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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鼎

 

师弟给两个酒杯全部斟上,两指并着曲起,将其推给我。

我趁着朦胧的月将澄澈的酒液一饮而尽,入喉是冷冽的,顺着食道而下,一团火窜上了喉咙,热乎乎的,像吞了一团不伤人的火。

睁开眼,眼前蒙上了一层白雾,湿漉漉的,要醉了。

我喜欢喝酒几乎是全门派皆知的事,可我酒量其实并不好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总是一个人抱着一壶酒,坐在院子里赏花。

特别是年少时无法修炼的时候,一郁闷就会跑去买一堆酒,然后一坛接一坛地喝。

直到醉的不知道东南西北,贪恋痴妄全都融成了一抹月光。

师弟一笑,我便完全忘了我酒量不好的问题,甚至这是我自己酿的酒,特意向山下的薛婶请教了最烈的酿法。

主打一个一杯倒。

现在好了。

我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手中还扣着那个白玉酒杯,用指腹摩挲着杯口的缺损。

“师兄,师兄?”

师弟喊了我两声,凑的很近,我一抬眼就可以看见师弟扑闪着的睫毛。

我脑子里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听见师弟喊我,只能小声哼哼着作应答。

师弟又笑了声,只看见眼前模糊的人影恍了一下,嘴唇上便是一软。

我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甜甜的桂花味从舌尖弥漫开。

“师……”

刚要开口就被软物堵住了嘴唇,呜咽着喘不了气,有什么东西挑开唇齿,缠着我的舌尖绕。

我胡乱往前抓着,却不小心拽到了师弟的头发。

“嘶……师兄……”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师弟可怜巴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条件反射松开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

“师兄在,师兄……在。”

被攥住的手腕蓦地一疼,师弟力气用得很大。

“师,师弟。”

我喝酒后容易结巴,于是像个打点机一样滴滴答答的往外吐着字。

“我,我疼。松,松手。”

手腕被松开了,耳边的呼吸沉了几分,师弟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现在送师兄礼物好不好?”

礼物?

哦,是小师弟说要送我的。

我愣愣点了点头。

师弟从怀中掏出一个长长的东西,我定睛一看——是一根雕刻成了桃花枝的木簪。

是那种最简单的款式,小摊小贩那里五灵石一把的那种玩意。

“这是我自己雕的,为了感谢师兄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你自己雕的?”

我惊讶的接过木簪,摸索着打磨光滑的簪身,桃花雕的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就会随着风飘落。

“我给师兄带上。”

师弟从我手中抽走发簪,将我束着的发冠摘下,又行云流水的在脑后挽了个发髻。

“来,师兄。”

还没等我看看自己挽发长什么模样,脸就被师弟捧住了。

“看着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望向他那双明亮的眸子,眼神刚一对上,就感到一整天旋地转,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满眼都是眼前人。

“你喜欢我吗?”

嘭。

嘭。

嘭。

心越跳越快,快要无法呼吸。

我喜欢师弟吗?

这种感觉……是喜欢吗?

我痴痴的望着他的眼睛,移不开目光,也开不了口。

“你喜欢我。”

嘭!

“我……”

我嗫嚅着,不敢开口。

我怎么能喜欢师弟呢?他可是我的师弟啊。

“师兄!说你喜欢我!”

师弟的声音提高了,俯身凑的更近,现在几乎是鼻尖对鼻尖,呼吸纠缠。

顿时万籁俱寂,耳边的风声骤止,我只能听见师弟声音。

然后几乎是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我喜欢师弟。”

“我喜欢……周陌。”

浑身像是泡在温吞的水中,一波又一波的潮水缓缓将我打湿,暖流打着旋从丹田往浑身都经脉蔓延。

汗液,又或是其它的什么在皮肤上流淌,五指被人相扣住,潮湿,黏腻的触感细细密密的将我包裹。

我难耐的呻吟出声,快感不断的刺激着最敏感的神经。

伸出双臂试图用力抱紧海面上的唯一一块浮木,唇齿间透出些稀碎的喘息。

“别……”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眼前炸着一串串火星,眼皮比师尊布置的课业还要重,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顺着本能挺着腰,层层叠加的快感又将我本就不太多的意识夺了去,记忆中印下的最后的一丝触感不是温热的皮肤,而是被浸湿的布料。

