脸跃跃yu试。

白狗并非为了消暑而浸在水中,若说是为了清洁身躯也不尽然。与水相处对牠来说,更像是一种怀念的仪式,使牠想起过去和主人生活时,为了抵抗洗澡所做的那些挣扎,如今看来彷佛一种彼此间乐此不疲的游戏。

轮胎漆黑的身影蜷缩起来,彷佛融入了石上的y影当中,贪睡又贪吃的牠若出生在过去那个三餐有人喂养的年代,或许会长成一只大胖狗吧!幸运星钻入了草丛中,不知道跑去哪里,和轮胎相反,身为犬类中的探险家,牠几乎总是停不下探索周遭的步伐。

在白狗观察着轮胎和幸运星的行动时,突然有水溅到了牠的身上,原来是jg力旺盛的小麦终於克服了恐惧进到了水中,因浮力而突然变轻的灵活感似乎让牠很是兴奋,於是牠不停乱动溅起了水花,将四周泼得shill的。

白狗正准备警告小麦小心别进到太深的水域之中,吉他尖细柔和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吠叫着。一旁的树丛中,幸运星hse的身影突然冲出,轮胎也自石头上站了起来。白狗也马上注意到了异状,对岸的树丛中正传来声响,似乎有巨型的动物要从其中钻出。

小麦没有发现对岸的动静,只见牠疑惑的左顾右盼,似乎不能理解为何夥伴们突然陷入紧张的情绪中。带着一双尖角的硕大头颅自树丛中探出,然後是一对巨大的肩膀,最後是庞大厚重的身躯,待到其身躯完全展露在月光下,白狗才认出那原来是一头水牛。

水牛的动作缓慢,在牠探出身t的那个林间,又有几头水牛缓缓踱步而出。总共四只的牛群走到河边喝水,这四只水牛有大有小,但即使是最小的一只,都可以让犬群自牠四肢底下排队走过。小麦没有看过牛,其庞大的身t惊得小麦难得安静了下来。

其他几只狗见到是温驯的水牛,早已放松下来,轮胎又再次在石头上趴下,幸运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何时又消失了踪影。吉他默默在白狗附近的河岸趴下,等待白狗上岸。

小麦和白狗静静的看着牛群的动作,小麦是吓得不知该如何反应,白狗则是在默默观察牛群。牛群喝完水後就慢慢走进水里,对犬只来说太深的地方,牛群可以毫不费力的脚踏实地站着。水牛甩动着长长的尾巴,驱赶着河岸边蔓生的蚊虫,在月光的照耀下,他们的动作悠闲自然,却充满力度,使得白狗不禁看呆了。

归去的途中,小麦似乎又重拾了活力,跟着幸运星在队伍旁绕着大圈子跑来跑去,只是幸运星是在探查环境,小麦则认为这是一种玩耍。白狗安静的走着,脑海中仍忍不住浮现方才的画面,牠有时候会想,是甚麽决定了牛和狗的差异?又是甚麽决定了狗和人、人和牛的差异呢?

为什麽这个世界上有这般万物,万物又各自呈现出其复杂而多变的型态,甚至即使同样身为狗,牠自己又为何和身旁的夥伴们有所不同?

月光自林间的缝隙中探下,白狗的毛发上仍凝结着水珠,白se的毛发在月光下静静的折s出一层光辉。吉他在後头看着白狗的身影,觉得这个画面真是好看极了。

树海摇曳着,白狗和吉他各自深陷在自己的思维中无法自拔,四周虫鸣鸟叫,各种夜行x的生物带来了不同於白日的另一种喧嚣。蝙蝠在矮树丛间滑翔,扑向一只只在空中扑腾着的飞蛾,几只囓齿类在高耸生长的杂草间穿梭,野生的甘蔗丛生在杂草间,其根部分泌着甜美的汁ye,x1引着蚂蚁和鼠类x1shun啃食,大快朵颐的田鼠没有注意到,在角落一条蜷曲着身t的长蛇正紧盯着牠肥硕的身躯。

