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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意缓过神,这才发现闻鹤来身边还跟了一个中年男人,一身短打,个高壮硕,一身跑江湖的打扮。他也在打量许明意,那双眼睛锐利如鹰,上上下下地审视着许明意,带着十足的压迫。
闻鹤来察觉了许明意的紧张,对那中年男人道:“郑叔,你先回去,我晚上再来找你。”
那叫郑叔的中年男人拧着眉,不赞同地看着二人交握的手,“少爷……”
闻鹤来看着他,面色未改,中年男人只好退了一步,道:“我方才说的,少爷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等您的答复。”
闻鹤来应了声,拉着许明意就走了。许明意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握着他手指的手掌,闻鹤来手指修长,掌心宽厚,体温高,牵着他的手时,萦绕在许明意心头的彷徨茫然都如迷雾般被驱散了,可慢慢的,又生出了另一种不安。
少爷。
那个人这么称呼闻鹤来。许明意不认得那个人,可对方身上的肃杀之气不容忽略,他指掌上的老茧,行走的姿态,都足以证明对方是个练家子,和张家的护卫一样。
闻鹤来果然不止是个戏子。
许明意心里浮现不可言说的失落,闻鹤来果然瞒了他许多东西。
闻鹤来就近捡了个酒楼,带着许明意要了一个雅间,他招过小二吩咐了几句,回过头,就见许明意已经摘了帷帽。天气热,帷帽下的脸颊微微泛红,浮了汗,他笑了一下,关上门朝许明意走了过去。
“今日怎么出来了?”闻鹤来问,他按着许明意的肩膀让他坐下,顺势就蹲了下去,说,“鞋子都脏了。”
岂止是脏了,还让污水染透了。
闻鹤来如此体贴,让许明意有些不自在,他将鞋子往裙摆里藏,刚退,就被闻鹤来捉住了小腿,他说:“穿着不难受吗?先脱了,一会儿换干净的。”
许明意抿了抿嘴唇,看着闻鹤来为他除却鞋袜的模样,不由得恍了一下神,开口轻声道:“我是来找你的。”
闻鹤来微怔,许明意垂下脸,看着闻鹤来那双眼睛,说:“我找不到你。”
许明意声音轻,也没有掩盖话里的失落和茫然,这样的情绪,闻鹤来不陌生,他曾经在许多人身上见过。闻鹤来端详着许明意,许明意和那些属意他的人一样,也不一样。他贪恋和不同的人在一起的新鲜感,他们也沉湎于他给的温存和爱,各取所需。许明意比起那些人,更好哄,他天真又身处绝境,丈夫不爱他,没人爱他。
只有自己。
这样的人,只要动了情,就会倾心交付——闻鹤来喜欢这样满溢的爱意,可也不好,断起来麻烦。闻鹤来漫不经心地想,脸上却是一贯的笑意,他将许明意脏了的绣花鞋和袜子都丢在一旁,合掌握住他白生生的脚踝,道:“找我,想我了?”
他调情似的,许明意看着他,那样的眼神,不知怎的看得闻鹤来窒了窒,竟泛起了一丝陌生的涩意。许明意蜷缩着脚趾,轻轻嗯了声。
他太坦诚,太直接,反倒让闻鹤来有一瞬间的怔愣。许明意温软胆怯,心里便是藏着十分想要,也不过展露一两分,何曾这样露骨地袒露自己。闻鹤来探究一般瞧着许明意的神情,凑过去吻他,干燥温热的唇贴了上来,许明意蹭了蹭他,低声叫了句:“闻鹤来。”
闻鹤来:“嗯?”
许明意想,说点什么呢?张靖遥——不合适,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在今天就这么冲动地出了府来见闻鹤来。喜欢吗?无疑是喜欢的,可又好像不纯粹是喜欢。问今天那个叫他少爷的人?问闻鹤来住哪儿?好像……也不知从何问起。闻鹤来若是想告诉他,自然会告诉他,如果他不想说,他问来,徒惹难堪。
许明意心里乱,又有股子躁郁,他抬手抱住闻鹤来的脖子,小动物似的伸舌头舔他的嘴唇,身体也往他身上挨——再明晃晃不过的求欢意味。闻鹤来搂着许明意,没有躲避他的吻,许明意的亲吻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还记得头一回亲时,许明意浑身僵硬,舌头也不知所措,浑身都在发抖,如今那条舌头变得柔软多情,反应也不再如过去那般青涩。
一念及此,闻鹤来心头燎起一簇火,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慰和满足。
二人吻得难舍难分,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适才离开的小二,在门口道:“闻爷,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湿漉漉的舌头分开,闻鹤来和许明意都有几分动情,闻鹤来摸了摸他的脸颊,直起身便去了门边。他回来得快,手中拿了一双绣花鞋,和许明意身上相仿的藕荷色阑干裙。许明意双腮泛红,望着他手中的东西,他喜欢闻鹤来的体贴细心,可此刻,不知怎的,许明意心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另一道声音,闻鹤来做得如此熟稔,怕是已经不知道对多少人献过殷勤。他不是第一个,也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闻鹤来笑道:“怎么一直这么看着我,”语调一转,吊儿郎当道,“等不及了?”
