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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大明 第13

 

很快,闻安臣就拿到了张少謦画押摁手印之后的供词。供词之上,张少謦承认自已不成,怀恨在心,趁夜色偷偷潜入刘宅,将刘张氏捆绑之后,杀了她的丈夫,而后着急慌乱之下,仓皇逃走。供词上,压根儿就没提通奸的事情,只是提了一句‘不成’,这样就可以不用治刘张氏的奸罪。这份供词,当然和事实有很大的出入,但这是闻安臣想要的供词,同时也是黎澄想要的供词!所以,这就是铁一样的事实! 暂告段落怎么才能让张少謦在这份供词上画押?很简单,打就是了!这个细皮嫩肉的大少爷,这辈子也没吃过什么苦,根本没支撑多久,就哭爹喊娘的服软了。论起意志坚定,远远不如刘张氏那个弱女子。冷冷的瞧着血肉模糊的张少謦,闻安臣心中毫无负罪感,反正张少謦罪恶滔天,死有余辜!他拿着供词径直去找黎澄。黎澄看完供词,轻轻吁了口气,靠在太师椅上,淡淡道:“这个案子,就算结了是吧!”“是!”闻安臣后退一步,抱拳躬身道:“属下恭喜大人,勘破奇案,造福百姓!”黎澄摇摇头,意味深长的一笑:“我这个人,虽也是读圣贤书的,却不似某些人那般呆板,也懂得变通,也晓得黑白,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于法而言,刘张氏有罪,但将她无罪释放,本官觉得这件事办的对,对得起自已的良心!”闻安臣点点头,表示赞同。黎澄说的一点儿没错,这个时代的案件审理,审案者的主观意志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有的时候,官员按照自已的意志来断案而不是依照法律,这样的断案结果,不合律例但更有人情味儿,流传出去之后,反而被广为赞扬。他走到书桌后面,也不做下,直接提笔写就一封文书,而后用了大印,递给闻安臣:“衙门外头也聚集了不少人,你现在就去把结果宣告百姓吧!”“是!”闻安臣双手接过,告辞离去。他大步出了衙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面向众人。衙门前面聚集的人丝毫没见少,一眼看去,只怕上千是有了。他们本来聚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很是嘈杂,但是当看到手持文书的闻安臣出来,似乎都是意识到了什么,人群中瞬间竟是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寂静的针落可闻,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闻安臣。而闻安臣也不负众望,他手持文书,面向众人,朗声道:“好叫诸位得知,刘张氏杀夫一案,已经水落石出!”“张氏少謦,阴狠刻毒,性好渔色,觊觎刘张氏之美色,不成,怀恨在心!入西山中,捕得毒蛇,以竹篓装盛之,趁夜色入刘家,意欲杀人。刘张氏被惊醒后,奋力反抗,而被捆束一旁。张氏少謦,身强力大,摁住死者,以毒蛇塞入死者肛门,须臾毒发。又要挟刘张氏,逼其伪证,后心神慌乱,乃逃脱。”“张氏少謦,对罪状供认不讳,本官已写条陈,行文上官,报于朝廷,秋冬问斩。刘张氏虽伪证之,强辩之,然罪过不大,本官念其妇人,丈夫横死,又被胁迫,不得已而为之,是以并不加罪,就此释放!”这个年代审案,讲究一个人证物证,但最看重的还是口供,张少謦已经招供,那这案子就算是定了。百姓听完,顿时哗然,大伙儿议论纷纷。这个结局跟他们猜想的差不多,但也有出入。果然,这张少謦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但出乎预料的是,张少謦和刘张氏竟然没有奸情,这就让不少人很是失望了。不过,这个案子已经足够离奇,情节已经足够刺激,足以让秦州城的百姓们嚼上几年了,而且可以想见的是,一定会以种种方式流传下去,至于内里细节会被如何渲染加工,那就不得而知了。得知了结果,百姓们纷纷退去。而在广场的一角,焦急等待的张六兴在听闻安臣念完之后,便是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刑房。“啪!”内间传来一声脆响,听着似乎是什么瓷器被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外间的书吏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给霜打的茄子一般,缩着脑袋坐在那里,别说说话了,连一点儿动静都不敢发出来。纪司明狠狠的一脚把上好松木打造的椅子给踹翻在地,椅子滚了几滚,撞在墙上,蹭掉了几块白膏。穿着布鞋的脚踢在硬木上,硌的他也是一阵剧痛,这股子疼痛更是加重了他心中的怒火,让他烦躁之极,恨不能大吼大叫一番。但这是在衙门里,他可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发泄,只能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喉咙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纪司明眼珠子都是红的,脸颊上的肉一突一突,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虽说审案是大明朝地方官的本职工作,但并不是所有地方官都是那么勤于政事的,每年的案子,地方官能亲自审理的,能有个是十分之二三就不错,剩下的,其实都是刑房在经办,到时候把案子的审讯结果报上去就成了。