世间万物仍迳自运行着,白狗想起牛群的同时,也想起了被犬群分食而只剩一摊残骨和毛皮的小猪,想起了小猪的兄弟姐妹们,想起了主人。牠渐渐学会忘记过去,然而偶尔牠仍会不小心想起,思考着主人离去的原因,想念过去一起奔跑的河堤。想念河堤上此起彼伏的铃响,和人与犬此起彼伏奔跑、欢笑的声音。

白狗有时会明显察觉自己和过去的差异,牠似乎变得更多愁善感。过去的牠的脑海中思考的,似乎只有那些跟身t本能相关的事情,例如进食、排泄、玩耍。然而现在的牠有时会去思考那些与本能完全无关的问题,又有时牠会想念,想念过去的那些美好,那些回忆。白狗并不明白为何自己需要想念,毕竟仅在脑海中进行的思考活动,无法对现实产生任何改变。

城市的街道上,搁浅着一头头生锈的钢铁巨兽,落叶和尘土覆盖了它们,却仍不足以将其衰亡的身躯完全遮掩。一gu势力的兴起,是否永远意味着另一gu势力的衰败?就如同旺盛的绿意和残破钢筋水泥的对照。

有些低矮的建筑,已渐渐的被爬藤给覆盖,绿意纠缠匍匐而上,自窗台缠绕穿出穿入。然而更多高耸的巴别塔仍傲然挺立着,纤尘不染的玻璃帷幕在yan光照s下闪动着刺眼的光芒,彷佛人类在宣示着主权,宣示着即使他们已经离去,人们留下的痕迹仍永远与自然争夺着这片大地。

顺着大楼外缘的逃生梯,白狗爬上顶楼眺望着整片市区。天空中,白云移动的速度很快,奇形怪状的白墨在碧蓝的画布上肆意挥洒着。高楼的风很大,吹的白狗的毛发狂乱舞动着,如同牠的身形随时会化做一团白墨,一同加入那惊天的创作之中。

午睡到了一半,吉他从休眠中惊醒,发现白狗不知去了哪里,於是循着淡淡的气味,吉他走上了长长的楼梯。然而围绕着高楼的风强劲而多变,轻易的将白狗的气味分子打散,碎裂成吉他无法用鼻子辨识的千gu微风飘散而去。所幸,环绕的楼梯直直向上,没有其他路径,因此吉他只是一gu脑的向上走着。

长河如同一条蓝se裙带自林立的水泥丛林中穿过,白狗远眺着那条长河,默默回忆着过去曾经走过的路径,估算着距离。心中殷切期盼踏上追寻过去回忆的旅途,然而牠仍提不起抛下一切的勇气,无法抛下曾经和主人一起生活的这片土地。

但内心中的某处知道,随着期盼和希望发酵膨胀,总有一天会化成一gu无法抑制的冲动驱使着自己踏上冒险的旅程。

当吉他走出顶楼的安全门,看见的是白狗攀附在墙边眺望的身形,毛发舞动着如同飞散的云朵,眺望远方的眼神似乎隐含着某种盼望。看着白狗的身影,吉他并不明白心中浮现的这gu空荡、失落的感觉来自何处,如同某种预兆般白狗独自远去的身影清楚浮现在吉他的脑海中,牠忍不住惊叫出声。

这时白狗才发现吉他的到来,回头望了最後一眼後,牠轻轻跃下,落在顶楼粗糙的石子地板上。当白狗推着吉他走向楼梯时,吉他回头望去,牠看见漫天飞舞的白云动得好快,好快。

吉他做了一个梦,梦境由许多复杂的回忆交错缠绕而组成。

nv主人从一家修剪毛发的店铺中牵着牠走出,从店铺的玻璃窗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黑与白的毛发柔顺且错落有致的舖散在自己的身躯上,牠并不知道甚麽叫做美,然而在nv主人满意且关ai的眼神中,牠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且神气的生物。

