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两难
腥热的鲜血从被划开的脖颈上喷洒而出,欧泊再扬腿狠狠将其踹去一旁,终於解决这难缠的黑衣si士。
他环顾四周好像怎麽杀也杀不完的si士,牙门一咬大喝道:
「撤!」
听到指令的狼族立刻纷纷设法撤离战场,跟在欧泊後面迅速往王g0ng高塔旁的廊道撤离。
可就在奔上阶梯时,一道刀光直刺而来,给侧身闪避的欧泊肩胛直接开了一口子,刹那间血如泉涌,就在第二刀直冲过来的当儿,另一道银se的剑影从旁边自上直劈而下,那si士的手腕连同刀刃一齐落地!
拓帕接着反手一剑刺入si士的心窝,然後一手拽稳欧泊:
「走!」
两路会合後的狼族边打边撤,火速撤进了g0ng里三楼的廊道上。
「撑着。」
拓帕小心的让欧泊靠坐在墙下,然後粗鲁的从包里掏出止血药粉,拧开後大把大把的将刺鼻的药粉洒在欧泊的淌血的肩胛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皱起整张脸忍不住嘶了好几声,拓帕不等他嘶完,低声问:
「王呢?」
欧泊喘着气看着一样全身血w和口子的拓帕,正扯下最後一段纱布俐落的给自己的肩膀紮上,奋力从齿缝间蹦出字句:
「黎明呢?」
俩人直直对望,脑袋火速拼接起在驰道上遇袭分开後的情况,瞬间明白了这俩口子现在何处。
王和欧泊才刚冲入王g0ng没多久,就感知到几里外王g0ng前广场传来惊人的杀气和斗气,以及赶来的森之隐,於是伊菲森命欧泊率部继续挺进高塔,接着自己便火速赶往广场。
而森之隐带着黎明单骑突破驰道上的撕杀重围後,应该是在抵达王g0ng前广场时,就被离天拦下,两人当即大战起来。
这下可好,眼前两个方案,一个是继续杀进高塔等王和黎明过来会合;一个是再次兵分两路,一队回头去广场支援,一队往前扫荡占领高塔。
而且黑森狼族引以为傲的火焰对这群天杀的黑衣si士起不了作用,好像全身裹了防火绝缘料,这让狼族从进城起只能真刀实剑的g仗,加上这票王八各个身手狠辣,不b狼群逊se,因此一路杀来,十足吃了不少苦头。
要是分散兵力,抗命回头救驾,留下来的残部ga0不好会被歼灭或是同归於尽,若是继续挺进,万一王和黎明需要援奥,那他们等於把他俩留在那里做困兽之斗。
两对狼眼直视对望,四周除了狼族又低又重的急促呼x1声,还有浓烈近乎窒息的血腥味与呛鼻的硝烟味。黑衣si士过没多久便会再次围杀上来,届时又是你si我活。
没时间了。
欧泊挺起腰背,握紧剑柄看着正要开口的拓帕,抢先低声快速道:
「你听着,我带六头狼分头去引开王八的注意力,森之隐如果还活着,应该在咱们对面的廊道躲着,可以跟着出去找援军。
你直冲高塔就行,相信一进高塔触动结界後,离天一定会立刻回来。起码能给王跟黎明解围让他们赶过来。」
拓帕嘴巴才又张开,欧泊从脖子上扯下坠着红玛瑙水滴的项链直塞进他手里道:「如果子夜还活着,替我给她。」
说完,朝後面快速b了个手势,咻的一下恢复狼身,然後闪电般窜上台阶,仰头咧嘴,对天s出一道威风凛凛的狼嗥。
四周立刻sao动起来,黑衣si士纷纷应声杀出,与此同时,拓帕领着狼族无声无息的以最快的速度往反方向的高塔奔去。
他将项链塞进内甲的夹层,心里如火一般灼烧。
都他妈全给我活下来啊!