可以说,审案这一块儿,是刑房的差事,在秦州州衙,就相当于是他纪司明的权力。但今日,大老爷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个案子安排给了闻安臣——这个进刑房不过一日的小兔崽子来审理,完全视他如无物,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且,是当着刑房上下所有人的面!而且,最重要的还不是面子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有了这么一出儿,明眼人都知道,有了闻安臣,大老爷办案再也不需要倚仗于他,那么以后谁还给他送礼请托办事?他还怎么发财?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闻安臣!”纪司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名字,满脸都是怨毒:“我要你死!”州衙外面的百姓散去之后,闻安臣便回了刑讯的那房间,然后让两个衙役押着张少謦,往男监走去。男监和女监紧挨着,都是在一个大院子里。这院子位于整个县衙的西南角上,占地面积颇大,正北边儿,坐北朝南的乃是狱神庙,里头供奉的是萧何。然后按照男左女右的格局,站在狱神庙前,左手边也就是东边乃是男监,西边是女监,正对着狱神庙的那几间房子则是重犯监。这重犯监修的就和其他房子不同,面积不大,但都是用青石建成,极为的坚固。孙阿七等几个狱卒的住处,则是就在狱神庙边儿上的偏房里头。这会儿几个人正闲着无聊蹲在狱神庙外头的台阶上晒太阳,听见脚步声,一抬眼瞧见又是闻安臣来了,孙阿七撮了撮牙花子,顿时觉得一阵膈应得慌。这人来了,准没好事儿。他这回还真就猜错了,闻安臣这次过来,确实是好事儿。张少謦虽说已经认罪,但按照大明朝的规矩,是秋冬问斩,黎澄得先把事情的经过行文巩昌府,而后陕西布政使司,而后朝廷,一层层递上去,等答复下来才成。也就是说,张少謦要问斩,怎么着也得今年秋冬了,说不定还能拖到明年。问斩之前,自然就得关押在此,少说关押几个月,多则一年多。一听闻安臣说明白,孙阿七等人顿时是笑逐颜开,对待闻安臣都热情了不少。此时的张少謦在他们眼中,那简直就是送财童子啊!《肛门塞蛇杀夫案》完!(下面还有更多更惊险更离奇的案子哟……而且主角进入了州衙,也会逐渐水涨船高,敬请期待!) 安顿在大明朝,但凡家里有人进了大牢,那这家人肯定是要出钱打点的,若不然被关押的那人在牢中定然是惨不忍睹,受尽折磨,说不定还会瘐死狱中。而张家是秦州城大族,张少謦又是张六兴唯一的孙子,张家自然是舍得花大价钱保他在狱中安全且不受罪的。孙阿七脑海中立刻闪现出无数的手段,呲着牙嘿嘿一笑,已经做好了在张家身上狠狠捞一笔的准备。

把张少謦交给他们,也就不用管了,自有他们处置,至于张少謦会受到什么待遇,他也不关心。闻安臣向孙阿七道:“还有一件事,此案已经了结,知州老爷吩咐,刘张氏就此释放,在下便领她出去吧!”孙阿七心情不错,自然一口应允。牢门打开,感受到照进来的阳光,刘张氏赶紧往外凑了凑,焦急的朝着门口看去,当看到进来的是那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跳出去。闻安臣走到近前,看着她,心中也是微微一震。刘张氏满脸憔悴,眼中遍布血丝,虽然柔美依旧,却透着说不出的疲累,看她这样子,竟然是一夜未眠。看着她充满期盼的目光,闻安臣微微一笑,温声道:“张少謦不成,怀恨在心,趁夜色潜入你家中杀人,而后逃离,已经押入大牢,等候问斩。而你,一切都是被迫为之,其情可悯,知州老爷下令,无罪释放!”当听到无罪释放这四个字的时候,刘张氏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她呆呆的看着闻安臣,而后忽然便是嚎啕大哭。哭声凄切,似乎要把这些日子承受的委屈、羞辱、指责,全都释放出来。闻安臣很理解他的心情,只在旁边静静的等待着。好一会儿之后,刘张氏方才止住了哭声,闻安臣招来狱卒,给她打开木枷,镣铐。卸下木枷镣铐的时候,闻安臣看到,她的手腕脚踝都是血肉模糊,双手也是一般,枷锁粘着皮肉,诶拿下来的时候肯定很疼,但她却强忍着一声不吭。闻安臣在前,刘张氏在后,赤着脚一瘸一拐的跟着。出了牢门,看到那灿烂的阳光,她不由的深深叹了口气,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闻安臣瞧着她赤着的脚,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会儿还不怎么流行缠足,刘张氏也没缠过,雪白的玉足很是漂亮,但此时沾满了污秽和血,而且给冻得有些发青。只是这会儿,上哪儿弄鞋去?孙阿七却是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把手里拎着的一双布鞋晃了晃,满脸都是奸诈的笑:“闻官人,一双鞋一两银子,童叟无欺,要不要?”