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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说明

 

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将不会在海棠继续更新《朽木》。我目前只写同人,但后续计划不止包括同人,没必要为了一些事,葬送我后续的计划。

以下是关于这篇文章的一些问题与回答。

q1:后续的更新平台?

a:请大家善用搜索引擎,我这里不方便说。

q2:会不会完结?

a:会的。我对自己提出的要求是,每篇计划开始的文都写完,无论中途是否节奏崩盘。

q3:会不会因为这些事退圈?

a:在目前的计划里,最起码还有一篇反乌托邦相关的中篇,我很期待它。我会写完所有想写的,然后再考虑之后的安排。

创作不易,我不敢保证所有作者,但我自己的文字确实是在忙碌生活里,零碎时间中一点点挤出来的。目前能看到的文章,都是我删改了三版以后的成稿。所以,还请大家尊重创作者,不要乱发文包,也不要丢进ai里。我们已经吃着煤油了,难道精神上也要灌煤油吗?

为了凑齐一千字,发一下已经写过的短篇

[0]

民间传说,世有灵泉,生死人而肉白骨,孩童饮泉啜水,延年益寿,老妪沐浴涤净,白鬓生黑,是谓返老还童。

广陵王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啪地一声扣在桌面,说:“有点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她只动了唇,其余五官蜡封一样塑在原地,看不出一点“有意思”的迹象。身边的孩子瞟了她一眼,见她望过来,立刻正了视线。

比起这小孩小偷小摸的动作,广陵王是光明正大地看了回去。她支了腮瞧着小孩。肌如冷玉的白面,浓墨重彩的五官,从侧面看,山根高高地立在面上,长睫半垂,面上栖了两处蛾翅般的影子。不止长相好,骨相也生得好。

如果是别的小孩,她高低也要夸一句,长得真好看。

但这是贾诩。

安静了半天,小孩忍不住看过来了。对视,沉默,又对视,还沉默。广陵王蠕了半天嘴唇,憋出一句:“文和记得自己泡过温泉吗?”

小孩——贾诩,很茫然地摇了摇头,眼神清澈得不像她记忆里的谋士。

广陵王看着他,看了许久,久到小孩子脸都有些泛红了。她才笑道:“真有意思。”

苦笑。

[1]

毒士来绣衣楼有段时日了,然而跟广陵王不对付,无论是安排蛾部的任务还是汇报工作,平和的交流最终都会演变为暗讽——独独贾诩对广陵王的,广陵王倒是四两拨千斤地转开话题。

常常汇报结束,毒士被刺得笑容不稳,广陵王坐在一边不形于色。

这日,广陵王又见了贾诩,二人话不投机,不多时双方面上都堆起假笑。一炷香烧到底,谋士跌跌撞撞起身,脸上是咬牙切齿的笑意,广陵王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先生一路平安。”

一角深紫的衣袍隐没在屏风后。她这才显露出疲态,任由自己思绪飘悠。

常态,贾诩这人和她没几次正常交流。他们合作只是各取所需,只要有值钱的信息就可以继续这场交易,但……

“但”后面几乎要触到隐晦的门扉。

漫游的神思刹住了车。她往后靠,软洋洋地窝进隐囊。刚阖上眼,就听见屏风后一声重响,随了某些物件飞出去的杂音。

有人在屏风后面,刺客!广陵王猛地弹起,捏住了身侧的匕首。不对,如果是刺客,怎么会发出那么大声响……不成熟的刺客?

蹑手蹑脚接近屏风,她伏低重心,一眼瞄到五色锦屏风下的古绸缎绣了个人形阴影。并不高大,是能制服的身形。

脚步轻巧地滑了出去,比脚步更轻巧的是匕首出窍的弧光,广陵王一挑手,匕首压在那人脖颈上。她低声道:“谁让你来的?”

很轻易地,刺客被她一拽就带进了怀中,长发痒挠挠地掠过鼻尖,掌心下是滑腻到有些许不妥的触感……

双方对视了一瞬。

“先生……请您、请您松手。”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熟稔的红眸,熟稔的长发,然而是陌生的身形。不过幼学之年的小孩子,瘦长的身子,薄薄的肌肉覆在漂亮的骨架上,长发散在光洁的背部。人是赤裸的,堪堪拿衣物遮住了自己的正面。广陵王的手臂横压过一整个胸口,手掌捉住了肩膀——当然也是赤裸的。

迟疑地转了匕首的刃,广陵王道:“你是,贾诩先生的……孩子?”