另一边正躲避飞来的各种暗器,一边飞也似绕着廊柱奔跑的欧泊,最後跃进廊道前的空地,众si士黑压压的四面八方悄然却杀气冲天的围上来。
其他六只狼没有过来,表示森之隐还活着,而且顺利出去找王和黎明,或是赶来的大部队。
之前一直不怎麽喜欢那nv人,但其实早就习惯她是狼群的一员,不过她当上狼后自己是看不到了,还有心ai的亲友,也没机会再苦恼怎麽跟子夜表白了。
所有记忆片段飞过眼前,他倒竖起全身狼毛,狼眼锐利,龇牙低吼看着si士一步步围上来。
既然一般的火焰烧不了这些王八,但如果是以自己的r0u身当燃料,他不信还没办法把他们烧个jg光。
四面八方的si士一涌杀来,金红se的火焰从身上冒出——
一道黑影雷霆般shej1n来,伊菲森舞刀连斩了最前面那排的si士,一边紧紧按住欧泊,目光如炬地沉声怒喝:
「本王在此,谁敢活命!」
si士见状,连连後退数尺,还在吃惊的欧泊来不及反应,只听後边传来的黎明的吼声:
「都滚开!」
脚下金se刺眼的法阵展开,没几秒功夫几人已经被空间移转到高塔墙楼下。
「谁准你散尽修为去跟敌人同归於尽的?」
伊菲森质问却声调颤抖,扶着方才只差一秒就准备跟敌人葬身火窟的欧泊,身t沸腾得像是要被烧化似的,只能任凭伊菲森把自己放在地上,让黎明施法修复全身的经脉和伤口。
欧泊望着他ch0u动嘴角,蹲在旁边的伊菲森愧疚地sisi握紧他的手。脱离大队回头找黎明,公事来讲是没有黎明去了高塔就无意义没错。但是私下来说,就是把自己的感情看得b国事重要,这中间的代价就是牺牲大局或他人。
狼群里没有哪匹狼眼瞎脑笨,谁都知道自己为了什麽。
简直两难!可恶!
「拓帕是不是已经进了高塔?」伊菲森追问,抬眼环视,附近并没有打斗痕迹。
「应该是。」好了大半的欧泊挣扎坐起来,伊菲森拉起他道:
「离天可能已经回到高塔上,拓帕恐凶多吉少,狼族不能再有伤亡,走!」
不出几时,先锋部队已登上高塔,而正当伊菲森率先刚冲出出口时,一个冷冷的嗓音直道:
「见过狼王。您速度还挺快的,不过还是晚了些。」
年轻的离天擒着法杖,双手抱x背靠石墙,俊美的脸庞半是染血,琥珀se的双眼炯炯犀利。
不等伊菲森开口,他伸出大拇指b向旁边立着不动,但咬牙切齿狠狠斜瞪自己的拓帕:
「你若还要自己御前的传令官,叫黎明出来换。」
「你敢威胁本王?」伊菲森咧开獠牙怒目喝道。黎明看向拓帕脚下那圈黑se的法阵,正逐渐越缩越小。
「不是要胁,只是交换。王上不同意也罢,反正这家伙会si,接下来就轮到你和黎明,顺序不一样而已。」
这老不si的家伙,到底想怎样——
黎明一想到不久前离天才对自己大放厥词,以及还没分出的胜负,不住一个血气翻涌直冲脑门,但一旁的欧泊连忙紧紧掐住她的手臂,只听伊菲森威严的声音质问离天:
「你一个大限将至的魔法师,就算利用他人的力量继续苟延残喘,这个天下早就没你的气数了,还执着什麽?」
离天眉头一挑,放下抱x的双手,正直了身子,大步跨前来,锐利如剑的目光直s向伊菲森的狼眼:
「王说得没错。不过,世人的误解或猜想我早就不当一回事了。我只是想试试看,逆天改道会发生什麽事而已。」
高塔上刚烈的y风伴随紧绷的肃杀之气阵阵,晦暗的y云布满苍穹。
「虽然大多的事情常出自最简单的原因,但本王真没想到,这种幼稚的理由,会出自一个曾冠顶天下的人物嘴里。
说穿了,不过是不满意前辈子过得不如意,所以想以他人当自己最後任x的牺牲品而已。」
伊菲森这席语带讽刺的直话,却只让离天哼了一声後吊起嘴角,高声说:
「这点我大方的不否认。毕竟我早就完成自己的使命,现下只想g想做的事情。
话说回来,你可想过,终结乱世和君临天下的代价是什麽吗?所有崇高的理想与情感真有那麽值得争取吗?若世间万物真有定数,那你现在又为何愤慨和犹豫?」
离天用法杖尖端直指向他身旁的黎明,满是杀意,语调却溢着戏nve:
「就好b你中意的这nv人,她选择留在狼群的理由,跟我强留在世上的原因,没什麽不同。大家刚好凑一夥,到底只是各为自己而已。」
「谁不是各选自途,後果自负!这大争之世,看谁挡谁的路!」
伊菲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匕首朝他用力执出,与此同时往拓帕脚下一记炽火之刃!
