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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 第92

 

猛然回头查看的程如一,望着眼前凳子高的小人儿,一时愕然无语。“小哥哥……”那是个衣着单薄的小姑娘。她刚一开口,便被程如一上前捂住了嘴:“嘘……别出声。”小姑娘倒也乖巧,并未挣扎吵嚷,反而眨着那双亮闪闪的眸子,乖乖的点了点头。程如一这才放心松手,打量起眼前这不知何方神圣的小女娃。她生的粉雕玉琢,倒是可爱,但身上月白色的衣衫却有些旧了,头发也披散着,手上不知抓了什么东西,脏兮兮黏糊糊。而她还朝着程如一伸出了那双小脏手,拉着他的袖子奶声奶气道:“你能陪我玩吗?”“那什么……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啊?”程如一取出手绢来,拉着那双小手细细擦拭,他本以为眼前的小姑娘是哪个女侍跟小厮的家生子,却不料那小脸儿上写满疑惑,随即银汉星华似的眼珠微微一转道:“我就是……这家的小孩……”她抽出一只手来,笨拙的拍着自己胸脯道:“嬷嬷说了,我,姓程。”程如一愣了片刻,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团子,竟然就是自己那个刁蛮继母的女儿……但也算是自己的妹妹。此刻情绪在程如一眼中分外复杂纠结,最终却也只是叹了口气,牵起那只小手道:“你就这样跑出来,你娘也不管?”“娘……不看我。”小团子嘟起小嘴,年岁虽小却灵精得很,不等程如一再问竟主动道:“爹也不来,嬷嬷都睡了,不陪我玩。”程如一虽然知晓继母五年前生下女儿后,十分不悦一心求医问药誓要生个男娃出来,却是不曾想到……她对这亲生的女儿,竟也是这般无情,不管不问。而自己那位能狠心卖掉若意小妹的父亲,就更不可能对这个女儿有什么舐犊之情了。许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亲妹妹程若意,程如一顿时心软,直接伸手将小团子抱了起来,怎料那小人儿精还顺势一把紧紧地搂住了他脖颈,往他颈窝里蹭,弄得程如一痒得想笑,又怕招来人只能忍笑道:“哎哟……你快别乱动了,叫人发现就遭了。”小姑娘认真点头,趴在程如一耳边,口齿不清道:“那你,陪我玩吗?”“好好……我陪你玩,陪你玩。”“你真好!”小姑娘笑嘻嘻地搂住他,直接往他脸颊上响亮亲了一大口,引得程如一脸红了大半,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他这才发觉,自己竟一直不知道这继妹的名字,府里上下也不曾听人提起过,只知她被养在后院里,自己素日不去,故而两人虽在一个屋檐下,却是整整五年未曾见过。小团子鼓着小脸儿,似是想了很久,最终摇摇头。程如一叹息着抱她靠墙坐下,仰头之际,入眼正是星河万里,银汉无际。这深宅大院的墙终究不够高,还是叫他们看得见那一片浩瀚无垠,宛如碧水清波倒映九霄,水云天海,星移月落。他微微侧头,怀里小姑娘正眨着水盈星波般的眸子望着他。“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程如一忽地吟起此句,随即自语喃喃道:“清梦?不成,这个梦字不好,佛说如梦幻泡影,往后一切岂不成空?清……澄澈明清,嗯还是这个清字好……”说着,程如一久违的露出一丝满足笑意来,侧首对着小团子道:“我说啊……你往后,就叫程如清,好不好?”……天朗气清,又逢花朝节庆,便是府里的下人都出去踏青逛灯会了,此刻难得清静,已然成人模样的程如一正立身树下看书,却觉腰上骤然一紧,他却不慌不忙,目光都未曾从书本上移开半分,只抽出一手拍着人手腕道:“快快放手,男女授受不亲……”“可你是我哥!”年近十岁的程如清已是生的亭亭玉立,一袭浅绿衣裙,衬得她像是那春日里刚抽枝的嫩柳。她笑嘻嘻搂着程如一不放,直到程如一揪住她的耳朵她才“哎哟”着松了手。“怎么不出去玩?”程如一这才合了书册揣进怀里,伸手捏了捏程如清那愈发粉嫩饱满的小脸儿。程如清也鼓着脸任由人捏,依旧笑眯眯应道:“你不去,那我也肯定不去啊。”