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大明 第60
“此三人一人喉咙中剑,伤口深两寸,喉管被切断,血肉被切开,后两人,一人后心中剑,一人胸口被刺中面门,当是那用剑的高手贼人所杀……”“此处当是那高手被断臂之处。地上还有切痕两处,一处入入三寸,长有四寸,一处入土一寸,长有一尺三寸四分,据本官猜测,当是那使剑的高手斩断了对方一人的刀,那刀头和断后的半截刀都掉落在 摆脱嫌疑“这么说,这些被杀的人中,起码有两个用刀的。”褚霸回头看了闻安臣一眼:“你瞧着有几个使刀的?一个还是两个?”“这个,学生确实不知。”闻安臣心里狠狠的跳了一下,他没想到,这褚霸的破案水平竟然也这这般高,眼神也这么毒辣,竟是一眼就看出破绽来。他强自镇定,苦笑道:“当时地上躺着几个,另外几个贼人战成一团,学生这边,是另外一处战团。”“有人挡着,再加上当时乃是生死之间,心中紧张,确实是没看真切。”褚霸道:“这倒也正常。那说不定是我想岔了,这用剑的贼人高手被斩断臂膀未必和他斩断别人的刀就一定有关系,说不得是断刀在前,而后才有了断臂之事。”自言自语了这一句,便不再问他,接着回去看现场。一条条的信息从他口中说出来,旁边有书吏奋笔如飞,快速记录着。闻安臣看的心里发凉,后背又渗出一层汗来,悄悄咽了口唾沫。褚霸当真是厉害,一条条的推断,如亲临其境一般。还好,他对闻安臣印象极好,而且先入为主,听了闻安臣的那些话,只以为是真的,因此根本就没往他身上怀疑。同时他被闻安臣的话给误导了,自然而然的思路就偏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上。其实如果之前没有听闻安臣所说的一些话,没有在内心深处对闻安臣产生根深蒂固的信任,那么褚霸根据现在得出来的这些东西是可以推断出一部分真相的。但问题是,他既然这么信任闻安臣,认为闻安臣说的不会是假的。根据闻安臣说的去推断,于是有些东西就跟真相南辕北辙了。当然,很多闻安臣想让他们知道的真相还是可以得出的。到最后,褚霸得出来的结论和闻安臣提供的事情的过程大体相似:有两拨人在次火拼,闻安臣和赵长宁两人,为了追那个贼偷跑到这条巷子里,被卷进了这起事件。那个贼偷被杀,而火拼的这两帮人,显然有一方占尽上风,另外一方大部分被杀,最终应该是有一个到两个人逃走了,而占上方的那一拨则是追了上去。根据延伸到巷子口的脚印,褚霸判断出,当闻安臣和赵长宁两人逃走的时候,那边占了上风的贼人应该是追了一段,但后来想来是为了追仇敌,而放弃了他们。当然,也应该是怕追出去之后被人瞧见,因此泄露了身份。至于这两拨人了身份是什么,为何要选在此地火拼,他们中间又有什么仇怨,现在便不得而知了。还是要先把尸首带回去,等辨认出他们的身份来之后才能再做计较。当然,闻安臣估计这个辨认身份的时间不会持续太长,因为那几个死的人都是成大人手下的家仆,成大人既然是布政使司的官员,那么这几个人应该是和衙门里的人会有一些接触的,被人辨认出来的可能性相当大。至于闻安臣和赵长宁两人,褚霸出于对闻安臣的信任,并没有把他俩带到衙门里头,而是直接就在这儿问了。他问得不太多,基本上都是闻安臣主动提供的那些信息,毕竟在褚霸卡看来,闻安臣这个因为巧合被卷进此事的人是不可能知道很多内幕的,他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当然他是绝对不会猜到,这两拨人其实都是为了闻安臣而来。“对了,褚大人,学生有个问题想请问您一下。”闻安臣忽然道。褚霸道:“你说。”闻安臣道谢,而后道:“学生此次之所以来到西安府,是要带领民夫去往蓟镇修建工事。蓟镇此次重修敌台等,征募天下民夫,我秦州也在此之列。学生此次带着一百五十名民夫前往蓟镇,只是谁曾想到,却是在这里被卷进了这等凶杀大案之中。学生知道,这案子要破,没个十天半月只怕是做不到,旷日弥久之下,不知要在次被耽搁多久?若是耽误了大事,学生实在是担待不起。不知……”他话没说完,但褚霸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沉吟片刻,道:“你并非涉及此案,只不过是瞧见了而已。