怀里的孩子抬起头,瞠大了眼:“能请您先松手吗?”

压得很镇静的语调,然而稍微有些抖——这种克制也是熟悉的。熟悉又陌生的人……压下丛生的疑窦,广陵王一只手松了紧箍,一只手还停在一边,给了个宽松空间。

还没她胸口高的小孩子急切地把衣物往身上套。啪嗒一声,宽边金腰链掉在了地上,刚套上的直裾袍又散了。一大片浓脂腻粉似的肌肤。

圈了小孩的一只手,广陵王替他拢上衣服。装作没看到小孩红到要烧起来的脸色,她和声细语地说道:“是不是哪个婢子带错路了?这里离大家平常聚着玩的小院还有些距离,我带你去吧。”

“谢谢先生。这些小事就不必劳烦先生了,学生自己去找就是了。”小孩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藏起匕首,广陵王笑微微地点了头。小孩腰背挺直,身姿凛凛,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根本瞧不出他才被人拿着刀威胁过。

脚步一挪,半个鞋履踏出了书房的门槛。他几乎要离开了书房。然而广陵王从背后喊道:“文和。”

下意识地应了声,随后,小孩——贾诩的身影迟滞了。广陵王几步赶上前:“果然是文和。”

“……你跑什么!”

呼喊和脚步声从书房处卷来,渐渐地越滚越近,洒扫的婢女们抬起头,就见到他们的殿下难得脸上有些失态。她一边喊着什么,一边做手势,声音动作在急奔中变了形。

一团紫色的身影从身旁掠过,茫然的婢女们这才听到广陵王的声音。

“快帮我——抓住他!”

众人七手八脚地朝那个身影捉,人太多太杂,手臂胳膊小腿在混乱中全打了架。扑通扑通几声,王府的人像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地被绊倒了。

鸡飞狗跳的一个下午。

[2]

“嗯……”

掌心的脚瑟缩了下,随后被广陵王轻轻地捧了回来。她把小孩的脚搁在膝盖上,伸手去拿伤药:“没鞋子还跑那么快,现在知道痛了?”

“诩自己来就好,不用劳烦殿下。”小贾诩闷声闷气地说道。

“先生是一点都不记得长大后的事了?”没接茬,广陵王把衾被往下扯了扯,遮住他的膝盖,低头拣出小孩脚掌里的碎木屑。

摇了摇头,小孩一句话都没说,垂了眉眼。身边总有不安分的目光,广陵王瞥了眼小孩,果然见到他在长发的遮掩下悄悄地打量自己。双方对视,视线一触即走。

哦,没信她的话。也是,谁会相信拿刀对着自己的人。广陵王暗中笑了下。

王府的侍卫花了点功夫才捉到小贾诩。小孩身形小,人又伶俐,时而在人群间穿梭,时而借着东西遮挡逃去别处,最后能捉到是因为他不熟悉地形,走进了死路。侍卫们逼近时,小孩是整个的眼眶通红,眼神狠辣地像要咬下人的血肉——显然丢了长大后的记忆。

为了把这个警惕心重的小贾诩带回书房,她禀退了一干侍卫,千骗万哄才把他抱进怀里——头上还罩了亲王袍。可想而知是怎么个荒谬场景。

她是真心实意地讲了自己的推论。毕竟没什么好藏的,丢一个有用的谋士,多一个懵懂的小儿,怎么算都不是划算事。这小孩听着,口头上是一句都不说,眼神里全是不信赖的质疑。

这样地麻烦,这样地……广陵王挑了眼看向小孩。手心里的脚又躲了下,她笑了笑,把小孩的脚缠了圈棉布,塞进衾被里。

“先生不记得自己的事了,那大概也不记得自己住在何处,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今晚就在广陵王府下榻吧。”

“唔……”

“先生是有什么想说的?”

