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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同伙花了几天敲定谈判细节,他们不光需要说服范子爵,还得得到佩伯爵的首肯。

欧铂尼对斯贝丘的老谋深算叹为观止,连佩伯爵都被他算计在内。

他不由地感慨:“斯贝丘,说真的,我还从来没想过真的有‘与虎谋皮’这回事。我该感谢你站在我一边是么?”

狐狸有些责怪地看他:“这可不算是赞美。要知道如果计划顺利,能得到贵氏的那个可不是我。”

贵氏是皇室根据国民功勋授予的特等身份,想要获得是非常困难的,尤其在这个和平年代,即便像斯贝丘这样的富豪也无能为力。但欧铂尼不一样,虽然他是私生子,只要佩伯爵肯活动一下,仍然能给他这样的身份,就如同范子爵做的那样。

欧铂尼只得安慰道:“嘿,至少你会有个贵氏妻子。”

狐狸商人完全不介意这些:“当然,说真的我并不太在意这些,只是如果我自己有能力获得贵氏身份,也许我们就只能是对立的情敌了。”

他的话给了独眼虎狠狠的一击,对方立刻意识到自己除了拥有种族地位的天然优势,事实上在这个家伙面前并没有占上风。

欧铂尼有些懊丧,但他习惯了在佩伯爵面前隐藏自己,也习惯了用面无表情来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情。

他们马上就要去与范子爵会面,他再一次向斯贝丘确认道:“你确定范子爵不知道范艾的能力吗?”

斯贝丘坚信地点头:“你想一想,如果他事先知道,还会让范艾与陆姣和垂霖相亲吗?他的能力完全够得上顶流家族!”

虎先生总算有些放心了,和他的狐狸搭档一块出了门。

他们没去范家的住所,而是相约在斯贝丘名下的一家私人俱乐部中会面。

范子爵不清楚这两个化形人是什么打算,如果是联姻,很显然他们一个都不够格。斯贝丘虽然富有,在贵氏们眼中却只是个暴发户罢了,他的根基实在太浅了。哪怕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贵氏,范子爵多少也会考虑一下。相比之下欧铂尼虽然有个伯爵父亲,但没有贵氏身份同样没有继承权,他不太清楚这个儿子对佩伯爵的分量,而且养一个佣兵团可是不小的开销,就算欧铂尼有意入赘,要他每年花一大笔钱在这上头范子爵可是很心疼的。

他实在弄不懂这两人的目的,干脆不再去猜测,风度翩翩地和两人寒暄起来。

斯贝丘作为俱乐部的主人盛情地款待了范子爵,而欧铂尼作为陪客也彬彬有礼与他相谈甚欢。

“说实话,虽然我与范艾一直有来往,却一直没有到府上拜望,实在有些失礼。”斯贝丘假模假式地笑着对范子爵说。

他们正坐在恒温花廊里,这是夏天最受欢迎的地点,既能眺望草坪花园又不会被日光照射,洁白的建筑体像一枚横卧着的贝壳,还曾经获得了一项设计大奖。

欧铂尼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他们这会估计早被范艾拉黑了,他居然还能厚着脸皮说和范艾一直有来往。

范子爵倒是和斯贝丘非常有共同语言,他同样虚伪地附和道:“范艾初次来京,他性格有些内向,能结交你们这些优秀的朋友真是令我高兴。”

他又再一次对欧铂尼表示感谢:“上回还多亏了你,欧铂尼。谁都没料到在帝都竟然会有那样的危险分子。”

“那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只是范艾似乎对我有了些误会,我最近一直没办法向他当面解释。”

他的话令范子爵有些疑惑,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过问,斯贝丘忽然问:“范艾最近一直没露面,我们实在有些等不及,因此才约您见一面。”

范子爵一下子有了不祥的预感。

“你是说……”

“您有没有考虑过两个订婚者?”

饶是见多识广的范子爵也不禁怔忪了,他悚然反问:“两个订婚者?”

他看着一脸微笑一看就不怀好意的斯贝丘又看看对在他斜对面状似小山的欧铂尼,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范子爵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差点立马就站起来走人,他克制地说:“年轻人,这个玩笑可不好!”

“我冒昧地问一句,在帝都中您还能找到比我们更合适的对象么吗?我们是非常有诚意地来跟您谈这件事的。”

斯贝丘仿佛一点都不着急,他向欧铂尼示意,对方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图摆在桌上。

那是一张手工制图,描绘了帝国与法素之间的“公地”,那是一片奇妙的土地占地非常大,飞机没办法在那上空飞行,地势也不适合修建道路,它不属于任何国家,却是冒险家的乐土。

而范家的土地离那并不远。

看到这种地图,范子爵没有立刻离开,他扬了扬眉毛傲然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斯贝丘笑了笑:“之前在公地开采出的新矿石已经通过了检测,那种石头内部不但压缩了大量能源,而且还能直接被法师们截取能量。您的家族之前开采矿石的时候不也跟欧铂尼的佣兵团合作过么?”

他看向欧铂尼,后者对范子爵承诺道:“如果与范艾缔结婚姻,那我的佣兵团当然可以被我的妻子驱遣。”

范子爵对这提议并不动心,干巴巴地说:“那倒不必。君子不夺人所好。”

但斯贝丘立刻看穿了他:“您当然不必为支出挂心,作为共妻的丈夫,这些支出都会由我来承担。”

范子爵静默了一会,并没有马上提出反对,斯贝丘忽然说:“这样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您真的相信前年的哥黛加大爆炸是个意外吗?即便真是意外,您的孩子又怎么会刚巧都在那呢?您就从来都不感到怀疑吗?”

范子爵终于有了反应,他愤怒地猛地转头看他:“你知道什么?!我的三个孩子丧生了,你却拿这些作为谈判的筹码吗?”

“并非如此。”斯贝丘冷静地说,“您还有范艾不是吗?您难道一点都不为他担心吗?如果我是您,那我将穷尽所能找出凶手复仇,而不会去拒绝那些支持我的力量。”

范子爵有些讥讽地看他:“别夸夸其谈了年轻人,你甚至连个贵氏都不是,如何让我相信你呢?”

欧铂尼终于插口道:“那加上佩伯爵的支持呢?您会有最牢靠的合作伙伴。”

“可你同样不是贵氏,孩子。”范子爵淡淡地回答他,“你能代表你的父亲吗?你的父亲会为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孩子承担起联姻的责任吗?”

欧铂尼冷静地说:“我当然不能代表我的父亲,而我则需要向您表示诚意。至于婚约自然是请我的父亲和您亲自商谈。”

范子爵沉默了片刻,说:“我得好好想想。”

斯贝丘于是接着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坤恩边境应该也蕴藏了不少新矿石吧。只是凭借范家的力量,真能守住这样一份巨大的财富吗?我知道您害怕这份财富招人觊觎,但事实上也许这早就不是秘密了,您也清楚这正是招致灾难的原因。”

范子爵浑身一怔,终于直视他问道:“那你们能给我什么?”

欧铂尼立刻说:“我会为您找到仇人手刃凶手,并且我会说服我的父亲向皇室获取一份您的家族合法开采买卖新矿的许可书。”

斯贝丘则说:“我没有家族,而我妻子的家族将会成为我的家族,我的一切财产都会被我的婚生子女享有。”

这话说得谦卑,但联系到他的身家,不得不说范子爵确实有点被打动了。

但共妻的婚约仍让范子爵有些犹豫。

“这在东陆实在太不常见了,我可不想范艾沦为别人的笑柄。”他低声说着又反复权衡着。

欧铂尼于是说:“这是东路人的恶习,尤其是在帝都,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会有嘲笑我们的人,犯不着在意他们的眼光。我可以定居在坤恩,这并不会对我有任何妨碍,你呢,斯贝丘?”