“我是大娘子不许出府,你又何苦陪我在这儿坐牢?”程如一无奈笑笑,向后一倚,靠在树干上伸了个懒腰道:“一年就那么几天热闹,你不去可别后悔啊。”“有什么好看的呀?更何况我哪个人也不认得,我跟主君娘子们也都不熟……”程如清凑上前来跟他一块儿靠着,也是多亏那老树够粗。听着程如清嘀咕,程如一又开始心疼这个跟自己一般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妹,自继母生下她,便丢给乳母嬷嬷照看,可那小小的婴孩,母亲都不上心,又有谁会上心?黄氏一心想要个儿子,程如一甚至有时恶毒的想,她对这个亲生女儿丝毫不过问,是否态度跟对自己这个继子一样,都是在盼着他们能某日自己死了,好换个干脆清静?思及此,程如一不忍的揉了揉她发顶,毕竟眼前的女孩,已经算是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名亲人了。见对方神色凝重,程如清不由好奇问道:“哥,你想啥子?”程如一不好明说,便搪塞打趣道:“在想你越来越好看了,将来上门提亲的人要踏破门槛了……”“哥你又胡说!”程如清翻了个白眼道:“我才不嫁人。人都好烦呐……这宅子里头的人都烦,除了你,没人跟我好,我才不嫁,我就跟着你。”“又说疯话咯。”程如一仰头望着宅子外头的天感慨道:“嫁出去了,你就不用困在这儿被人烦了……”“我才没疯呢!”程如清闻言竟有些急了,直跺脚道:“不嫁不嫁不嫁!除了你,谁我也不信!谁我也不跟!”“好好好,清儿不嫁……”程如一连忙去哄,对着这个小妹,他总有更多耐心。是因着五年前她的出现,将他在这深宅大院中凄凉时日点缀了一抹星光,更是因着对另一个妹妹的愧疚。他们毕竟在这深宅大院里相依为命五六年的时光,程如一也是说笑,他哪里舍得程如清说嫁就嫁呢?“好清儿。”程如一轻声道:“早晚有一日,哥会带你离开这儿,去更好的地方……哥绝对不会让你受苦的,到那时……”哥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婆家,绝不会让你过上我娘那样的日子。程如一欲言又止,心中却暗暗发誓。

“我当然知道哥不会让我受苦啦!”程如清灿然弯眸一笑,倏而有风拂过,吹落一条风雨夜的断枝,不偏不倚正落在她肩上。程如一拈起枝条,眼中灵光一动道:“清儿,我给你做个好玩的。”说罢,他在程如清疑惑期待的目光下,又踮起脚尖折了几根枝条,弯弯折折,将那枝条编织扭结,最终竟是做成了竹蜻蜓模样的东西。可那东西看着却又不像竹蜻蜓,上端曲折复杂,下面垂着根枝条。程如清歪着小脑袋在旁认认真真边看边道:“哥,你这是什么?蜻蜓吗?”“对。”程如一得意笑笑道:“能飞得可高啦,你试试?”“能飞?!”程如清登时双眼一亮,跃跃欲试道:“怎,怎么试?”程如一拉着她的手握住下面那根枝条:“这样,然后用力搓一下……就能飞起来了,你看那边那座墙,能飞出去,飞的好远好高呢。”程如清满怀期待用尽全力,双手一搓!只闻啪叽一声,那树枝编就的竹蜻蜓摔落在地,散落成一团成乱糟糟的树枝。“咳。”程如一面色尴尬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东西……以前我娘是用竹子给我做的,树枝太软了不行……”“大娘子院子里有啊!”程如清兴奋道:“走走走,我先前去给她请安时瞧见了!我们去那儿偷偷掰两支!”这些年来黄氏一心求子,倒是再没什么闲心时间折腾程如一了,可是一想起她的院子,程如一还是有些打怵,连连摇头,却又拗不过程如清,最终想着今日府里无人,便还是跟着去了。岂料这一去,他便失去了程如清这唯一的亲人,以至于后来的许多年里,程如一都在想,若是当日没去……但他清楚,无论去或不去,黄氏都不会放过他们。作者有话说:回忆篇很快就结束——小程的另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大家有猜到是谁吗 惊掠风语寸宽的长棍高扬又落下,程如一被捆在长凳上硬挨了这下,不由痛呼出声,喉头又是一阵腥甜,垂头瞬间,血丝顺着嘴角沥沥滴落。“别打了……!