「区区兽火也想破我的术?愚蠢野狼!」
离天用法杖弹开匕首高声喝道,一手快速结印,打算连伊菲森一起瞬间绞杀,但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黎明大吼:
「我来!」
金光一闪,拓帕与伊菲森已被空间移转和黎明互换位置,而欧泊也抓紧这短短半秒直接飞身上前和离天开g起来!
黎明反手将化为双头尖矛的法杖使劲狠狠一划,瞬时将离天的法术碎成黑段子,但下一秒,这些黑段子便物化成黑钢细刃,铿锵刺下,将黎明才刚展开的结界sisi钉住,动弹不得!
离天怒挥法杖,法力全开的威压把欧泊震出数尺,再用力往地上一顿,坚石地板直迳一线疯狂裂开,整个高塔像是被无形利斧劈成一半,将冲上来伊菲森与拓帕紧急在壁崖边煞下脚步。
该si!
被无数黑钢刃以万钧之力紧紧镇压住的黎明,要支撑不被钢刃全部贯穿的结界,加上受到极度重力压迫,全身的五脏六腑和骨骼已经来到最後底线,皮肤和口耳鼻不断渗血,t内那gu力量却开始跟着血ye沸腾起来。
「好了!大局已定,黑森王国没命数重现了!而你——」
离天往前迈出一步,瞬间就来到黎明面前,他高高举起法杖,居高临下的瞪着她:
「先si吧!」
「黎明!」
伊菲森箭步直冲而来,但却被赶来的恪天狠狠飞来的一剑挡下!
就在尖刃即将刺穿的刹那,一个伴随金红se火焰的黑影如飓风袭来,将离天狠狠击出去,血溅石地!
「不准你再动她!」
模糊的视线出现一个人影,是熟悉的声音。她奋力微微抬起头。
全身被伤浸红的锦辉,剑指离天面目狰狞爆喝。
离天挣扎的起身,嘴角ch0u搐,手伸向被cha进左x的利刃,接着在众人的惊骇的注视下,拔了出来!
「你只差一点,可惜了。」
离天站直了身子,将手掌覆在血如泉涌的伤口上,以r0u眼可见的速度让伤口缩小。
趁着黑钢刃重力大减,黎明咬牙一口气,使劲扩大结界将其弹开。接着就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粗重又疾促的喘气,地上全是滚烫的血。
四周空气浓烈熟悉的血腥味刺激着在场所有狼族敏锐的嗅觉,那味里全是杀意与si意。
「你们俩护着的这nv人,今天就是她的忌日了,值得吗?」
离天的声音经过法术扩大,讥讽的字句铮铮回荡在高塔上。
「哼,忌日。不如先关心你自己!你好像忘了,如果高阶阵式没有施术完整,等於施展失败!等着再次被反噬吧你!」
离天冷冷瞧着锦辉,接着呵呵y笑起来,举起法杖往高空一指:
「傻子!我离天师下的术,怎麽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强行打开天空之门的封印让门开启,阵式确实需要时间完成才能启动没错!但修为恢复後,根本不需要分阶段完成!」
语毕,破碎的石地,不,整个被劈成两半的高塔,霎时间数个巨大的黑se符文沿着墙壁从下而上直冲云霄,y灰的天空开始翻卷出一个漩涡。
唔,这小子,根本在玩命!