夜半,牠睡眼惺忪的从专属的小窝中爬起,主人的房间难得的在这个时间亮灯。牠踱步进去,想向深夜未眠的主人撒娇,空气中充满cha0sh而带有咸味的水气。主人和nv主人似乎在说着什麽,nv主人看见牠走进,招手示意牠靠近,给了牠一个大大的拥抱,牠t1an着nv主人的脸颊作为回应,然而不知为何,在nv主人的脸颊上,牠嚐到一gu苦涩的咸味。

在一片纯黑寂静的星空之中,牠接触了许多未曾理解的知识,但无论牠以再多的知识和记忆塞满自己的内心,一gu空虚寂寞的失落感始终萦绕,如同黑洞般吞噬着一切情感和回忆,留在牠心中的,似乎只剩永恒的孤寂。

牠有了一个新的家庭,内心中的某个空缺似乎被新的连结给填满了。看着那个白se身影脖子上的项圈,看着对方偶尔露出的孤单神情,牠明白那是甚麽样的孤寂。牠想告诉对方牠能理解,然而却不知如何传达这份心意,牠只能陪在牠的身旁,试着填补那个空洞,就像牠们为牠做的一样。

在梦境的最後,牠看见云,牠彷佛走在那个向上似乎永远没有止尽的楼梯上,追寻着气味,但风,强劲的风将云朵打散,打散成一片片散落天空的棉絮。气味散去了,散得越来越细碎,随着风被带向了无数不可知的远方,转眼,天空中只剩下一片碧蓝,看不见任何一片白se的棉絮。

牠惊醒,却看不见熟悉位置上的白se身影。牠搜寻着牠的气味,却找不到一丝踪迹。牠对天长嚎,柔和悲戚的声音在空无一物的天空中缭绕。

残破的车阵错落在同样残破的道路上,yan光无法穿透层层高楼的阻拦,缺乏合适的土壤,种子也无法紮根在磁砖和柏油覆盖的土地上。偶尔在没有那麽多高架桥和轨道的地方,半si不活的行道树仍试着向天空伸展它们瘦弱的枝枒,然而困si在小小方格中的它们,必须以无数的时间和jg力,才能换来向外扩张的一小步。

行走在si寂城市繁琐复杂的消化系统之中,白狗几乎感受不到生机。偶尔在道路上会看到已久的屍骨,旁边点缀着一个项圈,或是瘦骨嶙峋的老鼠,在y森的下水道口,睁着闪动饥饿绿光的双眼,紧紧盯着白狗的步伐,彷佛期待着白狗因饥饿或疲倦倒下,成为它们久违的大餐。

失去了人类生活的废弃物,这些生活在城市y暗角落的啮齿动物也失去了稳定的食物来源。白狗不知道那些散落的项圈和屍骨有多少是它们的杰作。白狗只是小心翼翼的,不给这些贪婪的食腐者一丝机会。

唯一能在这片扭曲异质的空间中悠然生活的,是那些披覆黑se蛋白质甲壳的昆虫。它们伸着长长的触须,肆无忌惮的沿着街道和墙缝奔行着。偶尔会有饿昏头的老鼠,离开安全的庇护处,在後头疯了似的追逐着这些黑se的生物,而隐藏在暗处的猎手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又是一只饿疯了的老鼠爬出了水g0u,在宽广的道路上嗅闻着气味,牠明显捕捉到了黑se昆虫爬行而过留下的异质味道。白狗看着牠渐渐的接近猎物,小心谨慎的放轻脚步,当目标察觉了什麽而警惕的高举触须时,老鼠全速的扑向对方,灵巧的双爪按住猎物的身躯,锐利的门牙咬穿猎物的身t,开心的衔着那肢t仍不断ch0u动的屍t,才正准备奔回安全黑暗的下水道中享用餐点。

沉默的猎食者已踏着无声的步伐降临。一只灰se的短毛猫,踩着迅捷而准确的猫步,从一旁废弃的车顶紧紧盯着这只老鼠的一举一动。当老鼠因捕获猎物而喜悦的短暂放松戒心时,无情的猫爪从天而降按住了牠乾瘦的身躯。

