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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

 

“我一个人的……”

几乎是顺着本能说出的话语,丝毫不经过大脑,直接传入我自己的耳中。

我从来没有对除了对小芳之外的人,有过占有欲。

即使对待陈山如物品一般,我也未曾料到我的内心,竟会对他萌发性欲之外的其他的欲望,比如……一瞬间的想要占有他。

为了长久的利益、表面的和谐,我能够将我的所有推给他人。从小就被教育不争不抢才是最好的争抢,破坏长期的和谐只会破坏长期的利益。

尽早谋定、长远考虑。这样的品格足以让我忽视短期的利益、占有的快感,从而更清晰地走好我的每一步路。

退居副会长的位置,只为了兼职组织部的职责,与负责老师打好关系,拿到意向专业的名师面前的引荐刷脸。

与李雪的关系降到冰点,即使顶着被对方当众扇过巴掌的脸。也要厚脸皮地笑脸以待,得体的言辞换取表面的和谐,与对我不利的舆论的停息。

这样头脑明智清晰地走到现在,却在此时跟一个泄欲工具纠缠不清,对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产生占有的欲望。

在什么无可知晓的冲动随本能说出口前,我及时制止了它的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比平常在床上的那些话语,恶意深一百倍的羞辱:

“不男不女的怪物,畸形的人妖。”

我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恶语羞辱过一个人。或者说,在陈山之前,我从未用语言羞辱过任何人。

只有他是例外,让我无法遏制我的欲望、我的愤怒。只要在他的面前,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那些我掩藏在彬彬有礼的外表下,温柔体贴的言辞下,丑恶的个性,在他的面前暴露无遗。

如果再这样失控下去,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在他的面前暴露更深的我的内心。

毫无秩序、毫无逻辑的混乱的内心。

与那个。

让我自己都害怕到战栗、憎恨到想要毁灭的那一个我自己。

“我不是…我不是……”

听到我的话,他猛地挣扎起来,手抓着我的手臂。才高潮过后的双腿软得过分,让他几乎整个人贴在墙上任我摆布。

我能想到他的痛苦。被撞击后眩晕的头部,又被高潮的快感冲击。

但此刻他却强硬地转过头来,眼神一片模糊迷离。

我做的一切,看起来已经让他身心过载,豆大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晕开一片湿痕。与他先前高潮喷出的水晕开的一大片湿痕比起来十分渺小。

他全身都在抵抗着我,眼里涌出流不完的泪水。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毫不遮掩地哭,即使是上次我要赶他走,他也只是藏匿在夜色里,以为我看不见似的当着我的面掉眼泪。

他强硬地转着头,脖子处紧绷出锁骨的形状。为了逃开我的性器,身体一个劲地往墙上贴,沾上满身的墙皮灰尘。一双手青筋凸起,用尽所有力气推着我的手,又推向我的身体。

他的眉眼本身就锋利至极,男性化的面庞配合上他低气压的情绪,看起来并不像是受伤,而是像在隐隐地发怒一样。让看人感觉自己已经惹上了一个大麻烦——如果我不熟悉陈山,看见他扭紧的眉头,我一定会这么认为。

但他现在一定十分伤心吧。不知道为何,仿佛被他心脏跳动频率唤起了共鸣,我的心中也涌进了一大股与他共感一般的压抑情绪。

我看他哭着的样子,有些愣神。没阻止他,想要看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动作。

然后他哭着,强行扭过身来,用力推着我的胸膛。

我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了他的身体,得到自由的他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咬着下唇一副痛苦的样子。

也许是我条件反射装出漠视他的样子,满不在乎的态度装得太成功,他无力地靠上了身后的墙,缓缓地弯下了腰,像在无声地控诉我一般,他低下头哭泣着。

“别…再这样了……”

他在我的眼前一边在嘴里小声地、絮絮地自说自话。

一边摇着头,一头黄毛被汗水和泪水粘湿,又蹭上墙灰,邋遢得让我不忍直视。

“我知道,哈…你讨厌我……你也、很痛苦…我们别再这样了…”