许明意垂下了眼睛,说:“给我的吗?”
闻鹤来拿绣花鞋在他脚上比划,道:“是啊,这绣花鞋可不好找,得亏现在放足了,不然,只怕今儿就买不着鞋了。”
“嚯,正合脚。”
突然,许明意抬脚踩在了闻鹤来的手腕上,闻鹤来挑了挑眉,自下而上地看着许明意,眸色变得深了。
许明意道:“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鞋?”
“忘了?”闻鹤来笑了声,“咱们头一回见,我不就是捡着了你的鞋?”
许明意不吭声,却也没有收回脚,闻鹤来攥住他的脚掌,哼笑道:“再说了,要是连你多大的脚都不知道,咱俩不是白好一回?”
那个“好”字让许明意恍了一下神,他们现在是相好的,还没等他说话,突然整个人都被闻鹤来抱了起来。闻鹤来兜着他的屁股拍了一记,咬他的嘴唇,含糊不清道:“今儿怎么回事,一直勾我,嗯?”
许明意惊呼了声,闻鹤来的舌头已经侵入了他口中,二人鼻息交错,许明意没答,双腿却勾上了闻鹤来的腰。吻充斥着滚烫的情欲,许明意被闻鹤来压在床上时想,或许这才是对的。许明意今日比以往热情,闻鹤来被撩拨得上火,将手往他裙摆里探,一边吮着他的舌头,许明意也摸索着去解闻鹤来的长衫。突然,许明意低喘一声,双腿夹紧了,身体也绷着,眼睛湿润,露出情欲的红。
闻鹤来手中微顿,剥去了许明意的下裳,吩咐道:“腿打开。”
许明意迟疑了须臾,他看着闻鹤来眼中的欲念,枕着床上的枕头,慢慢打开了双腿。他下头光着,皮肉白如凝脂,阴茎已经勃起了,可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会阴的那道肉缝。那处儿泛着烂熟的红,赫然是被玩过了,湿着,微微透出潮意。闻鹤来喉结滚动,直勾勾地盯着那处,不动脑子也知道,这是张靖遥玩熟的。
欲念沸腾,闻鹤来心里却陡然涌上不快,还有几分嫉妒,这口被人肏熟的穴提醒他,许明意是张靖遥的妻子。他们欢好才是理所当然,而自己,这叫偷情,名不正言不顺。
闻鹤来的目光太直接,许明意面上发烫,羞耻得不行,可又有几分自虐一般的快意。
冷不丁的,一巴掌扇在穴口,他毫无防备地呜咽了声,想并拢腿却已经被闻鹤来按住了膝盖,闻鹤来捻了捻指上的湿意,抬手又是一巴掌,正扇在冒出头的鲜红蒂子上,他俯视着许明意,说:“张靖遥没将你肏爽吗?雨刚停,就巴巴地就来找人偷情。”
他这话里透出的冷意和斥责如同一记鞭子,抽在许明意身上,他抖了抖,咬着嘴唇看向闻鹤来,“呜……别打,痛。”
“痛?”闻鹤来微微一笑,粗粝的指腹碾磨着肉唇,不解地问,“痛怎么还流水?”
许明意:“……闻鹤来——啊!”