灰猫衔着si老鼠,灵活的沿着其他动物无法理解的路径爬上了骑楼的屋顶,警惕的盯着注视着自己的白狗,然後转身消失在交错复杂的建筑之中。从临走前的那一次对视,白狗可以清楚感受到,从那双冷冽竖瞳中传达出的警告和杀意。

在这片城市中,没有谁是真正的猎者,也没有谁是真正的猎物。所有还活着的生物都在这数重身分中不断切换,切换的过於频繁时,最後谁也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只知道就这麽苟延残喘的生存下去。

白狗并不後悔踏入这样一座si城,真正令牠懊悔的,是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在漫长的思念之中。牠流连在曾经生活的处所,以为熟悉的地方能使回忆蔓延的速度慢一点,然而思念的情感仍不断的在白狗的内心中膨胀。於是牠才渐渐明白,徘徊在制造回忆的处所,或是重复着记忆中曾经发生的互动都於事无补。真正能令自己从无止尽的回忆漩涡中离开的,只有遗忘,或是找到那个与你一起制造回忆的人。

白狗并不想遗忘过去,所以牠选择另一个在回忆中经常出现的地点作为旅途的第一站。到了那片河堤後,牠将继续踏上旅程,牠要去寻找人类消失的原因,想知道人类究竟去了什麽地方,最後,牠最想做的事是找到牠的主人,然後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牠有多想他。

若城市变成了一片铁灰se的沙漠,吞噬着每个误闯其中的渺小生命,那曾经的公园就是这片沙漠中延续生命的绿洲。

当人类jg心设计的洒水系统开始渐渐失灵後,这些生长在城市中的植栽并未就此枯si,他们只是找回了过去在山林中生存的样貌,在多雨的季节翠绿而欣欣向荣,在少雨的乾季则落下满头的繁叶,收束枝枒等待下一次的雨季。

这些落下的树叶被风给吹散,又被周围林立的建筑给阻挡,於是覆盖了公园里的步道、设施、建筑,也覆盖了外围的一整圈道路。在这些落下的枝叶,以及那些被强风豪雨给吹断的树木倒下腐烂成後,青草和树木的种子有了落地生长的空间。

种子发芽的力量,以及根系向下钻探的力量堪称生命界最强悍的伟力。轻易的钻过了马路的柏油,向下寻探发掘了隐藏於城市底下,可供生命蓬b0发展的广阔土壤。

当树苗在满地的腐土中发芽,意味着自然又再次夺回了一寸原属於他们的土地。

踏过那条被建筑围起的无形界线,彷佛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视野内是那些新生的小树,周围的土地上长满了青草和野花。白se和hse的蝴蝶翩翩飞舞着,在树梢是忙碌奔走的松鼠,和啾啾歌唱的各se鸟类。

白狗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这个公园b犬群地盘中的那个一眼即可望尽的公园还要大得多,在时间的作用下,也就产生了更令人震惊的变化。踩在松软的土地上,白狗往林木茂盛的公园内部走。

越往内走,身旁树木的年龄越大,这些多半是人类离去前就已经紮根在这的树木,以犬或人的年龄来忖度,棵棵都可算是历史悠久的老树。人类曾经铺设的步道已经被吞没,一座座或是大象,或是长颈鹿造型的石制溜滑梯被花草树木给包围,青苔和藤蔓爬上了大象的身t,它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沉默的注视着岁月流逝的轨迹。

动作缓慢的乌gui家族在人工湖中央的大石上懒洋洋的晒着太yan,鸭群在湖岸边漫步着,水中则是一代代繁衍至今的鱼群。白狗有些口渴,牠推测,眼前的湖水应该连接了地下河道,或某种持续稳定的供水系统,才能在人类离去,许多设施停摆多年後,还未变成一摊si水,孕育许多生命。

尝试x的喝了一口,水质并非特别好,但至少喝起来没有甚麽不良的反应。喝够了水,白狗绕着湖岸走了一圈,鸭群似乎认得狗这种生物,远远看到白狗靠近就奔向水中。没有嗅到其他犬群做的记号,白狗推测,这里应该没有犬群栖息,但可能有常来这喝水的犬只,也尝试攻击过他们,所以鸭群才会对犬类抱有戒心。

