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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这些族人牵扯的命案,没有那么好洗清。

包括码头命案、石门县水坝械斗案在内,门第构陷赵氏的命案,每一件都有充分证据,而且称得上是毫无破绽,就算遇到查案能吏,基本也都会被订成铁案。

赵宁能够破解这些命案,一方面靠得是早早提前准备;另一方面靠得是一品楼的强大实力辅助,对方很多举动都在己方监控下;

第三方面则是对权力斗争的认知,对能够左右所有人命运的存在——皇帝的心理乃至国策的精准判断。

如果赵宁不是重生者,没有把握好这三点,在正常情况下,就算赵宁智慧非凡,仅仅依靠赵氏和几个将门,眼下也难以战胜门第的阴谋。

但即便是赵宁已经做到了以上这些,仍旧不能轻松解决面前的所有案子。徐明朗跟众多门第中的老狐狸谋划的这些命案,有好几件堪称是天衣无缝。

这些案子,都是利用那些平庸的赵氏族人的性格弱点谋划的。

赵宁让众人落座,目光落在左手边的一名虬髯大汉身上,稍作沉吟,道:

“六叔,你当街打死人的事,被很多人亲眼看见了,而且你当时还喝了酒。虽然你的行为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在律法上,罪责依然是实打实的。”

这位手臂、胸前肌肉隆起如小山,坐在那里犹如一头犀牛的壮汉,名叫赵烈,性格直爽,极度富有正义感,最是看不得恃强凌弱。

从小到大,他没少干锄强扶弱的事,在燕平城其实有着不错的名声,被人呼为赵六侠。

听到赵宁的话,赵烈欲言又止,满脸苦涩。

今天是他的休沐之日,不用去大都督府上差,就跟一个同僚相约在酒楼饮酒。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看到街上有几个地痞流氓,在欺负、殴打一名提着篮子卖饼的老婆婆,后者的饼子被掀翻在地,给踩得不成样子不说,人也被打得卷缩在地,哭声凄厉。

这种事赵烈哪里能忍,当即就上前去制止,他好歹是记得家族下达的,最近不要惹事的命令,一开始只是把几个地痞推开,并没有拳脚相加。

但那几个地痞却分外嚣张,估计认为赵烈是个酒鬼,有的朝赵烈吐口水,有的上前就打,有的还不依不饶,要去继续欺负那个老婆婆。

冲突中,喝了不少酒的赵烈,最终没有控制住自己,依照他的脾性和当时的情况,也无法控制,就出手揍了那些地痞。

赵烈没想到的是,那几个地痞竟然不经打,挨了他几下拳脚,就有一个倒在了地上,吐血死了。

身为元神境的修行者,赵烈就算喝多了酒,对自己出手的力道也有精准把控,在不想打死人的情况下,其实很难把人打死。

但那个地痞偏偏就被打死了。

而后京兆府的官员到场查问,仵作检查尸体,证实了那个死掉的地痞,本身就患有肺痨,身体非常差,经不起重击,所以被当场打死也顺理成章。

“宁哥儿,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负责,不会给家族添乱,我认罪就是了!”赵烈红着眼低声道。

赵宁摇摇头,“若是寻常时候,六叔认罪的确不会给家族带来太大麻烦,但今日这种情形之下,任何赵氏族人犯罪,都会极大影响赵氏命运。”

见赵烈张嘴要说话,赵宁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焦躁,“六叔今日打死人这件事,确实有蹊跷,责任不在六叔。”

赵烈怔了怔,意外、疑惑之余,不无期盼的问道:“我亲手打死了人,责任还不在我?”

他虽然嫉恶如仇,人品高尚,但脑子却着实不太聪明。赵宁不以为意,徐徐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今日六叔去跟同僚喝酒,是被对方邀请的吧?”

赵烈点点头,“是。”

“对方在席间肯定是不断劝酒,所以六叔才喝了很多?”赵宁又问。

赵烈想了想,扰头道:“我们喝酒,都是不醉不归的不过宁哥儿说得也对,今日老段那家伙的确是很热情。这有什么不对吗?”

赵宁叹息一声,“对方是寒门子弟?”

“虽然是寒门子弟,但也是性情中人,很对我的胃口宁哥儿你可不要瞧不起老段,老段也是有本事的人,只是怀才不遇罢了。”赵烈一本正经道。

见赵烈还在为对方说话,赵宁多少有想以手扶额的冲动。不怪门第的人以赵烈为目标,如果对方不是智慧不够,门第也不会选他。

赵宁并不觉得赵烈面目可憎,他的这些性格表现,在这件案子里的确是破绽,但若是放在平时,作为一个将门子弟,那就是大大的优点。

真到了战场上,他的豪烈正气,会将部曲培养得很悍勇,他待人真诚平和,会让他的部曲愿意跟着他卖命。

从这个角度上说,赵烈其实是将门很需要的那种人才。只可惜,沙场上的人才,到了权力斗争的阴谋中,就只是弱者,只会被算计。

赵宁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六叔的那个同僚,已经被门第收买了。

“他今天灌醉六叔,不是为了让六叔控制不住自己的修为、力量,让六叔失手杀人,而是为了让六叔无法发现,他在六叔跟地痞争斗时,暗中做了手脚。

“就算是个肺痨鬼,六叔若是一拳没打中他胸口,他也不会死。而六叔之所以能打中对方的胸口,一定是对方临机让对方的动作发生变化,让胸口迎上了六叔的拳头。”

争斗中,赵烈虽然有意控制力量,但毕竟喝多了酒,当时又在气头上,出手不会轻,一拳打死一个肺痨鬼,的确是不算什么。

听到这里,赵烈仔细回想了一番,却因为当时酒确实喝多了,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一时根本想不起来。

“老段是个正直的人,应该不会被门第收买吧?他可是军中出来的好汉,怎么会被门第收买?”这话赵烈说得不是很有底气。

“这跟他是不是从军中出来的无关。”

赵宁摇摇头,“这世上最容易被收买的人,其实就是穷人。一个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容易被什么诱惑、打动。

“一个寒门出身的人,最缺的无疑就是钱财。而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无论是娶妻生子,还是奉养双亲,钱财都太重要了。”

赵烈说不出话来,嗫喏半响,才瓮声问:“那我还有救吗?把对方抓起来拷问?”

赵宁仍旧是摇头,“一旦对方把钱财藏起来了,我们没有实证,他不会认的,认了自己的人生就毁了。冒然动刑也不合适。”

不等赵烈说话,赵宁就接着道:“我们可以从那个肺痨鬼身上着手。”

“那个肺痨鬼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是死了,可是谁让他在六叔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在酒楼前当街殴打一个老婆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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