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滕戡打量着杜壆,瞪起眼道:“底下杜壆面目非。”
杜壆气得目瞪口呆,曹操失笑之余,只得替他解围:“荆南好汉,尽已在此,酆、縻几位,缘何不见?”
李怀笑道:“他两个其实和我等也非一心。待会酒席上,看他如何言语便是,武公,请!”
萧嘉穗、许贯忠对视一眼,都放下心来,这里的主力毕竟是李怀手下,他方才一句“相逢愿共英雄归”,以明彰心意,那几个客将,就算有什么花样,毕竟势单力薄,自然不必惧之。
有分教:昂然谈笑过刀门,潇洒吟怀荡魄魂。胆色已得五虎羡,且将烈酒满金樽。
眼中霸气满堂寒
李怀一副豪爽主人模样,引着曹操几人沿山径向内,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只见层层军帐,新垒木屋,与暮色篝火相映,又有桑竹美池点缀其中,显得生机勃勃。
原来这个山谷,却是一个天然生成的葫芦谷儿:先前两崖堆积巨石的山谷,乃是前谷,恰似葫芦之上腹,此处藏兵之谷,乃是后谷,便如葫芦之下腹。
后谷比前谷大出倍不止,便是铁骑,也足以驱驰。
杜壆打量一番,撇撇嘴道:“好一个藏兵处,难得你们寻见。只是若被敌人大军封住了出口,却不是瓮中捉鳖?”
萧嘉穗伸手指着远方:“杜将军请看那片山崖,若是萧某猜得不错,那崖后当有小路可通深山。”
李怀听了暗吃一惊,这厮如何知道?
他刚才便看见了萧嘉穗,却因心中憋闷,不曾打招呼——当初他执掌荆南时,闻得萧嘉穗贤名,有心效那三顾茅庐故事,三番五次前去访晤,邀请萧嘉穗出山相助,萧嘉穗却只是一味推托,如今见他跟了曹操,李怀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所谓“我追你追成傻波一,你却为他织毛衣”,大约此意。
但是萧嘉穗既然开了口,他便不好装看不见了,笑道:“不愧是萧先生,那山崖若非抵达近前,绝难发现其后藏有道路,先生莫非来过此处?”
萧嘉穗摇头笑道:“萧某虽不识此处地理,却能识人。堂堂‘夺命书生’,岂肯藏兵于绝地?李将军择址此处,则此处必有后路。”
李怀心中微微得意,抱拳道:“先生谬赞了。”
萧嘉穗被李怀视为高人,如今得其一赞,心中顿时畅美难言。
所谓“你抱着娃娃,我还在把你想!”大约此意。
按捺下心潮,李怀又请众人往前,来至中军大帐中,掀帘一看,里面酒宴早已设下,却有四个人早已入席,见了众人来到,兀自大剌剌坐着不动。
左谋,阙翥、縻貹、酆泰。
四人面无表情,八只眼睛,挑衅般望着曹操。
只是縻、酆两人眼神固然凶狠,左谋、阙翥的眼神,却是闪闪烁烁,显得颇为紧张。
见几人作态不善,李怀面色一变,杜壆瞪起双眼,正待发作,曹操却微微一笑,伸手止住众人动作,自己走到这几个对面,大模大样坐下,脸色一沉,寒冰一般眼神,直往他四个脸上扫去。
十只眼珠隔空对望,不过片刻,左谋连忙低头,阙翥赶快扭脸,同时低低吐出口长气,只觉心中擂鼓一般急跳,暗自惊道:这厮眼神,怎地这般锐利?
剩下縻貹、酆泰两个,面对老曹锐利如刀的眼神,也觉有些难当,然而他两个秉性凶狂,心中畏意一生,立刻便转为了怒气。
酆泰重重将桌案一拍,碟儿碗儿壶儿盏儿尽皆跳起,怒喝道:“你这厮瞪了眼欲吓唬谁?”
曹操寸步不让,冷声道:“武某平生,只爱以德服人。然而若是道德不足以教化,迫不得已,也免不得以势压之、以威凌之。”
酆泰怒极而笑:“呵呵,今日倒要看你如何威凌我?”
曹操森然道:“今日来此,只为招降,若不肯降,只得杀之。”
縻貹闻言,桌下摸出大斧在手,一脚踢翻椅子跳起身,一张丑脸紫意愈浓,大喝道:“老子头颅在此,倒要看看哪个能拿去。”
酆泰亦从桌下取出双锏,和縻貹并肩而立。
左谋、阙翥两个吓了一跳,酆、縻来约他们,只道给曹操一个下马威,他两个畏惧二人凶威,只得一并前来,却不知道二人竟然事先暗藏了兵刃。
这两人连忙起身退开,惶惶叫道:“不干我两个事。”
袁朗等五虎都不曾带长兵,见状一惊,齐齐抽出刀剑。
杜壆亦拔剑在手,大步挡在曹操身前。
萧嘉穗、许贯忠冷眼旁观,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笑意:妙哉!纪山军和縻、酆二将,果然不是同心。他两个微微移步,随时准备动手。
眼见大帐中剑拔弩张,李怀连忙叫道:“都莫动手!”
他怒冲冲看向酆泰二人,厉声道:“酆将军,昨日却是你亲口所说,‘宁同好汉子牵马,不给癞汉子当爹。’是你说若‘武孟德’敢来,便见其有胆色、有诚意,大家才好当面锣对面鼓,商议出个章程!李某单人孤马去邀约,武公亦亲自来到我处,你们却何故要拿出这般蛮横作态?莫非昨日所言,都是戏耍我乎?”
酆泰冷哼一声,看向李怀道:“人家条件都没开出,你们纪山军便决意要投靠,岂不是贱?李宣抚,你道我戏耍你,你难道忘了大家当初起事时的盟誓?宁死不降官军!莫非这话便如放屁一般,出声就散?”
李怀被王庆授为宣抚使,因此酆泰称他李宣抚。
袁朗怒道:“你这厮明知故问!‘金剑先生’此前便说得明白,梁山便是武大郎的基业,他混入官兵,不过为了骗些好处。难道你比‘金剑先生’还见得事明?”
酆泰不屑道:“‘金剑先生’便能掐会算,也毕竟不是真神仙!我和縻貹,家里老小都是被官府逼死,和狗朝廷之仇不共戴天,他如今为狗朝廷打仗,我又怎能降之。”
曹操推开杜壆,皱眉看着二人,忽然道:“蔡京第五子、第九子,皆死于武某算计;太尉高俅父子,是我为梁山兄弟林冲报仇,设计杀之。徐州知府,华州知府,高唐州知府,青州知府……死在吾等手中的狗官,数不胜数。”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帐中除了许贯忠,余人都不由惊得一愣。
酆泰、縻貹对视一眼,縻貹道:“哼,谁知道你此话真假,我等却只看见你替官兵打仗,若不是你,凭那童贯,如何能赢大楚?”
酆泰也道:“你便是真好汉,为何又要替奸贼张目,杀灭义军?”
“义军?”曹操冷笑一声:“王庆夺三州不过两年,除了小李先生管辖的荆南,其余两州人口损失过半,你把这叫做义军?分明便是乱匪。朝廷虽然腐败无能,比之你等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