狐狸商人扬了扬嘴角:“我同样也喜欢边境风光。”

他们几乎说动了范子爵,而唯一的问题是该由谁去告知范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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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子爵坐上车,欧铂尼和斯贝丘隔着车窗向他致意。

斯贝丘说:“阁下,明天我就会将约定事宜详细列出送到您府上。”

他大概也意识到这样的语气有点太商务了,于是又说:“刚好我也很久没见范艾了。”

斯贝丘对他的小心思嗤之以鼻,对他们二人说:“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他的性格倔强,我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说服他。”

欧铂尼却说:“我今晚会跟父亲详谈,希望我们都能一切顺遂。”

范子爵听罢不再多言,只点点头便让司机打道回府。

范艾这一天仍旧在家里没出门。

帝都最不缺乏社交活动,但他最近完全没心思与那些陌生男女虚与委蛇,想到要从那些人中找一个终生伴侣,他就免不了情绪低落。

联姻的家庭鲜少有以离婚收场的情况,大部分夫妇不管感情如何都会保持着这段婚姻,毕竟这涉及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家族的利益。

譬如范子爵的夫人,即便是在经历丧子之痛后还要面对丈夫把私生子接回家继承家业的现状她仍然没有提出离婚。而相应的是在有生之年范子爵也承担了扶持对方娘家的责任。

范艾在被接回家之后不久就开始了各类针对贵氏子女的课程和训练。这些教育一般是伴随着贵氏子女的成长而持续开展的,最终达到潜移默化的作用,将这些教养——言谈举止、思想品味彻底融入生命当中。而他则需要在短时间内像一株长歪了的绿植那样被快速修剪催熟,以达到彻底改头换面的效果。所幸他的头脑不算笨,卖相更是一流,给范子爵带来了无限希望。

只是他的性情已无法改变,天生野长在乡野的经历注定了他与旁人不同。

范子爵到家后并没有马上和范艾提起化形人的共妻婚约。他跟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与范艾一起用餐,随后又看了会电视节目。直到范艾要上楼去休息时,他才把对方叫住。

“爸爸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一般以这样口气提出的话题都是不容拒绝的,比如范艾作为范家唯一的继承人寻找联姻对象,又比如上次确定了与垂霖的婚约。

范艾那些因为炎热夏日而产生的困倦一下子飞走了。

他重新在范子爵对面坐下后,问:“是关于联姻的事吗?”

与他相关的,目前来说也只有这一件罢了。

看着似子男女莫辨的精致脸庞,范子爵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今天有人正式向我提出了和你的婚约,其实爸爸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对你非常的郑重,提出的条件也远比先前的几家有诚意的多。”

“是哪一家?”范艾有些意外。

“对方是你认识的人。”

范子爵故作轻松地说:“说起来,先前他还救过你,是佩伯爵的儿子欧铂尼……以及和你有来往的那个斯贝丘。”

这其实并不算意外,但是范子爵的态度却让范艾有些心冷。

“我记得我跟您说过,我不和男人结婚。”

范子爵叹了口气。

“孩子。爸爸也想给你找个好女孩。可是现在不是我们挑别人的时候,你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我们需要的不是一般的合作伙伴,我们需要的是强大的援手。”范子爵既觉得不该把危险透露得太多让范艾徒生恐惧,又担心说得不够严重不能引起孩子的警觉。

“我们家现在正处于一个微妙的点,稍不注意可能就要万劫不复。这不仅会影响到你我,我们家族的所有人,甚至还会影响到整个西南边境,你的母亲,你的弟弟妹妹,他们的生活都可能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范艾当然知道这次入京联姻的意义,他心里仍然抗拒,沉默了一会,问:“那您属意哪一个?”

范子爵摇了摇头,有些惭愧地说:“斯贝丘和欧铂尼,他们提出的是共妻婚约。一旦成婚,虽然你会成为他们的共妻,但他们二人从此将会属于我们的家族,包括他们背后的势力都将会成为我们的助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范艾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其实想过这种可能,毕竟他的父亲将他像商品那样向那些贵氏女孩们兜售以获取利益,难保他不会向那些男人妥协,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提出共妻的要求。

“可……可这不是东陆人的风俗!”他站了起来,浑身颤抖地向范子爵低声叫道,“您不但让我像女人那样将自己奉献给男人,而且还是两个!您不觉得羞耻吗?”

范子爵直直地看着他:“我的确感到羞耻,作为一个父亲,我没法承诺你的未来,只能寄希望于通过你与别的男人或者女人的婚姻来保有现在的一切。这是我的耻辱,孩子,你可以责怪我,甚至恨我。”

他难得的眼圈有些发红:“我知道你一直怨我将你留着你母亲那里十几年。可是你知道吗?我害怕见到你。”

范艾冷漠地望着他,但又本能地想听听他的解释。

“我刚遇到你母亲时才比你大两岁,那时我刚刚接手家里的生意。你的妈妈那时也很年轻,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样的女人,但是爱情就像火焰,燃烧得越旺盛,熄灭得也越快,我那时并不知道希波克拉因的巫女是终生不婚的,天真地想带她走,想跟她结婚。但是结局你已经知道了……”

范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一直以为是身为贵氏的范子爵抛弃了母亲和自己,谁知竟然是这样。

“实在对不起,你的爸爸就是这样的胆小鬼,要不是……也许我还是不会来见你。”范子爵自嘲地笑了笑。

范艾难过极了,既为了自己,也为了年轻时的范子爵。

“所以,但凡你有了真心喜欢的爱人,爸爸也绝不会逼着你和别的什么人联姻。可是孩子,爱情他并不像人们说得那么美好,燃烧时的火焰越绚烂,留下的伤痛也越持久。你看,我直到现在还不敢去见你的母亲。只有责任,只有家人才不会背弃彼此,你是我的孩子,我仅有的孩子了,爸爸绝不会害你的。”

范子爵诚恳地劝说着范艾。

恼羞的似子终于有些平静了,他抿着唇又反抗道:“可是他们,那两个化形人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人,垂霖的孩子很可能就是他们搞的鬼。而且那次在街上的意外,我也总觉得不像是意外…”

“如果是这样,我反倒有些放心了。这两人对你这么上心今后总不会让你吃亏。”范子爵终于又恢复成那个虚伪矜贵的绅士,“我也只是个自私的父亲而已。与其让怀着野种的野鸟混入范家,还不如由你亲自来孕育子嗣。”

他希冀地望着范艾,让对方彻底陷入了彷徨之中。

17

范艾浑浑噩噩上了楼。

虽然他没有答应这桩婚事,但以目前的情形看范子爵应该是已然应允了。即便范艾抗拒,不签署婚书,最后他们总会让他妥协的。

就像他当初不想离开家乡,最后仍旧是走了。

所有的人都来劝说他,包括不太理会他的母亲。

巫女的孩子有很多,只有这个时候她仿佛才记起了这个孩子开始为他打算。

她说:“为什么不去呢?那是你的父亲,他没有别的孩子了,只有你了不是吗?”

巫女从来都是强势的,她自有主张,一切所愿旁人都会遵从。

她对那时还没改名的范艾说:“艾答,你该出去走走,到处看看,没必要一直困在这个小地方。你的父亲虽然没来看过你,但他从来没有短了你的衣食,你难道不该当面谢谢他吗?”

范艾无措地看着母亲,轻声说:“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离开这里。”

他像所有的孩子依恋自己的母亲那样离不开她,但巫女却说:“傻瓜,我会一直在这里,你想我了来看看我不就行了?”

她说话总是轻飘飘的,像一阵清风一场细雨,让人没来由地就信服她的话。

她为他拂了拂发梢,温柔地说:“不必挂心我,也不必害怕,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但他很久都没有回家乡了。

他再也不是灵泉乡的艾答,他成了范子爵的独子范艾,很快他又要变成别的什么人了。他是范子爵的似子,是范家用来联姻的继承人,是虎化形人和狐化形人追求的共妻,唯独不是他自己。

范艾走入浴室,打开水龙头。

他对着镜子脱去衣服,镜子里映出少年的躯体,但又有别于少年。

过于柔和的线条,微微隆起的双乳,浅粉的乳头都不是属于男人的,那是似子隐藏在衣服之下的秘密。

想到别的男人会看到这些,他就感到羞耻。

热水散着雾气,他脱去剩余的衣物钻入浴缸中,全身泡在水里。

他的腿间当然有男人的东西,短小垂顺地贴着腿根,同样小巧的双囊隐在其下,在那之下还有更隐秘的所在,范艾通常不会去想那道毫无存在感的肉缝。那里只有在一些夜深人静的时候比如他在梦中混沌迷茫的时候才会有些反应,梦遗的同时那里也会渗出一些粘腻的液体提醒着范艾,他还有属于女人的那一部分。

值得庆幸的是他并不会像女人那样需要忧心月事,只有偶尔需要清理那里的时候才会让他有些尴尬。

没有人教他该怎样照料似子的身体,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说这类话好像都不太合适。他只是从书本上得知自己拥有哪些部分,又具备什么样的功能。

他其实也没想过和什么人有身体接触,哪怕是垂霖。

知道该怎么做和想那么做存在天差地别。

他知道联姻是自己必须执行的一个任务,一个作为范家子孙的义务。

但他从没想过和别人身体交媾会是什么样。

也许垂霖说对了,没有女人会喜欢似子的身体,她们喜欢更强壮的,充满雄性魅力的男人。

譬如欧铂尼那样的。

他想到那天和欧铂尼的初遇,即便是在争执,女人依旧想去攀扯他,拉近和他的距离。

为什么他会选择我呢?