探了探湖水的深度,放弃了进入湖中捕捉鸭群的打算,白狗转身钻入林中寻找着其他填饱肚子的机会。

轮胎sisi咬住了猎物的後腿,滚动着身躯将猎物带倒在地,猎物另一只没被咬住的後脚疯狂的蹬踢着,试图挣脱猎食者的掌握,然而轮胎有意识的将身t贴紧地面,那只扭动的脚只能无谓的对着天空甩动。

幸运星和小麦斥退着一旁顶着头上弯角,试图上前帮助同伴的山羊。吉他在猎物倒地的瞬间就按上了对方的身t,利牙锁住对方喉管。倒在地上的猎物不停挣扎着,靠着b犬只再大一点的身形,几乎把吉他给甩下身t。然而要害被制且又倒在地上难以施力,最後还是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

其他山羊看到同伴已经断气,只能踏着不舍的脚步离去。相较於犬群的食量,这样一只猎物显然太大了,若非机会实在太好,犬群不会选择这种t型较自己大上许多的动物作为目标。狩猎成功後,犬群尽全力的啃食着猎物的身t,尽可能在食腐的虫鸟来临前装满胃袋。

白狗离开後,轮胎接替了首领的责任。没有什麽繁复的上任仪式,犬群只是自然而然的等待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同伴指示,而轮胎也自然而然的带领大家狩猎。

除了吉他之外,其他几只狗对白狗的离去没有特别的感觉。对於自由的动物来说,si亡、诞生、离去都只是生活的一环,他们早已习惯家族成员的来来去去。

在吉他尽力撕扯着山羊肌r0u的时候,牠看见一只灰se毛发的年轻公狗从草丛中窜出,紧随在後的是同样年轻,黑、白、红各种毛se混杂的狗群。牠们是生活在郊区和山区交界处的犬群,在白狗还是首领时,就经常在郊区的狩猎中遭遇彼此。

过去双方遭遇总是井水不犯河水,毕竟这里并非任何一方的地盘,两方都有在这狩猎的权力。但也许是看到这次的猎物t型较大,轮胎带领的犬群明显无法独自享用,灰毛的首领上前试图分一杯羹。

看到陌生的脚步靠近,轮胎立刻呲牙咧嘴的从猎物身上探起头来瞪了对方一眼。年轻的首领吓了一跳,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身为首领的责任,se厉内敛的对着轮胎吠叫了一声。然而轮胎在看了那一眼後就继续埋头大吃,根本不理会对方软弱的挑衅。

灰毛的年轻首领尴尬的在原地徘徊着,牠後方的族裔们则用期待又畏惧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大餐和那群正在大快朵颐的犬只们。所幸犬群很快就吃饱了,最开始是吉他先到一旁休息等候,再来是幸运星,然後是轮胎。当吃最多也吃最久的小麦也起身时,还有半个身躯的r0u可供给这个年轻的族群。

等到轮胎等犬只踏着悠闲的步伐离开後,这群年轻小狗才放心的冲上前去享用着大餐。

来到了往昔喝水的小溪旁,小麦欢快的跃入水中,享受着清凉的畅快感,吉他则在较浅的水坑中清洁着身上的尘土和血迹。

吉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自白狗离开後已过了大约一个月。吉他不知道白狗要去哪里,会去多久,牠只知道,白狗离开得越久,回来的机会就越是渺茫。牠经常望着那个熟悉的角落,或是爬上屋顶,眺望着白狗曾经眺望的方向。这样彷佛可以感觉到牠仍待在自己身旁。

小麦的身形又长大了一点,几乎长得和吉他一样高了。几只狗儿的身t都呈现差不多的流线型,在流线的身躯下则是充满爆发力的肌r0u,那是长久的狩猎过程中自然而然形成的。虽然身形类似,但肩高和肩宽有着明显的落差。

