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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雁门军的主攻方向,被他准确判断出来,因为将几个王极境投入了黑石谷,预备兵力也抽调过来四成,最终打退了雁门军中,最精锐强大的部曲。

这让雁门军借此突破黑石谷防线的计划落空。

现在黑石谷战场分外坚固,预备兵力也还有两成没有参战,大军后劲十足,要守住黑石谷半分也不难。

如果不是他精准堪破赵玄极的主攻方向,及时调兵遣将,此刻黑石谷说不定已经被突破。

眼下大军全线战局平稳,白风口里的雁门军也被挡住,全靠他洞悉战场局势,料敌于先。

这让他的骄傲恢复了不少。

“虽然不好反攻取得大胜,但能挡住雁门军的攻势,此战任务也就顺理完成,无论如何,本王是功大于过。

“等到太子成功攻灭达旦王庭,草原就会完全掌握在我天元部族手里,大业可期!”

察拉罕长舒一口气,目光投向白风口方向,忍不住冷笑一声:

“赵宁这小子,从开始伊始,就在奋力作战,用尽手段给本王惹麻烦,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实力的确不俗,绞尽脑汁努力拼搏的样子,也的确让人敬佩。

“但最后如何?还不是功亏一篑。元神境中期又怎样,想左右战争大局,还是太年轻了,所谓流血流汗的努力,不过就是个笑话而已!”

山坡上,冯牛儿跟一众同袍,作为精干力量拼杀在战阵前列。

对普通士卒来说,山坡过于陡峭了,攀登虽然不是问题,但要仰攻作战就太难,好在冯牛儿是锻体境修行者,这才能不一碰上对手,就被对方砍下去。

但他的境界毕竟不高,而北胡修行者又多。

他很快对上了一个境界比他高两层的锻体境,只是接了对方两刀,下盘就稳不住,踩着碎石的脚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

那一刻,冯牛儿禁不住心惊肉跳,仓惶之际抬头,视野中是迎面放大的刀锋,雪亮的白刃犹如恶鬼獠牙!

他知道,他死定了。

这一瞬,他思绪万千,过往的种种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病榻上,病饿的瘦骨嶙峋的娘亲,临死前最后一眼的不舍与愧疚;牢狱里,冯三给他那一巴掌时,目中的愤怒与疼爱;

临别之际,乡亲面前矮矮小小头发黄黄的妹子,身影是那么单薄

他的人生,带着诸多遗憾与苦难,就这样结束了。

就在冯牛儿这样想的时候,面前的刀光骤然消失,一股热气腾腾的鲜血,泼洒在了他脸上,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被人用力的搀扶了起来。

冯牛儿看到了都头张诚的侧脸,对方正一脚将面前那个,被他一刀砍了脖子的北胡修行者踹开,头也不回的大吼:“快起来!”

冯牛儿麻利的站了起来,他并未受什么伤,提刀就要再战。

都头张诚,是他成为雁门军步卒后,最熟悉的一个人。三十来岁的大汉,性格粗狂豪迈,训练手下时,最喜欢踢人家屁股,对他却格外照顾。

之前在攻城之战中,当他第一次杀人,削飞一个北胡军将士的头颅,被对方脖颈喷出的鲜血,浇了一身不由自主发愣时,是张诚及时将他拉到身后。

否则他就被后续的北胡战士,一刀捅死了。

虽然跟张诚相处的时间还很短,但冯牛儿对张诚已经十分敬佩。

张诚不仅战技娴熟,在战场能够砍杀很多敌人,而且为人正直,责任心极强,总是会保护自己的属下。

在冯牛儿眼中,张诚身形伟岸,前途光明。他一直在学习对方身上的优点,想要日后也成为对方那样的人。

因为对方老是照顾他,他们的关系也很亲近。有一天晚上,裹伤完的张诚,掏出一封家书给他看,里面除了文字,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画像。

画像并不完整,是一个圆圆的有两条朝天辫的小脑袋,五官根本没法看,就是几个线条而已,但张诚却充满炫耀之意的告诉他,那是她的女儿,已经三岁了。

原本,今秋张诚就可以回乡探亲,第一次见他女儿,但因为战事没能回去成,所以他打算杀败了北胡蛮子,就回去好好看看他女儿。

冯牛儿刚刚站稳身形,就提刀向前,可他还没往上两步,在跟上张诚的步伐前,就见张诚手中的圆盾,忽然被战斧轰碎!

紧接着,侧旁钻出的一根长矛,洞穿了张诚的咽喉,带血的矛尖从他脖颈后露了出来!

冯牛儿目眦欲裂!

他跟左右几名甲士一起上前,将那几个北胡修行者击退,再看张诚时,对方已经仰面倒在了他脚边,瞪大的双目饱含不甘、眷念。

冯牛儿正要去扶起对方,就见对方双目陡然缩了一下,朝他张开了满是鲜血的嘴,想说什么,但漏血的咽喉只是咕噜了两声。

冯牛儿读懂了对方颤抖的嘴唇,那是两个字:“当心!”

以往,每回张诚对他喊出这两个字,都是冯牛儿身陷险境,张诚冲过来救援他的时候。可现在,张诚莫说救他,连声音都已经发不出。

此刻的都头,再也无力护着他的属下。

张诚的嘴唇没有再动第三下,双眼也变得空洞无神。他死了,只剩下一具僵硬的尸体。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来不及去想自己未曾谋面的女儿,而是在提醒自己的部下小心敌人。

冯牛儿的喉咙在刹那间硬如磐石,双目中的热泪夺眶而出。

他没有辜负张诚的提醒,第一时间矮下腰身,用圆盾护住了身体,前方北胡将士砍来的一刀,被他成功挡下。

“杀!”冯牛儿发出一声颤抖的,变调的,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刚刚发出,手中的横刀就从圆盾旁捅了出去,刀尖刺进了面前那个北胡将士的胸膛。

冯牛儿再也没有回头看张诚。

一个优秀的都头死了,一个强大战士再也不能站起来,而他这个未经严苛训练的平庸步卒,一个锻体境的弱者,却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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