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剧情
今天李文东早早地散了场,他家地也不多,这几天实打实的埋头苦干也就剩一点了。
像是浑身泄了气一样,李文东抗着锄头闷着个脸往回走。走到村口,他脚步微顿,像是经过短暂的思考,然后向右岔口走去。
是突然喝口酒,他在心里这样说道。
巴掌大的村庄自幼在这长大是最熟悉不过的,右岔口一拐弯就是小卖部。李文东平日里很少来,他自己一个人过,也不贪吃享受,就是家里调料什么的少了才来一趟。
这时候小卖部的人不多,李文东慢悠悠的走着。
小卖部旁边有道儿狭窄的胡同,两旁长了几棵大槐树,茂密的树冠长的很高,将小道的上空遮的严严实实的,不透多少光,看起来有些阴森。
往里走只有一户人家,是沈初家,他小时候还去过。
那时候沈初刚死了妈,村里小孩都欺负他,沈初不知怎地发现和他在一起就不会被欺负,于是开始粘着他。李文东比他大了几岁,沈初死了妈,他又何尝不是,幸运点的是李文东他爸争气,不是混蛋。
不过那时候李文东整天忙着怎么给家里干活,哪有时间管这个小屁孩。到底是差了几岁玩不到一块去,而且沈初从小小嘴就喜欢叭叭,烦人的很。李文东不是很喜欢这个狗皮膏药。
再然后两人越来越大,沈初也去了城里上学,一年到头的也见不了几次,见了面那白白净净的小子也不理自己,看都不敢看,怎么就突然说喜欢……
“拿走吧,不要钱。”张翠敏倚在柜台上看了眼李文东手中的白酒,眯着笑。
思绪骤然打断,李文东回过神来,“不用,”
他拒绝的很干脆,知道这就是客套下,“带钱了。”
“哎呦,不用给。”张翠敏摆了下手,她穿了个大领子碎花裙子,和村里其他女人比,很是洋气,虽然年近30,但保养的很好,整日不下地不干活皮肤很白。
“多少?”李文东简言意骇地问道。他今天很累,实在不想虚假的客套,尤其是这个女人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看得他烦。
“两块,”张翠敏撇了下嘴,她自然是看出男人沉着个脸,一幅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可还是止不住的想逗他。
方圆十里多少人都惦记的汉子,谁不喜欢。
“我说你也不叫我声嫂子,”张翠敏托着下巴有些埋怨的意味,听着又像是撒娇,“好歹嫁给你强子哥了,就算他不在了,也得叫个什么吧。”
李文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头都没抬,实在不想搭理,低着头掏出了两块钱放在了桌子上,也不管对方收不收,转身就走。
“出事啦!快快快——”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老太婆,大口地喘着气,“沈家那小子快,快去——”
话音落下,张翠敏露出惊慌的表情,她还没张口询问怎么回事,只见沉着脸跟木头似的李文东皱了下眉头,然后扔下手中的东西拔腿就跑,丝毫不给人犹豫的时间。
玻璃瓶子在半人高的空中坠落然后“啪”地一声碎了,顿时酒香四溢,玻璃渣四溅。
昨夜下了场雨,再加上道旁槐树的遮掩,土路有些泥泞,不过只片刻,李文东就到了沈初家。
有些年头的破旧木门敞开着,一眼能将这家人家尽收眼底。不同其他人家种满菜养着鸡鸭鹅,沈初家的院子有些荒芜,一旁的墙角还堆着刚蔫了的杂草,看起来是久无居住刚有人气儿。
李文东站在堂屋门口前,嗓音嘶哑地叫了声沈初。
无人应答。
只有隔壁王大妈家的鸡“咯咯”的声音。
他推了推门,老旧的屋门从里反锁着,“吱”了声,敞开了一道两指宽的门缝。
李文东的心徒然绷紧,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使劲撞了下门,试着将门撞开,扩大了的门缝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内的情形,左边房间的门已然不见,能看见半边床尾。
就在此刻,李文东的瞳孔猛然放大。
粉色牡丹花床单上,一截纤细修长的小腿直挺挺的伸着,往下看是一双白皙的脚。
李文东一边撞门一边焦急地冲着屋内大声喊沈初的名字。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响应,像是
这个念头只出来一瞬,燥热天气下的李文东硬是打了个寒颤。
“沈初——沈初!”