小麦的高和宽已经接近吉他,但从食量来看,小麦还有再成长的迹象,或许很快就会超越吉他。轮胎和幸运星也许混有一些大型犬的血统,其中又以轮胎更高大一些,吉他抬起头只到轮胎的下吻,宽度更是只有轮胎的一半。

白狗的身形其实并不特别突出,无论是高度还是宽度都b幸运星又再小一点,照理说犬群应该更偏好身材更魁武的轮胎当首领,然而即使是b牠更高大的轮胎和幸运星,还是不自觉的听从牠的指示。也许是因为牠身上带着的那种冷静且沉稳的气质吧?吉他默默在心中猜测着。

小麦似乎喜欢上和幸运星一起行动,玩了一会水後,又兴致b0b0的冲入林中寻找对方的踪迹。吉他上岸後趴在岩石上等待身t风乾,由於牠的身t上仍满是晶莹的水珠,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感受出雨水淋在身上的cha0sh感。雨水滴在轮胎的鼻尖,轮胎挺起上身看着天空,鼻子嗅闻着空气的气味。

雨点并不大,甚至可称得上稀疏,偶尔才有点水滴轻轻打在毛皮上,甚至在弄sh身t前就被t温给蒸发了。然而空气中充满了cha0sh的味道,树林间也开始吹起一阵一阵的风。

轮胎站起身来,唤起了休息中的吉他,转身就踏上了归途。牠走得并不快,偶尔会停下来回头,等着幸运星和小麦循气味跟上。然而从轮胎的神情看来,吉他能感觉到其内心中的焦躁。吉他能嗅到空气中的水气,也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但牠在野外生存的经验不够,判断不出这些现象背後的意涵。

吉他和幸运星追上两狗时,轮胎加快了回程的脚步,几乎是用奔跑的方式移动着。这时雨势已转大,粗大的雨点阻碍了视线也洗去了气味,犬群必须靠得更近才能确保不会落单。

林间呼呼作响的风吹断了树叶和一些较细的枝条,和雨滴一起打在犬群身上,阻碍着犬群的归途。步上郊区的街道时,呼啸的狂风沿着街道迎面吹来,几乎阻得犬群无法前进。路上的行道树发出阵阵悲鸣,街道上的植物不够密集,狂风在缺少阻碍的情况下更是肆意妄为的作乱着。

轮胎带着大家躲进了骑楼,这里停满了一辆辆报废已久,堆满灰尘的汽车,犬群缩在车底躲避外头呼啸的狂风暴雨。车底一片漆黑,甚麽也看不见,只能透过缝隙隐约看见街道上雨点打下溅起一片片的水花。幸好雨水打不进这片空间,几条犬只在这小小的避风港中,用彼此的t温烘乾被雨水打sh的身t。

大雨滂沱的冲刷着街道,马路上满是一洼一洼的水坑。

下水道中隐约传来鼠群慌张的吱吱声,倾泻的暴雨流进地下的管道中,冲袭着这群住客仅存的家园。从即将没顶的堵塞水道中,偶尔会有成群的鼠类被b得窜出街头寻找新家。牠们往常的天敌却没有出来猎杀牠们。不是因为猫对老鼠起了慈悲心,只是这些狩猎者们在强风暴雨的y威下也只能缩在自己的小窝中瑟瑟发抖,期待灾难早日过去。

年久失修的窗台、广告看板,以及大楼外墙的磁砖纷纷被风雨吹落,或是砸在街道上,或是砸在被遗弃的车顶。有些受惊的车辆,耗尽了最後残存的电力,发出报警的哔哔声,为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增添几分诡谲的气氛。

在一所废弃校园的校舍走廊上,踩着shill的脚步,白狗寻找着一个不会淋到雨的避风港。牠已经在这座城市中迷走了一个满月到下一个满月的时间了。

出发前,远远眺望着远方的长河,白狗以为自己已经测定好了方向。然而牠没想到人类的城市竟如此的复杂,交错纠缠的巷道,彷佛一头沉默巨兽蠕动的肠胃,消化着每一个误入其中的生命。每当牠走进一条小路,弯过了一个路口,似乎就又再次失去了方向。

