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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泅泳

 

酒店套房自带一面巨大露台,露台上辟开一方下陷地面,充作泳池供住客使用。顾双习不会游泳,因此从未动过用它的心思,把今天的购物战果一一厘清,便打算去洗澡换衣、然后上床睡觉。边察望着她,见她一抹纤腰裹在筒裙里,随着走路的动作而左拧右晃,勾得他心痒,或许是酒精余威尚在,轻易撩乱定力。他走过去抱她,顾双习以为他只是突然犯黏糊,由着他抱,不忘提醒一句:“我要去洗澡了哦,只能抱一会儿。”边察“嗯”一声,鼻子埋在她裸露的肩颈处,在顾双习的体味之外,闻到陌生的灰尘气息。那来源于她白日里走在街道上,从摊贩与烟火气中穿行而过,沾染上的来自塞冈的气味,边察不喜欢。他忽然问她:“想不想学游泳?”“啊?”她没反应过来,“……不太想。”“但若是你遇到危险,游泳这个技能有可能救你的命。”边察摸一摸她的腰线,嘴上说着正经话,手上却渐渐沾起荤腥来,“我不可能无时无刻保护你的。”顾双习不想忍耐他,把他的手从筒裙拉链处拉下去,整个人意欲抽身离开,又被边察迅速紧扣。她只能无奈叹气:“……您今天不累吗?在飞机上就没有休息,落地了都没有倒时差,直接工作到现在。”“是有点儿累,但教你游泳的精力还是有的。”说着,非要暧昧地拧掐一把她的臀部,“明明你最清楚我有多能扛累。”顾双习沉默一瞬,心知今天他是打定主意要玩花样,她别无选择,唯有答应。边察颇有耐心,亦有情调,先把屋内灯光调至昏暗,只够情人在咫尺之遥看清对方的脸庞、嗅闻彼此的呼吸。他轻轻啄吻她,手一面柔顺地去褪她的衣服,犹如剥开一根竹笋,从笋叶中剥离出笋身,既白又嫩,泛滥出清澈的香甜。既然要学游泳,那就要先换一身泳装。顾双习当然不会为自己买泳衣,不过没关系,酒店配套顶级服务,稍稍几分钟,便有一套崭新泳装送进屋内。边察再亲手给她换上。她双乳似饱满的蜜桃,前端微微上翘,他只需低头,轻松便能咬住乳尖。边察没有浪费太久时间,低眉顺目地给她换好泳装,指尖划过阴阜的瞬间,忽而抬头问她:“有没有想过把毛剃干净?”她的阴毛并不算多,只是稀疏地分布在叁角区域,毛发颜色亦偏浅。边察总希望她能更完美、更无瑕,真正变作一尊胎质细腻的花瓶,只被他一人收藏。顾双习双臂搭在他肩上,垂眸瞧他:“听您的。”俨然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边察微笑:“以后再说,现在不算方便。”又抱她出门去,来到露台上。外头月色澄净明亮,莹润圆盘高悬夜空,无限辉光遍洒人间,照亮一池清水。波光粼粼闪烁,如同尽兴处猝然断裂的琴弦,泛滥出冷冰冰的锋利感。边察在池畔蹲下,先把顾双习放在泳池边的阶梯上,再自己下了水。她提醒他:“您还没有换下衣服。”边察眨眼,明示她挨过去,像他方才对她那样,亲手给他宽衣解带。尽管地处热带,但有冷气加持,池水仍比人体温度要低。顾双习半个身体浸泡在水中,起初尚未适应,全身微微发着抖,连带着一双睫毛也颤颤巍巍,边察垂眸看着,忽而低头去吻她的眼睫。她指尖亦在发颤,十分不熟练,连解开皮带扣都要摸索半天,还是边察主动抬手,裹着她那双细嫩柔滑的手,教她找到诀窍,皮带扣方才“咔哒”一声解开。她脱下他的上衣、抽出他的皮带,使他全身上下除去一条内裤,再无其它遮蔽。常年的室内工作,使得边察的肤色较一般男人更加苍白,加上他坚持锻炼,身上肌肉块垒分明。他身高腿长、肩宽腰窄,平心而论,边察的身材相当赏心悦目。顾双习却只是匆匆一瞥,便要同他拉开距离。边察自然不允她退却,长臂一伸就揽过她的腰,带着她一起往泳池中央去。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托举出水面,只有腰部以下泡在水中,被他紧抱在怀里。边察脑袋靠在她胸前,耳朵正贴近她的心脏部位,清晰地听见她的心跳。她在紧张,这是游泳初学者的通病。边察从未教过游泳,但他回忆着幼年时游泳教练教给他的那些技巧,试着一一传授给顾双习。