他疑惑地想。

他明明应该很容易找女人才对。

说到底还是因为利益吧。

也许就像斯贝丘是看中了他的治愈能力才开始追逐起自己,他恐怕也是看中了他身上什么有利可图之处,总不会是真的喜欢自己。

范艾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从前喜欢鸟儿,但他只是在近处看看罢了,并不会打扰它们,更不会想把它们关进笼子里,他不喜欢看它们惊恐的模样,那一定不该是喜欢的感觉。

他冥思苦想,又有些本能地恐惧。

无论是和男人还是女人联姻,最终都需要生下继承人。

父亲饱含希望的目光令他害怕。

他无法想象共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那绝不会是他希望的生活。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皮肤泛着红手脚皮肤都有些发皱了。

他擦干身体套上睡衣躺倒在床上,点开手机搜索“如何避开身份检索隐居”的条目。

他没什么购物的癖好,这些年账户里已经有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只要从这些人眼皮底下逃开,他也许就能过上自由的生活了。

作为贵氏子弟的生活固然不错,但要付出的代价却不小,他也不觉得自己会眷恋这种所谓养尊处优的生活。

范艾想起父亲对自己的那番剖白,有些不忍又强令自己狠心。事实上范子爵年纪也不算大,无论是和子爵夫人还是其他什么人,完全可以另外生育别的孩子,就像他当初无视范艾,又养育了那三个孩子那样。

他熬了一晚上,眼睛都有些红肿了,思考着逃脱的计划。

他并没有立刻去购买机票或者车票,帝国如今科技发展迅猛,信息全网覆盖,购票又都是实名制,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另两人要查他的行踪简直了如指掌。

所幸帝国幅员辽阔,难免有些地方还没完全被联网系统登录在案。他打开地图找了几个自己认为合适的地方,打算先口头应下婚事回头再另做打算。

尽管这很可能会让范子爵得罪对方,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想他终于晓悟了贵氏的要领——永远都只为自己打算。

18

深夜的书房静悄悄,只有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佩伯爵先前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抬起头对坐在对面的欧铂尼说:“看来你相当中意那孩子啊。”

欧铂尼矜持地说:“您一直操心我的婚事,因此我想还是赶紧定下来为好。”

佩伯爵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手指在那份斯贝丘草拟的婚约文书上点了点:“说实话我很意外,孩子。你并不是愿意跟人分享的性格,尤其是——妻子。”

事实上欧铂尼也预料到父亲会问这个,他立刻说:“您知道新矿的价值。然而在公陆开采新矿毕竟风险太大,如果能和范子爵合作既能享有利益,又不需要额外花费人力成本。况且您知道其实我并不太适合在帝都发展…”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先前您介绍梅小姐给我,已经让哥哥心存芥蒂,而我其实也没什么能力在政界发展。您知道的,我自在惯了。等完婚之后我会离开帝都,既能盯着范家也让您省心。”

他像跟父亲掏心置腹一般似乎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其实完全顾左右而言他,完全没提他和斯贝丘达成共识的真正原因。

提到子女间的明争暗斗也确实让佩伯爵分散了注意力。

他知道欧铂尼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动机,虽然那个似子他也认为长得不错,但还不至于让儿子兴起跟人共妻的打算,但新矿的利益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连他都有些动心。范家答应完婚之后将除去百分之三十的税额之外与佩伯爵按一定比例共享,有了佩伯爵在帝都坐镇,范家即便远在边境也有了稳固的盟友。

而斯贝丘因为约定了婚后子女一律继承范家的贵氏,因此也获得了一定的利益分配。

只是这样一来欧铂尼就显得有些弱势了。他不是贵氏,却因为佩伯爵的关系将来的子嗣归属成了焦点,如果和斯贝丘一样认可子嗣继承范家的贵氏,那他这个佩伯爵的儿子可要成了别人的笑柄。

佩伯爵猜想这也许是儿子的一个小小试探,想看看自己究竟是在乎婚生的长子,还是能带来实际好处的次子。他心中不由暗笑,却还是顺了对方的心意,说:“让你的孩子继承范家的贵氏不合适,既然那个狐狸愿意入赘,那就让给他也罢。将来你的孩子还是用我们家的贵氏。”

这样说来,说明佩伯爵同意了这桩婚事,而且和斯贝丘料想得完全一致。

佩伯爵看着面露喜色的儿子,又忍不住敲打:“即便是共妻的丈夫,身份上你总要高过那个狐狸,过几天我会给你办理身份认可。只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个斯贝丘能自己一个人走到现在的地位,绝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你该留心的地方务必要注意。”

欧铂尼心想,你自己都被算计了,还来担心我。

他虽然知道斯贝丘不好对付,但就目前看两人还是合作为要,而且估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有彼此支持,因此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而且欧铂尼相信在绝对的武力之下所有的花招都是白费。

第二天上午斯贝丘如约而至,也给范子爵送来了草拟的婚约文书。

范子爵一边喝着坤恩草茶,一边翻阅检查。斯贝丘面带微笑地坐在沙发上,俨然是个接受面试的应聘者。

他留心着范子爵的反应,若无其事地打量房间的陈设。

范子爵粗粗看了一遍,决定过后再找律师参详一番,以防有什么自己没察觉的漏洞。

他抬头看斯贝丘的表情,有些好笑地说:“范艾昨天没睡好,吃完早饭又上去休息了。”

斯贝丘理解地点点头,神情中却还是难掩遗憾。

范子爵思量片刻觉得培养感情宜早不宜迟,反正婚事基本已经定了,让他们见见面也好,于是咳了一声,对斯贝丘说:“他的房间在二楼楼梯口左手那间,你正好和他聊一聊。”

斯贝丘从善如流地点头称是。

他的容貌虽然说不上多英俊,但胜在气质出色,有种令人信服认可的睿智感,如果再戴上一副眼镜基本就是饱受观众追捧的“斯文败类”。

不过斯贝丘虽然没有戴眼镜的癖好,看起来也的确斯文,也实在是个奸商败类。

他轻轻敲了敲门,范艾在房间里头闷着声问:“…什么事?”

那声音像是蒙在被子里,又或者是在哭泣。

“我是斯贝丘,能进来吗?”

他柔声问道。

范艾的声音一滞,接着说:“我现在不想说话。”

19

范艾没想到斯贝丘今天居然会来,更没想到当他拒绝后对方仍旧拧开门把走了进来。

他有些恼怒地瞪着狐狸商人,而斯贝丘一如既往地面带微笑。

卧室里有些昏暗,窗帘被拉起了一半。

范艾穿了一套蔚蓝色棉质睡衣懒懒散散地卧在床上,他有些困倦,但又心烦地睡不着,然后让他心烦的根源之一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

按理说斯贝丘的身材不像欧铂尼那样高大健壮,他只比范艾高了半个头,瘦削却不精悍,长得也不算出众,但他有绝对的存在感,尤其是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

“我们快两周没见面了,我很想你。”

他这么说着顺势就坐到范艾的床边,那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他们切切实实是一对闹别扭的恋人。

范艾不想理他,但又没法真的无视对方,于是说:“我说了我不想说话,请你出去。”

斯贝丘像看着一个被宠坏的孩子那样看着他:“那就听我说怎么样?我实在想和你说说话,哪怕你不愿意听也没关系。”

范艾别过头不去理他,于是斯贝丘便自顾自开口说:“也许你觉得我耍了手段,因此对我生气了。这一点我承认,我却是刷了手段。但这也迫于无奈,亲爱的。被你拒绝实在让我难过。”

