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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

 

乌月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为什么会做到这么冷漠和疏离。自从妈妈去世,她跟林郜坤两个人相依为命,一起上学一起学习,彼此为伴,是最熟悉的亲人。林郜坤今天的唇色很淡,但好在他只是眼睛有些肿,其他看着没什么异常。“你刚睡醒?”乌月弯腰钻过他的手臂,溜进了客厅。乌月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捞过抱枕,歪着脑袋看他给自己从冰箱里取水,一来就跟他抱怨起家里的事情,“哎,好像立马快进到九月份开学啊,好讨厌在家待着,看到那些人就烦。”乌月接过他递来的饮料,说,“好想搬出去住,就像你去年离家出走那样,自己住公寓,也不用被管束。”林郜坤敲了下她的脑门,“不许去,现在一些公寓质检不合格,市场审查还没有完全规范,容易租到毒房源。”他说着,眸色有些黯然,“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九月马上就到了,我还嫌休息时间太短呢。”乌月撇撇嘴,说,“难道你不想赶紧开学吗?大学里肯定有很多漂亮女生,到时候就可以谈恋爱了耶。”林郜坤看她一眼,“不想。”乌月向身侧一倒,把抱枕放在头下,单臂枕着脖子,悠悠地看着天花板,“可是我好想谈恋爱啊。”乌月侧身,纤细的手腕撑着脑袋,贵妃躺,好奇地望着他,问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好像体会一下。”“大概就是……”林郜坤认真想了想,说,“想她,想到晚上失眠睡不着,看到她就想规划未来,想象老年的时候,想象如果我不在了,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想我。”“你这话,就好像在告别,怎么听着好伤感啊。”乌月笑了。林郜坤没接话,起身去拉她的胳膊,“你压着空调遥控器了。”乌月余光一闪,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臂,“哎?你这怎么有好多针孔啊?”林郜坤不留痕迹的拨开她的手指,神色很淡,转开了话题,“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哦!”乌月这才想起来,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三天后有同学聚会呀,班长喊我们按时过去。”林郜坤兴致缺缺,看着她兴奋的深情,眉眼微垂,问:“你很想去吗?”“是啊!”乌月说,“以后就很难聚齐了,能去就去吧。”“行,我陪你去。”林郜坤答应下来。“嗯!”乌月重新躺下,晃了晃腿,她面朝沙发外,正对着落地窗,背着光,坐在她腿边的人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剪影,看不清他的脸,很不真切。她听到林郜坤问:“乌月,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心愿?”“我啊?”乌月想了半天,摇头,“没有哎。”“没有吗?”林郜坤的声音磁沉,带着微弱黯然的情绪,乌月察觉到了。她眼睛一转,说,“我的心愿就是我们俩第一志愿顺利上岸,一起去北城!离开这鬼地方!”“呵……”她听到林郜坤笑了,但很短暂,“除了这个呢?还有没有别的心愿了?”“非要说一个吗?”乌月疑惑。“嗯。”林郜坤坚定地点头,“说一个吧,我尽量满足。”“唔,想吃东郊那家很有名的红丝绒蛋糕,你还记得吗?去年冬天,学校组织我们去东郊扫雪,那家店就开在农家乐庄园对面。”乌月说,“我们这次聚会的地点,也是那里!”“好。”林郜坤答应下来,“给你买。”“我这个心愿是不是有点廉价啊?”乌月突然后悔。林郜坤却不让她再想了,“行了,你的通知收到了,先回去把,三天后再见。”“这么着急赶我走?”“我想睡觉了,有点困。”“唔,好吧,那我走啦。”“嗯。”“乌月!”林郜坤叫住她,“过几天,我可能要离开一会儿,去一个地方。”“嗯?”乌月站在门外,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地方?”“反正是个很远的地方。”“是酒泉吗?”乌月的眼睛亮了亮,“你要去找叔叔阿姨吗?”林郜坤垂下眼皮,静了静,说,“算是吧。”“好啊,那里有沙漠,听说在沙漠里看星星很美!”乌月也饿替他开心,“你要早点回来啊,这个暑假,我还想去叫你一起去旅游呢。”“五月。”他站在门口,叫她的外号,“再见。”她愣了愣,对上那双乌黑沉静的眸子,乌月心脏莫名一跳,也看着他告别,“再见,林郜坤。”乌月捂着心慌的胸口转身时,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会是最后见他的最后一面。三天后的傍晚,她因为堵车晚到,在距离农家乐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接到了班长陈梦瑶的电话。等到她狂奔到现场,马路上只留下一片汽车残骸废墟,她盯着那地上的白布腿软发虚,不敢上前一步。“他接了一通电话就匆匆忙忙出去了,好像是有什么人找他。”“是谁?”乌月发恨地扯住陈梦瑶质问着,“是谁?是谁叫他?”