“醒醒!”
”沈初!”
……
“怎么回事?”稍后赶来的张翠敏和邻居王大妈询问着。
一向寡言少语沉稳的男人在此时看起来有些暴躁焦急,眉眼间透着股煞气,只是一个劲儿的撞着门。
张翠敏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有些陌生,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还是王大妈扯了她下才有了动作。
木门在三人的撞击下激起许多尘埃,飘在空中来回起伏。这木门看着破旧,却实在结实,撞了多下依然坚固,丝毫没有要开的意思。李文东眉头紧皱,目光搜寻着四周,试图找个工具。
目光扫过一旁昏黄的窗户。
“咔嚓咔嚓——”一声噼里啪啦后,玻璃碎了一地。
屋内的情形清晰可见,只见床上的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半条毛巾被盖着肚子,裸露的四肢同样白得刺眼。
整个人毫无生气。
眼前的景象冲击着李文东的视线,手举着砖头僵硬了几秒,一旁的王大妈和张翠敏发出惊呼。
“他这是死了?”
李文东神色阴沉地瞥了眼张翠敏。
接着李文东徒手将木玻璃框掰断。
“小心——”
身后传来张翠敏一声惊呼,话音尚未落下,只见李文东飞身跳进屋内,伴随着脚下的玻璃咔嚓声来到了床前。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安静的屋内除了他沉重的呼吸声静得连跟针掉的声音都能听见。
前几天还是个充满生气狡黠的青年,如今一动不动的躺在这。乌黑的碎发遮着额头,更衬得他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无血色。
“沈初”
李文东艰难地开口叫了声名字,当指尖感受到青年微弱的鼻息,李文东提起的心伴着这丝气息放下了一半。
指尖划过青年的脸颊,异于常人的体感温度让李文东再次方寸大乱,他抱起青年转身就走,还贴心地为青年裹上了毛巾被遮住身体。
“沈家小子怎么了这是?”王大妈扒拉着就要上手摸。
李文东侧身躲过,简言意骇道:“发烧。”
“哎呀,这好端端地怎么发烧了?”王大妈感叹道。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该不会是前天他救张家那小子的缘故吧?”
“那天我看他回来好好的,也没在意,这一连两三天没见着面了,刚蒸的馒头想着给这小子送点吧,谁知道……”王大妈懊悔地嘟囔着,“我应该多关照关照他的,一个小孩家自己住,他爹就那个德行,唉。”
李文东抱着沈初快步向村诊所走着,捕捉到关键字,“什么救人?”
“就前天张家那小子落水了,正好让沈初碰见了,跳下去救他。”
“那小子扒拉着沈初不放手,硬是把人给摁下去了”张翠敏插嘴道,“后来跳下去俩仨人才把他们给救上来了。”
李文东越听脸色越深,生出来一股闷气憋在胸头。
看了眼怀里的人真想摁在那打一顿。
脱了裤子,朝pg上狠狠甩几巴掌,看他还逞能不逞。
就那点三脚猫的游泳功夫他能不知道,还是跟在自己身后学的,狗都比他会游,还敢去救人。
怀里的沈初被毛巾被裹得像是蚕宝宝,只露出双脚,双眼紧闭,乖巧地贴着李文东的胸膛。似乎是感受到男人的怒意,小声地哼哼了两声。
李文东托着他将他往上提了提。多大的人了,浑身没几两肉,跟只猫儿一样。
大夏天的本来就热,沈初还发着高烧,又被李文东这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抱在怀里,隔着薄薄的毛巾被都能感觉到李文东身上炽热的体温。
他皱着眉,嘴唇微张,身体下意识地蠕动着,想要挣脱男人的怀抱,连同双腿也扑棱了几下。
“别动。”李文东冲怀里的人低吼道。
真是发个烧都不安分。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凶,李文东低头又安抚道:“别动,马上就到了。”
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村诊所离沈初家有段距离,李文东抱着沈初一路小跑硬是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到了,累得张翠敏和王大妈跟在后面喘得不行。
诊所原先是一个小学,后来小学和邻村学校合并,就空了出来,原先的老村长申请这成了诊所。虽说前身是一所小学,可也没多大,一共就三间教室,一间还不能用。目前诊所就一个大夫,是老村长的儿子,还有一个外编人员。
李文东一进大门就破了嗓子喊“沈成延!”