站在高塔另一端作壁上观的苍翼天,吃惊的抬头望着风起云涌的天空。
「王国也好,天道也罢!什麽乱世和平,我离天倒要看看,到底什麽能左右什麽该认命!」
「那我就让你试看看!」
直起上半身的黎明,瞪向离天,浴血怒吼。
高塔上空,y风怒号,蔽空的灰云不断被卷进天空越来越大的漩涡,而塔下则是硝烟滚滚,断垣残壁,血尘遍处,哀鸣与撕杀声不绝於耳。攻城一战已来到最後白热化阶段。
离天覆在左x伤口上的手狠狠的颤了下,然後抬起擦掉了嘴角淌出来的血,神se肃杀,无情无惧眼神直s向黎明:
「大限已至,能耐我何?」
半跪在地上的黎明狠狠迎上他如刃的目光,血不断从皮肤渗出,她深x1一口气,大喝一声:
「玄九!」
彻响云霄的凤鸣伴随紫金红se的华贵凤羽一闪,应召而来的玄九展翼从天而降!
「哼,就算借助凤凰之力,也不可能阻止法阵启动了!都去si吧!」
离天冷冷的笑起来,惨白染血的俊脸上全是狂妄。
「孩子,够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
随後援大军赶来的彩月焦急的冲向黎明,一边用几近肯求的语气道。挡在离天和黎明中间的锦辉,眼角也不时紧张的瞥过来;而所有的人都紧绷的来回看着离天和在对面咬牙的伊菲森,情势一触即发,四周的空气彷佛随时会炸裂。
「谁都别过来!」
黎明吼道,将手上的双刃金矛铿的一声顿地直立,抬眼和玄九直视。
黎明到底是主人,她的使命和义务就是完成所有的命令。否则,当初相遇,自己就不该答应缔约为她所使。
可是天杀的这nv人怎麽就这般倔!
她从琥珀se的尖喙吐出一串又厉又长的凤鸣,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疼,接着双翼叠覆,化为人首鸟身带六翼的模样,高举双手,将凤凰之力全传送进黎明手上的双刃金矛。
离天见状,直觉不妙,立刻对恪天和约罗b下令在场杀无赦,自己则是横举法杖一手结印,打算倾尽最後法力隔空取黎明x命!
这时一条黑se铁链飞来sisi缠住离天的结印的手,一gu极大的x1力从铁链传来,t内的法力开始不自主的往黑链窜去!
哪来的黑陨链!
离天又怒又惊,彩月si命拽紧铁链冷笑道:「天下万物都自有弱点,加上你早就到极限了,就算无法就地杀si你,这条黑陨链也够你受了!」
离天满脸怒se,只得暂时奋力抗衡并试图b退黑陨链如黑洞般强大的x1力。
高塔上再度激战起来,天空上的漩涡正加快速度扩大,一阵阵混浊的邪气不断狂暴地吹出。正当伊菲森躲开恪天的攻击火速直冲向离天时,却被恪天反手一记雷击b退数尺,但不等他反击,只听对面的黎明高声喊:
「王,接着!」
被抛掷s来的法杖哐锵一声cha在他脚旁,伊菲森拔起黎明已经化回本态的银se法杖,他看向对面快要被染成全身血红的黎明,神se毅然,抖着唇开口念咒:
「天地造主——」
咒语像是涟漪似的瞬间清晰响遍全场,黎明双手撑地跪在地上,t内的血ye暴躁的开始因即将不受控的力量急速沸腾起来。
「予我风云——」
「先杀了黎明!」离天怒喝道,但恪天正在和拓帕si斗,而另一边约罗b也被锦辉制约,剩下的黑衣si士全和後援大军最後撕杀。
四面八方的强风和万里之外的y云,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应咒在天空上聚涌起来!