我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

再一次睁眼,我已经从院子里到了内屋的榻上。

下意识往旁边一摸,手还没碰到东西,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我迷迷糊糊的被那人拽过去,撞入一片炽热的怀抱。

“师兄,早。”

我猛的清醒过来,狠狠掐了把眼前人笑眯眯的脸颊。

“嘶,师兄!”

师弟红肿的嘴唇,和脖子上暧昧的痕迹似乎证明了我昨晚的胡作非为。

啊……真的啊。

丢脸的记忆再一次山呼海啸的袭向我,我清清楚楚想起,自己先是十分不争气的一杯倒了,然后又在师弟送给自己礼物后,一个激动不小心表白了。

只要我不先说,尴尬的就不是我

我咳了声,一脸严肃的坐起身,又因为腰部穿来的一阵阵酸痛,面无表情的躺回去。

想了想,憋出一句早。

——

好了,我真的不敢乱喝酒了。

误事,太误事了。

我坐在山门旁的石凳子上,等着师弟时痛定思痛的想着。

怎么面对师弟呢,虽然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门派每个月都有门派任务,完成会有相应的灵石,按照难度的大小还会有炼器材料,灵药,甚至法器奖励,只不过因为难度过高很少有人能拿到法器罢了。

这次是我的剑在上次被同门借走时出了事,刀刃都被折断了。

我虽然是并不想借,毕竟对于每个剑修来说,剑可是媳妇一样的存在,媳妇能外借吗!

可是我实在是不会拒绝,只好讪笑着叮嘱他小心点。

现在可好了,后悔也来不及。

我这次和师弟就是冲着五级任务的炼器材料去的。

至于为什么带师弟……还要从昨天酒醒了说起。

昨天我在床上躺着装死,想等师弟走了我再起。

就这样,师弟不起,我也不起。

人一闲下来脑子就会去复盘事情,我满脑子都是小师弟。

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目光便偷偷往小师弟的方向偏。

一下子就对上了一双微垂着眼角的美目。

脑子嗡的一声,心跳的像是醉了酒,我按都按不住。

突然就想起在话本上看到的一个词——双瞳剪水,窗外的秋色也都融在这小小的一隅之间了。

“师兄。”

小师弟勾着嘴角,凑到我眼前,额头对着额头。

“师兄怎么在偷看我呀,正大光明的不是好更吗?”

“谁,谁偷看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狡辩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哦?”师弟一挑眉,笑道:“那师兄在看什么?”

“我……”眼神不由自主地乱飘着,突然看见师弟露出的一截手腕上,紧紧地缠着绷带。

“你手怎么了?”我急吼吼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边将他的衣袖挽上去。

“别碰。”师弟猛的制住我的双手,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垂着头,轻声说道:“师兄别看了,好吗。”

原来的绷带是为了掩盖,被……时的痕迹,可是现在师尊应该已经不再去找师弟了,那这些……

不对,那天在场的不止师尊,还有门派里的几位长老!

我再一次攥住他的手腕,摩挲着手背上没有被绷带覆盖的皮肤,缓缓道:“是长老吗……他们强迫你的吗。”

“师兄,你哭了。”

我哭了吗?我没有察觉。

我只觉得心脏被人攥住了,恶水从指缝间流出,在五脏六腑中乱撞。

师弟用没有被我攥住的那只手,为我轻拭眼角。

“别怕,师兄。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啊……

“你搬到我的屋里来,他们看着师尊的面子应该不会动你……”

我现在只能祈祷师尊是真的对师弟没兴趣了,此刻我是多么痛恨自己的软弱。

师弟将我揽进怀里,像哄小孩似的拍着我的背,安慰道:“以后我一步也不离师兄,师兄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好。”我哑声道。

