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能理解您”
“阿格利亚斯跑哪去了,”我问,“知道吗?”
维洛直起腰来,灰色的眼睛重新对上我。
“阿格利亚斯大人的力量,您知道,能追踪上他的人不多,而按我浅薄的想法看,他的行踪暂时不是十分重要,故而我没有派任何一位尊贵的大人去寻觅将军的行踪。不过,我接到报告,硫海那边怪物的死尸变多了,有位不知名的大人正在那里狩猎。从我掌握的情报看,除了阿格利亚斯大人,没有哪个能够造成那种残迹的高等魔族现在正在硫海。”他说到这里,又恭敬地询问我一句,“陛下,需要派人去查清楚盯紧点吗?”
关于硫海,还是有次阿格利亚斯单独和我在一起时讲给我的。那片地方听起来像个魔幻版原始森林,中心地带有一片沸腾的熔岩湖,散发出的硫磺味覆盖了那片区域,所以叫“硫海”。魔族贵族有去硫海狩猎的传统,既是娱乐也是修炼。
我说,等我能使出魔力,就和舒克一起去硫海狩猎。他便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那时候还把他当狗狗,觉得狗狗真好,随便撸撸就能让他那么快乐,让我也感觉快乐起来……
“……陛下?”
我才发现自己用力捏紧了椅子副手,捏得手痛,连忙松开。
“不用盯。”我说,“他不愿意自己回来的话,盯多紧对我都没用——你也是因为这种理由才没派人去追他吧?”
“的确如此,陛下。”
“谈谈别人,”我说,“发现我不见了后,向大公请愿的人,都有谁。”
“请恕我无礼,陛下,这时候并不是考虑惩处的好时机,姑且——”
“我不会惩处任何人。剔除一个不合格的魔王,让更有资格的人获得真魔的眷宠,这是正常的魔族的正常的想法。告诉我那些名字,我不会让他们知道是你说的。我要知道那些人是谁。”
维洛轻笑了一声。
“陛下,就算失忆,仍旧是陛下……”他说,接着把那些人一个一个报给我,谁是第一个说的,谁是应声附和的,谁是当时没开口,但是之后偷偷去找大公投诚的。
我记住他们了。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我问,“那些半魔仆役?他们肯说?我怎么觉得他们又弱又胆小的嘴可严了……”
“不全是半魔仆役,”维洛说,“很多谈话是发生在这样的房间里,没有仆役能听见房间里的人说什么。不过,信息总会传递出去,传到他们希望的那个人的耳朵里,也传到他们不希望的那个人的耳朵里……如果后者直接问的话,他们当然什么也不会说,可是,很多时候,并不是那个人来问,而来问的人,关心的也不是那件事。只是,在信息传递的关节中,总有我的触角能伸进去的缝隙,让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信息。”
呃……好抽象……
“陛下以前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维洛看着我的表情,于是这样说,“那时候,您总是想要亲力亲为……后来,您的态度转变了。您是魔王,您不需要擅长所有事,您需要的只有保有您的统治,其余的,让您的下臣来做,让我们去实现您的一切心愿。”
“……可是,失去了力量,就失去了保有统治的能力。”我忍不住说。
是,魔王不需要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把事交给下边她坐享其成就行。可是下边人凭什么尊她为王,听她的命令为她干活?那个我从一无所有变成魔王,是因为她是瓦尔达里亚的孪生姐妹,能和瓦尔达里亚并肩作战,杀死上一任魔王的人。她强,所以她被真魔选中,变成最强的魔王,但是此刻的我……
“弱者不配统治,”维洛说,“是的,这是魔族和许多种族的观点。可是看看人类、精灵、妖精——他们都不是靠绝对武力来决定谁是统治一切的王。”
我微微一愣。一直当自己是地球人的芯,始终觉得自己是人类的我,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天——要一个异世界的魔族人告诉我,魔族人的传统又不是宇宙真理,你看人类那帮就不是魔族这样看谁更能打谁就来当统治者。
“您曾和我说,魔族是落后的,”维洛说,“而我……不谦虚地说一句,我想,放眼整个魔界,只有我能理解您。”
他嘴角流露出一抹微笑,灰色的眼睛目光灼灼地注视我。
“我,众所周知的半魔,弱者,女奴生下的奴隶,作为您的宫廷总管,您的内阁的总理大臣,与那些高等魔族平起平坐,在您的御座边辅佐您到如今——我能理解您,不是只有强者才配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