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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我能恨你吗

 

皇帝赐给她的宅子和纪行止在一条街上,不过一个在中间,一个在边上,离得也不远。去往新宅的路上刚好要经过朱雀大街,不同于夜晚人声鼎沸的烟花柳地,这条宽阔平展的大路在白日里倒显得冷清,只有几家酒馆还开着门,里面不时传出哄笑的声响。

姜菱本坐在车里走神,却没想到马车忽然刹住,她仓促间连忙扶住两边稳住身体,听到林躬自气道:“这大白天的,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吗!”

姜菱皱起眉,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只见一瘦削的蓝衣人摇摇晃晃站在外面。这人衣着精致,腰佩美玉与短刀,一头长发却凌乱散在背后,还有好几缕垂落在面前。

此人造型实在狼狈,姜菱勉强分辨出她是一名女子,又嗅到一股浓浓的酒气。

林躬自不禁更恼:“喝多了就不要到处乱跑,冲撞了我家殿下,你担得起吗?”

“殿下?”那人忽然哑声重复了一遍,慢慢抬起脑袋来:“哪个殿下?”

凌乱的黑发垂落而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那张脸本应该精致无暇,如今却落了一条扭曲的疤痕,从右眼眼角一直到鬓角,增添了几分狰狞。

姜菱愕然道:“林薇!”

她下意识跳下去,几步走上前:“你怎么……”

随着白光一闪,她蓦地顿住,慢吞吞低头看着抵到自己肩膀的刀尖,林薇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点在那里,但还是吓得林躬自惊呼一声:“殿下!”

“我没事。”姜菱安抚她一句,抬头看着林薇灰色的眼眸,低唤道:“林薇。”

林薇眯起眼睛,拖长声音应了声,又用刀尖点了几下,才反手把它插了回去:“原来是殿下啊,我喝多了,有些眼拙,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姜菱蹙起眉:“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林薇咧开嘴笑了笑,道:“我听说殿下救驾有功,手刃靳渊,已经成为军政司正使了……如今,殿下就要上任了吧,在下敬佩至极,还望殿下步步高升,扶摇直上!”

姜菱却越听越怪,只觉得林薇语调飘忽,不像是在祝贺她,反倒像是在讽刺。沉默了会儿,她想到一些缘由,眼睛不禁眨了下,有些艰涩地问:“你恨我?”

“恨?”林薇哂笑一声,身体晃了下:“我能恨你吗?”

“殿下做的事无可指摘,忠义两全,是大巍的功臣,我怎么敢恨呢?”林薇说着,眼梢却染上一片红晕,嗤笑一声后嘴角便再也提不上来,神色也渐渐灰败下去:“可是殿下,靳瑶什么都不知道,你设计靳瑶时,你借她的手,杀了她靳家时,你可曾犹豫过?”

“我……”

“罢了,不必说了,都已经不重要了。”林薇打断她,往后退了一步,哑声道:“我与她最后一次见面,竟还因为殿下骂她下贱,说到底,我有什么资格恨殿下呢,我才是最混账的那个。”

她摇摇晃晃,一副站不稳的模样,姜菱忍不住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却被她一把甩开:“殿下……”她喘了口气,磕磕巴巴道:“我知道,我不能恨你,可是我也做不到与你交好,殿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就不必再……再理会我这个一事无成的人了。”

她低叹道:“本来,我与殿下,也算不上朋友……”

林薇独自走远后,一直沉默站着的姜菱才转过身,慢慢上了马车。林躬自犹自愤然,气道:“她怎么敢这样和殿下说话,殿下又没有做错什么,难道那靳家谋反还不该杀?!”

“她不是恨我杀了靳家,”姜菱低声道:“她是恨我利用了靳瑶。”

“那有什么区别?”林躬自嘟囔:“再说了,陛下心善,也没杀那靳瑶,她这般痴情,怎么不跟着靳小姐去巴州。”

姜菱却摇摇头,眉宇紧锁:“不对,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一会儿你去打听一下,看靳家家眷现在情况如何。”

“好。”

马蹄声重又响起,慢慢离开了这冷清的朱雀大街,路过左相府时,姜菱忍不住掀开帘子瞧了眼,果然那里门庭若市,想来没半天功夫是进不去的。

不过她也没想进去,抵京前纪行止就告诉她,如今她长留京都,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地去找她,姜菱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利害,乖乖点头答应了。

但如今心上人就与她一墙之隔,见不着又碰不到实在难受,姜菱叹了口气,放下帘子,叫林躬自驱车离开。

新的府邸还没有名字,和左相府差不多大,但因没有翻修,还是显得空旷陈旧。好在管家与下人已经住进来了,院子被打扫得干净,姜菱住的屋子也被收拾出来,放了铜脚暖炉,方一走进去,就热气腾腾。

在姜菱休息时,林躬自前去和管家方照交谈,而后就要出门打听靳家的事,方照却挑了下眉,道:“靳家的事,问我就行了啊。”

“问你?”林躬自稀奇道:“你知道?”

方照笑了笑,说:“小人恰好和那林府的大总管是同乡,确实略知一二。”

“林府大总管?怎么就知道靳家的事?”

“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林家二小姐心系靳小姐多年,靳小姐被流放巴州后,林二小姐马上就追着去了,那林家大公子也火急火燎带人去抓她回来。巴州可不近啊,但就过了一个月,他们就回来了。我听我那同乡说,当时他和大公子在桓阳追上二小姐,而靳小姐连同她的亲族,都已经死在桓阳的山崩里了。”

林躬自蓦地瞪大眼睛,惊愕道:“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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