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 第9
“虽然非礼勿视,但安危要紧,你不说话,我进来了。”江衍鹤停顿一瞬,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入。礼汀浸在水里,四肢冰凉,呼吸微弱,几乎失去脉搏,皮肤苍白,睫毛紧紧闭合,像一把再也不会被人拉开的小小弯弓。不知道过了多久。礼汀终于恢复意识。她慢慢睁开眼,正仰躺在江衍鹤的床上。江家的私人医生和管家站在一旁,关切又紧张地看着她:“没事吧,好点了吗?”医生还保持心脏按压的手势,拿着听诊器耐心等待。礼汀呛出几口水,嗓子到肺部刺痛得厉害,新鲜空气被她费力呼吸进去。每次使劲呼吸都疼痛难耐,只能小口渡气。她惊魂未定,望着江衍鹤瑟瑟发抖,她眼神紧紧锁住站在门口的他。江衍鹤平静地看着她,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异样。冰白,像玉砌雕像,冷淡平稳,一点波澜不起。礼汀虽然虚弱,但她发现江衍鹤因为救她,而被浸湿的衣袍,还没有换下来。中间腰带松垮的系着,头发垂落不羁。是不是他担心她的安危,顾不上换浴袍,她想。礼汀非常确定,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下颌被捏住,给自己人工呼吸的,是江衍鹤。和那个人唇齿触碰,交换着气息,却不含任何情欲。这样的触碰。是第一次。礼汀嘴角微微上扬,摸着湿润的嘴唇,心里甜滋滋的。觉得自己和他真的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和。她想,“虽然暗恋他一年多,但是短短的几次接触,就互相拯救欸!”私人医生和佣人离开以后。汤叔也准备离开,敛眉道:“那我还是吩咐他们把翡翠珊瑚礁摆出来吧。”他恭敬地低头示意,然后带上门。江衍鹤不置可否,随意扬了扬手。“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事情?怕水就别进浴缸,我还不想搞出人命。如果你想与众不同,给我留下最深的影响,那么,你成功了。”他仰面陷进客厅的沙发间。手指虚拢,撑住脸上表情,疲倦地说。她拿命做赌注,逼迫他想起海难的事,还真是破釜沉舟。礼汀眼睛不自然的潮红,之前咳嗽的红晕染满整个眼眶,泫然欲泣,领口被揉皱拉开一大片:“你是不是在害怕?我只是不小心。”任何男人看了,都会被这一幕激发出破坏欲和保护欲。想要在她身上肆意妄为,再当救世主蒙恩。“你别生气嘛,帮我擦一下好不好。”她头发湿润。她乖巧地半倚在他面前,甜甜地小幅度推他:“别担心我啦,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江衍鹤由她推着自己,半晌,懒怠地坐起身:“没生气。”她扭头,抿着嘴角笑:“嗯!想要你给我擦头发。”她任由他拿着毛巾,修长骨节轻柔捻过她黑色长发。江衍鹤动作散漫,温热指尖划过她的头皮,极其有耐心地,从上到下把水珠清理干净。看着她礼汀舒服到昏昏欲睡,困得直点头。江衍鹤手指停在礼汀后颈上,不轻不重掐了一把,好笑道:“好了。”他的举止不带情欲,礼汀身体却颤抖了一下。她转过身来,仰头看着他。已经被他带回家了,是不是可以放肆一点。他永远那么英漠傲然,拯救她的模样宛如神迹降临。她欣赏许久,嘴角微翘,亲昵地说:“江衍鹤,谢谢你救我。”“刚才你问我俩是什么关系,结草衔环,饮水思源,我留在你身边报恩好不好。”她很甜地捏住江衍鹤的浴袍带,用手指拨弄着玩。表情天真又专注,像一只小猫把注意力放在毛球上。
她并没有想到,那人浴袍下蓬勃紧绷的肌肉线条和骨骼爆发力,和这种举动的性意味。天真又甜美,近乎不经世的单纯。江衍鹤心不在焉地,沉声道:“刚才的恩?你那天照顾我,已经抵平了。”礼汀摇头:“才不是刚才的恩呢,是一年前,那个轮渡失火,意外倾覆,我看到,你向我游过来了,医院的医生也和我说,是你救的我。”错了。江衍鹤恶劣地想,原来她在医院对他温柔照顾,只是因为认错人。他并不是她的恩人。宛如小百灵鸟,为他唱二十支动人的歌谣。再无辜地告诉他,另有其主。“是吗?”江衍鹤笑了。但是笑容只停滞了极短地一瞬。礼汀如果没有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上,是断然发现不了的。但她过度紧张,什么都没想。他似乎嘲讽的,放空一切后的漫不经心,想着其他不着边际的事。“你就是为了这个报恩?”礼汀直起腰,她手腕细瘦又白皙,试探性圈着他脖子,像蝴蝶一样,轻轻栖息在他胸口。“因为你现在没有女朋友。所以我想,我想和你睡觉。”礼汀长长的眼睫垂下,眼中荡漾着蜜:“虽然讲出来很不好意思,但是以身相许难道不是一个报恩方法吗?嗯,我也可以赚钱,煲汤,给你一个家。”江衍鹤心烦意乱地蹙眉,是一种完全无法缓解的焦躁。眼前的人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就随随便便地为了这种事,甘愿献出自己。他不明白,他的一次次拯救。对礼汀来讲,是雏鸟睁眼,是救命稻草,是在秕子担惊受怕的春天中,被施肥浇水。她渴望他太久,就像连天大雪遮天蔽日,终于在某个春日,第一次看到太阳。江衍鹤俯瞰这虔诚地,满眼希冀的少女。他只觉得她皈依得太快。教堂还没颁布教义,对方心急如焚地唱着圣诗,自发来献祭,实在是出乎意料。江衍鹤和她保持距离,冷道:“我不缺女朋友。”他系好浴袍带:“你是不是无论对象是谁,都会这样报恩?”听见江衍鹤的话。礼汀的心脏突然就闷痛起来,酸涩不已:“我不是的。”他居高临下,道:“你报恩就是为了和人上床,我缺人和我上床?”刚才,他把她从浴室里抱出来,给她做人工呼吸,救她,帮她擦头发。现在旖旎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礼汀垂着眼,嗫嚅着,半天什么都没有讲出来。江衍鹤懒顿地看了她很久,眼神似凉薄的审视,带点嘲讽:“你也就只有这么一点本事了?”江衍鹤现在几乎能立刻想起来。那天对方溺水的模样。但很可惜,他并没有让她报恩的资格。所以他用一切最危险和邪恶的伎俩,摧毁她知恩图报的心思。礼汀摇头,反驳道:“你不要说得这么过分。”江衍鹤哑声笑:“你欠的是我的恩,应该由我选择报恩方式,而不是你能为我做什么。”礼汀颤抖着,她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呢。”江衍鹤:“我不需要女朋友或者床伴,我最反感别人自持亲近,干涉我的自由。而且很厌恶听到“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们也当朋友可以吗”这种装可怜,自作多情的话。”他声音冷冽到极致,字字句句,堪称无情。“听明白了吗?”“我知道了。”“知道就自重一点,随意地喜欢,迫不及待地献身,你当我是什么?”礼汀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蜿蜒而下:“我才不喜欢你,你太坏了,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