还没说完,又是凌厉的巴掌扇在屄口,许明意疼得弓起身,徒然地伸手去捂自己的穴,眼泪朦胧,“别打。”
闻鹤来也不恼,掌心压在他手背直接覆盖了小小的穴眼,他说:“捂什么,这是治治这口不知餍足的骚穴,丈夫肏过了还不够,还要找别的男人来肏。”
许明意仿佛是被他带着自渎揉弄那口穴似的,闻鹤来还将他的手指一并挤入穴口,引着他一起奸弄湿穴,道:“里面都肿了。”
许明意被奸得喘息不止,闻鹤来指骨粗,指腹结了粗糙的茧子,磨在穴肉上简直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弄得里头又痒又酸。不多时,他就在闻鹤来手中吹了,闻鹤来下头那根东西也顶了进去。许明意正当高潮,哪里受得住插入,双腿蹬动着想逃,闻鹤来自不会允许,按着就直接深深肏了进去。
那口穴已经被彻底肏开了,知情识趣地夹着男人的阴茎吮弄,闻鹤来忍耐不住地将许明意的腰掐得更紧,将心里那股子莫名的恼怒都一气儿发泄了出去。
过了许久,许明意才自高潮中回过神,他被肏得浑身酥软,迷离的眼神落在闻鹤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闻鹤来也垂下眼睛,四目相对,许明意支起身,亲闻鹤来的线条流畅的下颌,一口咬了下去,含糊不清地说:“我不喜欢张靖遥……弄我,只喜欢你。”
闻鹤来阴茎跳了跳,他喘了声,掐着许明意的后颈,许明意挺身迎合他愈发激烈地肏弄,半真半假地轻声说:“在和你好之前,我很怕做这事,闻鹤来,只有你能让我快活。”
喑哑的声音呢喃在耳边,再动听的情话也不过如此,闻鹤来心脏鼓动,却本能地觉得危险,他攥着许明意的肩膀将他抵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许明意却好像浑然不觉,见他停下,淫蛇一般扭动着身躯,可怜地求道:“不要停下……闻鹤来。”
他在哭求,底下的淫穴也贪婪地绞紧里头的阴茎,仿佛要榨出精水。闻鹤来脊背发麻,再按捺不住,狠狠将茎物捅入其中,也逼出了许明意颤抖的呻吟声。
二人是一道高潮的,闻鹤来射了精,伏在许明意身上,许明意抓着他结实的后背,留下了几道指印。
过了好一会儿,许明意小声地问闻鹤来,“你是生气了吗?”
闻鹤来看着面颊潮红的许明意,二人满身情欲,身躯贴着,黏腻不堪,可又有种亲密的满足感,也压下了那点嫉妒。闻鹤来说:“气什么?”
许明意抿抿嘴唇,道:“……气我和张靖遥做过,又来找你。”
闻鹤来笑了一下,咬了下他的嘴唇,说:“这不叫生气。”
“我是嫉妒,”闻鹤来看着许明意,说,“嫉妒他能时时刻刻都陪着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吻你。”
许明意回去时,想着闻鹤来所说的话,有的时候,即便是假话,也让人忍不住去信,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是真的。
他走入自己的小院,将摘下帷帽,就对上了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是申嬷嬷,她正皱着眉,说:“少奶奶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许明意心中一紧,攥紧帷帽檐,道:“出去走了走。”
“我乏了,去睡会儿。”
说罢,他抬腿就走,突然听申嬷嬷说:“少奶奶,你今日出门时,穿的不是这条下裙吧?”
申嬷嬷话一出,许明意一个激灵,说:“下过雨,外出时没留意将衣裙弄脏了,临时在外头买的。”
申嬷嬷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沉声道:“您如今是张家的大少奶奶,成日往外跑,让人瞧见了,还当咱们许家养出的姑娘没规矩,教人看笑话。”
许明意听着她话中倚老卖老的指责语气,攒在心底的郁气登时沸了,他偏过头,看着申嬷嬷,牵了牵唇角,嘲道:“许家的姑娘……嬷嬷莫不是人老健忘,忘了我究竟是谁了?”
申嬷嬷没料到他竟敢还嘴,拧了拧眉毛,提高了嗓音,道:“姑娘还能是谁,自然是许家的九姑娘,张家的大少奶奶。”
许明意转身看着申嬷嬷,波澜不惊地说:“嬷嬷今天和我讲规矩,那我便也和你讲讲规矩。”
“无论我今日是许家九姑娘,还是张家的大少奶奶,”许明意轻声说,“我都是主子,你——不过是一个奴才,下人,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放肆?”
申嬷嬷对上许明意那双淡若琉璃的眼睛,竟觉出了几分压迫,她仗着许夫人的势,素来瞧不上许明意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更是从来没将他当做主子,她又惊又怒,道:“少奶奶,别忘了,我可是得了夫人吩咐——”
“少拿大娘压我,”许明意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他冷笑一声,“你要是真在大娘面前得脸,她能把你丢来四九城?”
申嬷嬷脸色一白。
许明意说:“莫说你不得脸,就算你是我大娘的左膀右臂,别忘了,这里是四九城,不是津门。”
“我是张家的大少奶奶,打杀一个以下犯上的恶仆,再寻常不过,你说,大娘是会和我这个张家大少奶奶过不去,还是将此事轻轻揭过?”