“照殿下的说法,诩有自己的府邸,总叨扰殿下实在不妥,不如让诩回府歇息吧。”

噗嗤地笑出了声,广陵王整理了身上的衣物,笑道:“不是本王不想让先生回去,只是先生从不告诉本王住在何处,我既不知道先生府邸的住处,又不知道先生的仆役在何处。先生还记得的话,本王倒是能差人送你回府。”

一段较长的沉默,屋外的光渐次地减薄了。红日傍了远处的山脊沉沉地往下掉,晴空的云彩里织了几缕星月的针线,已经是暮色四合的时间了。

广陵王说道:“文和腿脚伤了,走动也不方便,今晚就睡这吧,之后的事之后再想办法。”

披了王袍往外走,刚转到屏风处,广陵王旋身回了书房。小孩吓了一跳,手上刚藏起的东西漏了个尖,寒光一闪,是块碎裂的瓷片。

当没看到那块瓷片,广陵王道:“忘说了,我今晚和你一起睡。”

顶着小贾诩震惊的眼神,广陵王又道:“你先睡,我批完公文再过来,有事就叫婢女。”

吹灭了烛火,广陵王合衣睡下。枕边人睡姿端正,呼吸平整,长睫起起落落。在假寐。她偏了头去看贾诩,黑暗里,两个人的目光撞上了。

啪地一下闭紧了眼,小贾诩往床榻边沿挪了挪,挪着挪着,被一只手捞了回来。广陵王笑道:“再挪就要掉下去了。”

“殿下。”小贾诩闭着眼轻声道,“只有这一晚,诩想独拥衾枕。”

“睡不着?不应该啊,你上次跟我睡的时候还好好地。”

“……!”

在小孩混乱惊骇的眼神,广陵王起身拨了拨香炉。蕙草被取出,香饼塞入炉腹,昏黑的书房内,几粒火星子蹦了蹦,随后是悠远的沉香。雁回首的颈衔了鱼脊,烟气辗转,溜回了鱼腹。广陵王倚了那身清幽香气合身躺下。

“睡吧,现在没有烟气了。”

“殿下……”小孩的声音轻而又轻,“我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

余下的话音吞没在渐浅的呼吸声里,他的睫毛一低一点地,终于是阖在了面上。安神香起作用了。拨了一只手,把小孩的肩膀藏进单被中,广陵王也合上眼。

思绪在寂静里翻腾。

在这间书房里,贾诩跟她谈完事情后,变成了小孩子。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十岁……该是进入辟雍学宫的年龄了,但贾诩是比另外两人迟了几年才入学……看样子,这应该是西凉时期的贾诩……

西凉的贾诩,那是她没接触过的贾诩……思想的断章残片与她劈面相迎,广陵王急忙拽回思绪。

究竟是贾诩变成了小孩,还是小孩时期的贾诩来到了广陵?如果是前者,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回归正常,如果是后者,那作为谋士的贾诩又去了哪里?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能让人知道贾诩成了小孩……他的仇敌……会招来麻烦……

满屋子游荡的心绪也沉入安神香。阑珊灯火远了矮了,消入安宁。一切沉寂,屋内全然静谧无声。

那样的宁静里,纸片綷縩的沙沙声都能成为割破沉默的刀刃。……沙沙声。广陵王睁开一条眼缝。

先是往旁边看,小孩没醒,再往头顶看,空无一物。视线溜了一圈,见到书笈边爬了个心纸君。

飘飘悠悠地,无人看管的心纸君脚一滑,从床头几案飘到了床尾罗帷。扁薄的纸片勾在幔上,它挣扎了片刻,才摔进床榻。

小小的纸片起初是一瘸一拐地走着,后来渐渐走地快了点,但也是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达床头。

绕过广陵王,躲过小孩的鼻息,心纸君趴到了小孩耳边,轻又小的纸手摸住了小孩的耳朵。刚发出一点音,一阵风卷来,心纸君急忙捏住小孩的头发,然而身体还是乘着风腾空了。

他趔趔趄趄地挣着,拿拐杖往下戳,戳了个空。他被提到半空了。

一双清明的眼睛盯着它,心纸君不动了,软了力道吊在广陵王的手指上。

含笑的气流吹起了心纸君:“先生,你在里面吧。”

“先生。”

很轻很轻地叫了几声,心纸君只是一动不动,一张普通的薄纸片般没有生气。

蹑手蹑脚起身,提溜着心纸君,望了眼床上的小孩——还睡着——广陵王离开了书房。

“适可而止……别摸了!广陵王!”