犯人被押入大牢的时候,都是要扒掉外衣,脱掉鞋子的,而他们出狱的时候少不得要穿鞋穿衣,本来狱卒应该归还,但是想不掏银子拿回自已的衣服鞋子,那是做梦!孙阿七是做惯了这生意的。刘张氏扯了扯闻安臣的衣角,怯怯道:“奴,奴就这么走吧。”“那哪儿行啊?”闻安臣皱了皱眉,朝着孙阿七道:“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你把衣服也算上吧!”“那可不行,那我们就赔了,衣服得另算!”孙阿七叫道,两人讨价还价一番,最后以一两六钱银子成交,这自然是比外头贵了不知道多少,但闻安臣也没法子,总不成让刘张氏光着脚穿着小衣出去。穿上鞋,披上衣服,刘张氏心中的羞耻感也就减弱了不少,两人默默往外走,闻安臣忽然开口道:“你要去哪儿?”刘张氏愕然的看着他,没等她说话,闻安臣便叹了口气:“只怕你是回不去家了,张府那边自不必说,你亡夫的兄弟已经把你家中宅院给占了,放出话来,决不让你回去。”刘张氏面色一阵惨白,闻安臣说的隐晦,但她也能猜到,亡夫的兄弟说的话,肯定是比这个要难听的多。“不妨事的。”经过这些变故,她也变得坚强许多,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出去再想办法了,奴总也能寻个地方坐下,奴能做针线活儿,以后便给人缝补缝补衣服……”“你身无分文,能住到哪儿去?”闻安臣把她的话打断了:“跟我来,我先给你暂时找个安置的地方。”说着,便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刘张氏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后头。闻安臣这种略显粗暴的处置方式非但没有让她反感,反而是让她感觉心里暖融融的,熨帖的很,她心里只有顺从,感觉能有这么一个可以为自已拿主意,让自已依靠的男人,真好!闻安臣带她去了吏舍,那里早就没人住了,已经荒废,但找出几间能遮风挡雨,略完整些的房屋来还是没问题的。在东头儿找到了一间,门窗都还完整,墙上也没裂缝,甚至桌椅床都在。门口还有一口水井,却是更方便了。闻安臣四下里看了看,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置办点儿东西。”刘张氏柔顺点头。闻安臣去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他先回去跟谢韶韵说了一声,让她吃中饭不用等自已了,而后又去采买了不少东西,最后又去请了昨日那刘大夫。等他回到吏舍的时候,却是眼前一亮。方才还脏兮兮遍布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的吏舍,此时却是里外一新,打扫的很干净整洁了。刘张氏等的很焦急,看到闻安臣,她脸上露出喜色,赶紧迎上来,却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一人,她赶紧躲到了闻安臣的背后,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这是刘大夫,昨日给你把脉的那位。”闻安臣笑着介绍道。刘张氏这才不躲了,只是站在那儿低着头,不敢说话。闻安臣道:“你手腕脚踝都有伤,让刘大夫帮你看看,开些药来。”“好。”刘张氏应道。闻安臣去请刘大夫的时候已经跟他说过情况了,是以刘大夫直接就把药都给带来了。刘张氏的伤势看着厉害,血肉模糊的,实际上并不很严重,只是双手需要将养许多时日才能养好。万幸的是,伤口还没开始化脓恶化。伤口用清水洗过,敷上药粉,而后用布裹得结实,这就算是好了。刘大夫告辞之后,闻安臣开始给刘张氏收拾东西,刘张氏想动手,闻安臣却是训了她一通,言道你手还没好,老老实实的在一边儿站着。闻安臣心很细,置办的东西很多,被褥衣衫什么的不用说了,甚至就连净桶脸盆这等东西都买了。瞧着她忙前忙后的收拾,想到她的悉心照顾,刘张氏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被触动,心下一酸,不由得又是落了泪。好不容易收拾完,闻安臣也是热的出了一身大汗,他伸了个懒腰:“娘的,终于收拾好了。”回头一看,却见刘张氏在无声的落泪。 为奴为婢闻安臣刚想说什么,忽然刘张氏跪在他身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泣声道:“官人大恩大德,奴铭感五内,无以为报,此生愿为奴为婢,伺候官人身边。”她眼巴巴的瞧着闻安臣,可怜兮兮的,眼中满是期盼和希冀。“这话说的。”闻安臣苦笑一声:“我是觉得你也是受害者,不应该因此而死,更何况,你还有了身孕。至于为奴为婢什么的,再也休提。”刘张氏脸色刷的一下,一点儿血色都无,眼中满是绝望:“官人嫌我身子脏?”她的身子似乎都摇摇欲坠。接着就惨然一笑:“是啊,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了,可是,我只是想报答你,并无任何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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