他语调平静,似是再寻常不过的询问,申嬷嬷如见了极可怖的东西,吓得后退了两步。
许明意看着往日在他面前颐指气使的老仆露出惊惧胆怯的神态,心中一阵快意,他步步退让,处处隐忍,却落得个竞相欺辱,人善被人欺,果然如此。
倒不如豁出去,反倒落得个干净利落,教人不敢爬在他头上耀武扬威。
许明意不说话,申嬷嬷好似从来不认识他一般,仔细说来她也确实不了解许明意,只知他温顺懦弱,软弱可欺。
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申嬷嬷勉强一笑,道:“老奴也是担心大少奶奶,张家规矩重,若是招来非议,只怕张老爷张夫人要不满大少奶奶……”
她未说完的话消失在许明意冷淡的视线里,许明意看着她,突兀地笑了一下,话锋骤转,点头道:“嬷嬷说的是。”
“说来嬷嬷和红玉随我大老远来到四九城,也是我的……陪嫁?”许明意咬重了“陪嫁”二字,他淡淡道,“我姓许,顶在嬷嬷头上的,也是许字,还请嬷嬷记着,主仆荣辱一体,我好,你们才能好。”
“我要是不好……”
说罢,他转身离去,刚走两步,又道,“我要洗澡,去吩咐人打水。”
敲打了申嬷嬷,不多时,热水就送来了,许明意将自己脱了个干净,沉入浴桶中。许明意始终觉得自己游离于许家和张家之外,在此之前,申嬷嬷在他面前如何,许明意都不着恼。
今天算是迁怒。
申嬷嬷和红玉不一样,她年岁长,那双眼睛毒,成日里盯着他,指不定就会看出什么——许明意走了神,他觉得自己好像愈陷愈深了,沉在张家以及和闻鹤来这段见不得光的私情里,如堕泥沼。
许明意突然想到了死,会死吗?好像死也不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可若是这一生就这么终结,许明意又有那么一丝不甘心——他要是真的死了,有幸有人为他收尸,镌刻在他碑上的,会是许明意还是许九娘?不,如果他还是张靖遥的妻子,只会是张许氏。
谁又会为他收尸呢?
许明意想起了他母亲,他娘是妾,病故后葬不进许家陵园,他只能为他娘找风水师傅堪舆,寻了个墓地安葬。他死之后,奸情不曾为人发觉便罢,要是发觉了,大抵当真不会有人为他收尸,张家还会嫌他污了张家门楣,丢去乱葬岗。
许明意胡思乱想,沐浴后愈发疲惫不堪,所幸将自己埋入床榻沉沉睡了过去。
许明意心思重,昏昏沉沉地睡到黄昏时,耳边传来隐约人声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没想到,一睁眼就看见了张靖遥,他沉着脸,杵在床边,见许明意醒了,问道:“怎么病了也不知道让人找大夫?”
许明意愣了下,开了口,才发觉声音沙哑,“……病,病了?”
张靖遥想起大夫叮嘱过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是情事上伤着了,兼之郁结于心,又在水中泡了太久,一下子就病了。张靖遥看着许明意泛红的面颊,手指微动,到底是没有伸出去,说:“嗯,发热了。”
“大夫开了药,红玉已经去熬了,一会儿将药吃了发发汗。”
许明意算不得健壮,可也没怎么病过,这一病连自己也不曾想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在,还是他今日沐浴后穿在身上的亵衣,当即松了口气。
张靖遥犹豫了一会儿,指了指一旁搁着的小罐子,道:“精神些了自己将药抹了。”
许明意:“……嗯?”
“抹什么?”他烧糊涂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张靖遥的耳朵却红透了,抿了抿嘴唇,故作冷静道:“抹那儿——”
他目光下滑,许明意也反应过来,呆了呆,二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无言。张靖遥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可想起昨夜的纵情胡闹,张靖遥难得的生出一点愧疚,却又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许明意望见他别扭的神情,隐约猜出到底是因着什么,心里顿时浮现心虚和忐忑,还有些无措。
许明意:“……啊。”
张靖遥别过脸,道:“逞什么强,自讨苦吃。”
许明意看着张靖遥,不知是病得不清醒,竟面无表情地道:“也不是头一回遭罪了,至少昨儿晚上不止是疼。”
张靖遥:“……”
不是头一回遭罪,以前也受过伤?张靖遥愣了下,看着许明意,他病着,黑发柔软,越发显出一股羸弱,看着有些可怜,张靖遥想起二人以往的情事,他即便对这事儿所知不多,可温柔与否却还是知道的。
张靖遥以前对许明意,实在算不上温柔。
许明意又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句,“再说,昨天晚上大少爷不是很喜欢吗?”
张靖遥哑然。
许明意这一病,张家二老也知道了,晚膳是下人送去许明意房中的,席间只有张家二老和张靖遥。
用过饭,张靖遥和二老说了声,就要离席去书房,张夫人叫住了他,道:“九娘病了,你这几日别去她房中,免得过了病气。”
张靖遥眉头一拧,道:“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病气?何况她不过是得了风寒,吃几帖药就好了。”
张夫人说:“小心些总没坏处。”
“娘,”张靖遥皱着眉,他看着面前的妇人,不知为什么,竟觉得他娘这几句话听着刺耳,他道,“许九娘不是你们给我娶的太太吗?她得个风寒,我就避如蛇蝎是什么道理?”
