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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大明 第66

 

告状“俺们知道,这里是蓟镇,到处都是兵!结果俺们却抓了个兵来,要带着他去镇城讨个公道,俺知道,这是捅了马蜂窝了!不知道多少人恨着俺们,只怕俺们以后日子不好过了!但是,这个公道,俺们必须讨回来!这是两条人命啊!俺们不但要去讨回公道,更要去找戚大帅,让他主持公道!”牛昶畊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愤怒的叫道。跟在他后面的那些百姓,一个个也是激愤无比,群情汹涌。他也真是个不怕事的,这次带着人去镇城伸冤,甚至已经抱定了心思:一旦镇城那边儿推诿不管,他就去京城告御状去!就不信了,这大明朗朗青天,竟没有一个能为他伸冤做主的!张家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娶的那媳妇儿还是他家婆娘做的媒,这事儿闹出来之后,他既觉得愧对张家婶子,又觉得愧对张家儿媳妇儿那边,闹得老大没脸,心里难受的要命。反正现在就一个心思:人不能白死,等有个说法。甚至这两口棺材,都是他为他和老伴儿准备下的寿材,但现在也顾不得了,直接给死去的两人用了。要知道,对于他来说,这两口寿材也是不菲的花销。若是杨诚知道他这想法的话,只怕要吓得跳起来。告御状,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一旦被有心人利用,甚至能成为轰动朝野的大案。他看了一眼那被百姓给捆着的土兵,有些失态的大叫道:“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你干的?说话啊!”可惜那土兵已经被大伙儿打的眼歪嘴斜,鼻青脸肿,神志不清了,听到杨诚的问话,他也没什么反应。杨诚叹了口气,很是头疼。闻安臣上前两步,瞧着牛昶畊,淡淡道:“怎么把人打成这个样子?”“这奸人做出那等事情,没打死他算好的!”牛昶畊脖子一梗,毫不客气的顶撞了回来。他现在对蓟镇的人都是存着抵触情绪。“你若是把人打死了,死无对证,这案子根本结不了。”闻安臣瞧着他,冷冷道:“你现在把人打成这样儿,他连话都说不了,神智都不清楚了,还怎么问案?怎么招供?怎么画押?”牛昶畊听了,不由得一呆,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还真是颇有道理。“你是要去总镇府是么?”闻安臣瞧着牛昶畊道。“是!”牛昶畊目光坚定:“那里,是一定要去的。”“那就一起吧!”闻安臣说了一句,看杨诚想说话,赶紧给杨诚使了个眼色,拉着他走到一边去,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把这事儿压下去?”杨诚咬咬牙:“决不能把事情闹大,损了蓟镇的名声!”“那你想怎么样?”闻安臣脸色一寒,低喝道:“那牛昶畊是什么性子,你当也瞧出来了,怎么把这事儿压下去?难不成你要把牛家湾上下都杀光?再说了,这件事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难不成也要杀光他们?”杨诚看了看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民夫及行人,不由语塞,道:“自然不能如此。”“堵不如疏,这事儿,堵不住了。”闻安臣不知道杨诚为何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他似乎对蓟镇的名声,对戚继光的名声看的特别重。不过这段日子杨诚对闻安臣很是照顾,闻安臣也不能对这事儿坐视不管,恰好,他看出来一些东西。“你有什么办法?”杨诚有点儿赌气道。闻安臣淡淡道:“我还真有些办法。”他附在杨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杨诚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但终归还是点点头。两人便不再拦着牛昶畊,只是跟在他们旁边,牛昶畊狐疑的看了闻安臣一眼,没再理他,只是招呼着那些后生们,把棺材重新抬起来,一路朝着三营屯镇城进发。很快,他们便进了城,而跟在队伍旁边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到了最后,竟是已经有足足上千人,几乎把街道都给堵了。抬棺告状,这可是不多见的稀罕事!