他开玩笑似的说:“那天不是说好你要请客我吃饭吗?结果就那么直接丢下我走了,甚至还把我拉黑了。你可真伤人,我只是想追求你。”

范艾终于忍不住道:“不,你才不是。你只是看上了我的那种能力。”

斯贝丘的笑容更大了:“不不不,也许一开始我确实最看中那一点,但后来我意识到不是所有人在那种时刻都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的。你实在令我敬佩。”

是了,一个想要隐藏自己迥异能力的人,在看见濒死孩子的时候,即便有旁人在场却依然伸出了手。

这也许比施展能力本事更不容易。

范艾被他热切的目光盯得脸上有些发烧,他想起和斯贝丘的初遇,他们都在设法救人。

也许狐狸商人本身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恶质。

他有些窘迫地反驳:“别用花言巧语糊弄我。你知道我的意思。”他抬头正视斯贝丘:“我承认你也许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但你不该这么逼我,甚至是和欧铂尼……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那你喜欢女人吗?像垂霖那样的,你难道喜欢吗?”斯贝丘的声音带着些冷意。

范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斯贝丘倾下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冷酷地说:“你真的还是个孩子。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并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就如你不‘想’作为联姻对象而结婚,而你却不‘能’拒绝违背。就如同现在,即便你拒绝了我,我还是能作为你的结婚对象走进来,抚摸你的头发,甚至吻你。”

他没等范艾推开就飞快地退开了些,有些戏谑地说:“既然你没有说‘不’的能力,那为什么不学着接受呢?毕竟无论是我还是欧铂尼,我们都非常喜欢你,而且是到了愿意共同分享你的程度。”

他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也让范艾难以接受。

“你不是我,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愿意成为男人的妻子吗?”

斯贝丘促狭地笑了:“如果拒绝不了,那我一定会多要点好处。”他说着拉起范艾的手轻轻在对方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吻,“虽然你拒绝不了我,但还是会令人伤心。既然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愉快地相处呢?”

范艾咬了咬下唇,有些不情不愿地问:“那你能保证不碰我吗?”

狐狸商人为难地看着他:“你可真残酷,这么想让欧铂尼独享你吗?我可是有义务让你生下范家的子嗣的,而且我也很期待。”

这话让范艾浑身发抖,他下意识地甩开了斯贝丘的手。

“不,”他说,“我不想那样。”

他很快意识到这样回答是不对的,于是强作冷静地回答:“我是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觉得您说得够多的了,现在能让我独自休息一会了吗?”

依靠三言两语就打动对方显然不太可能,斯贝丘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柔声说:“当然可以,好好休息吧。”

范艾听他起身走出去关上门的声音,捂着脸流下了眼泪。

因为这桩婚事牵涉到了巨大的利益,同时又涉及跟邻国法素的一些潜在争端,佩伯爵对此非常镇重。

考虑了几天之后,他才让欧铂尼约见范子爵和斯贝丘,打算三方会面更改一些细目后彻底将共妻婚约签定下来。

欧铂尼对此非常高兴。

他知道那天斯贝丘去见过范艾,据说虽然对方并不高兴,但也没提出反对,这已经比他想象的要好的多。

斯贝丘没他这么乐观,泼冷水道:“我觉得他未必就真的妥协了,虽然没有明着闹起来,但他应该是很排斥跟男人结婚的。”

“过几天签了婚书,这事就没有寰转余地了,他总会明白过来的。”

欧铂尼觉得消极抵抗总比全力反抗要好些,但是看着视频电话里斯贝丘的严肃神情,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决定再砸点钱让细柳盯范艾一阵子,以免徒生意外。

“我这几天有些事,你可以去多看看他。总得让他先习惯我们在他身边。”

斯贝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因为基本上已经敲定了婚事,虽然几家还没正式公布消息,他最近已经明确拒绝了好几位贵氏女性的追求,这让那些背后的大人物很不高兴,因此纷纷给他施加压力。

欧铂尼有些同情地对斯贝丘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些人可是一向难缠得很,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提一提我父亲的名字。”

这话让斯贝丘笑出了声:“哎呀呀,还没结婚就要借未来姻亲的势,这也太没出息了。放心吧,这些小事我还应付得来。”

他们又闲扯了几句,欧铂尼先挂了电话,兴冲冲地上未来岳父家商量面谈的事。佩伯爵显然很给范家面子,特地让欧铂尼带了自己的名刺上门拜访,这两天也正在给欧铂尼办理贵氏身份认证。

伯爵夫人和沃德华隐隐都过问了几句,被佩伯爵三言两语地打发了。

在得知欧铂尼结婚后将跟随妻子去边境时,沃德华彻底放心了。

伯爵夫人却说:“这对你不见得是好事,哪怕他今后不在帝都,王室始终还是认可他的身份的,而且他是第二顺位继承人,甚至比易丽萨还优先。”

沃德华有些不高兴,反驳道:“您别忘了,我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只要我活着,父亲的爵位早晚是我的。如果您那么担心,就该给我物色一个合适的妻子,只要生下继承人,那就不关欧铂尼的事。”

这也是佩伯爵的意思,但是就他们的眼光看目前似乎没什么特别合适的人选。佩伯爵对长子私下谈话时曾表示以目前的情况,与化形人联姻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能得到一个有魔法能力的妻子,就可以向王室申请新矿采矿区每年百分之十的矿石以供法师进行魔力萃取,而且法师的能力有很大概率会遗传,那对家族的助益是绝对的。

沃德华知道父亲的用意,王室的择偶对象往往看重血统出身,少有的几个平民配偶几乎都拥有绝佳的魔法天赋。

但法师可遇不可求,贵氏家的法师一早就进入王室法师塔进修,将来几乎各个都是法宗的传人,与他结婚的可能性并不大。民间倒是时常会出现一些天才绝伦的法师,但就他看来平民身上的毛病不少,找个这样的妻子其实利弊参半。

范子爵接到佩伯爵的名刺后精神大振,对欧铂尼的态度也亲切了许多。尽管跟这个高壮的男人比起来,他的似子简直就像个小鸡仔。可充当妻子的似子本来就不在少数,一心想要娶妻的似子才是另类。

“父亲表示证婚人可以请禄亲王担当,或者您有别的人选,也可以提。”欧铂尼兴致勃勃地和范子爵谈论婚事的细节。

范子爵对于佩伯爵的提议全然赞同,红光满面地说:“令尊能请来禄亲王证婚那是再好不过了,我对此没有异议。”

范艾也被迫坐在一旁听着,先前斯贝丘来访时范艾呆在房里没出来,甚至连送都没送对方,这让他挨了一通数落:“你先前学了整整一年的礼仪课,都学到哪儿去了?虽然斯贝丘马上要成为你的丈夫,但也没有让现在还是客人的丈夫独自回去,连送都不送的礼节。他会怎么看待范家?会怎么看待你?”

范艾巴不得斯贝丘和欧铂尼乃至别的什么男人都别看上自己,但木已成舟,婚事已经提上议程,再意气用事只会让范子爵对他实行高压手段,到时候别说逃出去了,恐怕出门都会成为难题。

所以范艾此时只是老老实实地坐着,一点都没在意自己才是这婚事的主角,事不关己地发着呆。哪怕欧铂尼时不时向他投来炽热的目光,他也假作根本没看见。

21

欧铂尼这天留到很晚才走,甚至还跟范家父子一起共进晚餐。

范子爵贴心地让人给他做了几十斤坤恩烤小牛排,欧铂尼大笑着说:“您居然还记得我的口味。”

那是用坤恩特有的香料腌制烘烤的肉食,当初欧铂尼带人去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就非常喜欢。

范子爵有些得意地说:“那是自然。你的好胃口实在让我印象深刻。说起来坤恩盛产香草与美人,凡是香料制品都受人欢迎,很少有人不爱这些。”他看向闷头不语的范艾,故意说:“范艾也很喜欢这道菜。”

欧铂尼顿时眼睛一亮,朝他望去,范艾看了看父亲,只好客套地回答:“是的,请您也多用一些。”

说实话,欧铂尼令他有些害怕。

如果说先前只是因为身高身材形成的压迫感,而对方现在明显是有了“性”方面的意思而令他感到恐惧。

他想起那天在路上与歹徒搏斗时欧铂尼单手就把那个人提了起来,随后当场捏碎了那人的骨头。

此刻他坐在独眼虎的对面,看着对方一边试图跟他搭话,一边津津有味地大嚼牛肉的姿态,顿时让他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他仿佛也成了一片肉,随便就要被那人卷进口中吞吃了。

吃过饭后,欧铂尼还不忙着走,范子爵于是顺势让他们单独去散散步。

傍晚的帝都热度已开始慢慢消退,至少在晚风和绿荫中乘凉还是很舒适的。

范艾拘谨地走在欧铂尼身侧,他有些恹恹的,抿着嘴不说话。

欧铂尼俯视着他,亚麻色的头发有些微卷,被灯光照射后泛着柔光,衬着那张白皙的有些憔悴的脸,显得有些惹人怜爱。

这是让他一见钟情的人,欧铂尼想起那个樱花冰淇淋味的夜晚与范艾寥寥几句对话的邂逅。

现在这个人正走在他的身边,因为要跟自己结婚而感到苦恼。

他心里既有些甜腻,又有些苦涩。

只好用他习以为常的假面来掩饰,问他:“你晚饭吃得不多,不会饿吗?”