他的脸上也蹭上了灰,衣服上更是满是灰尘和水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脏脏的。

我扫了一眼我的身上,干干净净的,我从一开始就小心避让,一点水也没沾上。

不知为何,我对他伸出了手,但内心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手悬停在半空中。

他以为我要做什么威胁他的动作,条件反射地推上我的胸膛,想要让我离他远一点。见我丝毫不动,他也焦急起来,流着汗喘着粗气,推我的手下了愈发重的力气。

耳边的风呼的掠过,我才发现,我不留神被他推得后退了一步。

来不及感到愤怒。好像把我从内部掏空一样的,也许是傍晚空落落的小巷让我更加敏感,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是啊,他现在已经可以反抗我了啊。

如果是以前,当他认为他有把柄在我手上的时候。反抗,对他来说是一种不知好歹的挑衅。

但现在,我们已经毫无关系,一切已经回归正常。

他站在正常的位置上,用同等的地位,再不是用摇尾乞怜的下位者的地位,面对我时。

他现在怎么不能反抗我了呢?

我明白了,我一直都明白。

我做错了吗?是的吧。

只不过我并不想要改悔罢了。

他仍是喘着粗气,用手推着我的胸膛,下着重力,推得我胸口生疼。

“呃…!”我不由得痛呼了一声。

听到我的声音,他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收回双手。他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他的头颓废地埋下,乱糟糟的头发勾在耳钉上,手颤抖着去抱住自己的手臂。

他用手指紧紧地掐住手臂,弯下腰,埋着头,睁着眼睛无声地流泪。

“……”

长久的沉默,我和他都未言语。

本是由我主导的关系里,长期由我掌控着唯一的言语的权利。我不言语,他个性沉默,我们之中不会有任何交流。

“对不…哈呃、对…”

他今天说话的极限已经到了,表达力缺失让他此刻连向我道歉都难以做到。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头发遮盖住他的眉眼。他弯着腰靠在墙上,像要蜷缩成一团一样颓废。但他抱着双臂的手指,却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肤,像是不怕痛一般地惩罚着自己。

夏夜巷子有些凉的夜风吹拂而过,整日照不到日光的旧巷还算凉快。

我听见风中有谁家晾的旧衣服被风股动的响声,远处断断续续的狗吠让我心下一阵烦躁不安。

陈山的抽泣声已经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小的哽咽声,但是他那被掐得发白的手臂仍未被松开。

我们之间离得很远,几乎像是陌生人之间的的社交距离。

我们的外观也差异巨大。

他衣衫不整,头发也凌乱不堪,裸露的肌肤上还有暧昧的水痕。

而我,穿着整齐的衣服。

根本是,一点脏污都没有沾上。

我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焦虑爬上我的心头,让我动弹不得。

我想要开口,想要说话。

哭够了吗?我想说。

装可怜装的挺像啊?我想说。

想让我认为我做错了吗?我想说。

但看着他的样子,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唯一的感受,是想要逃走,在别的什么情感,从我内心的大大的空洞处涌上来之前。扔下他,迈步走开。

但他说的话,从巷子里空旷的回响,荡入我的心里,让我的心也随着它狂跳。

他也会难受吗,他刚刚哭的时候,内心是在为我所作所为感到愤怒,还是在怨恨我?

我端详着他的样子。

没有补色的发顶和汗湿的头发,扭头时擦在墙上流血的耳朵,重揉着眼睛、紧紧掐上手臂的起茧的手,被汗水和灰尘弄脏的上衣,裤子被扒掉、被水粘湿的带着伤痕两条腿。

我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一直以来,对着这样的一副身体,发泄着我所有的性欲望的。

又是因为怎样的原因,一直以来,一边善待着所有人,一边如此极端地厌恶着他一个人的。

是因为怎样的想法,把他当成母狗、飞机杯、累赘看待的。

他可以是所有的物品,但独独不会被我当做人来看待。所以我可以心安理得地践踏他的尊严,因为他和我不是平等的。所以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抛弃他,因为他只是一个物品。

