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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缇奇/亚连(下)

 

“这样对待一个驱魔师,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审问官阁下?”

为亚连说情的人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最后只留下bookan的继承人继续在浪费口舌。

“亚连-沃克是属于黑教团的一员,他也是被圣洁认可的使徒之一。”

在彼埃尔-罗杰斯身后是一扇门,门板上还留着六幻砍出的痕迹。

这扇门后面是利用圣遗物构造的用于压制恶魔或者诺亚的法阵,昏迷不醒的亚连-沃克躺在这些东西的中央。

“现在每一个使徒都是宝贵的战力,如果你的莽撞导致一名驱魔师有个好歹,梵蒂冈那边不可能放任你乱来的。”

由于返回教团之后没有得到任何治疗,和亚连身体相连的医疗仪器显示着越来越微弱的生命体征。

“……”能想到的话都说过一遍,拉比的耐心快到极限了,他忍不住冲对方吼道,“你想杀了他吗!”

一言不发的异端审问官终于抬眼看他。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直视这人双眼的瞬间,拉比周身都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寒。

“诺亚是比恶魔更糟糕的存在,他们是被神所厌弃的叛徒,也是被放逐者,真难为你会把这种生物看作同伴呢。”

彼埃尔平淡的陈述语气完全不会让听者认为他是在讽刺。

“对诺亚而言,没有死亡或者受伤这种概念,不管多么严重的伤口都会即刻痊愈,这一点我在你们从亚洲支部带回来的诺亚身上验证得足够多了。其实你们无需为亚连-沃克担心。”

随着对方的诉说,拉比感觉周围空气仿佛冻结,他面对的人真的是用全副身心憎恨着所有和千年伯爵有关的事物——彼埃尔的一言一行都在强调这一点。

“这几天来,你朋友的心跳一度停止过,身体也冰凉得和死人无异,可他总会奇迹般地再次恢复过来,身体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活动……如果是人类,你认为有可能办到吗。”

++

仿佛走在一条漫长而且昏暗的隧道里。

唯有脚下狭长的道路发出明暗不定的微光。他感觉到这条隧道通向至暗的虚空。

究竟行走了多久了,好似漫长到丧失了对时间的概念。

身体的五感也逐渐丧失功能,整个人就快要在这黑暗中溶化,道路彼端的黑暗散发出极具诱惑力的呼唤,诱使他继续前行。

他的名字、誓言、记忆、约定……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然而总有什么在阻止他拥抱这黑暗。

“少年。”

属于他人的体温包围了他。

睁开眼睛,亚连意识到这是被什么人拥抱住的感触。

“快醒醒,少年。”

他正在缇奇-米克的怀抱里。

想要推开,又使不出力气。

“放开我……”

声音虚弱到自己都吓一跳,好像吞咽过沙子一样嘶哑。喉咙和全身没有任何一处不觉得痛楚。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自己应该一直在练习使用方舟才对啊……哦,是了,没练习几天就接到任务。

然后……出任务……

很多,很多恶魔。

想起来了,包含自己在内的几个驱魔师都遍体鳞伤,失去意识之前他用方舟让大家回到教团,所以……自己应该是在医疗班的病床上吧。

为什么缇奇-米克会抱着自己?

“放开我!”

试着挣扎,却因为伤口的剧痛消磨了仅存的体力。

突如其来的剧痛使亚连忍不住叫喊出声。

“嘘——安静点。”

眼前是暗金色双眸,黑色卷发垂下几缕,挡不住其中紧张的情绪。

“不要害怕,你现在很安全。”

亚连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海浪拍到沙滩上的鱼类。阳光就快把他蒸干,他无能为力,只能缓慢地死去。

男人迎向他,张开双手。

微笑着说,过来吧。

好像他是救赎他的水。

来人走到彼埃尔-罗杰斯面前,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上级官僚面对下级的姿态。

彼埃尔低头行礼。“请原谅我有失远迎,克洛斯-马利安阁下。”

克洛斯也不说话,伸手抓住彼埃尔的肩头,一下子就把后者摔到墙角。

“不好意思啊,手滑了。”克洛斯对墙角摔得七荤八素的人露出牙齿笑了笑。

“刚执行任务回来,就听说你对我的笨徒弟多有照拂,实在是不胜感激。”

在随从大卫的搀扶下,神色恼怒的异端审问官终于站了起来。这期间克洛斯已经扛麻袋一样扛起亚连走出了房间,对着克洛斯的背影,彼埃尔高声质问。

“没有任何许可就带走那个诺亚,阁下想要和整个异端审问局为敌吗?”