范艾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我没什么胃口。”

欧铂尼的心被揪了一下,他停下脚步,问:“是因为我吗?”

范艾神色复杂地仰视他,动了动嘴唇,终于说:“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斯贝丘想出这样的主意。”

欧铂尼歪了歪脑袋,用他金色的右瞳深深地凝视着范艾,他的语气有些发沉:“其实我曾经向你父亲提过,但他没有答应。我和斯贝丘都是不够格的砝码,因此只能加在一起。就我个人而言,我完全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妻子,但我也明白这不太可能。”

“你们都这样。”范艾失望地叹了口气,“无论是斯贝丘也好,你也好,甚至是我父亲,为什么都这么习惯地把人当成是物品来互相交易呢?”

欧铂尼伸手环住他的肩膀,试着逗他开心:“别这样想。你看在你父亲眼里,其实不管是我还是斯贝丘都配不上你,而我们俩加起来才勉强够格不是吗?”

这话并没有让范艾感到安慰,他本能地想挣开,却被环得更紧了。他有些慌张地用手掌抵住欧铂尼坚硬的胸肌,唯恐对方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

“听着,我其实并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我。不说斯贝丘的想法如何,你呢?你明明有女人,你完全可以找个好女人当妻子,为什么要找上我?我对男人完全没那个意思。”

感觉到他的抗拒,欧铂尼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腕,继而又放开了。

“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范艾稍稍让开了点,总算松了口气,对独眼虎摇了摇头。

欧铂尼想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但范艾的神态又让他不敢说出口,先前就因为这个被斯贝丘嘲笑了,如果范艾也这样,他一定受不了。

他含混地说:“你很漂亮。……你的长相完全符合我的审美,而且既然我们都需要为家族联姻,又为什么不能找个合意的呢?你难道很讨厌我吗?”

范艾被他问得有些窘迫:“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从没有想过和男人结婚。”

欧铂尼心中的石头瞬间放下了,他立刻许诺:“别看我外表这样,我会非常爱护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可不会像那些娇气的女人那样,这不乐意那不情愿的。只要我能做得到,我就会为你办到。”

范艾被他这热情高涨的样子吓了一跳,不安地问:“我们就不能只做朋友吗?”

欧铂尼愣了愣,苦笑着摇头:“不行,我做不到。不但是我,斯贝丘,你的家族和我的家族都将因为这场婚姻捆绑在一起缔结最牢固的盟约,我们都必须背负这些责任。”

他轻轻捏了捏范艾的脸,忍着没去亲他的嘴唇,因为他太失望了,失望到令欧铂尼感到了一丝内疚,但也仅仅只是一丝而已。

范艾并不喜欢自己,但看起来他对斯贝丘也没什么好感,这很公平,无论他是否愿意,这桩婚事都将继续下去,最后他还是能得到他,他会给他生下许多孩子,无论他是否爱他,都将不得不分享他的人生。

他将未来的妻子送回家,心情愉悦地开车回家。佩伯爵早已到家,告知他从今天起,他成为了拥有贵氏身份的欧铂尼·佩·奥罗根。

这是欧铂尼的幸运日,一切皆如所愿。

22

时间在范艾的焦躁中流过,没过多久就到了佩伯爵约定见面的日子。

范艾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逃走,只能任凭父亲摆布打扮得光鲜亮丽盛装出席。除了父子二人,家里的私人律师也随行。对比先前和垂霖的婚事,范子爵可以说是严阵以待。

范艾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但想起欧铂尼说的话,也知晓这桩婚事的重要性。他心里直打鼓,感情上越是难以承受,理智上却拼命压制自己,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范子爵知道他内心抵触,最近时常跟他谈心,那些话不过左耳进右耳出。他整个人神思不属,只觉得未来迷茫,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佩伯爵比范子爵要年长一些,有着典型的身居高位者的权贵气派。贵氏们不管心中如何做想,脸上总喜欢装出熟稔亲切的态度,两位阁下也不例外,寒暄后先是夸赞了对方一番,又聊了会无关紧要的闲事,随后仿佛不经意似的提起今天的重头戏。

欧铂尼和斯贝丘都非常捧场,即便欧铂尼习惯了面无表情,但该说的话该表的态都一样没漏。只有范艾几乎没怎么开口,他仿佛就是个漂亮的吉祥物,或者该说是奖品。

共妻婚书被略作修改后经由律师们仔细研究确定了没有事关己方的漏洞,斯贝丘和欧铂尼先后签了字,最后那份婚事终于传至范艾手中。他握着一支笔尖镀金的钢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让他心里发毛。

他把笔往地上一摔,朝外跑了出去,天大地大海阔天空,从此自由。

可惜这只是他的想象,范子爵轻咳一声催他道:“爸爸仔细看过了,没有问题。”他的手微微一抖在纸上留下一个墨迹,随后在那墨迹上重又签上自己的名字——范艾。

一式三份的共妻婚书之后还要经由证婚人的署名后被送至登记所,届时他们三人还要去领取电子认证码标注在身份证件上。

但那只是流程上的问题了。

欧铂尼的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走过来搂住了范艾,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虽然这并不符合社交礼仪,但鉴于此刻大家已经成为了休戚与共的姻亲,便没人再介意这些小节。

斯贝丘虽然没有这样激动,但他的眉头明显舒展了不少,并且愉快地提出:“我们明天就去把婚检做了吧。”

没人提出异议,而范艾正被欧铂尼单手搂在怀里,整个人都僵了。

婚检是帝国婚姻的必须项目,尤其是化形人与普通人的婚姻。主要是由于化形人的生理特点和普通人存在差异,普通人作为承受方可能会导致一些健康风险或是出现生育障碍。因此一旦婚检时医师出具双方不匹配的检查证明,婚姻亦可作废。

这对于范艾来说也许是最后的一线生机,如果能说服医师出具证明,那他就自由了,不过他也知道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二天一早欧铂尼亲自开着车来接范艾,没精打采的似子坐上了这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后才发现斯贝丘并不在。

欧铂尼低下头想亲他时,他飞快地躲闪了一下,独眼虎只好改亲他的头发。

“是要去做体检吗?”范艾谨慎地问。

欧铂尼点点头,说:“斯贝丘自己会过去的。”

车里放着音乐,是有些吵闹的嘻哈乐,欧铂尼一边开车跟着哼,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他。

范艾偏着头看窗外的风景,又像是在发呆,又或者是在策划逃婚的小计划。

细柳早就黑进了他的手机电脑,最近的浏览资料几乎全是“如何逃离城市”之类的信息。

欧铂尼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甚至有点坏心地期待起对方逃跑失败时失望伤心的模样,那一定非常惹人怜爱。

他会不会哭呢?就算是哭泣,也一定很美。

独眼虎幻想着,一边和满心不乐意的准妻子搭话。

范艾不太愿意说话,懒洋洋地倚靠在窗边,所幸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和欧铂尼的这段相处时光还不算太难熬。

23

斯贝丘到得很早,他前几天就跟院长约了见面。

其实他自己名下也有私人医院,但是婚检要求在指定医院进行,这些公立医院每天都人满为患,斯贝丘想了想便跟院长提了捐赠的事。

斯贝丘这几年名气很响,一方面是因为能赚钱,另一方面则是热衷慈善,外界对他印象非常好,他也算得上名利双收,因此即便不是贵氏也能与之比肩。

他跟院长谈了一会,表明想向医院捐赠一批最新型号的电子设备,又不经意地提起今天他刚好要在这里做个婚检。

院长闻弦知雅意,立刻表示了道贺:“啊,这可是大喜事啊,斯贝丘先生。都说成家立业,您的事业蒸蒸日上,现在成家正是时候呢!”随即又八卦起来,“不知尊夫人是……”

斯贝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起来您可能不认识,他家不是帝都人,是月阑省范子爵的似子。”

院长点了点头,虽然是不认识的人,但“子爵”和“似子”二字,他还是听得很明白的,即便是坤恩人对方也是个实打实的贵氏,便笑着说:“似子的话确实要好好做婚检,您放心,我一定会安排最好的医生仔细检查。”

“那就拜托您了。”狐狸商人满意地笑了,他低头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欧铂尼来电,接着道:“关于捐赠的具体事宜,下午我就派人来接洽,您看如何?”