抬手挡住心纸君的拐杖,广陵王笑微微地凑近了心纸君说道:“本王还以为是心纸君中了邪,万不得已才试图用阳气赶走邪祟。没想到先生在里面,失礼了。”

气流持续吹着,轻薄的纸片身体飘了起来,慌乱间,贾诩勾住广陵王的袖袍,花了点气力才站定。

他气得又给了广陵王一拐杖。轻飘飘地,瘙痒都算不上的力道。

“虽然说本王没经过同意就对先生动手动脚,是本王的错,但退一步来说,先生难道就没错吗?”广陵王笑盈盈道,“先生如果回了本王的话,又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事呢?”

“广陵王、你别太荒谬!”

提住心纸君戳下来的纸片拐杖,广陵王笑了会,才认真道:“关于这件事,先生知道些什么吗?”

贾诩怪笑道:“殿下不如问问自己。”

“本王又不是什么妖道。都这种时候了,我们还是坦诚相待点吧。”广陵王垂下眼睫,语气冷淡,“从头到尾,我只知道我们谈完话后,我就在书房里见到了那个跟你很像的小孩子,当时他身上披了你的衣服。其余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神色是一下子冷了下去,所以贾诩也顿了顿,冷哼了下说道:“在下走到屏风后,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就看到你和……睡在一起。”

“他是小时候的你吗?”

“……是。”

“你醒来后就在心纸君上了?”

“嗯。”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什么清楚的事?”

心纸君一言不发。一段时间的缄默后,广陵王说道:“夜深了,先生今晚也休息吧。明日本王就替你问询。”

点了点头,心纸君刚走了一步,就被广陵王揣进袖中。恼羞成怒的声音在袖中闷闷传出:“你干什么!”

“去睡觉啊。你现在除了睡纸堆里还能睡哪?”

“你……!”

袖中乱动,是心纸君在里面对她拳打脚踢。广陵王探了一只手去捏心纸君,把他捏得没了声音,只气哼哼地用纸拐杖戳指尖。她漫无思绪地想:“这一大一小还真一模一样。”

[3]

接连几日,广陵王向隐鸢阁各名士征询建议,附在心纸君上的贾诩在古籍中蹑迹寻踪。双方大量地搜集信息,然而无一所获。

夜深了,心纸君上绘制的眉眼渐渐顿了,沉重生涩地眨着眼。广陵王拨了拨心纸君的手,说道:“先生,回去睡觉了。”

倦怠的纸人闭着眼,动作迟缓地卷在古籍边缘,还想翻阅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广陵王一把提起心纸君,掌心里的纸片极其不乐意地挣了挣,也是困顿的音调:“我自己能走。”

“等先生走到书房,怕不是被飞云叼去两次了。”

哼了声,心纸君没有再动了。

“今天先歇息了,明天我会叫你起来的。”

“呵……不用你、叫……”

声音渐次淹进呼吸里,广陵王轻拿轻放地把心纸君放入袖袍。

她从没有见过熟睡的贾诩,即便以前夜里见面,双方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针尖对麦芒,獠牙对剑锋,谁都不肯露出疲态。

然而这几日是常见的。常常她醒来,床头几案睡了安静的心纸君,右侧窝了个乖巧的小孩。这样安稳的睡眠实在是太私人的时间……

漆黑的天幕里星光交织,一豆如灯,灯的光火在人面上轻摇。思索间,她已经走到书房了。

小孩正端正地跪坐在榻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书案上的竹简。文字空隙间是密密营营的笔记。

不管大的还是小的,都是一脉相承的爱看书。

站在书房外看了会,广陵王召来侍女,持着一盏更为明亮的陶灯进入书房。红焰焰光火燃着,是以夜继昼的明亮。小贾诩抬了头问道:“殿下?”