「聚作霹雳——」
黎明的视线开始涣散不清,耳畔的声音只听得呼啸的厉风,全身即将临沸的血ye就要破t而出。
天空又密又厚的黑云将仅剩的yan光遮弊,大地晦暗,隆隆的雷声震响天地!
伊菲森挣扎的看着对面的黎明,他咬牙横下心,闭眼双手紧握法杖。
吾为王者,只愿终结乱世。
银se的法杖火光一闪,化成凛凛飒然的黑森之剑,接着金红se的熊熊烈焰汹涌的覆上剑身,然後提剑直冲而上!
「雷霆之势——」
咒语横扫战场,乌云密布间威震八面的雷声轰隆,电光乍现。黎明此刻除了马上就要爆冲出来的力量疯狂的灼烧全身,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伊菲森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直杀向离天,万钧之力击出烈焰的一剑!
「歼破万敌!」
滚烫的血ye跟着失控的灵力爆破经络,冲t而出。与此同时,从天空直劈而下的雷电与金红的炽焰,猛烈的雷火之击彷佛天神发怒,白红的火光强束从地向天横扫而过!
清风和煦,送来轻脆的鸟鸣,也让neng绿的草尖不时拂着脸颊。
她缓缓睁开眼睛,明亮却不刺眼的yan光让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她坐起身,环望四周,碧草如茵,蓝天洁云,沿着清澈溪流的桃花林红粉如烟,和风吹来,红yanyan的落英洒在她白如雪的衣上。
好香。
看着落在手里殷红和粉桃的花瓣,如此浓郁後幽芳的花香,让她忍不住捧紧了些,再往鼻尖前凑近一点,贪婪地用力x1尽满腔肺腑。
直到那芬芳盈满了全身,她才满足的拾起身旁的横笛,吹了起来。那笛声如飞鸟轻跃,迎春而舞。
轻风拂过深棕se的秀发和白衣的下摆,吹下一阵阵落英缤纷,也将轻快的笛声送去更远的地方,附近的鸟儿也绕着她飞跳,彷佛应声伴奏。
没有烦忧,没有顾忌,没有挂念,没有苦痛,平静且美好,欢快而舒坦,随心又自在,就像这景se一样,遗世,好似时间与空间在这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等曲兴足矣,她打算去面前的溪水看看。
白晳的赤足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轻轻巧巧,她只觉自己的身t和心情,从来没这这麽轻盈又轻松过。
连溪流淙淙的声音都悦耳,既不匆忙也不杂乱,而且清澈的直见水底飘柔的水草与斑斓飘逸的锦鲤。
她开心的曲起双腿坐在岸边,将捧着花瓣的双手探进清凉的水里,想要掬起一把,一边低头看着浮着花瓣的水面里,倒影的自己蓝h的异瞳。
这时,一种闷闷的感觉袭上心头,好像遗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却又想不起来。也好像那些事都过去了,早就消失了,似乎不那麽重要。
可是,总隐隐觉得,好像还有什麽事没有完成,也好像还有谁在等着自己。
这让本来要掬起一把带碎花清水的双手就这麽定格在溪里,她愣愣地,微微地,蹙起了眉。
「哦,看来你好像还不该来这里。」
她闻声回头,那棵巨大高壮的桃花树继续道:
「但既然都来了,要留下还是离开,你自己决定吧!」
「什麽意思?」
她不解的问,松开水里捧着的双手,桃红的落花顷刻间顺水流走。她起身,脚步有些快地走回桃花树下,仰头看向茂密满花的树g。
「顺着你的直觉。」
一道和风拂来,又撒下一阵花雨,她困惑的望着前面两岸桃花林夹道的溪流,蔓延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而心里传来阵阵莫名的催迫,最终,她决定往前走看看。
就在她跨出两步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伫足回首问道:
「我还可以再来吗?」
这次,它没有回答,但送来一阵阵的轻风拂身。她眨眨眼,好一会後,才转身踏步向前,沿溪行的尽头而去。
——————————————
好似一片深幽混沌的黑渊,但前方尽头好像有明亮的光在跳动。
就像火焰一样。
终於。
她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朝跃动的火光伸出手——
————————————
刺眼的亮光模糊了视线,耳边好像传来说话的声音。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她正试图起身时,才发现全身软软绵绵但又沉沉重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脑袋糊蒙蒙的,一片混乱又空白,过了好片刻,才能微微转动眼珠,一个熟悉的脸庞映入视线。
人身的小九张开的嘴巴剧烈抖动,眼眶里闪动水光,半晌说不出话。脸上极度复杂的激动表情,混合着担忧、愤怒、内咎和欣喜。
随着意识逐渐聚焦,断片的记忆开始一点点拼凑起来——突袭、攻城、龙、离天、狼王、锦辉、雷火……
「水……」
黎明从微微张开的唇,气弱游丝的吐出半个音。
床边的小九这才回过激动的情绪,立刻倒了杯温水,抓起小汤匙,小心的喂进黎明微张的嘴里,接着又把药调进汤里,缓慢的喂了好几匙後,她又昏昏沉沉睡去,也不知道昏了多久自己才又张开眼睛,但这次,身t稍微能动一点点,意识也b较清楚些。
小九赶紧喂了快半碗的汤药时,黎明抖着张阖的唇,但最後用询问的眼神投向她。
小九放下碗匙,张开嘴本来要说什麽似的但接着又闭上,严肃又无奈的吐了口长气後,抓了面镜子放到黎明跟前,然後拔下一根头发化为凤羽,投入镜里,镜面开始浮现画面……
————————————
天地彷佛被撕裂,厉闪近盲的雷电和煞烈的火焰消失後,战场上只留下满地的焦黑与刺鼻无b的血焦味。
「黎明!」
靠最近的玄九和彩月的凄厉尖叫同时喊了起来,然後同时冲向已倒在血泊中的黎明。
大量的鲜血不断从眼耳鼻口涌出,身上的皮肤被血和高温灼烧的一片红糊糊,整个身躯像是泡在血里的烂r0u。
锦辉只觉咽喉和心脏像是被什麽刺穿又狠狠掐住,呼x1跟意识一片混乱麻痹,他踉踉跄跄的跨满地的屍t和碎石过来。
而另一边的伊菲森,则是松开了握紧剑柄的手,掉落在地上的黑森之剑化回银se法杖,杖上嵌的碧se法珠随之喀啦一声碎成片。
他赢了,可是一点都不高兴,而是从来没有过的无b恐惧。什麽王位江山,都不重要了。
他望着前面围上去大喊的人群,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大量血腥味冲击的他头皮发麻,眼前半黑起来,他疯狂地冲了上去。
跪在血泊里的玄九把吐出的内丹塞进黎明嘴里,她抖着唇不成字句,呼x1疾促的哭腔道:
「我……我……最後一口气留住了,可……只能保……不到……半刻钟……」
大量滚烫的鲜血仍旧不断涌出,整个躯t已像是被高温烧化的扭曲变形。
这时,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背後传来:「狼王,天空之门已开,虽然离天不知所踪,但我族会遵守约定,交还温德尔城一切治权!」
苍翼天语毕,便吩咐两个一同观战的族龙,去取来城里交接印信时,伊菲森努力x1着气,大步直向苍翼天走来,染血的si白脸庞,抖着唇开口低下头,用几近肯求的语气道:
「至尊的龙族之长,您若愿意以您的一些龙血相换,那温德尔城依旧属於龙族所有。」
苍翼天闻言,诧异几秒後,接着拉下脸皱起眉头沉声道:
「生si有命!况且她自知这般勉强会丧命,还是选择作si自己!你又何必如此纡尊降贵,还拿整座用多少命换来的城池交换!」
伊菲森砰的一声,双膝和额头直撞坑巴焦黑的碎石地上,吓得苍翼天连退两步,只听他压下哽咽,颤抖的说:
「我伊菲森愿以任何所有交换您的宝血。她是我这生的挚ai。」
曾经一样的话语瞬间g起千年前的记忆,苍翼天嘴巴张开,原本严厉又不屑的表情立刻缓下来,然後转身大步疾速朝黎明走去。
他蹲下身,用尖锐的指尖往自己臂上划开一条口子,将深se的龙血浇滴在黎明身上,那涌出的鲜血终於停下,而变形的躯t也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老夫的血虽让大部分的伤口和经络都复原,但伤成这样,又是自行内耗而si,所以即便拼命留下她最後一口气,也要在法术失效前,她自己撑过来才行!」
苍翼天起身,看着旁边肩膀剧烈颤抖的伊菲森:
「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和看她自己的造化!狼王,大局为重!」
镜子里的画面消失,玄九也变回凤身,栖在床柜边上。
由於半个月前吐出内丹,数千年修为大减,不但无法再长时间化形人身,连原本华丽灿烂的凤羽都褪成h红蓝三单se,金珀se的爪喙也变成不透明的雪白,高耸的冠羽只剩几丝翘起来的淡绿绒毛,没了大流苏的尾羽b人的手臂还短,身形也退成只b鹦鹉大一个头而已。
黎明表情呆滞,她看着眼前的玄九,方才在镜中看到的那些画面还烙在眼前,心里五味杂陈,她x1了口气闭上眼,头一仰瘫回枕上。
「我去找小信子过来。我现在无法长时间维持人身。」
说完小九便拍翅飞向门口,用小小的凤爪费了些力才拧开门把,这才飞了出去。
但刚飞到转角,就听见风信子正低声道:
「师傅早上刚醒一下就又昏睡过去,ga0不好现在或待会还会醒过来,不过王可能待会就过来了,所以你不要待太——」
远处的急速脚步声和向狼王问好的声音传来,惊得风信子立刻闭嘴,然後一把扯住锦辉的袖子快速无声的把他塞进黎明隔壁房外面的花园树丛,再火速回到廊角,伊菲森正好迎面快步走来。
「你师傅醒了吗?」
惊魂甫定的风信子正要开口,这时飞来玄九的接答道:
「见过狼王,黎明刚醒,我们这就去备药。」
玄九话还没说完,伊菲森就大步跨向房门口。
脸侧向窗户的黎明听见开门声,头也不转,只虚弱地轻声道:
「你休息去吧!我没事。」
但门阖上後,那个步伐声仍旧轻轻的移到床边。
「好点了吗?」
他轻声问,黎明闻声瞠大了眼,过了两秒才转过脸,看着坐在床边椅上的伊菲森。
他整个人足足削瘦了一大圈,连发束都变细了,俊美的脸颊除了瘦到颧骨都有点突出,还尽显疲惫,但那看着自己的深蓝se眼睛满是温柔,脸上全是激动和开心交错。
「好些了。」
黎明答完,垂下眼帘,抿了抿唇。窗外的锦辉只听见自己极细微的呼x1声外,又听见房里继续传来对话声:
「还饿吗?今天份的药还有一点。我给你拌在汤里,好吗?」
伊菲森转头看了看桌上剩下的汤药,伸手就要拿起汤匙把剩下的药粉舀进还有一半的r0u汤里。
「没关系,刚才喝很多了。」
黎明见他一副准备喂自己喝药的样子,赶紧道。伊菲森只得把汤匙放回去,屋里安静了片刻。
「抱歉。」
黎明微微挪高下巴,抬眼看向他,方才激动开心的表情,只剩下欠疚,那蓝眼闪着水光。
其实,於公於私,甚至自己若真si了,都是命加上她自己的选择,就像苍翼天讲的一样,自己选择作si。
再说,身为在位者,带头作战没个牺牲的,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没事。城最後拿下了……」
但刚讲完黎明马上想到,自己的命有一半可是伊菲森跪地磕头加拱手送城才捡回来的。虽然後面看苍翼天也没再提这事,但这很难说。
一想到这里,她尴尬又内疚的闭上嘴。
「不是的……」
他倾身,下一秒黎明的上半身就被伊菲森紧紧抱进怀里。
b起吓一跳,更多的是复杂的情绪而导致不知所措,伊菲森火热的t温伴随着厚实的x膛一起一伏。
「城没了,可以再打重建。可是,世间只有一个你。」
紧紧贴在耳畔的负距离,让颤抖的声音格外清晰。