街边,一辆黑色卡宴上下来一个男人,等乌月抬头,看到傅长逸的来那张脸,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是你给他打的电话,是不是?”乌月看着傅长逸,眼里却是一片黑,她多想眼前的人是假的,不存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你,是不是?!!!”愤怒和歇斯底里已经不能形容她此刻的抓狂,她想呕吐,但余光却看到法医抬着担架要将他带走,“让我看他一眼!”乌月呜呜地哭着,她转身朝着林郜坤的方向狂奔,车灯刺眼,接着,她听到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巨大刺耳声,好多人都在尖叫,叫她让开。乌月停下脚步,看着远处飞驰而来的汽车,她迟钝地想:林郜坤当时在想什么?他痛不痛呢?很快,便有了答案。——乌月擦干眼泪,她突然好想江鸣盛,突然想听一听他的声音。林郜坤说,喜欢就是想念一个人到失眠,乌月觉得她不止是失眠了,为什么一想起他,就有种鼻子酸,想哭的感觉?不是没有感觉,但是她好害怕,害怕无疾而终,害怕再次被夺舍情感知觉,害怕这段感情,在他眼里,只不过是玩玩。这个夜晚,失眠的不止乌月一个人。江鸣盛回到公寓,朋友蒋延打来电话,告诉他那只拉布拉多的培训已经快到尾声,“再过两个月那只导盲犬就可以正式服役了,到时候办个防疫证就能顺利空运回来。”江鸣盛打开窗户,低头点了一支烟,“谢了兄弟,国内弄只导盲犬实在不太容易,多亏有你。”江鸣盛跟他道谢,“等你回来了请你吃饭,我这儿有个项目要融资有股份,你一定会感兴趣。”“够意思啊!”蒋延笑了,“这边导盲犬都是明码标价,钱给够挑选的都是优质犬种,身体素质自然不必多说,拿回去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对了,我一直没问,你这是给谁弄的?花这么大功夫,好几百万呢。”江鸣盛吐出一口烟,青雾缭绕,他微眯着眼,眺望远处的江景,说,“是给我正在追求的一个女孩。”那头沉默了一下,不说话了。挂了电话,江鸣盛站在窗边,慢慢抽完那支香烟。不止是蒋延,连萧晨也都诧异他为什么会看上一个盲人,在他们潜意识里,多少都会觉得这类群体有些麻烦,至少在生活中,一个盲人,做什么事情都有诸多不便。更何况江鸣盛这种忙起来十天半月见不着人影的身份,家里如果养着这样一位,他们多多少少会有点意见。但这又算什么呢?江鸣盛不在意,谁在意都没有用。长夜漫漫,一支烟蒂被捻灭在窗台上。“林郜坤。”江鸣盛呢喃,脑中不断回荡着这个名字。原来乌月憎恶傅长逸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名字。江鸣盛也分不清此刻他是什么心情。庆幸,也不庆幸。幸好幸好,她还活着。活着就好。其他的,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是吧?是的。他这么想。——翌日。乌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江鸣盛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乌月,一晚上过去了,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乌月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她坐起来,听着门外的胡话,还以为在梦中。“开门,乌月,慢死了。”咚咚咚,又是一阵粗鲁急促的敲门声。乌月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这个人……不是说好了一辈子的事,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吗?这才过去一个晚上。“乌月,你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说话大舌头,口吐不清,举止粗鲁。听着他说胡话的架势,乌月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人,喝多了。好……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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