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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 第17

 

眼见为实,若他直接告诉她此事,她绝不会信还会觉得他是在造谣生事,污蔑她大姐姐的清誉名声。但是听他说,他与她妻子的如何的感情好,到底让温婵尴尬,她跟江公子关系有这么熟络吗,这么给他说他们夫妻的私事?“虽然我当时无权无势,还在内子娘家府上做马奴,可内子从没瞧不起我,还对我说大丈夫当不坠青云之志,叫我不要灰心,总有出头的一天,哪怕我是马奴,她也愿意嫁我。”温婵脸上表情渐渐疑惑起来,心中有些话不知该怎么说,索性还是不说了,他说他妻子是高门贵女,谁家的高门贵女会瞧上一个马奴?她此时倒是挺好奇的了。温婵神思恍惚,眼神都没注意到面前这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瞟她,眼神晦涩难言。“这……江公子,与江夫人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忽然,鼻间盈满一股清冷的雪松香。是他凑近了她。“你真心这么认为?”温婵茫然极了,连躲开都忘记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江公子说的这个故事,有点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看见过,大概是某个话本子写的故事吧。没想到,江公子和他妻子,居然也像故事一样。他身上很香,却并非香的呛人,更不是那些喜好脸上扑粉的梁国贵族男子,那种浓郁的脂粉味。淡淡的,很轻盈,似有若无萦绕在她鼻间,她素来不喜欢男人身上有太过浓郁的香气,却也不喜欢男子一身臭汗味,而他身上的香气,却刚刚好。温婵定了定心神,下意识往后躲,心中慌乱,并没有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嘴角几不可见的往下一撇,似是很不悦。“江公子,你既然已经有了妻室,今日与我在桂园吃饭,可有与你妻子说过此事?”她想将他一军。谁知,这男人只是挑眉,在她表达不愿意靠的这么近后,虽然不悦,很快便掩盖住,后退到自己的座位上。“王妃娘娘可有与豫王殿下说过?”私自跟外男吃饭,连茯苓都是不知的,温婵面色一变,还是强笑:“殿下在云州,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没必要跟殿下说嘴,我又要怎么说呢,飞鸽传书?”他轻笑:“到底是不方便说还是不能说,娘娘心知肚明。”温婵是真的恼了,脸都气红。“我妻子是这世上最大度,贤惠,是最好的人,我与娘娘不过吃个便饭,她不会生我的气。”温婵点点头,起身揣手:“我知道了,今日江公子邀我吃饭,便是我阿姐的事,事我已经知晓,饭也吃的差不多,我这就得回去,王府事多,还望江公子勿怪。”她起身便解下身上那件皮毛大氅,挂在椅子上,微微颔首,便走出这隐蔽的亭子。“你一直叫我江公子,都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温婵停住脚步,转头回望,微微蹙眉,她不是问过这人姓甚名谁,是他自己不愿意说的。“已经不重要了,我也并不想知道。”“但我却想告诉你。”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我名江怀因,怀瑾握瑜之怀,兰因絮果之因。”温婵面色淡淡:“我知晓了,江公子。”她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雪下的更大,从细雪变成了鹅毛大雪,她没穿着斗篷,也没带伞,更没带婢女,手炉也被放在桌旁。还真是一点也不欠他的。而她一身雪青的衣裳,唯有发,是乌色的,哪怕穿着厚实的冬衣,也腰肢细细,身子娇弱婀娜,却叫人担心,这样细弱的身体,能否经受住接下来的狂风暴雨呢。她不是冬日凛然傲骨的寒梅,能经受得住风霜雨雪,她太瘦了。江怀因默默地看着,看到她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看了许久,嗤笑,将杯中酒饮尽,放下酒盅,捞起那大氅,寻她而去。雪落在她的发顶肩头,将她衬的越发羸弱。王府的马车其实是停在桂园不远处的食肆中,她只要出了桂园,就能坐上马车回去。曾经,她未嫁人时,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就没有平静的时候,现在嫁入王府深居简出,这种热闹是不太爱凑的,因为萧舜不喜欢出风头,可这是在桂园。梅花开的正好。粉梅红梅,甚至还有价值千金的绿梅,争奇斗艳,如今又下了雪,白雪红梅,正是冬日一景。桂园的花销再大,城外的流民不知冻死饿死几何,城内这些权贵们,也照样夜夜笙歌。她听到丝竹声乐,嗅到珍馐之味,心底的冷比身上的冷要更加让她如坠冰窟,对于这些权贵来说,哪怕大梁国破,他们也不会家亡,谁知道这些人家族背后有多少已经向姜广王投诚了呢。世家能几百年屹立不倒,甚至历经宋朝梁朝,好些世家都是两头下注。只有他们温家,准备要一条路走到死,与大梁共存亡。温婵垂下眼眸,不想看这纸醉金迷的场面,没得叫人难受。“这不是王妃娘娘?怎么这么就要走啊?”