他甚至没有待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的权利,作为一个人,待在我和小芳的关系里的权利。

他真的如此可恨,可恨到不配被当做人来对待吗。

眼前的他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合,在当时的我笼罩一切的愤怒情绪下,我抽丝剥茧,拼凑起那时的他的样子。

我发现他的秘密的那一夜。

他用流着鲜血的右手,轻轻地抓上我制住他左手的手。

方便我用一只手捏着他两只手的手腕,他不再挣扎,任我凌虐。

他痛的眉头皱起。

我踩着他的裆部,问他,你不怕痛吗?

他沉默地挨过又一阵痛苦,说,他没关系的。

也许是被他那任我宰割的态度迷惑。我扒掉了他的裤子,暴露了他的秘密,破了他的处,掌控了他的身体,后来还抛弃了他。

仅仅是因为那一天的那一句。

“我没关系的。”

我不相信他真的没有关系,我深知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为了等来他自私的一面的暴露,为了证实他也和我一样本质丑恶。

我借着针对情敌为借口,借着我不愿他人插足我和小芳的关系的心理,加强着我的意念。不断地折磨着他,摧残着他的心智。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证明我的想法,还是没有对我展露出,我想看到的,他自私报复的丑陋一面。反倒是我,一点点地,在他的面前变得失控。

但他也会失态,像所有人一样哭泣,是跟我一样的人。

——不,他怎么会是跟我一样的人呢?像我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一个烂人罢了。

我们在本质上,完全不同。

“别装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你跟小芳说了什么?”

我的声音抖得厉害,但这颤抖被他的哽咽掩盖,几乎不可察觉。

我知道小芳的选择,不是因为他,小芳也好,他也好都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这样把错误全部怪给他,能让我心安一点。

他提起衣服,用呆滞的泪眼,望着我,一点点扯着脸部肌肉,嘴角咧出一个勉强的笑脸。

好像这样,就能让他看起来像我一样轻松。

“……”

他僵硬地笑着,沉默地笑着,痛苦地笑着。

“我没,挑拨你们。”

他止住哽咽,一字一顿地,说给我听。

“不是说了…再也不见面…吗?”

“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我熟悉陈山,他觉得自己嘴很笨,是极度害怕说话的,能沉默的时候他一般都会沉默。

越是像这样一句句地不停说话,他反而越是不平静。

比如现在,我能看见他装作无事垂下眼帘拉起衣服时,手指尖攥紧的样子。

“那不是因为你还偷偷觊觎着她吗?”

“我没东西可以威胁你了,你就以为能变成跟我平等的人了?以为这样就能让你有追求小芳的权利了?”

不是这样的。

我清楚的知道,这句话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但我内心的害怕,让我并不想改变这种虚假作秀的态度。

“装得可怜的样子,给小芳看你的那些伤是吗?”

话出口时已经不能挽回,一个个字从我口中说出,深深的后悔感让我的心也跟着颤动。

看着他听着这句话,就连勉强的笑也维持不下去的样子。

那一瞬间,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曾在进门之前,偷偷看到过一次,他在小芳面前笑起来的样子。

他在背光的方向笑着,我看不太清他的样子。只记得当时,他耸着肩,笑起来的嘴角钝钝的,就连压眼眉也舒展成平眉,整个人看起来狠劲全无。不但不可怖,还亲和得像什么小动物一样。

那是真心的笑。全然不似他现在勉强的笑。

就连假笑的嘴角也扯不住后,他咬着下唇,闭上眼睛。

他嘴里挤出几个字来。声音微弱。

乘着夜风,他的话飘进我的耳中。

他的眼里扑闪着泪光,说着一定会惹怒我的话。

他说,对啊,他故意的。

因为他,喜欢小芳,很喜欢,一直都喜欢。

“你现在,能满意了吗…?”