张夫人说:“她是你太太不假,可你的身体要紧,家里下人那么多,还能亏了她不成?”说着,又是一顿,她打量着张靖遥,道,“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平日娘让你去她房中你还不情不愿的,如今娘让你别去,不是正合你的意?”
张靖遥噎住,说:“那不是一回事。”
“我也没说我要去照顾她,”他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她归我不喜欢,她病了就避之不及,还当咱们张家都是什么薄情寡义之辈。”
说罢,对他爹娘行了一礼就退出了花厅。
张夫人看着张靖遥离去的背影,和张老爷对视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出了花厅,张靖遥也回过了神,心下有些懊恼,他娘让他不去看许九娘,他不去便是,更何况,病了就病了,又不说了不得的病,他怎么可能会去照顾许九娘?他真是魔怔了!
张家母子之间的官司许明意不知道,他也无力去多想,吃过药就昏昏欲睡。或许是许明意的敲打见了效,申嬷嬷和红玉照顾起他更见上心,许明意冷眼旁观,也没有多说什么。
许明意这一病就是数日,连着两天都发低烧,病恹恹的。许明意不再出现在张靖遥面前,张靖遥本该觉得自己心里舒坦得很,可不知怎的,那张苍白的脸却总是出现在张靖遥脑海中,以至他这几日都有些心神不定。
这一日,张靖遥回了府,便见许明意身边的红玉送大夫走出拱门,他一怔,想,不过是风寒,还不见好吗?这身子骨也忒弱了,又不是全乎的姑娘——想是这般想,张靖遥在书房里看了半个小时的书,书页不见翻动几页,蓦地想起他新得的铜鎏金珐琅镇尺留在了房中,踌躇片刻,还是朝二人的寝居走去。
申嬷嬷和红玉都在屋外,见了张靖遥,愣了愣,忙向他见礼。张靖遥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瞟向还亮着灯的里屋,申嬷嬷思忖着道:“大少奶奶刚服了药……”
张靖遥生硬道:“谁问她了?”
“我是来拿新镇尺的。”
说罢,不再看二人,留下面面相觑的申嬷嬷和红玉。直到张靖遥进去了,红玉才小心地问申嬷嬷:“大少爷这是……来看大少奶奶的?”
申嬷嬷眼一瞪,道:“大少爷来干什么,干咱们什么事,当好差便是。”
红玉讷讷应了声,申嬷嬷却又看了看屋子,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难怪前两日那般硬气,莫不是因着和大少爷不再如以前那般水火不容了?可那又有什么用,生不出孩子,张家也未必会容他。
张靖遥进了屋子,转过屏风,就见许明意正躺在床上,他侧卧着,双眼紧闭,眉心蹙着,睡不大安稳的模样。张靖遥忍不住看着许明意,这才发觉许明意也忒单薄,因着病清减了,下颌尖,露在外头的那截手腕白而伶仃,透着股子弱不禁风的意味。
他恍了恍神,想,许明意当初嫁给他时也是这般模样吗——张靖遥发觉他竟一下子记不起许明意当初是什么样子了,也对,从来不曾认真看过的人,哪里会记得他的样子。
这么一想,张靖遥发觉他和许明意做了大半年的夫妻,他竟对许明意一无所知。
许明意本就睡得浅,隐隐约约地觉察出有人在看他,他猛地睁开眼,就和张靖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
许明意还没回过神,张靖遥却绷紧了,嘴唇也抿着,欲盖弥彰道:“我的镇尺留在屋中了。”
许明意这才发觉不是在梦中,他按了按昏沉沉的脑袋,道:“镇尺……”他伸出手指一指,道,“少爷的镇尺收在柜子里了,中间第二格,你看看在不在。”
张靖遥愣了下,心头蹿过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他顺着许明意说的,果然寻着了自己收在匣中的镇尺。不止镇尺,里头整整齐齐地放着的,俱都是他带回来随手丢在一旁的东西。
都是许明意帮他收拾的?
张靖遥捏紧了木匣,转过头看着许明意,许明意已经自床上坐了起来,他穿着里衣,长发披散,褪去铅华,那张脸倒是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说是女人像,可要说是男人,倒也是个俊俏的儿郎。
这么一想,张靖遥心头酥酥麻麻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好些了吗?”