今日该问的话,也都问得差不多了,你若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若是此案难破,以后大不了行文秦州让你过来协助破案。”闻安臣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弯腰躬身道:“多谢大人。”问完了话,褚霸便是让人收拾尸首,又采集了一些证据,而后回了府衙。闻安臣两人则是被允许离去,当然,那把剑褚霸是要带走的。这种东西,是非常重要的证物。褚霸离去之后,闻安臣立刻带着赵长宁谢韶韵等人回到了众人落脚的客栈。进了房间之后,他重重地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靠在椅子背儿上,只觉得浑身无力,身子几近虚脱。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会儿简直是身心俱疲。之所以会这么累,三成来源于被卷入的这件事件,以及方才的被追杀,而七成则是因为应对方才褚霸的盘问。要知道,想要神色从容在丝毫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应付过这等刑名老手的盘问是何等的艰难。主要是一个应答出错,被褚霸怀疑上,那么则后果不堪设想。还好还好,褚霸并未对他生疑,而且还允许他随时可以离去,这就是极大的好事。闻安臣摒退了众人,单只留下了赵长宁,他面色凝重道:“赵小姐,今日这事儿,须得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出去,若不然必然有弥天大祸,明白了吗?”赵长宁重重点头,她直到现在说话还是有点魂不守舍,整个人精神非常萎靡。闻安臣也比较理解,毕竟她今日经历了这等事情,对于一个长居深宅之中的富家小姐来说,着实是很难承受。闻安臣劝慰了几句,赵长宁也没怎么说话,只是摆摆手,便回了自已的屋子。而后谢韶韵进来了,走到闻安臣身边,蹲下身子握着她的手,抬着脸看着他,满眼都是柔情。她柔声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你心情很差。”闻安臣苦笑一声:“这事儿,还真是人算不如天,谁承想出来一趟,确实碰见了这么倒霉的事情。”说着,便是把事情的过程,跟她描绘了一遍。谢韶韵听了,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真是天降横祸了。“还好,今日算是撑过来了。你放心,我没事儿。”闻安臣道:“褚大人允许咱们随时可以离开,那咱们现在便走。”“不对!”他刚站起身来,忽然拍了拍脑袋,道:“若是现在就走,未免有点仓皇逃离的感觉,若是被有心人盯着,只怕会引起怀疑。罢了罢了,咱们已经在这店里住下了,便就住一宿吧,明日一早再行离开。” 黄榆关果然不出闻安臣所料,褚霸着人把那几具尸体抬回去之后,没多一会儿,约莫在傍晚时分,便有人把他们认了出来。辨认出这些人正是布政使司经历司成大人的家仆,于是很快,成大人就被招到了西安府衙。当看到那几具摆在地上的,瞧着很是有点儿眼熟的尸体,成大人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后退了两步,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倒在地上。褚霸心中鄙夷,脸上却不动声色,把事情的过程大体说了一遍,而后向成大人问道:“您这几位家仆?您可知道他们素日里跟谁有什么仇怨吗?今日之事你又知道多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成大人连连摆手。褚霸道:“成大人,瞧你现在心神不大稳定,这样,你先在偏厅里休息片刻,过会儿咱在说话,如何?”说罢,也不管成大人同意不同意,便着人把他架到偏厅里去了,先让他安静一会儿,稳定一下心神再说。褚霸也比较理解他,知道一个人遭遇了这种事情,难免心情会不太稳。成大人坐在偏厅中,重重地喘着气。他当然知道自已手下的几个家仆是去做什么的,但他却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个样子,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几具尸首!