我的人生,也不允许任何的偏航。

任何的犹豫、无用的怜惜,只会浪费我的时间,或是将我引上歧途。

而合理的逻辑,井然有序的秩序,才是这世界上对我的人生最有实质性作用的东西。

除此之外,任何人或事物,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忘了我是怎样把他推向那面墙的。只知道那时,我已经完全从对他的犹豫与怜惜,与其他什么复杂悲伤的情感中解脱出来。

愤怒,充斥着我的内心,我的整颗心都在叫嚣着。

给他点教训。

让他害怕我。

以及,别让他再说话。

于是,我一边骂着他混蛋,一边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上了那面墙,我的另一只手手指伸进他的口腔,凌虐般地用力扣划他的口腔深处的喉咙。

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对他所说的话覆水重收。

效果很好,他再不能说话。

即使胸腔起伏,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但由于喉管痉挛,只能传出闷响的、喑哑痛苦的干呕。

我满意极了,加重了力度,掐着脖子的手指掐入他的皮肉,手指几乎能够感受到他颈椎骨的触感。

而我另一只在他口腔里的手,手指抠挖处,他的喉管痉挛着干呕从未停息。

他那抽动着想要获取氧气的破碎呻吟,和被扣刮喉咙内壁止不住的干呕的声音,全部被我另一只更紧地掐按上他的脖子的手阻断,流出的涎水由嘴角被我抠挖他脖子的手带出。

他整个人被按在墙上,虚起的双眼一个劲地翻白,一边翻白一边颤着眼皮涌出泪水。这在我眼里不过是与平常如出一辙的色情景象,只是平添了几分窒息的暴力之美。

但另一只手中的他的颈动脉跳动得厉害,提醒着我我正在掌控着他的生命的事实。

而他的痛苦越多,我的愤怒就越少。看见他痛苦的表现,我心中却逐渐变得平静。

他先开始还有激烈的挣扎,脖子一边回缩一边颤抖,艰难地呼吸着微薄的空气。后来,当他的肩膀也跟着一起抖得厉害时,空悬着的双手才逐渐无力地垂下,跟着整个身体往下颓然坠去。

我松开他的喉咙,一把扯出我插入他喉咙不停搅动的手指,带出晶亮的垂丝银线。

我清楚的感觉到,当他的痛苦达到顶峰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一丝被鼓励一般的兴奋。

我只是冷静地审视着脱力坠倒在地,伏在地面上背部剧烈起伏着的他。一边按住胸口,因为呛水咳个不停,一边因为缺氧贪婪呼吸着空气。激烈地抽气、激烈地咳喘,快要闭过气去的他。

这是报复啊,陈山,这次是你应该替那个红毛混混受的,为了他掐我的那下。我想。

我用鞋尖踢了一下他撑住地面的手。

“故意挑衅我是吗?”

“喂,陈山啊,你还蛮知道怎么惹我生气的嘛。”

我笑着,然后,狠狠地踩上了他的手。

报复,这是为了你这脏手扇我的那下。

我自认并不是喜好施虐的人。虽然床上经常故意让陈山痛,但大部分时间,我都把这一点归咎给,我想要羞辱陈山的噬痛体质。

但不知为何,太过顺心满意的感觉,让我心中的愤怒逐渐转化为兴奋和暴力冲动。

也许是陈山承认他喜欢小芳,既符合了我猜测的他跟小芳的关系,又符合了我存心报复他这一逻辑。

这一切的一切,完美地将我的所有反常行为,合理化成了对情敌的“报复”。

他问我满意吗,虽然这是他在存心挑衅、有意惹恼我。

但无可否认,我对他的话十分满意。

比起面对着他,“因为爱恨情感纠缠,身体也毫无原则地与他纠缠不清”的我。

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彻底变为光明正大地狭隘着,“因为想要报复情敌,所以惩罚着他”的我。

这样的身份,要让我满意得多。

“怀着龌龊的想法,随便插入别人的关系,把别人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干了这些事,还来问我满意吗?”

我弯下腰,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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