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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 第105

 

唐惊弦惊叹不已,而程如一明显感受到对方扶着自己的手正不住颤抖,而那张熟悉的脸孔此刻就在眼前,程如一再三确认,终于肯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唐门门主……太像,太像自己的亲生母亲了。那个体弱多病却和蔼乐观的母亲,那个被夫家抛弃害死的母亲,那个只活在记忆中的母亲,生前无名无姓,死后无碑无陵的……弱小的、凄惨的女人。君子六艺里,程如一最先学会的便是画,学成所画的 弦动迎着对方既审视又惊喜的眼神,程如一兀自强撑镇定,神色镇定眼神不敢闪躲分毫,生怕漏了怯叫唐惊弦看出破绽来。他也顺势重新打量起眼前这名雄踞一方的霸主来……程如一记得,母亲虽病弱却长得端正漂亮,性子也开朗,尽管她终年缠绵病榻,脸上却也总是笑着的,眉宇间向来写满自信乐观。以至于程如一总觉得,她本该是翱翔于九天的鹰雁,该是个像林江月那般肆意洒脱的侠女。唐惊弦的眉眼与脸型属实跟和自己的母亲极为相像,但程如一却没太多时间沉溺于缅怀中。他这为了活命而临时乱编的瞎话,实在是漏洞百出。按照上官九的描述,以唐清歌的年纪,实在很难能有程如一这么一个大儿子,况且自己……不出程如一所料,震惊过后喜去忧来,唐惊弦这身经百战的江湖老手立时察觉了不对。他将玉佩握在掌中缓缓扣紧,语气质疑且施压道:“程大状元,你的名头在京都与巴蜀可都算不得小,竟也敢冒充我三弟的儿子么。”那确实。程如一心说,自己若是个寻常人,这谎话倒也好圆,谁让自己一无所有却偏生有点小名,还是坏名声呢……见程如一默然不语,唐惊弦脸色一沉转而又道:“这玉佩你究竟是从何得来?你若如实交代,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程如一虽未立即回应,却也不慌。他心知自己自然不能照实了说,更是不能认下“程如一”这个身份。“我不是程如一。”程如一心念一定,瞎话张开口就来:“我名唤作唐泓,母亲是前朝贵族上官家之后,门主若是不信,大可去查证,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让我去寻父母团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程如一此言一出,唐惊弦竟登时乱了阵脚。言语提及手足生死,他再顾不得言语真假,只一把抓住程如一手臂急迫忧心道:“你说清楚!什么团聚……你爹娘,不……我三弟他人呢?这玉佩的主人呢!”“死了。”程如一抬手甩开钳制后退两步道:“所以他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代他回家看看。”程如一面色悲戚,这倒不完全是装出来的。忆起昔日与上官九的对话,程如一也替英雄惋惜。而此行也的确是受上官九所托,代唐清歌回家看看。只是他率先爆出唐清歌的死讯,却是为了转移唐惊弦的注意,暂保自己的瞎话不被拆穿。“不可能,休要胡言乱语!我三弟正值盛年……他自幼便身体强健!武功高强!绝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眼见唐惊弦反应异常激烈,程如一不疾不徐再添一把火候道:“我爹死的悲壮,我娘不多时也随他一并去了。这玉佩是我娘亲手交给我的,他说……我爹还有一母同胞的兄姐在巴蜀,因龃龉多年未归,如今人已去了,再有什么仇怨也都该了了。”“而真正的程如一,是我在京都游学时结交的朋友。恰巧他下狱身死前,也曾拜托我回巴蜀照料一下他的妹妹……也就是被你们一并掳来的那名姑娘。”