“娘,大娘子……求你了……”程如清在旁哭得满眼是泪,却被家仆死死按住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人受罚,若给她机会能重选一次,她绝不会拉着程如一来这院子里折竹枝!随即又是一棍落下,程如一再喊不出声,程如清却是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程如一半垂着头颅,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自己那尚且年幼的妹妹,可方一抬头开口,却猛地咳嗽起来,而余光里,他瞥见了坐在上头的黄氏。自己的这位继母看起来脸色憔悴,呼吸声都重了许多,看起来已无当年的凌厉锋芒。原来再凶狠厉害的人也是会老的。面对亲生女儿的哭诉恳求,黄氏依旧无动于衷,身侧女使端来汤药,却被她一巴掌掀翻在地!巨响惹得众人一惊,就连行刑之人也动作一顿。“还喝什么药……!”黄氏震怒不已,却又瞬间冷静下来,望向自己数十年从未投以目光的亲生女儿。“你哭什么?”黄氏冷声道。程如清见对方发问,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哀求道:“我求大娘子饶了我哥……不能再打了,真的不能……”“打断他一条腿!”程如清怎能料得自己的求饶竟成了催命符!黄氏一声令下,程如一登时心如死灰,阖眸垂首等着那棍子落下,却骤觉背上一沉!黄氏立即惊惧喝道:“住手!”眼见亲生女儿不顾死活的扑在程如一身上,黄氏终究还是下不得这个狠心,家仆纷纷停手后退,黄氏又下令道:“把她拉开!”仆从闻言上来要拉,程如清却死死扒着程如一哀声道:“你要打他就先打死我!是我拉着他来折竹子的,都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程如清毕竟还是这家的大小姐,生母又就在眼前,一群家仆也不敢太过使力拉扯,一时竟僵持不下,气的黄氏怒斥道:“孽畜!我才是生你的!你竟敢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忤逆自己的亲娘!”“我呸!”程如清此刻急红了眼,也不顾什么辈分伦常,只冲人吼道:“什么亲娘!自你生下我,可管过我一天么?自五岁起便是我哥照顾我,教我读书识字!你说你是我亲娘,那我六岁时落水你怎么不来救我!我八岁时着凉发烧,守在我床边不眠不休照应的人,又怎么不是你!”“你这样的娘,我不要也罢!我的命不是你给的,是我哥给的!你今日若要打死我哥……就连着我一块打死!”“清儿……”程如一神侍恍惚费力挣扎,想要劝上几句,却终是眼前一黑。……“然后……”神思回归现实的程如一,望着身侧之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微微叹息。“既来了,便先进去看看。”严况见状也没再往下问,只是忽然握住程如一手往自己臂弯上一搭,这举动惹得对方一愣,严况连忙解释道:“你现在是个姑娘。”程如一面有尴尬,但也没反驳,只拉住严况衣袖低声道:“严大人,我不能保证她真的没有杀人……而且何相公又插手进来,此事恐怕并不简单,你当真要随我蹚这趟浑水吗?”“我不管她到底有没有杀人,也不在乎何彦舟为何出现在此。”严况拽着程如一径直往那何府门前走去,神色如平常般淡淡然,只道:“我不认得这家主人,更不知该如何进去,待会儿就靠你了。”“诶……!”程如一还没来得及应声,便已被严况带到了大门前,两人方一停步,便被官府派来的守住现场的护卫拦住。护卫操着一口方言道:“命案现场,不准入内!”严况听不懂,程如一连忙捏起嗓子夹着气音,用方言轻声道:“二位官爷行行好,我家老爷是京里来的,与这何老板是故交。我们老爷这趟回来,便是他们二人有约在先,谁知刚到此地,何老板竟然……”说着,程如一把手伸进包裹里摸出两块银锭来,直往那护卫手中塞:“就请官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祭拜一下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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