——

好,记忆再拉回到现在。

我坐在石头上揪花瓣,等师弟与我在山门口汇合。

那日,师弟很快就搬到了我屋里。

他本就没什么要带的东西,被褥枕头我早就给他备好了,只一人过来就行。

所以本来是该一起出门的,可临到山门,师弟突然说有东西落下了,要回去一趟。

“师兄你先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作为三界好师兄,要给师弟留出足够的自我空间,于是我只好默默在这里数地上有多少根草。

就在我数到三万三千八百六十一根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我回过头来,先是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半晌才看清那张严肃的脸。

正是大长老座下的弟子——严邵。

少年一本正经的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手里勾着一枚玉佩递给我。

我愣愣地接下,还没开口询问,就听他道了句,戴在腰上,别拿下来。

然后三步两步就不见了踪影。

我有些讶异,因为我和他的来往并不算密切,只不过在门派成立之初,我带过他一段时间。

那时门派里人手少,就我师尊和大长老两人,偏偏大长老还喜欢乱捡孩子。

孩子太多大长老照顾不过来,山里随处都是乱跑的孩童,实在是吵的不得安宁。

于是我只好自发担起了门派第一大师兄的职责,开始勤勤恳恳带孩子。

严邵是那群孩子堆里最乖的一个,不吵也不闹,最是省心。

唯一不太好的一点就是粘人。

严邵是大长老从被战火侵蚀过的村落中救出来的,七八岁就没了父母,自然没什么安全感,于是便粘我粘得紧。

几柱香的时间不在他眼前便要掉眼泪。

但也不是像其他小鬼那样大哭大闹,而是一个人缩在角落,眼泪可怜巴巴的往下淌。

看得人心疼的厉害。

只不过十六岁那年,我要下山去找师父的一个朋友抑制龙气,会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出山门时,严邵第一次哭的撕心裂肺,拽着衣角不让走。

我没办法,虽然心疼的厉害,却只能无奈的看看大长老。

后来严邵被大长老抱走了,可等我几个月回来后,他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也不再粘我,只是规规矩矩的叫师兄。

后来因为天赋卓绝,被大长老收作了关门弟子。

说起来,大长老和六长老是唯二不在那几个畜牲之列的……

我沉浸在回忆里,肩膀就又被人拍了下。

“走吧,师兄。”

我自下山起就一直无意识地拨弄着严邵送我的玉佩。

是的,我把它挂在了腰间。

严邵是个好孩子,就算有什么别扭,他也总不会耿耿于怀这么长时间,再说……我并不认为他会这么恨我。

我自认为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即使离开也是迫不得已。

事实上,师弟一回来就眼尖地看到了我静静躺在我手心的玉佩。

“师兄,这是什么?”

师弟指着玉佩,一脸好奇地眨了眨眼。

“额……”

我总不能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吧?

“这是……别人送我的。”

“别人?”师弟一挑眉,直接从我手中拿走玉佩。

自表露心意以后,师弟好像越来越放肆了。

“哎!师弟!这个不能乱动!”我忙想去抢玉佩,却被师弟灵活的躲开了。

“师兄放心。,我只是看看它是否对师兄不利罢了。”

师弟抬手晃了晃玉佩,碧绿的玉佩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却比不过小师弟的笑引人注目。

是啊,不管是什么都比不得小师弟的。

“你可小心点了,别摔了就好。”我无奈地又往石凳上一坐,不再管他。

“那当然!”

我托着脸,就见师弟拿着玉佩翻过来翻过去,时不时嘴里念念有词。

于是有点好奇,半开玩笑地说道:“你捣鼓什么呢?下咒吗?”

师弟闻言一挑眉转过身,将手一背,俯下身看着我。

阴影沉沉的罩下来,那张完美的美人脸此时却好像有些陌生。

他笑眯眯地道。

“师兄这样信不过我吗?”