欧铂尼的越野车实在太大,他开着车在医院停车场转了整整一圈,实在没找到能容得下爱车的车位,只好先把范艾放下,让斯贝丘领进去,自己则出去找车位去了。

跟斯贝丘一起来接范艾的还有一位护士,长相十分甜美,看到范艾时主动自我介绍道:“范先生,您好。我是来接您去做检查的,我姓白,您叫我小白就好。”

范艾转头看斯贝丘,狐狸商人柔声说:“普通人的检查和化形人是分开的,我跟院长打过招呼了,白护士会带你去的。”

他的态度温文尔雅,引得白护士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带着范艾进去时还说:“想不到斯贝丘先生这么温柔,范先生您真是有福气呢。”

范艾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只能含混地冲她微笑。

白护士这下才看清他的长相,顿时醒悟了,笑着恭维道:“您和斯贝丘先生很般配呢。”她跟范艾说了几句后知道对方大概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便不再多嘴,以免招人烦。

这体检过程却十分漫长,辗转了几个科室,又是抽血又是检测,最后被带去间性生殖科室时他明显感觉到了饥饿,甚至肚子都叫了。

白护士看他脸都有些红了,体谅地说:“这是最后的检查了,应该不会太久。”

她带范艾进门时里头的人不算多,便问护士台的护士说:“柴医生现在有空吗?”

那护士指了指最里头的一扇门,嘟着嘴说:“林太太又来了,这不,才进去。”

白护士吃了一惊,问:“是林天王的…?他不是已经生了一个了吗?怎么又来了?”

另个护士显然知道地很多:“这不是又有了么,说是想生个二胎。”

几个护士都无语地面面相觑,白护士缓了缓才想起来,对范艾说:“可能还得等一会,这项检查不用空腹,我去给您拿一份早餐来吧。”

范艾连忙谢她,白护士便把他的体检表交给小护士们,让他坐着等。

他才坐下没多久,欧铂尼给他来电话了,说是斯贝丘和他已经做好检查,问他什么时候出去。

范艾看着周围那些或是跟他一样等着做婚检、或是干脆大着肚子坐着等叫号的似子,心里有些发慌,便没什么兴致跟他啰嗦,没说几句话就挂了。

没过多久白护士便给他拿了早餐来,虽然用餐环境不怎么样,但范艾实在是饿了,便吃了个餐包。

等他吃完了,那个林太太也还没从诊疗室出来。

他心里实在有些恐惧,便斟酌地问白护士:“似子…呃,生产的风险很大吗?”

白护士看他脸色有些难看,料想他可能有些紧张跟他说:“您不用怕。一般不会有太大的生育风险。那只是少数情况啦。”

她环顾四周,低声跟范艾八卦道:“林太太算是个特例。他老公是人鱼化形人,但是他本人海鲜过敏,所以就比较容易流产,但就算是那样他平安也生了一个孩子了。您刚才不是测过过敏了吗?没什么问题。您要还不放心,一会柴医生会跟您详说的。”

据白护士介绍这位柴医生是化形人和似子生殖方面的专家。范艾想到这些就头皮发麻,但白护士大概是见多了,对这些见怪不怪,跟她聊了几句后至少心里没那么恐惧了。

等了好半天,那位林太太才出来,是个二十几岁中等身材的似子,长得挺清秀,只是脸色暗沉还有些浮肿。他眼睛也有些肿,像是哭过了,一步步慢慢往外挪。

范艾不知道他的痛苦,但也明白那肯定是极不好受的。

白护士领着他进了门,里头是个穿着白大褂的高挑男子,看到他们进去,挑了挑眉问白护士:“你亲戚?”

白护士害羞地瞥了他一眼,一边把体检表递给他说:“您可抬举我了,这位范先生是院长亲自交待我负责的。”

柴医生便让范艾坐下,翻了翻他的体检表便在电脑上查看各项指标,又问他:“你对象是什么化形人啊?”

范艾咬了咬嘴唇,说:“狐化形人……和虎化形人。”

柴医生和白护士都一愣,朝他看过来。

好在柴医生反应比较快,立刻明白了。

“哦,共妻婚姻啊…”又吩咐他脱了裤子躺检查台上去。

范艾有些尴尬地站起来,看了看白护士又看了看柴医生。

白护士倒没去看他,在检查台上铺了一层医用垫,范艾只得脱了裤子坐上去。

医生见他僵坐着,便又问:“有过性生活吗?”

范艾立刻摇头,柴医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让白护士把一旁的仪器挪过来,戴上医用手套,让他躺下打开腿。

这姿势实在难看,活像任人宰割的青蛙。

范艾浑身发抖地仰卧在检查台上,紧张极了。虽然只是检查外部器官,但被他人触碰阴私部位的感觉既异样又羞耻。

柴医生的动作很快,只是片刻手已经移开了。

范艾刚松了口气,紧接着一个潮湿冰冷的东西按压在他的小腹,重重地来回挪移着。柴医生一手操纵着金属探头,双眼正对着屏幕查看,那上面显示着什么,范艾完全看不明白。

白护士安慰他道:“很快就好了,不用紧张。”

果然如她所言,仪器很快被挪开了。范艾从检查台上下来站起身想穿裤子,柴医生却道:“再等一下,背过身去,臀部抬高。”

范艾正有些不明所以,柴医生的手扶住他的屁股,一根手指猛地钻进了肛内,他差点惊叫起来,白护士立刻说:“别怕,只是肛检而已。”

那酸胀难耐的感觉让范艾难堪极了,那根手指在他身体里挤压按揉,直到触碰到一处,他险些跳起来,胯下那根东西也翘了起来甚至还渗出了体液,柴医生终于将手指拿了出来,用玻片采样后交给白护士让她送去化验。

范艾终于穿好裤子,不安地看向柴医生。

对方示意他坐下后,说:“虽然检验结果还没全部出报告,不过就目前的生理指标看来,你很健康。”

他说着又看向范艾,年轻的似子拧着眉头,半点没有喜悦的神色。

“不过间性人的生殖器官发育相较男性和女性来说比较迟缓,作为承受方一般而言怀孕较女性来说也不太容易,因此不会太早有孩子,这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基于你的对象是化形人,多少会受到原形的影响,狐化形人的交媾时长通常会比较久,虎化形人在某些时期频次会很高,交媾时要注意强度。我会给你开一些水溶性润滑剂,前几次一定要使用,不然很容易受伤。”

柴医生仿佛在上生理课一般向范艾科普这些常识,范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终于忍不住问:“既然很容易受伤,那婚检难道就不能不通过吗?”

24

柴医生眉头微皱,严肃道:“事实上即便是普通人之间的交媾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作为医生我有义务告知患者存在哪些风险。但是只有出现条例上明确的病症和情况时,我才会出具不匹配证明,这是我的职业道德。如果你并非自愿结婚可以向有司申诉,恕我无法提供帮助。”

范艾最后的希望落了空,只好拿着柴医生开的处方走出来,白护士这时也送检回来了替他拿了柴医生写好的体检表,对他说:“那么体检项目都已经完成,有些检查结果明天才能出来,届时会将结果告知您的。”

白护士将他送到门口时,斯贝丘独自在那等他,说:“欧铂尼去拿车了,一会就来,我们正好去吃饭。”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范艾手里的袋子,问:“体检很辛苦吧,累不累?”