唐惊弦的神色已经极为难看,面色苍白如纸,汗珠涔涔挂在额角,眼底血丝顿显,内心似有千万风暴,却只握紧了那玉佩说不出话来。程如一见状心说这可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便又开口道:“我爹他……”“门主!”候在一旁的和堂主忽然惊呼一声!程如一话未出口,却听得砰然一声,唐惊弦竟是一时不支,猝然瘫倒在地!一直不敢言语的和堂主跟两名唐门弟子连忙将人扶起,程如一也被这突如其来意料之外的场面惊得乱了思路,而唐惊弦虽看起来十分痛苦,却还是指着程如一强撑道:“你……真的……三弟……不……我三弟……”

唐惊弦原本只觉此子相貌与当年离家出走的大姐相似,可当程如一自认是唐清歌子嗣之后,他又觉得这人也确实有与三弟相似之处。眼前的陌生青年,像是自家姐弟的缩影,仿佛只要再多看一眼他的脸,整个魂魄都要随之眩晕失重。唐惊弦试图平静下来,指掌紧扣身侧人手臂,正想借力起身,怎料此时门外却突如其来一声惊呼——“门主!少主被他们抓了!”天已破晓,这小小的平乐县城如往常般宁静,早起的人也不多,迎着熹微晨光,薄雾中隐隐可见人影穿梭。前几日还轰动全县的灭门案,如今只沦为人们口头谈资,再激不起半分浪花。众人各有操劳忙碌的方向,严况抱着一柄跟韩绍真随从那儿借来的铁剑,就这么半倚在客栈门前,望着天光照落薄雾渐散,稀疏人流缓缓映现眼前。“况儿。”韩绍真的声音从身后客栈传出,严况没回头,那双手却十分熟练的搭上了自己肩头。“韩凝跟林姑娘都去睡了,你熬了这么久怎得也不去休息会儿?是不是还惦记那程书生啊?他不会有事的……我瞧你身上好似还有伤,我随身带了医官,你去……”“不必。”严况习惯性打断韩绍真的关心,顺带侧走两步与人拉开距离。韩绍真摇摇头,无奈笑道:“我知道你这孩子在想什么。你啊,把大伯想得太不堪了……”见严况依旧神色冷漠,只是往旁侧又挪了两步并不应声,韩绍真尴尬轻咳两声又道:“老夫的确有派人跟着你与凝儿,但那也是不放心你们的安危……谁知遇上唐门这等硬茬,老夫手底下最优秀的那批暗卫都折损了大半。”“嗯。”严况应了一声,表面毫无波澜,实则内心颇有动容。前些日子初入平乐县城时他们四人便在酒楼被那唐渺带人伏击过一回,随后又被追杀,误打误撞跌入了堆满死人的巷子,又在那里拾到了韩绍真的令牌。彼时严况还以为是韩绍真要彻底舍弃自己这颗失控的棋子,恩情亲情利用排布,多年来两人之间的情感虽然复杂,可若韩绍真也想要自己的命,严况仍旧免不了要寒心。好在他没真正盼着自己去死。韩绍真见严况神色有所缓和,立即又道:“你总认为我利用你,把你当棋子儿不当骨肉。可我这一把老骨头这大老远的跑来这穷乡僻壤,难道不是为了你?咳,好……就算我也有找你商量三王爷那事儿的意愿,可我为何不找他人商量?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我的信得过的……”“此事你想怎么办。”严况微微回身侧目,正对上韩绍真热切期盼的目光,他下意识避开,韩绍真却又锲而不舍绕到他眼前来。“况儿……你明白的。”韩绍真一把扣住严况手腕叹道:“我做个这个官,起初只是为了你和你母亲……不为别的。今日我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正如何彦舟那老家伙所言,我此刻脚下是万丈深渊,我若回头,我若站不稳,只会摔得粉身碎骨。”言及此,韩绍真倏然神色一沉,骤然认真道:“我已不想再贪求什么荣耀富贵,我只要稳在这个位子上,所以……”“我不允这王朝……再生出任何变数。” 迷雾重重四下灯光昏暗幽香阵阵,熏得本就曾长期神志不清的程如清更加昏沉,过往混乱交错的记忆,此刻她更难理清,只觉自己仿佛是靠在什么人怀里。那人还正在耳边轻唤着她小名:“清儿……清儿醒醒……”是了,只有那个人会这样叫自己。程如清如是想着,脑中骤然闪过一丝清明,继而勉强挑起发皱的眼睑。