我叹了口气,伸出手捧住他的脸。

“也许,你也可以再多信赖我一点。”

师弟明显的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晦涩幽暗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发毛,下意识一摸后颈。

“嘶……”

作晚师弟在后颈留下的伤口还没消,这一摸,直接碰到刚上了药的伤口上了,疼的我直吸气。

“我知道了,我会多信任师兄一点了。”

师弟垂着眼从乾坤袋中取出伤药,熟练的给我后颈的伤口抹上。

抹好后,师弟自顾自低着头盖药瓶,我看着他头顶软软翘起的一撮头发,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唔……手感还挺好。

“师兄……”师弟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却也没有阻止,也算是默认了我的动作。

“师兄将这个带上吧。”师弟将严邵送我的玉佩重新还给我。

“我已经检查过了,就是普通的护身法器,师兄带着到也好。”

我松了口气,喃喃道:“我就猜他不可能害我……”

“所以到底是从哪来的?”

“你严邵师兄给我的。”

“严邵……”

“你该是没见过他的,他是大长老的关门弟子,平日里都在后山静修。”我又忍不住揉了揉他松软的头发。

“哦……”师弟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白瓷瓶,过了会抬起头笑着道:“该是个很厉害的同门吧,师兄可要带我认识一下的。”

“你也该叫他师兄的。”

“我只会有一个师兄,他就站在我眼前。”

这次的任务说起来也巧,但我宁可不要这个巧。

——

就在我发愁铸剑材料时,小师弟推着门进来了。

“师兄!最近发布的新任务里刚刚好有你需要的材料!”

“真的吗?不是,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有些吃惊,因为我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小师弟脸色不太对,像是在生气又或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沉沉的吓人。

“那些人笑着说把师兄的剑折断时。”

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还是让他知道了。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毕竟有谁没事会去借别人的本命剑呢?

反正你也练不好,干嘛用这么好的剑——他们是这样说得——修炼不了的废物!

即使我现在已经可以修炼了,因为勤勉,修为在门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可师尊并没有将我恢复的消息放出去,反而是压得死死的,不让任何人知道。

于是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对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反抗,只好默默的拾掇着残局。

完成任务了,获取材料,他们也会认为是因为师尊给我的法宝。

我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花架子。

我摩挲着布满修补痕迹的短剑,被师弟直勾勾地盯着,不免得觉得难堪。

我这个大师兄的形象还是崩塌了,也不知道师弟会这么想我……

“我会给师兄报仇的。”

师弟冷不丁吐出一句话,语气寒得人冒冷汗,像是什么深仇大恨。

我忙笑着打哈哈,心中莫名涌上一股寒意,总觉得自己此时要是不说点什么,那几人该是要倒大霉了。

可刚下意识想要劝几句,却发现其实完全不占理。

是啊,我为什么要帮折辱我的人说话?

我还在那里发愣,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走吧师兄,新任务中刚刚好有你需要的材料,我们一起去吧。”

———

这次的任务就是最基本的除魔,六合城附近的一个村落里最近突然冒出一个鬼修,专抓小孩来练傀儡。

一个村子里的抓完了就抓下一个村子,已经有三个村子被鬼修抓完了,丢失的孩童据不完全统计至少有二三十个。

按评级来看这个任务并不难,而且刚刚好可以凑齐我所要的材料,所以我才说实在是天上掉灵石的好运气。

所以不出意外一天之内就可以搞定,主要的时间到是一来一回浪费了。

修士在做任务时一般不会御剑,主要是过于显眼,会被下修界的人当珍奇动物一样围观,更何况御剑本就要消耗灵力,不如坐游船来的舒服。

六合城离这里倒是挺远的,坐游船也得两天,这说明要睡一晚。

“我和师兄一起睡就好,还可以省一件房钱。”

师弟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总觉得没好事。

……

结果就是第二天直接睡到了下午,差点错过了下船的时间。

还好用灵力揉一揉腰,便也不会那么酸痛了,只不过是下面还有些难以启齿,走路也不大利索。

好消息是双修真的有用,修为又有了增长,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冲击金丹了。

我感受着经脉中涌动着的连绵不断的灵力,不由得漫上一股欣喜。

拥有力量的感觉就是好,不必再依附于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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