“沈成延——”
偏房里出来一个戴眼镜的温润青年,穿着个白衬衫,有几分知青的感觉。他身后又出现一个高大的青年,眉眼犀利,看着年纪比他小几岁。
“怎么回事?”男人开口问道,看到李文东怀里的人,瞳孔放大,“小初?”
“快,把他放床上。”
李文东喘着气抱着沈初进去,将沈初放在了床上,简言意骇道:“发烧。”
“落水救人,应该烧了有两天了。”
沈成延越听眉头越皱,“怎么现在才送来?”
李文东哑口无言,动了动嘴唇,“我我不知道”
沈成延甩了甩手中的体温计也想到了什么,看着昏迷着的沈初叹了口气,心疼又无奈地说了句,“死鸭子嘴硬,瞎逞能。”
“让你过来一起住不过来。”
沈成延将体温计放在沈初腋下,示意李文东让他夹好,“抱住他,让他夹好。”然后接着对身后的青年说道:“阿雨,你去打点温水过来。”
男生“嗯”了声,扭头走了出去。
“拿毛巾。”沈成延冲着男生离开的身影嘱托道。
“知道。”
阿雨刚出门,张翠敏和王大妈就进来了,三人碰了个脸对脸。
阿雨朝她们点了点头,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都来多久了,见人都不说话,怕不是个傻子吧。”张翠敏嘀咕了一声,可还是被沈成延听了个正着,抬眸看了眼女人,眼神间丝毫不见方才的温润。
两人的到来让本就不宽敞的诊所显得有些拥挤,还很吵。李文东听得烦,强忍着情绪让二人回家去,一旁的沈成延也帮衬着,安抚两人没什么大事,放心回去就行。
眼下正是最忙的时候,趁着落黑还能干点活,两人这才走了。
诊所又恢复一片安静,只有沈成延配药时的玻璃碰撞声。李文东抱着沈初,将他揽在怀里,一只手摁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替沈初整理被角。
青年在他怀里安静的不像话,很乖巧,也毫无生气,病恹恹的,和前几天那个生气狡黠的模样截然不同。李文东摸了摸沈初的额头,觉得比刚发现他的时候好很多了,但还是烫。李文东揽着他都不敢使劲,沈初太瘦了,多大的人了轻得不行,后背上的肩胛骨都有些硌得慌。李文东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敢动,生怕弄疼了青年。
沈初和他不一样,他是天天下地干活的庄稼汉子,生个病发个烧忍忍就过去了。沈初不行,得护着。
打小李文东都觉得沈初简直不是他们这的人,生得白净不说,长得也好看,真不知道他爹那混蛋玩意怎么生出个这么好的儿子。要不是是个男孩,说亲的早就踏破门槛了。
是个男孩也好。
男孩也招人喜欢。
就这样垂眸看着怀里人的睡颜,李文东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抚了上去。顺着额头慢慢地滑向了眼角,脸颊,最后在嘴角处摩挲了一下。青年的皮肤很好,白皙光滑,跟上好的腻子一样,让人留恋。
他常年干活的手太粗糙,布满了茧子,明明收了力气可还是惹得青年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毛,发出来一声细碎的呜咽。
李文东的手顿时僵住,大拇指抵着沈初薄薄的嘴唇不敢动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