尝试了许多不同的方法试图辨明方向,白狗也曾踏上屋顶再次想再次看清长河在城市的何方,然而当牠到达顶楼,只看见无止尽的大楼堆叠着,阻挡了望向远方的视界。

人类如同这头巨兽t内孜孜矻矻生存着的微生物,随着循环系统在巨兽的t内流转生活着,各司其职的维系着整座城市的生命,以为自己能够自主掌握命运,殊不知自己只是这巨大系统中的小小齿轮。当人类离开了,留下一具硕大无b的屍骸,腐烂、发臭,却仍横躺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吞噬着过客的生命。

白狗不愿就此被消化,不愿就此困si在这座城市中,牠悄悄的在脑海中绘制着地图,辨识着方向。幸好牠在这千篇一律的枯燥城市中找到了足够鲜明的地标,一片片公园绿地除了在这段期间提供白狗生存所需的食物和水分之外,更成了一座座供白狗辨明方向的路碑。

白狗用每座公园中最令牠印象深刻的物品为公园命名,再用不同地点和不同公园间的相对距离作为判断自己位置的基准。例如此刻牠躲雨的这个校舍,就位在距离白亭子公园和大象公园约半天路程处,同时又距离石椅子公园约两个小时的路程。

若非这场暴雨,白狗会再持续拓展着脑海中的地图,就像当年牠找出那条通往猎场的道路一样。事实上,白狗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接近目标了。但许多事是急不来的,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探索的效率实在太差,甚至可能再次迷失方向。对白狗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可以安心避雨的地方。

校舍两旁的玻璃窗,许多早已破损多年,有些地上仍残留着玻璃的碎片,白狗小心翼翼的走过,避免被碎片划破了脚底。一旁的花台上许多植物沿着墙壁一路垂下枝条,光滑的墙面并不能给这些植物太多攀附力,此刻这些枝条如同海浪般随着大风上下摆荡,偶尔会有叶片和枝条被吹断,沿着风在走廊上漂泊着,只有那些攀附着走廊柱子蜿蜒生长的枝条能完全幸免於难。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y暗的楼梯间,白狗沿着楼梯向上走。在楼梯转折处的y暗角落中,忽然一团y影动了起来,像是逃避着白狗一般迅速的往更上的楼层跑动。白狗本能的追逐着y影,在那个短暂的瞬间,牠瞥见了那是一只尚未成年的灰se幼犬。

更重要的是,牠瞥见了小狗那细细的脖颈上,戴着一个红se的项圈。

暴雨落下的街道上,满街的路树被呼啸的狂风带动狂舞着,被吹落的枝叶被风堆积在街道旁的g0u渠中。屋顶的排水道彷佛溃堤的大河,水流前仆後继的流动着,屋角处排水的水管如同高压水柱般不同的倾泻着这些太过汹涌的浪cha0。

骑楼处一格一格停放着锈蚀的各se车辆,再好的品牌,再高的x能,在漫长时间的侵蚀下终究沦为排列着的高价废铁。雨水泼进了骑楼,打在这些车辆斑驳的铁皮上。雨水沿着弧形的车身向下流,满是沙土的车窗上,雨水随着下降的轨迹x1附着泥沙,逐渐变成如墨se的黑水,锈蚀沉默的雨刷已无力挥动手臂,只能看着雨水在车窗上留下肆无忌惮的泼墨。

一台深黑se的休旅车底,四个角落的轮胎早已泄气,只剩一圈黑se的橡胶无jg打采的包裹着钢圈。犬群蜷缩在车子底下颤抖着身躯,躲藏在这许久,风雨却没有稍微减弱的趋势,牠们只能依偎着彼此的身t,偶尔探头看看外面是否变得安全。不知何时,也许是由於这小小空间里温暖的空气,也许是漫长的等待招来了瞌睡虫,犬群一一在狭小的车底陷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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