克洛斯闻言停下了脚步,回头时火红长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

“首先我需要纠正你的说法,亚连-沃克还不是诺亚,他目前是介于诺亚和人类之间的一种存在。其次,我的行为不需要任何许可,因为我没有把任何一个诺亚带走,我只是把自己的徒弟带去医疗班而已。”

++

“醒一醒,都说了不要睡!”

亚连心想男人的声音其实还蛮好听,可是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的,任谁也会有审美疲劳。

真的很想说麻烦你闭嘴,我只想睡一会。

对方却总是要他继续说话,不让他睡过去。

他十几年的人生都交代完了,又听到对方开始畅谈以千年为单位计数的诺亚生活。

意识逐渐模糊,对方的声音持续传来,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你要是就这么睡过去,也许再也不会醒了哦。”

黑暗散发出越来越强大的诱惑力,好像冬夜里温暖的棉被,召唤他快进来睡个天昏地暗。

他觉得自己困到脑子都不清醒了,一定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把平时不可能问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做那种事啊?”

换作平时的他,是绝对问不出来的。这种问题,简直就像是他在期待着什么。

克洛斯说如果不是喜欢的对象是不会想做的,可世间也流传着与之相反的说法。

问出来以后,他又认为自己是在冒傻气。

被敌人上了一回,顶多算是羞辱战俘,为什么要在意对方是怀着什么感情对自己做那种事情。

他从来没有对什么人有如此复杂纠结的心情,以至于他对有这样心情的自己恼怒起来。

“原来你那么在意啊。”

对方笑起来,连依靠在胸前的他也感觉到震动。

抬头望去,对方也正好垂眼看他。

于是他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跳动的星辰。

“我想让你知晓那种快乐,只有我能给予你的……被人所爱的快乐。”

话语的尾音随着亲吻一同落下,对方的吻让他感受到一种急迫。

仿佛他下一瞬间就要消失那么急迫。

呼吸被掠夺,耳鸣中心跳声大的吓人。

亚连的心脏快被涨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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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疗队的医官边解开口罩边走出来。

她一直走到克洛斯身边。

“伤口的清创缝合已经完成了,元帅大人。”

欲言又止。

“女士,您无需紧张。”克洛斯-马利安对待女性的态度温和有礼,简直可以打满分。“

我那个不争气的徒弟现在怎么样了,无论情况如何,您但说无妨。”

中年女性的医官抬起疲惫的双眼。

“我们为沃克大人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却没有任何好转,他能坚持到现在全靠他个人的求生意志……都那么多天了,一直在生死线上徘徊,可他依旧没有放弃,只能说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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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特有的雪白墙壁映入眼帘,亚连呆呆地眨眼。

他躺着的那张床铺非常柔软,身上的棉被和毛毯足够厚实足够保暖。病房毫无装饰墙壁上挂着温度计,水银柱停留在25摄氏度左右。

可他却觉得冷。

明明此刻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可他冷得根本睡不着。

没有谁再来烦他,没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也没有人拥抱着他。

他感觉冷极了,就像体温从身上突然剥离下来那么冷。

窗外是无星无月的黑夜,纯粹而无杂质的黑色。

亚连无端就想起某个人纯黑色的卷发,半长不短有点凌乱,在他指间留下奇异的触感。

有一个念头在心头呼之欲出。

他想见那个人。

这个念头比其他任何念头都要强烈,胜过绷带下伤口传来的痛楚,胜过几天没吃饭的饥饿。

他现在就想见到那个人。

本来睡一觉就应该见得到,每晚入睡之后都不可避免地见到对方,几乎已成习惯。

可亚连现在实在是睡不着,甚至有点急躁。

翻身下了床,他把覆盖在棉被上的薄毯披在肩头,抬脚跨出一步,几乎是一瞬间就跨过方舟产生的通道,进入到教团地下关押要犯的区域。

一路上居然没有撞见一个守卫,他甚至开始担忧,这好歹是用来关押要犯的,守卫如此懈怠没问题吗?然后又想到自己没有钥匙,更没有带着被允许进入这块区域的文书,这样冒冒失失跑进来好像也没资格责怪守备不力。

顺着编号寻找,没几分钟就走到了用来关押诺亚的专门区域,厚重大门上有一个可以横向拉开的探查窗口,可惜视野太狭窄,拉开来只看得到边界不清的暗影。

亚连绕道走进之前使用过的讯问室。

在这个房间里有特殊玻璃隔出的大窗户,视野要好得多。

他走进讯问室,墙壁上的挂钟指向五点,正是日出前最黑的时刻。摸索到墙壁上的照明灯开关,随着“咔嗒”的轻微响声,冷色调光线照亮昏暗的牢房。

只看了一眼,亚连露出仿佛看到恶梦的表情。

牢房中央,若干白色齿轮状物体将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东西固定在巨大的十字架上。