这是怎么回事?他脑子几乎有些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成大人的心情方才恢复了平静,大脑也开始正常运转,把事情的整个过程给想了一遍。“那姓闻的说是追个小偷,然后进了巷子,结果正好碰到两拨人火拼,而其中一拨人便是我的家仆。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蹊跷啊!”成大人细细想了一下,他虽然知道一些内情,但想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这件事太过蹊跷,先是一拨人想着从闻安臣身上捞好处,然后又有另外一拨人想着杀掉闻安臣,结果最后想要杀的人没杀成,而那些想捞好处的人,却被杀掉了。任是成大人想象力如何丰富,也猜不到其中的内情。他想了半天,只是坚定了一个念头:绝对不能把我卷进这件事里面。
要知道,他在布政使司里面的地位就很尴尬,境遇也比较惨淡,一旦再被卷进这等事里,那说不定连现有的位置都保不住,不知道会被人整治成什么样子。而且一旦他坦言说出自已的家仆是去跟踪闻安臣的,那好么,肯定人家就会问了,你的家仆为什么会跟踪闻安臣?他说他只能老实交代了:是想在闻安臣身上捞钱,所以才会跟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家仆过去干那些破事儿也都会被抖露出来,这就会把他给牵扯进去了。所以他暗道:“必须要一问三不知:我就是不知道家仆去做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我没任何关系,你们也别再来问我了!”于是接下来,在面对褚霸的询问的时候,成大人就保持这个状态,什么都摇头,只说不知道。他这样,也是无形中让闻安臣摆脱了嫌疑,毕竟如果他说实话的话,虽然会把他卷进去,但闻安臣之前说的那些,也就都成了谎言。毕竟那些被杀的人,是因为要跟踪他才被杀,闻安臣便不可能脱了关系。不过成大人有这样的表现也在闻安臣的预料之中,成大人既然这么说,相当于又是一条线索断了,就更没道理里怀疑到闻安臣头上来。几个人一夜忐忑不安,辗转难眠的,好不容易捱过了一夜, 贵气这一支队伍透着说不出的贵气,无论是那马车骏马,还有这些携带着武器的彪悍骑土护卫,都绝非是一般富贵人家所能置办,所能拥有的。瞧他们的样子,绝对是出身大富大贵,或是权势煊赫人家。这时候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了一些,一个小脑袋探出来,朝着一个骑在马上的骑土喊道:“孙百户,咱们这是到哪儿了?小姐问什么时候能歇息一下?”这是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孩,年纪约莫只有十三四上下,长得极美,虽然年纪很小,但已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媚色,眼睛大大的,肤色极白极嫩,就像是白玉雕琢的人儿一般。用一个词用来形容她大致不会错:粉雕玉琢。看样子,这是个丫鬟,而车中还坐着她家小姐。听了她的话,一个骑土打马朝着马车前面凑近了一些,笑道:“咱们半个时辰之前刚过了黄榆关,这才走了十来里路,离着前面最近的县城,少说也还有十里地,如果要在县城中歇息的话,怎么着也得等到傍晚时分了。”他显然便是那丫鬟口中的孙百户,这孙百户大约四十岁上下,身材很魁梧,面如重枣,一张很威严的方面。他的脸部线条非常刚硬,似乎已经习惯了冷肃的面容,这会儿笑起来都非常的牵强,像是硬挤出来一抹笑意一般,让人看的反而觉得怪异。“这不行啊!”那丫鬟脸上露出一抹焦急之色:“小姐身子柔弱,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今日上午和方才走了这么远的路,在马车中这般颠簸,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如何能再马车里熬上两三个时辰?