他先在浅水区停留,让她双脚踩在泳池地面上,用双臂与身体感受水的浮力。顾双习仍有些恐惧,迟疑着作尝试,边察抱在她腰间的手臂稍一松懈,她便满脸惊恐地摇头,下意识去搂他的肩膀。“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别怕。”他只好哄她,抱着她在泳池游来划去,帮助她适应水中环境、减缓心中的恐惧感。最后他们一起趴在池沿,仰头看着那轮天边月。顾双习黑发尽湿,一条一条地爬在肩上背后,她双臂交迭搭在池边,脑袋搁在手臂上,显出昏昏欲睡的爱娇情态。边察不再看月亮,只想看着她。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掌游弋至她线条圆润的肩,再度担忧她太瘦,骨骼自皮肤下嶙峋地支起,几乎割伤他的掌心。他问她:“饿了吗?”见她摇摇头,边察又问,“累了吗?”她掀起眼皮,露出无可奈何的一点笑意,他又问,“还想继续学吗?”顾双习不搭腔,一门心思地把脸埋进臂弯里,消极逃避他的提议。边察只好抱过她,强行把她带到泳池中央,让她再次感受水的浮力。仿佛是笃定他绝不会松手,顾双习极不配合,整个人犹如一尾蝾螈,软而湿黏地趴在他身上,拒绝给出任何回应。边察拿她没办法,自知或许只有把她逼至绝境,她才可能稍微认真起来——他松开了手臂。泳池中央水深,顾双习双脚触不到泳池底部,他一松手,她便开始往下坠。顾双习毫无准备,整个人犹如一座沉重的秤砣,“哗啦”一声便浸没在水面上,沉落至泳池中。她在无数个暂时独处的时刻,反复将脸埋进清水当中,从窒息与濒死的痛楚之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冷静,不要被边察步步紧逼至发疯。顾双习并没有边察想象的那般怕水。即便她确实会对水感到应激,但那丝毫比不上呆在边察身边时,每分每秒侵袭而来的绝望感。所以,当她此时全身被池水包裹、顺从重力的引导,一寸寸地朝池底沉落时,顾双习不作挣扎,反而心如止水。像她还留在母亲的子宫内,被温暖的羊水包围,单凭一根脐带,即可获取生长所需的营养成分。那时她不必思考也无需思考,只管睡觉,在梦中伸腿展臂,都只会引来父母善意的感叹。水流涌入耳道与鼻腔,她本该被呛至咳嗽、打喷嚏,可她如此平静而镇定,等待着命运对她降下审判。此刻她甚至生出几分坦然,向上天祈求,不如就这样放逐她、结束这段短暂的人生。她不太想死,因此平日里一直小心觑着边察的神情、精妙把控着与他相处的尺度;却也不太怕死,因此不想再做无谓的多余的挣扎,任凭池水拖拽着她朝下坠毁。但短短几秒之后,她便被一股无法违抗的强力拉扯、回返到了水面上。顾双习剧烈咳嗽,将吸进喉管与肺部的水全都吐出来,双目也因进水而泛滥开阵阵疼痛,她因而几乎无法睁眼,模糊视野里,只能看清近处人的大致轮廓。边察把她翻了个身,让她腹肚抵在他的手臂上,再将她按向他,通过朝胃部施力,尽可能地让她呛咳出吞进去的水。明亮月光照出她的侧脸,线条脆弱凄白,看在边察眼中,只觉心惊肉跳。他不敢耽搁,赶紧抱着她上岸,用浴巾裹紧她,揿铃去叫医生来。边察发觉自己按铃的手指甚至在轻微地发着颤,下命令的口吻也不如平时那般沉着有力,真是慌了神。他转身去查看顾双习的情况,见她白着一张脸,沉默地坐在床畔,全身打战,时而咳嗽,满头满身的水痕。边察极怕她染病感冒,调高室内空调温度,又拿出吹风机,要先给她吹干身上水迹。医生来得很快,简单检查一番,只说身体并无大碍,把肺部和胃里的水咳出来便好,注意保暖、勿染风寒。边察一面听着,一面手上动作不停,把顾双习头发和身上吹干,立刻给她换上长衣长裤,把她塞进被褥里。等医生离开,他坐在床畔,垂眸望向她。她脸容依旧苍白,始终不发一语,孱弱而又憔悴地垂着眼睫,叫他看不清她的眼神。边察只好趴下去,双臂虚虚拢过她,轻声对她说:“对不起,我不该松手的。”他像是想亲亲她,动作到中途又生生止住,轻手轻脚地躺回去:“明知你不会游泳,却还是松开了抱着你的手……幸好幸好,我及时把你拉了回来。”又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要不要叫份餐点送上来?……顾双习不声不响,一味地疲惫摇头,最后索性不再理他,自顾自阖眸睡过去。见她当真睡熟,边察稍稍安心,也在她身畔好好躺下。越过她的睡脸,他看见挂在窗畔的那面捕梦网,忽而在心中默念:希望它确能捕捉噩梦,使她一夜好梦,早点忘却今夜发生的一切。在被褥中,边察寻到顾双习冰凉的手,将它掖在自己掌心,尝试用他的体温温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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