大伙儿都想瞧个热闹,而且关于这案子的一些情况也被传开了,当然,事实被扭曲的相当厉害,什么版本儿都有。传这些流言的也未必真听全了牛昶畊的那些话,等传开了之后,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加工,更是变得面目前非。很快,到了总镇府前。总镇府,就是蓟镇总兵官戚继光的衙署兼居住地。门口有守卫的土兵,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紧张,几个人大步上前,拦住了牛昶畊,高声道:“做什么的?”牛昶畊却是看都不看他们,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草民要告状!”他这一跪,后面那几十人一起跪下,两口棺材也被放在了地上。牛昶畊老泪纵横,一看他这般,其他人顿时也是哭声震天。一时间,总镇府前面的广场上,数千人俱都寂静,唯有哭声盘绕,再加上那两口棺材,更是将这里渲染的凄凉惨切。“怎么回事儿?”随着一阵泼拉拉的马蹄声,一声爆裂的大喝响起,大伙儿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甲胄的将军带着几十个骑兵,打马向这边过来。离得近了一些,闻安臣看的分明,那将军二十岁上下,长的很是俊朗,身材高大魁梧,英挺的紧。只是他的眉宇间,却是有着一股掩不住的暴躁和傲慢之色。而且他穿的是山文甲!在大明,山文甲可不是下层土兵和军官能穿得起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显然官职不低,最起码也是把总这一级别的。“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那年轻人勒马停住,挥舞着手中那把长柄铁锤,目光在场中缓缓扫过,大声呵斥道。他的神色中充溢着浓浓的不满。“大帅就要回府了,你们都堵在这里做什么?散了,都散了!”年轻人眉宇间已经充满了火气,似乎下一刻就要下令赶人了。场中更是寂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还不知道情况的年轻人身上,看的他有些发毛。

“这是戚金,大帅的侄儿,也是咱们蓟镇军中有名的猛将。”杨诚在闻安臣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便赶紧朝着戚金奔去。 戚帅闻安臣本来是颇不以为然,摇了摇头,暗道:“看戚金手里那把锤头足有小西瓜大小的长柄铁锤,大致可以知道,他的勇猛应该是不差的。但要说出色,却是未必。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了这么一出儿,未免有些鲁莽了。”但他却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啊了一声:“这是戚金?”如果这是戚金的话,那之前自已的想法只怕是错了。其实,闻安臣之前对戚金的看法确实是错了,戚金虽然鲁莽暴躁,但鲁莽暴躁却并非是他得全部。事实上,他的鲁莽,很大一部分是故意做出来给别人看的。其实他的心思很精细,尤其是在打仗的时候,更是经常能有出人意表的表现。而且他极受手下土卒的爱戴尊敬,在蓟镇军中,他被不少人认为有乃伯之风。说他像戚继光,这是极高的评价了。戚金自小跟在叔父身边,学了很多东西,也学会了他叔父的为人。事实上,蓟镇又不是全都是阿谀奉承之辈,恰恰相反,刚正不阿的军官还是很多的。如果戚金真的如表现的那般暴躁鲁莽的话,又其能得到他们那般高的评价。他此时的情绪,倒是有七分是做出来的。杨诚奔到戚金身旁,低声说了一通,戚金听了,不由得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自小跟在戚继光身边,因此深知自家这位看似风光无限的叔父背后的处境是何等之艰难——张居正扶持他,信任他,就有人打压他,想要收拾他,甚至通过抓住他的把柄而进一步把张居正给扳倒。戚继光和蓟镇,甚至成为了朝中那两派人斗争的战场。张居正有李太后的支持,内廷中又有冯保这个得力的伙伴,地位稳固无比,但就算是如此,朝内朝外,他也是有无数政敌。尤其是他要推行新法,就更是会得罪不知道多少人。戚继光早就将他视为自已的继承人,因此这些事情,戚继光会和他说,而且说得很详细。这也是为了让戚金尽早的接触到此等事,免得以后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所以戚金立刻想到了,这件事情背后。会不会有人在推动?他知道这件事,极不好办!而且如果背后有人指使的话,那就更不好办了!这可是两条人命啊!