孙百户,要不,你就在前面选个宽敞僻静的地儿,咱们稍微歇息一下吧,好不好?”那孙百户沉吟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有些为难,他虽然最终点头应允下来,但神色却是非常勉强。这就不大符合常理了,一般来说,像是这等人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是颇为得宠的,很是能在太太小姐面前说得上几句话。她们面对外宅的其他下人及护院武师等人的时候,语气和姿态通常是颇为高傲的。而这显然是小姐贴身丫鬟的女孩,却是对孙百户软语相求,姿态摆的很低,甚至有一些哀求的意思在里面了。可见,这位小姐和这些护卫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不仅仅是单纯的主仆而已。又往前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孙百户让队伍停了下来,他独自打马向前,去前面转了一圈儿,回来之后,对着马车道:“三小姐,前面有一处可以歇息一下,您意下如何?”那马车的窗子后面,珠帘被微微拉开一条缝,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多谢孙百户,便就在那儿歇一会儿吧!”“是!”孙百户应了一声。那三小姐的面容看不大清楚,但从声音能判断出来,年纪应该也不大,理当是和她丫鬟差不多的年纪。孙百户说的那个可以歇息的地方,是一片颇为平缓的,向阳的山坡,有一条岔路可以通过去。这里离着道路不远也不近,那条岔路很窄,颇为艰险难行。一行人到了那个岔口,去到那平缓山坡上停了下来。山坡上青草茵茵,还有野花盛开,环境倒是不错。那三小姐显然颇为满意,从马车中传出来一两声轻柔的笑。队伍停下之后,从后头的那辆马车中下来三个人,三个女人。其中一个约莫十三四上下,另外两个则都是三四十许人。那十三四岁上下的装束打扮,都和方才前面马车中说话的丫鬟差不多,显然也是那位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一类的角色。而另外两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其中一个打扮的很是贵气,头上有珠玉首饰,身上穿着绸缎锦衣,显然身份绝非一般。而另外一个,则是逊色许多,穿着粗布衣服,瞧着像是个干粗活的下人。不过甭管哪个,姿色都是上乘。那贵妇人指挥着小丫鬟和粗使妇人,三个人从后面车厢里搬出来不少东西,开始忙活着。很快,一顶小小帐篷便是出现了,这帐篷很小,高不过四尺,方圆不过五尺,但打造的极是精美,整个是用上好的湖湘绸子制作而成,上面还绣着精美的花纹。似乎那位三小姐极喜欢铃铛,所以这帐篷上也悬挂了不少白铜铃铛。弄好了帐篷之后,那前面马车中的丫鬟便搀扶着自家小姐出了马车,这小姐年岁果然不大,甚至连身材都未长开。她身上蒙着纱巾,瞧不出长相,脸上露出的肌肤却是白到了极点,宛如最最上乘的羊脂白玉一般,比那丫鬟还要白皙许多。不带一丝杂色,就是纯净的白,而她的头发,却是极黑极长,几乎垂到了臀尖,那墨黑的头发和纯白的脸庞,形成了极鲜明强烈的对比。这小姐被搀扶下来,进了帐篷,那仆妇打扮的妇人,则又是从后面的马车上搬下来一个东西。竟是个小炉子,然后又取出来一些木炭,拿了一个小锅,而后就拿出来一个不大的木桶,从里面倒出些水来,往锅里倒了些水,又加了一些东西,然而专心致志的熬起粥来。没多时,一股香甜的气味儿,便是传了出来。那孙百户瞧见这一幕,转过头去,有些不满地轻声嘀咕了一句:“入你娘的忒多讲,你说你出趟远门儿带着两个丫鬟也就罢了,还要带个奶妈子,再带个专门做饭的,真真是……”他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这几日见识了这位三小姐的吃穿用度,真真是只有瞠目结舌才能形容。粥熬好了,那仆妇小心翼翼的拿个青花瓷碗盛了,用一个黑漆描金的盘子端了,便要往那小帐篷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