范艾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但心里是不想和他们多待的,便说:“我很累了,想现在就回家睡觉。”

斯贝丘笑起来,伸臂揽住他,说:“要休息也要先吃过饭才行啊。而且我们还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范艾有些困扰,又有些警惕地看他问:“什么事?”

“这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厅里人来人往,他们虽然站在大门口边上周围也有不少人在,甚至还有人似乎认出了斯贝丘,想走过来跟他搭话。

还好欧铂尼没让他们等太久,过了一会就来接他们了。

斯贝丘开门让范艾先上车,自己再坐了进去。

周围的人想涌上来,被医院保安拦住了。

欧铂尼趁机开溜,不忘对斯贝丘抱怨:“你这阵仗都快赶上明星了。”

“别提了,你前脚刚走我就让记者拍着了。看来新闻发布会也得提前开。”斯贝丘这才对范艾说,“我们要跟你商量婚礼的事,而且结婚后我们要住在一起,想听听你的建议。”

范艾的建议是各回各家,但他也知道不可能,于是故意刁难:“我现在住得挺习惯的,既然你们想住一起,可以搬到我家来。”

欧铂尼倒是完全不介意,他自己平时也隔三差五住伯爵府,并不会因为家里有范子爵就感到拘束,便开心地说:“是吗?那倒也好,就是你那房间太小,住不开,最好能换间大点的。”

范艾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吃惊地瞪着他。

斯贝丘闷声笑得浑身都在发抖,对范艾说:“亲爱的,我们当然不反对这个提议。”

范艾恼怒地瞪他,扭开头不说话了。

狐狸没再继续逗他,他的手机响了。

直到车子抵达用餐地点,他还没交代完工作。

欧铂尼见状便没让门童代泊,直接去找停车位。

这家新开的餐厅生意极好,幸亏欧铂尼提前订座,三人刚要走进去,迎面便走来几个年轻男女,其中一个便唤住他们。

“欧铂尼!嘿,二哥。”

原来是欧铂尼的三弟波克尔。他搂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走过来跟欧铂尼打招呼,眼睛却看向斯贝丘和范艾,尤其在范艾身上打了个转。

欧铂尼不喜欢他看范艾的眼光,但这毕竟是他的弟弟。

他向斯贝丘和范艾介绍道:“这是舍弟,波克尔。”

“你好。”范艾无视对方打量的眼神,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斯贝丘也向对方点了点头。

这位佩伯爵的三公子和欧铂尼一样也是私生子,可能因为是小儿子,颇为得宠,只是佩伯爵到现在还没给他申请贵氏身份的打算。

波克尔对斯贝丘还了一礼,他怀里的姑娘正好是斯贝丘公司旗下的艺人,这时连忙对斯贝丘嫣然一笑:“好久不见了,老板。我是容嘉,您没忘了我吧?”

斯贝丘对这个小艺人还算有点印象,知道她最近好像搭上了什么靠山,没想到是欧铂尼的弟弟,于是便说:“容小姐说笑了。”

这些小明星就他看来都差不多,稍有点姿色的就想着如何钻营借势往上爬,他对这些并不反感,他自己本人就算是这方面的翘楚了,但没兴趣做别人的跳板。

波克尔望向范艾,大剌剌地问欧铂尼:“这位就是二嫂吧?本人看起来更漂亮呢!”

这话让范艾有些尴尬,欧铂尼也觉得波克尔好色的毛病又犯了,不着痕迹地挪了半步挡住范艾,亲热地勾住弟弟的脖子问:“你不去上学,大中午就呼朋唤友出来玩,不怕我告诉父亲吗?”

他向来手劲大,波克尔叫他这么一缠,顿时叫起来:“诶诶,轻点啊,哥!你手劲也太大了。我这不是跟朋友们出来吃个饭吗?父亲再严肃,也没有不让人吃饭的道理吧?”

欧铂尼对他知根知底,半点不信地道:“你们这是吃完了吧,打算去哪儿找乐子啊?”

波克尔的一个朋友立刻在一旁替波克尔辩解:“哥,您真误会我们了,我们打算吃完饭就回去了。这是赶巧遇上您几位了。”

欧铂尼眼睛往容嘉和另几个女孩子身上一扫,皮笑肉不笑地问:“哦?回哪儿去?带着这几个姑娘一块回学校吗?”

波克尔立刻怂了,招认道:“欸,真是瞒谁都瞒不过你啊。我们是想一会去敬桥家的别墅玩玩,你不会这点小事也跟父亲说吧?”

欧铂尼终于懒洋洋地放开他,像个好哥哥那样替他整了整衣襟,说:“行啊,别玩得太出格就行了。你哥我马上要结婚了,可别在这时候给我找不痛快。”

波克尔又去偷瞄闲站在一旁的斯贝丘和范艾,笑嘻嘻说:“那是自然,给谁找不痛快也不能给我哥找不痛快。”他想起什么似的,贼兮兮地对欧铂尼笑:“易丽萨知道你要跟范公子结婚,一定气死了。”

欧铂尼也想起这茬了,但他脸上装淡定,轻斥了一句:“胡说八道。”

看这群纨绔子弟稀稀拉拉地走出去,他们三个这才进了包厢。

25

范艾并不挑食,但很显然斯贝丘和欧铂尼都知道他爱吃什么。他心里有些复杂,便也没跟他们客气。

吃饭的时候斯贝丘的电话又响了几次,他都出去一一接听了。

欧铂尼看范艾吃得差不多了,说:“宝贝儿,这家的火焰冰激凌特别好,你一定得试试看。”

范艾对“宝贝儿”这个称呼很不满意,欧铂尼一边安抚他,一边按了服务铃。

正餐还没吃完,他就让人上了整整两盘甜品。

范艾尝了几口就停下了,剩下的全让欧铂尼吃了。

斯贝丘打完电话进来,正巧看见他吃完最后一个巧克力圣代,他有些无语地说:“我以前就想问了,你是不是有甜食瘾?”

欧铂尼难得噎了一下,喝了口水立刻否认:“没有的事,我并不挑食。”

范艾也发现了,见他嘴硬故意说:“你是不挑肉食和甜食,我就没见你吃过什么蔬菜水果。”

欧铂尼被他数落了,还有些喜滋滋的:“欸,这你可错怪我了,哪有老虎爱吃蔬菜水果的?”

斯贝丘凉凉地说:“那也没见过哪只老虎爱吃蛋糕冰激凌的。”

欧铂尼怪他扫兴,横他一眼道:“你今天怎么回事,难得吃顿饭电话就没消停过。”

“唔,被爆料了呗。”他说着点开手机,把新闻转发给欧铂尼,又拿给范艾看。

那是某知名财经媒体的新闻,要不是斯贝丘提醒,范艾还以为是什么三流狗仔小报,标题极为夺人眼球——金融大鳄现身市立八院疑携未婚妻婚检,配的照片正是斯贝丘在医院大门口护着自己上车的几个画面,只可惜欧铂尼在帝都没他名气大,被那些记者当成了保镖兼司机。

欧铂尼看完报导脸都快黑了。

斯贝丘慢条斯理喝了杯茶,解释道:“那些人不认识你,而且我们的婚讯还没曝光,所以就有不少人来问。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不过新闻发布会也该开了。”

范艾听到这些头皮都发麻了,转头去看斯贝丘,说:“我不想去。”

斯贝丘并没有怪他,点头道:“我们的婚姻有些特殊,有必要跟人解释清楚。这次你不用去,但欧铂尼得跟我一起去。我喜欢你躲在我们身后,不过你总要走到人前的,亲爱的。我们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是范艾最害怕的,他低下头,不愿去想那些。

欧铂尼对斯贝丘的安排没什么意见,总得让人知道他是范艾的丈夫,而不是斯贝丘的保镖。

跟范艾不一样,欧铂尼对婚礼筹备很有些想法,虽然斯贝丘已经找了团队来给他们策划布置,但欧铂尼仍然想来点特别的。

“这是我们的婚礼,总要有点我们自己的想法。”欧铂尼有些兴奋地问范艾,“你想穿婚纱的话,我可以弄来一套古董钻石婚纱,你穿上一定漂亮。”

范艾简直寒毛倒竖,立刻摇头:“我可不是女人,我才不要穿裙子。”