许明意没想到他会丢出这么一句几乎都能算得上是关怀的话,意外地瞧了张靖遥一眼,张靖遥如同踩了尾巴的猫,挺直了身躯,硬邦邦道:“你也算因我受的这无妄之灾——”
许明意心想,因他受的无妄之灾很多,可这一桩,倒也算不到张靖遥身上,他淡淡道:“和大少爷无关。”
许明意不咸不淡的,张靖遥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可他不惯也不知要如何和许明意相处,更拉不下脸面,干巴巴地杵了一会儿,说:“我走了。”
许明意没说话,也不曾察觉张靖遥的反常,他曾经无比渴望张靖遥能对他多几分温存,后来得不到,失落过,黯然过,便也就不想了。
得不到的东西,多想无益。
将睡未睡之际,许明意迷迷糊糊地想到了闻鹤来,他想,闻鹤来会想他吗?要是闻鹤来知道他病了,会不会想看来看他?
闻鹤来和许明意之间隔着鸿沟天堑,二人是春风一度,露水姻缘,不得长久。闻鹤来这两日还当真有些想许明意,想他鲜活美妙的肉体,想他和自己的耳鬓厮磨,还有他信赖的,如抓浮木的眼神。
闻鹤来和于郑议完事,已经是夜半三更了,他着人送于郑去休息,抬手端过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小叶子见了,道:“闻爷,茶水已经冷了,我再给您泡一壶?”
闻鹤来摆了摆手,懒洋洋地坐在太师椅中,他说:“不喝了,喝了睡不着。”
不饮茶,闻鹤来目光落在桌面的一盒烟上,他爱惜嗓子,鲜少抽烟,这一刻竟无端有些意动。他捻了根凑鼻尖闻了闻,问小叶子:“这两日没去戏班里,没出什么岔子吧?”
小叶子笑道:“没呢,咱们戏班子能出什么岔子。”
闻鹤来道:“太平茶楼呢?”
小叶子微愣,旋即反应过来,说:“许姑娘也没来过,”小叶子并不知道许明意的正式身份,只不过瞧“她”那身装扮,猜出是嫁了人的,可闻鹤来谁都不吝,他一个下人自也不能多说。
闻鹤来哼笑了声,盯着桌上的貔貅摆件却走了神,他无端想起许明意那日来见他时,身上未褪的情欲痕迹——张靖遥留下的。许明意是张靖遥的太太,二人再如何亲密都不为过,闻鹤来本该不在意,可不知怎的,今日想起,心中依旧会生出几分不悦。
这个时候,许明意在做什么?
睡了么?还是会和张靖遥颠鸾倒凤?他闭上眼,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许明意满面情潮的模样。穿上衣服的许明意端庄温顺,可脱了衣裙,染上欲望,便似桃蕊绽放,艳色逼人。他有种天生就会讨男人喜欢的本能,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而这,正是由闻鹤来一点一点教会他如何使用这种本能。
如今许明意大抵会用这种本能去讨好他的丈夫,闻鹤来一想到这儿,心头就蹿起一股火,他将烟点燃了,深深地抽了一口,慢慢才将烟圈吐了出来。
小叶子说:“闻爷,您要和郑爷回去吗?”
“回去做什么?”闻鹤来微微眯起眼睛,随意道,“老头子不是还活着吗?只管让他们斗去。”
小叶子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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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
薄薄的帐子落下,映出两道赤条条的身影,一个骑在另一个的身上孟浪地挺动腰胯,呻吟和喘息传出帐子,让人面红耳赤。不过一会儿,下头那道身影不甘被压在身下,翻身颠倒了位置,虽变了上下,可情潮却愈发汹涌。
帐子内的二人俨然成了发情的野兽,丢了理智,丢了清醒,只剩下最直接的本能。张靖遥将许明意压在身下,抵着两条腿,用力肏弄着湿漉漉的女穴。那处儿湿润紧致,乖顺柔软地含着饱胀的茎身吸弄,爽得张靖遥浑身燥热,露出和读书人身份不符的急躁凶狠。顶得极深极狠时,许明意忍不住叫出了声,眼角湿红。