缇奇-米克像个昆虫标本被钉在那里,他脚下的地面有狰狞的血迹。

亚连喘不上气,手脚的体温逃离躯体,指尖冰凉。

自己拳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让他清醒过来。

即便破坏玻璃窗冲进去,也无法改变任何事。

看清切割开缇奇身体的物体是圣洁,他开始考虑对策……看上去是装备型,那么控制它的使徒一定就附近。

本想挨个搜索四周的房间,可他一转身就看到了驱动圣洁持续给缇奇制造伤害的驱魔师。

那名驱魔师就坐在讯问室的一角。

看清对方的处境,亚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好像踏进名为异常的巨大漩涡中,他不能很好地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名驱魔师亚连是见过的,名叫大卫,是异端审问官的随从。他此刻正身姿歪斜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全靠这张椅子才没让他瘫倒在地。

这幅模样亚连曾在米兰达超长时间发动时钟圣洁之后见过。

但米兰达哪怕连续三四天发动,她的样子也远没有大卫现在糟糕——苍白的脸遍布汗水,那双间距过宽的眼睛没有焦点,眼神涣散,几滴口水从他嘴角慢慢地滴落,扩大了衣襟上面已有的湿痕。

亚连想用蒂姆呼叫医疗班,却发现金色魔偶没有跟在身边,正当他想开启方舟通道找人来帮忙的时候,一只手没有任何预兆地抓住他的肩膀。

冷不丁被抓住,亚连吓了一跳。

“什么人!”他回头看去,发现是异端审问官彼埃尔。“您来得正好,这个人是您的随从吧。他情况看上去很糟啊,请尽快联系医疗班……”

“没那个必要。”彼埃尔没什么耐心地打断了亚连的说话。

“现在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候,在结果出来之前,大卫还能撑的下去。”

顺着对方的视线,亚连看到大卫的靠背椅旁边悬挂着若干玻璃药瓶。

不明成分的药水正顺着软管一滴一滴进入大卫胳膊内侧的血管内。不管玻璃药瓶里是何物,看上去如果没有注射这些药物,这个驱魔师可能早就没有继续发动圣洁的力量了。

“我认为您的随从需要休息一下。”亚连顶着彼埃尔不悦的目光说下去。“而且,对于拥有不死之身的诺亚,您所做的……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

“你相信世上有不死不灭的存在吗?”彼埃尔顿了顿,牵动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他裂开嘴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笑容,反倒像染上了某种疯病的患者。

“诺亚也会被杀死——之前的驱魔师们只是没用对方法。”

异端审问官凑近,盯着亚连的双眼说道。“至于你,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关押你同类的地方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正打算做背叛教团的事?”

“不是的,我——”

未等亚连做出回答,猛烈的冲击袭来。意识消失之前,他只记得彼埃尔脸上带有扭曲感的微笑。头部有钝痛感持续传来,亚连用力眨眼,视觉总算逐渐恢复清晰。

审讯室通风口缓缓旋转的换气扇映入他眼中。坐起来四下看看,这个房间显得很奇怪,好像是讯问室,又有点不像。

光线昏暗,就像灯泡蒙了厚厚的灰。

可他印象里讯问室总是光线亮到刺眼,这里异常的安静,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我并不是要背叛教团。

刚才他很想这样大声反驳,可他不声不响出现在牢房重地怎么看都很可疑,再加上诺亚这层尴尬的身份,被看作是叛徒也在所难免。他开始怀疑自己得了怪病,才会那么不惜代价地想见到一个敌人。

那病因就是缇奇-米克。

辛辣甘甜的烟草味不远不近地飘过来,让亚连不禁扭头去看——只见他视作病因的家伙正在几步开外吞云吐雾。

“哟,你醒啦。”缇奇说话的同时吐出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亚连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大咧咧抽着烟的越狱犯。

异端审问官和他的随从都不知所踪。

缇奇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不明所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我本来是一直在牢房里接受教团的各种‘招待’才对。”

他穿着洗得泛白的工装裤,在裤腿处卷起。宽松的上衣垂下来,只有一部分下摆被塞进裤腰,稍显邋遢的打扮很像是他们在火车上法。

“为什么啊……可恶,为什么偏偏是你这种家伙!”

他胡乱攻击的模样更像个误入死胡同的小孩子,又慌张又恼怒。

不像样的攻击当然谈不上什么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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