欧铂尼有些失望,正想试着说服他,斯贝丘咳了一声,说:“这样吧,干脆明天去那边让他们把设计拿出来,你们都挑一挑,选个最合适的。范子爵的意思是下半年就回坤恩,我们最好能在下个月就把婚礼办了。这虽然是个很重要的仪式,但也只是个仪式而已。至于爱穿什么衣服,以后总有机会。”

把范艾装扮成童话公主的美梦成了泡影,然而欧铂尼听懂了斯贝丘的言下之意,便没再提婚纱的事。

范艾看他们俩轻而易举又达成一致,便觉得有些头疼。他既不想穿什么古董婚纱,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嫁给两个男人,更不像使用什么水溶性润滑剂,于是那个逃婚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又冒了出来。

26

吃过饭欧铂尼先把范艾送回家,他其实还想跟范艾多待会,但斯贝丘显然还有事要跟他商量。

范艾下车前主动说:“明天几点去春轲路?我还想去那边的书店看看,你们就不用来接我了,到时我自己去好了。”

那里有一家挺有名的咖啡书屋,斯贝丘和欧铂尼都知道。

斯贝丘朝他莞尔:“不用太早,下午去也行。”

范艾像是松了口气,向他们两人点点头便下车了。

“他这是要跑了?”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确定了,欧铂尼没有立刻发动座驾,看着范艾走进了别墅,一边跟斯贝丘说话。

斯贝丘好笑地摇了摇头:“毕竟是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小少爷,想跑也能理解。”

欧铂尼有些心烦,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支出来递给斯贝丘,自己也点了一根,一边抽一边说:“话虽这么说,也不能真让他跑了。不过真要说我自己也舍不得毒打他。”

狐狸听着他的话,微微眯了眯眼:“既然舍不得打,那看看别人怎么挨打的总不要紧,也算是给他提个醒?”

这完全就是个算计人的行家,这会连自己老婆都不放过,欧铂尼不禁笑骂:“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斯贝丘完全不在意地掸了掸烟灰,回敬道:“彼此彼此。”

范子爵不在家,范艾的婚事定下了,他心里的大石头差不多也放下了,最近时常出去应酬。

范艾只觉得一颗心突突地跳着,好像马上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他几乎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关上门立刻查询了车票,那是他之前查阅过的地点中的一个,是个位于东南山岭中的小村子,因为有不少历史遗迹,并没有被大规模开发,因此并没有完全普及联网系统。他买了第二天上午的车票,并且打算发车前再去取钱——太早出门不是贵氏的习惯,一定会引起范子爵的警觉。

收到车票购买成功的信息后,他几乎立刻瘫软在床上。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环视着这间房间,虽然才住了几个月,但确实非常舒适,无论是色调还是摆设都是照着他的喜好布置的,衣柜里的衣服首饰也都是最衬他的。

但他不会带走任何一件,这些就好像是礼物的包装纸,马上就要跟他无关了。

范艾心里既有些兴奋又有点紧张,甚至还有些负罪感,对父亲和对那两个化形人的。他们其实都对他不错,但他们向他索要的实在太多。

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难眠之夜。

他辗转反侧,几乎就没怎么睡,早上又早早地醒了过来,坐在床上待到8点才起床。

所幸范子爵没跟他一起用餐,他昨天很晚才回来,这会还没醒。

吃完饭,他又磨蹭了一会,仿佛和往常并没有区别。

9点刚过,他终于对管家说:“替我跟父亲说一声,我今天要跟欧铂尼先生和斯贝丘先生挑选婚礼布置,不会太早回来。”

管家不疑有他,让司机送他出了门。

范艾坐上那辆车之前又回头看了眼这栋白色的别墅,他的父亲这时也许还在梦乡,当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在火车上了。

他脸上装得若无其事,其实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就像说得那样在春轲路上下了车,让司机先回去,然后向火车站走去。他的火车班次是11点多,这时过去刚好还能取些现金出来。

他其实计划的很有条理,但却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当成猎物似的窥伺了很久。

早在昨晚订车票的时候,细柳就第一时间告知了欧铂尼这一消息。

“是明天11点12分的班次,帝都开往南湘,不过看样子他是想去鱼泽乡呢!我说老板,你该不会是吓着人家了吧?你们今天不是才见过面吗?”细柳一边报告一边不忘了八卦,“新闻我都看了,你还让人当成了保镖,哈哈哈哈…”

欧铂尼对这丫头实在无语,说:“我是让你盯着他,没让你八卦我。……行了,我知道了,你继续看着他,要是有什么变化再通知我。”

他先前就料想范艾想跑,这会被验证了就有些说不出的心塞,然而心塞归心塞,却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他考虑了片刻,这才告诉了斯贝丘,斯贝丘大概又是在忙着什么,隔了一会才打回来,听说范艾的逃婚计划后情绪似乎也没什么波动。

“这样啊,明天先截住他。”他的声音有些冷冰冰的,不温不火地说,“你应该也有金鸽俱乐部的会员吧?明天正好有一场秀,带他去看看,多少能开开窍。”

27

找到范艾的时候,他已经快进候车大厅了。欧铂尼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他,他做佣兵的时间不短,下手难免有些没分寸,范艾一下子疼得叫了起来。

他们一下子就成了人们目光的焦点。

毕竟欧铂尼的样子不太寻常,高头大马身材壮实的独眼男人揪着细瘦柔弱的少年,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可疑,于是有人立刻报了警。

范艾捂着手臂蹲在地上,右手拼命挥开欧铂尼试图拉他的手。

虎化形人又有点心疼又有点恼火,想干脆直接扛起似子就走,但范艾倔强地反抗着,而且他们还被围观的人堵住了。

他的助手豹化形人金花是第一次见未来老板娘,正想上前劝几句看看,结果巡警已经来了。

年长的那个巡警上前问:“怎么回事?”

欧铂尼觉得有点丢人,但还是强忍着怒意说:“他是我老婆,我们有点误会,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跑,我追他来了。”

年轻的警员看范艾捂着左臂,一脸疼痛的样子,立刻说:“闹矛盾也得好好说,怎么能打人呢?还是这种公众场合,影响多坏啊!”

别说欧铂尼,连金花都觉得冤,便插嘴道:“真没打人!警官,您误会了。我老板手劲大,这一不注意就把老板娘给弄疼了。”

警官问:“你又是谁?跟他们什么关系?”

金花立刻上前客气道:“哦,那是我老板。这不,就夫妻俩有点小误会。没想到老板娘气性那么大,说走就要走,我老板一听就急了,这不,直接就来找人了。警官,您看,这么占着路也不好,要不咱们回局子里说?”

范艾一看,顾不上手臂疼,立刻道:“我还没跟他结婚!我不想跟他走。”

欧铂尼顺势扶了他一把,一边给他挽起袖子看伤处,一边劝他:“你有什么话,我们去警察局说也行,别闹脾气了。”

众人见他虽气势骇人,对老婆却还算有耐心,又主动说要去警局调解矛盾,便也有人劝范艾:“年轻人,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两口子哪儿有隔夜仇的?看你老公也像个讲理的人,就别跟他赌气了。”

范艾简直有苦说不出,被欧铂尼和金花堵着,只得跟着两位警官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自然也散去了。

一路上欧铂尼不住给范艾揉捏伤处,他力气大,只一下就捏出了个青紫的指印,虽然疼,好在骨头没事。范艾想甩开他,偏偏欧铂尼脸皮厚,死缠着他。

金花则一路跟两个警员套近乎,一张嘴口灿莲花,几人前脚刚进去,金花不知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后脚就出来了,连个矛盾调解书都没签。

那个年轻的警员看范艾不情不愿地被带走了,有点不放心地问前辈:“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真的好吗?就算不是家暴,最起码那人也不情愿跟他们走,万一之后出事了怎么办?”

那个前辈比他见识多,意味深长地对他低声道:“就是什么都没处理才好。局长都让别管了,这里头又是贵氏又是化形人的,这种浑水不是咱们能掺和的,就得让他们自己解决才好。”

欧铂尼几乎是半抱着把范艾塞进车里的,他热得出了一身汗,范艾也没好到哪儿去,金花默不作声地主动去开车。

就看欧铂尼腻在范艾身边半是威胁半是调情地说:“你也看见了,警察不管咱们这事。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跑?嫁给我们这么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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