二人是面对面做的,张靖遥居高临下,能清晰地看见许明意的脸,再直接不过地提醒张靖遥,他床上的是谁。许明意好看吗?自然是好看的,许明意眉眼秀逸,平日低眉顺眼时显得寡淡,可他抬起眼,收起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便显得分外生动。此刻他满面潮红,双眼湿润,眉梢眼角间当真是艳艳动人。
有那么一瞬间,张靖遥竟忘了付邻春生的什么样子。
付邻春和许明意俨然两个极致,一个是天上皎皎月,淡漠不可攀,一个却是盛放的冶艳红梅,触手可及。人总是如此,多年求而不得,无意间被一抹殊丽摄住了心神,尝着了甜头,天上月就变得黯淡,也并非非追逐不可。
趋利避害,这便是俗人。
世俗的欲望是最低等的欲望,可人往往容易被这种欲望所控,无法自拔。
二人谁都没有避开目光,许明意就这么自下而上地瞧着张靖遥,那眼神说勾人也勾人,可又透着股子审视意味,好像想看清他这个人。
莫名的,张靖遥竟有些无法承受许明意这样的眼神,他哑声道:“别这么看着我。”
许明意看了他片刻,竟当真闭上眼睛。失去了许明意的注视,张靖遥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沉沉地盯着许明意看了一会儿,一绺汗湿的头发黏在瘦削的脸颊,张靖遥手指微动,等他反应过来时竟已经伸手将那绺头发拨开了,可动作太暧昧,有些抚摸的意思。
许明意睁开眼,看着张靖遥,张靖遥自己都愣了下,手指发僵,不知如何自处,更遑论许明意看着他。
张靖遥手掌覆在许明意面上,一只手撑在他身侧,下头慢慢动了起来。许明意也不挣,他摸索着握住了张靖遥的手腕,攥住时,张靖遥底下那物都抽动着胀大了一圈。他轻轻吐出口气,看着许明意被他肏得喘息不止,欲火烧得更旺。
冷不丁的,一尾软舌舔上他的手掌,灼热的吐息燎着皮肉,张靖遥如被火烧,捂住了许明意的嘴唇。
那双眼睛就露了出来。
许明意正挑着眼看张靖遥,舌头却很放浪地舔舐他的指节,张靖遥心脏都发麻,再无法忍受,就着插入的姿势将许明意翻了个身,那话儿粗硕硬烫直接抵磨着柔软的穴肉,刺激得许明意呻吟出声。
许明意也不挣了,趴在床上,高高低低地叫了起来,他半眯着眼睛,全然放任自己陷在肉欲里,快活不已。张靖遥那物什大,颇有些资本,不敷衍了事,蓄意折磨人时,是能给予人欢愉的。
许明意肤白,布上情欲时,薄薄的肩膀也泛红,堪称活色生香。张靖遥被他叫得气血翻涌,掐着许明意的腰在他屁股上用力扇了一下,咬牙道:“不许发浪。”
臀肉颤颤,软腻不可言。
许明意低哼一声,吃了疼,女穴咬得更紧,他别过头看着张靖遥,轻声说:“大少爷不喜欢吗?”
张靖遥指尖还残留着扇过臀肉的触感,他搓了下指头,又觉羞窘,想说不喜欢,话还没出口却倒抽了口气,竟是几根手指摸上了二人的交合处。许明意漫不经心地摸着,指甲划过男人饱满的阴囊,他语气很轻,像是有笑,又像是冷淡,那股子劲儿正搔在人心痒处,许明意道:“好硬,”他又问,“大少爷不喜欢吗?”
张靖遥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不喜欢”三个字再说不出口,他用力抓住许明意的手腕抵在床上,胯下硬邦邦的性器长驱直入,顶得许明意仰着脖子叫,身体发抖,“许九娘。”
张靖遥叫着这个名字,咬牙切齿,“你打哪儿学的这些手段?”
许明意喘匀了气息,笑起来,说:“嫁妆画啊,”他反问张靖遥,“大少爷没瞧过吗?”
张靖遥不吭声。
许明意声音喑哑又透着股子放浪,耳语一般,缱绻呢喃道:“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张靖遥五岁开蒙,彼时清廷尚在,科举仍存,他自然读过《诗经》,甚至背得滚瓜烂熟。可从未想过,这么一句诗自许明意口中念出来,竟会这般撩拨人心,让张靖遥都有些面红耳赤,“……不知羞耻!”
许明意热乎乎的脸颊在床上磨了磨,慢慢道:“羞耻——脱下衣裳上了床,谁不是禽兽?”