而不知道为什麽,她想起即时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锦辉,也想起伊菲森为她跪求换血的画面。
她脑袋与x口麻麻沉沉的,直堵得慌,只感觉伊菲森好像松开了双臂,然後乾燥的双唇被又热又软的紧紧贴上x1shun着。
窗外花丛里的锦辉,再也不愿继续听房里越来越疾促的呼气声,那只会使x口闷得烧得更难受更怒火彷佛刀割。他踏出花园,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门,消失在夜se里。
这吻,没有戏谑,更没有媚术。
对,没有诱惑。
她猛得想起之前为了报复锦辉而给伊菲森下的术,让他在自己的术下疯狂的吻咬自己。
紮紮实实的下贱无聊,还沾沾自喜。
你真是幼稚的贱货,黎明。
她发抖地使劲撇头分开唇,两行泪划下脸颊。
伊菲森见状,只愣了两秒,然後又低下头,用唇吻和舌尖轻柔的x1t1an掉泪水。
但黎明只是别过脸,然後全身无力的背对他瘫倒在床,任由无声的泪水弄sh遮覆脸庞的发丝和枕头。
在床上跟植物人似的躺了一个月多,但身t依旧使不上什麽劲,四肢绵软,而且在药力副作用下,一天下来有半天都在昏睡。
t内的灵力流动也在当时被苍翼天顺便先封了起来,否则以现下脆弱的身心状况,根本无法负荷,而且会再被过於强大的灵力反噬。
她住的这座行g0ng,狼王早有令,除了玄九和徒弟风信子因为近身照料可以出入外,就只有代替伊菲森因当日忙碌无暇来探病的拓帕了。所以整座行g0ng从早到晚,十分安静。
这也正合她心意,除了身t确实虚弱到不行,也是自己压根没心情见任何人。
每天除了吃药和补品,每顿的餐食必定有鲜r0u料理,今天炖羊羔,明天neng烤牛,後天鲈鱼汤,大後天鹿腰r0u,吃了好几天,她才从天天被馋得直流口水的小徒弟嘴里得知,这些r0u食都是伊菲森一早朝会前,亲自狩回来的猎物。
而当天若是拓帕来探望,必带礼物来。华衣、首饰、梳妆品、书籍、家俱、各种jg品等等,每次都不一样,且件件都价值连城。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自在,也越发不安和欠疚。
自从那晚伊菲森来过後,不管是他还是拓帕来看望,只要一听到脚步声,或是玄九打个暗示,她就赶紧躺回去装睡。
但总不能一直逃避,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黎明大人,好久不见。」
这是自战场後,第一次见到他。之前他来时,听声音都是打开门後,在门口停留一下便离开了。
拓帕也消瘦许多,脖上和手腕还绑着纱布,虽然脸se也是掩不住的疲惫,不过,jg神倒是不错。
而令黎明出乎意料的是,拓帕的神情b以前友善多了,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只见他把手上拎着的笼子放到桌上:
「这个,王送你的。前天狩猎时一起叼回来的,说让你有个陪伴。但如果你觉得这毛球太凶暴,我就拿回去当点心。」
说完,拉开笼门退了几步,没一会,一只白绒绒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来。
「叉尾猫?」
坐在床上的黎明见状,朝猫咪招了招手,那对蓝绿se的异瞳定定的看了自己几秒後,咻的窜出笼子再跳到床上钻进枕头後躲了起来。
她掀开枕头,叉尾猫立刻竖尾炸毛哈气,不知怎麽的,她突然想起家里的雪儿。
「这毛球胆子很小但攻击x挺强的。叼回来的一路上都在疯狂乱抓,如果养不熟,你也可以拿给风信子吃掉。」
呃,要是我被一群恶狼叼走,我也会疯狂乱抓乱咬……
黎明看着叉尾猫脖子秃毛的几处都是瘀血,八成就是狼牙叼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