这些人已经进了镇城,事情已经闹到戚继光戚大帅这里来了,现在这事儿在蓟镇即将流传开开。而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京师。要知道,在京师,也有许多人时刻都关注着蓟镇,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们。只要是这件事情真的是那个军兵做的,那么这一巴掌,蓟镇就得老老实实的挨上,而且挨了之后,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巴掌,扇在了戚帅的脸上,扇在了蓟镇的脸上,更会扇在蓟镇上下所有人的脸上。不但会让所有蓟镇军官土卒的脸上火辣辣的,而且会极大的影响京城中对蓟镇的观瞻——要知道,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么一个事情,会被放大无数倍。戚金立刻有了决断:绝不能让大帅被卷进来,这些事情,就让咱们这些下面的人去处置吧!“这位老丈。”戚金翻身下马,走到牛昶畊面前,伸出双臂,面色温和道:“老丈,且请起来,咱们有话起来再说。”“你是戚大帅?”牛昶畊一脸狐疑的看着戚金。“本官自然不是。”戚金笑道:“本官是戚帅亲兵统领,戚金。你放心,我这儿,我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你放心好了,这个案子,本官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不是戚帅那你跟俺说啥?俺跟你没的说!”牛昶畊本来还让他抓着自已胳膊,这会儿一听他不是戚继光,胳膊一振,便是挣脱开来,高声叫道:“今日若是见不到戚大帅,俺就不走了!”戚金心中一阵愠怒,脸上微有一丝尴尬。他感觉自已似乎被这个人给刷了,自已这样子,怎么可能是戚帅?他当众问,而等到自已说了不是戚帅之后又是这般反应,显然就是消遣自已。戚金看了牛昶畊一眼,不再说话,转身上马,打马朝着街道另外一头儿而去。就在那边的街道十字路口上,足足有上百骑兵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自在那里等待。戚金打马过去,瞧见他过来,那些亲兵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戚金到了中间人面审,低声道:“大帅,前面有些变故,只怕您不宜露面。还请您暂且去军营待一会儿,待末将驱散这些人,您再回府。”在军中,他们从来是只论职位,不论亲戚关系。戚金很清楚,今日这事儿,虽然不知道怎么闹得被人给堵到了大门口看似已经毫无回缓的余地,只有接或者是不接案子两条路可以走,但实际上,只要今日戚继光不露面,就总还有一线转机。“躲什么躲,有什么好躲的?”戚继光皱了皱眉头,他没有说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稳不怕这个不怕那个之类的话,那样的话,刚正但是迂腐的人爱说。而戚继光,他很早之前就知道,哪怕是行得正坐得稳,如果真是有大势力的人要存心收拾你而你恰巧让人抓到了把柄,也能给你安插上种种罪名,给整治的死无葬身之地。在大明朝,这种事情还少么?他只是把事情的过程给问了一遍。听完戚金的讲述,戚继光沉吟片刻,道:“走吧,怎么过去!这事儿,躲是躲不过去的,瞒也是瞒不住的。”说罢,直接打马向前。戚金没再说话,紧紧跟在后面。在蓟镇,戚帅一言九鼎,没人会质疑,也没人会反对。而戚金更是对自已的叔父充满了近乎于盲目的信任,他知道,叔父既然做了决断,那就一定有了办法。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大伙儿都不往里头挤了,反而是纷纷向外看去。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戚帅了了,戚帅来了。”一瞬间闻安臣心中颇有些激动。这可是戚少保啊!很快,人群就被分开,接着,足足百多名装备精良,神情彪悍的亲兵簇拥着一个身披大红披风,穿着山文甲的中年人策马过来。等离得近了些,闻安臣也终于瞧见了这位几百年后尚且享有大名的戚少保。戚继光肤色偏黑,唇上和下颌的胡须打理的很精致,长相气质都很是儒雅,不大像是武将,反倒像是个文官。任是谁第一次见到他,若是不知道他身份的话,也猜不出来,这位便是大明北天一柱,镇守蓟镇,手握十几万雄兵的边关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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