耳熟的声音,温婵叹气,转过头,果然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穿着秋香色衣裙,位于中间的那个姑娘,有十八九岁,生的颇有几分娇俏,跟宫里的贵妃还有两分相似,是贾家的九姑娘。从排序上看,就知道了,贾家女儿生的多,身为唯一的男丁贾升自然宝贵无比。既女儿多,自然就显得没那么珍贵,但这位九姑娘是因为与贾升乃是同母所生,所以在贾家那么多姑娘中,自然得宠。她一直与她不太对付,小时候便是如此。贾姑娘自忖美貌过人,不然他们贾家怎会出了一后一贵妃,都得陛下珍爱呢?能嫁入皇家的,唯有他们贾家的女人才配!可贾九娘到了哪里,只要有温婵在,大家根本就不关注她,温婵美貌名动西京,未成婚时,便有几个文采出众的才子,为她写过诗,说她貌比西子,宛如洛神再生。到现在都有几个才子,至今未娶。这本就让贾九心中生恨,最恨的,就涉及到萧舜的婚事。贾贵妃为笼络这几个皇子,将自己的堂侄女给了大殿下做正妃,一个庶妹给二殿下做了侧妃,只要她求一求老皇帝,老皇帝便能下旨赐婚。那时,贾贵妃还不曾生育五皇子,想要巩固地位,把萧家给替换成贾家。而三皇子萧舜,虽然母家不显,却芝兰玉树,朗月入怀,乃是诸皇子中最出类拔萃的。梁朝历代,姐妹嫁父子,姑侄嫁一夫,并不少见,贾贵妃把自己的妹妹给名义上的继子做妃,并不会引起文人口诛笔伐。只是贾贵妃吃相难看,大家背地里会骂一句罢了。贾九乃是继室所生,占了个嫡的名分,早就对英俊出色,还极其温柔的三皇子萧舜芳心暗许,想着三姐那种妾生的都能嫁二皇子做侧妃,自己这种嫡出怎么也能给萧舜做正妻。可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皇帝亲自赐婚,把跟她不对头的温婵赐婚给了三殿下。贾九难受极了,进宫问姐姐,姐姐却说这是皇帝下旨,他说什么也不同意再让贾家女做王妃。恨了这许多年,如今看温婵日子过的不大如意,心中不由得痛快万分。若是三殿下娶了她贾卿颜,何至于打仗连粮草都要被爹爹扣押着。她抚了抚身上绣着大片祥云纹的蜀锦,她的云肩可是缂丝缎子,一尺千金都买不起呢,头上的一套金簪镶嵌的不是云州珍珠,而是真真正正龙眼大的南洋金珠,除了贵妃姐姐,宫里别的娘娘行头,都没有她这一身富贵。以往总有些自惭形秽,尤其在温婵面前,总被比下去,现在却不同了。眼前的温婵,身上雪青缎子也算不错,款式却是几年前西京时兴的,头上满打满算两只玉钗一只绢花还是通草花。“你现在好歹也是王妃吧,穿的是要出家做姑子去吗?”贾九娘上下打量温婵,不屑的哼气,那种瞧不起谁都能看得出来。然而温婵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只听见几声抽气,瞧不起就变成了不甘心,哪怕嘲讽她穿的像出家的姑子,如此素净,可那张脸转过来,乌发红唇,脸白的竟一时分不清是雪更白,还是她的脸更白。好似梅花成了精怪,清丽出尘的叫人怀疑,人间竟有这般绝色?贾九咬住嘴唇,差点咬出血来,就算她已经富贵成现在的样子,蜀锦缂丝上身,头上金簪明珠垂坠,可一切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使力的感觉。别说把温婵比了下去,是根本就不能相较,她再美再富贵也只是凡人,如何能与仙女相提并论。贾九心中不甘极了,豫王府的事,西京权贵圈不是不知道。陛下不发粮草,这位王妃甚至卖了假装筹集粮食,过的困难,她还时常周济百姓,建了个慈善堂,清流文人颇推崇她,甚至有流民说,这位王妃娘娘是菩萨身边的龙女转世,大大的善人,是位小菩萨。权贵们则只是看笑话,说几句可惜的话,谁也不肯掏钱掏粮。她都落魄至此,居然仅靠一张素净脸蛋,就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贾九环视一圈,果然看到,容真的脸色比她的还难看。她冷冷一笑,王妃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贾家压制的喘不过气来,这西京的权贵,都要仰仗他们贾家过活。“豫王妃,你后脑的伤口还疼不疼啊?”温婵一愣,神色茫然。贾九笑的神秘兮兮,不怀好意:“听闻你那次坠湖后,磕伤了头,忘了好些事,差点都癔症了,不好意思,我倒是忘了你不记得了。”温婵蹙眉,完全没明白她再说什么。贾九却不愿放过她。“王妃娘娘,我们桂园一顿饭可是要白银百两,你拿的出这么多银子吗?今天不仅有云湖虾,还有南边贡上来的葡萄,王妃娘娘怕是连虾的味儿都摸不到吧,我九姑娘好心,请王妃尝尝?”温婵想要离开,贾九却让自己的婢女挡在她身前,就是不让她走,这是个圆形的小拱桥,出入只有这一条路,桥下就是潺潺流水,溪流跨度很大,不是一步就能迈过去的距离,淌水过去一定会弄湿鞋子。贾家九姑娘就在那看笑话,笑的特别得意,就是想要看她出丑,温婵凝眉,对方人多势众,她却势单力薄,连个家丁女婢都没带。“今日九姑娘是一定要为难我?”贾九笑嘻嘻:“这怎么能说是为难呢?我一个臣子之女,想要跟王妃亲近亲近,王妃自嫁人后,久居高位,也不跟我们从前的这些手帕交们来往了,真是好叫人伤心。”大雪下的很大,贾卿颜容真身边,都有丫鬟撑着伞,而温婵并没有带丫鬟,雪花纷纷落下,落在她的发顶肩头,被冻得鼻尖都红了,看上去像一株楚楚可怜被雨雪打蔫的幽兰花,瑟瑟动人,却也美的叫人移不开眼睛。然后她越美,贾九姑娘就越生气,纵然她此时趾高气昂,心底也更加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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