张靖遥却无暇多想他那句话,欲火逼人,哪还顾得上去咂摸许明意话中的寥落嘲讽。
一夜风月。
转眼中秋过去,九月将近,秋意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四九城。
这是一家法国餐厅,新开的,许明意和闻鹤来一道来尝鲜。自客栈一别,二人已经足有半月不曾再见了,许明意去太平茶楼时正好逢着闻鹤来一曲戏罢,索性便出了茶楼,坐着马车来吃饭了。
许明意鲜少来洋人餐厅,闻鹤来却是轻车熟路,他这人好新鲜,对洋人的时髦玩意儿也颇喜欢。
细细算来,许明意认识闻鹤来之后,做了许多想也不曾想过的事情,跑马,影戏——闻鹤来喜欢的东西多,对身边人也不吝啬,他知道许明意回了张家就得待在后宅,不干那事的时候,二人就如同一对时下最新潮的恋人,约会玩耍。
说起跑马,那是二人相识不久,出了城,原本是打算去上香的,许明意总借口去寺庙,总要去庙里沾沾香火。闻鹤来见天气好,便打发走了车夫,自己驾着车带着许明意去了西郊。
拉车的马是好马,闻鹤来那日手把手教许明意骑马,他精通骑术,又有耐心,二人一边调情一边骑马,别有一番情趣。
闻鹤来不是头一回来洋人餐厅,二人也认识有些日子了,他知道许明意的口味,便按着点了。许明意有些好奇地看着四周,闻鹤来瞧着他笑,突然,说:“清减了。”
许明意一怔,抬起眼,就撞入闻鹤来专注的目光中。许明意心思重,病过一回消瘦了几分,后来也没养回去,没想到竟让闻鹤来一眼看破。
许明意抿了抿嘴唇,道:“前些时日得了风寒,病过一场。”
闻鹤来道:“如今可好了?”
许明意点头道:“都好了,养养便回去了。”
闻鹤来端详着许明意的脸色,他原本以为自己能看透许明意这个人,他对自己的心意也是十拿九稳,不知为什么,今日再见,闻鹤来竟罕见的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有那么一时半刻,闻鹤来竟觉得,许明意好像也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喜欢自己。
闻鹤来轻声说:“明意,你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许明意看着闻鹤来,想了想,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那么回事儿。”
他语气平静,闻鹤来探究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二人在餐厅里用过饭,闻鹤来牵着许明意的手朝前走,已经有了些微凉意,干燥的手指交握着,许明意透过薄纱,看着那双交握的手,莫名的,又生出一种回到闻鹤来的爱意中的感觉,温暖得让人贪恋。
许明意突然开口道:“这些日子,张靖遥对我……还算不错。”
闻鹤来愣了一下,转头看着许明意,许明意却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前头宽敞的长道,来四九城这么久了,他依旧不认得四九城的路。他在四九城里走过的街道,大都是闻鹤来带着他走的。
闻鹤来说:“明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明意眼中掠过一丝迷茫,说:“我不知道……”
闻鹤来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子恼怒,和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嫉妒,这种爱情游戏他不知玩过多少回,这是头一遭,有人在他与别人之间,想选择别人。
闻鹤来扯了扯嘴角,道:“所以,明意,你是想和我划清界限?”
许明意偏头看着闻鹤来,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张靖遥是我丈夫,他回头了,眼里有我,我本来觉得我会很高兴的,”许明意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么高兴。”
闻鹤来心头又是一松,他伸手摸了摸许明意的脸颊,说:“因为你不喜欢他了。”
许明意仰头看着闻鹤来,道:“那你喜欢我吗?”
闻鹤来微微一笑,道:“自然。”
许明意说:“有多喜欢?”
“闻鹤来,若是有朝一日,你要离开四九城,你会丢下我吗?”
30
许明意那句话问出了口,其实并未想过能得到闻鹤来说愿意带他走的回答,可就算这样,闻鹤来当真不言时,许明意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失落。
他永远不会被选择,早就明白的,又在奢想什么?
闻鹤来与他,本就是春风一度。
闻鹤来也没想到许明意会突然问出这句话,许明意的敏锐和直白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这实在是一个聪明又清醒的人。和闻鹤来以往见过的,那些轻易就身陷爱欲不可自拔的人不同,许明意的聪明似乎更让人心动。他本有许多法子可以将这话揭过去,可对上许明意目光的一瞬间,不知怎的,闻鹤来竟说不出那些本该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
闻鹤来的确从未想过带许明意走,不论是带他出张家,还是出四九城,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想过。他和许明意之间就是一桩露水姻缘,你不知我是谁,我不管你是谁,求的是一时欢愉,谁会想长久?又不是三岁孩童,还信这种逢场作戏的鬼话。
二人之间头一次沉默了下来,有些尴尬的意味,可很快就被许明意打破了,许明意抬头看着天,说:“天色晚了。”
“我该回去了。”
闻鹤来看着他平静的样子,不知怎的,心像是被捏了一把,有种模模糊糊的不安感。许明意若是纠缠不休,黯然落泪,反倒显得理所当然,可他不哭不闹,只是转移了话题,平淡得好似不曾问出口,不曾有过期待,闻鹤来又觉得不痛快。
其实这样也好,许明意是个聪明人,日后当真断起来,就不会多做纠缠。可闻鹤来心里就是飘飘荡荡的,如同浮在海上的木头,沉不下去,也拿不上来——人都容易犯贱,爱你时担心对方纠缠,不爱时又不甘心,不痛快,想,你怎能不爱我?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事事都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