“你可算醒了……!”见对方总算睁眼,程如一才松了口气,却又想起先前程如清是重伤才醒便迷晕掳走,不免忧心,连忙搂着她拍拍脸又小心翼翼的捏捏手道:“你还认得我吗?身上还疼吗……”“哥……”程如清眨了眨眼:“怎么回事……”她只能清楚记得,自己刚和阔别多年的兄长重逢,还没说几句话,便再度失了意识。程如一叹了口气,心道或许自己当真是个天煞孤星,这才与妹妹相认便累得她一块被抓来这铜墙铁壁的唐门。又想说自己恐怕为官也是一样,做何彦舟的门生,何彦舟便被罢相还乡,跟袁善其一起做事,袁善其便输得一败涂地,就连自己曾任职的枫州府,最后也是无人生还,还当真是遇神克神,遇鬼克鬼。仿佛唯有严况那个死脸阎王命够硬,跟自己对着相克,当真是天生一对……程如清见兄长叹气不语,却又好似嘴角微微上挑,不由心下更加疑惑,伸出手去戳戳程如一侧脸唤道:“哥?”程如一这才回过神道:“此地是蜀中唐门,我们是被迷晕带来的。不过清儿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说罢,程如一打量了四周一圈,压低声音又道:“从现在起,若非是我单独与你讲的话,一句也不能信……我编了一堆故事骗他们,才保住小命,你千万要配合我,明白吗?”程如清人还发懵,但还是连连点头。程如一稍稍放下心来,扶着程如清靠在床头软枕上,转身去桌上端来一碗白粥小声念叨着:“刚送来没多久,你醒的正是时候,来,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呐。”程如清乖巧安静得像只兔子,程如一喂一口吃一口,但就在快吃完时——啪嗒啪嗒,几滴眼泪滚落到瓷碗里,冲淡了碗底的白粥。程如一愣了愣,连忙放下粥碗去找帕子汗巾什么的,却被程如清勾住了手指。“你说此地是唐门,我想起阿珠了。”程如清自己笨拙的抹了抹眼泪,程如一看得心疼,伸手将人揽入怀里轻轻拍抚着后背。“哥……”程如清哽咽着在他耳边小声道:“是我没用,我救不了阿珠,还要连累你跟我一起受困。”程如一还没反应过来,却闻程如清继续小声却严肃道:“哥,别动,我有话与你说。”“……?”程如一有些意外,却还是保持着姿势一动未动,只闻程如清继续道:“我昏迷时有人来过,我那时头晕听得也不真切,只听他们说起什么……账本、大人、朝廷,还有上面……”“还有,现在,也有人在盯着我们……我这些年来,神志不清,但感受上却似乎比寻常人强些……门外、窗后、就连脚下,我都能感觉到有人在呼吸……”程如清的一番话听得程如一脊背发凉。他本以为编瞎话暂时稳住了唐惊弦,也大致记下了这屋子附近的建筑地形,等程如清一醒就找机会带她逃走,却万万想不到光是这个屋子他们就难以离开。“清儿别怕,总会有办法。”程如一继续拍抚着她后背,却脑中灵光一闪,连忙低声问道:“清儿,你知不知晓檀珠究竟为何要杀何家满门?她是唐门刺客,如今我们又被抓来唐门,其中必有些关联。”程如清被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账本……哥,账本!”程如一愣道,心底隐隐觉得这条线索十分重要,立即追问道:“什么账本?!”程如清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些,努力拼凑搜查脑海里全部有关“账本”的信息,半晌才结巴道:“账本是……何俊勇的一个账本……阿珠的任务,就是拿到这个账本。”程如一又道:“是有关什么的账本?”程如清思索道:“不知道……我那几年过得无知无觉,也不知何俊勇他,到底在做些什么生意。只知道他的钱,似乎越来越多……还有,还有那个姓何的老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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