抬手在他头上捋了捋,广陵王放下陶灯,笑道:“该睡了。”

“诩想看完这一卷……”偷嫖了眼广陵王,小贾诩道,“殿下先歇息吧。”

从第二天起,小孩就算正式在王府安居了。除了公文一类不让小贾诩碰,其余藏书真迹,只要小孩想要,她都会送到他手上。广陵王不遮不掩,小孩心思纯净,几日相处下来,渐渐地,小贾诩身上的刺软化了。无意间,两人养成了一道歇息的习惯。

眼里?笑,望了他几眼,也不催促,广陵王只是坐在小贾诩身旁,随手抽了一卷竹简低头翻阅。

不多时,小孩就坐不住了,出声道:“殿下。”

广陵王朝外挪了挪,更多的灯火照在了小贾诩面前的竹简上。

“不是的……”轻微地出了声,从书卷里偷偷地探出视线,眼睛没遇见广陵王的视线,小贾诩低了头,只觉得书卷中的字渐渐不再能入眼。

有一天晚上,广陵王困乏不已,先一步窝进床榻里歇息,而他是一直埋头,等到两眼酸涩才放下书籍。那时天光已曚曚亮。第二日他起床,发现床头置了一碟清眼醒目的药油。从那天以后,不论多晚,广陵王都坐在一旁陪读。

“……殿下,已经很晚了。”低了眉眼的小孩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们去歇息吧。”

卷了一床被褥睡到左侧,小孩刚阖上眼,就听到广陵王问道:“每天都闷在王府里读书习武,不觉得无聊吗?”

“不觉得。”

“文和性子静。我在你这个年纪,一点都坐不住,不愿意看书,天天想办法偷跑出去玩。”

“父亲常说,心静极才能生智慧,但诩也有见到观书应当先破万里路的说法。方法通变,只要能触到圣贤心,都是妙法。”

笑了下,广陵王摸了摸他的头脸:“嘴巴甜啊。文和天资聪慧又乖巧伶俐,家里长辈肯定很喜欢你。”

“父亲他……”咬住了要脱口的言语,小贾诩往里面缩了些。

“对你比较严?”

“不是的。教家立范,身亲于言,教而不严才是、才是……”黑暗里的声音急了些,他缓了缓,顿道,“父亲是以身作则的榜样。”

“我开玩笑的,是我说错话了。”笑微微地环住了小孩,广陵王抚着他薄薄的肩背,轻拍了几下,“文和不用在意。”

怀抱里的温暖躯体僵直了片刻,两只幼嫩的手绞在一处,从身前背到身后。悄微微地,他红了耳朵。床头几案忽然飞来簌簌响动,像纸张被风掀动的脆声。

作没听见的样子,广陵王托了小贾诩的一侧脸颊,笑道:“文和来到这里以后,还没有出去看过。”

长而厚重的睫羽擦过指腹,小孩半迟疑地问道:“殿下?”

这几日没有外人来王府,小贾诩见到的人少之又少,除了一位婢女,就只有广陵王。再愚钝的人都能咋摸出来古怪,何况他并不愚钝。这多半是广陵王不愿意叫人看到他。可今天……

“观书应当先破万里路,这是文和先说的。”把孩子的长发捋到耳后,她柔声道,“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迎波神?”

星光瞌睡着眼,困顿地倚在人肩上,是整个的深夜了,人声沉入宁静的漩涡里。

心知君綷縩地飘到广陵王耳边,捏着她一只耳朵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出去玩,小孩也想出去看。刚好一道去凑个热闹。”

“广陵王殿下为社稷殚精竭虑,总有忙不完的事。区区一个西凉幼童,怎么值得殿下大费周折。”

她轻声地笑了:“原来文和是觉得我这几天懈怠了你的事。”

心纸君冷哼了声:“在下可没有那么这么不自量力的想法。”

“那文和认为我想干什么?”两根手指攥住了贾诩的纸手,她凑近了他,“你是怎么想的?”

因着她身旁睡了个酣梦的小孩,所以一切声音都压得低,需靠得极近才能听明白。太近了,近到即便是那样漆黑的帷幕里,贾诩也能把她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

“你……”几十上百的计谋在脑里转过,又碎在眼前人狭了笑的眼睛里。他卡了半天才找回阴阳怪气的语调,但声音是嘟囔出来的:“殿下的计谋,又怎么是在下能想到的。”

“文和也一起去吧,嗯?”她渐渐地轻了声音,“要是担心我趁人不备把他丢进水里,你就把毒粉带上。”

心里的念头被拆出了壳,心纸君的动作迟滞了些许,他望了眼广陵王。她是带了笑的语调,然而眼里没有笑,低着声音又说了句:“怎么样?”

轻柔的语流转圜了温度飘到心纸君上,贾诩没说话,于是一只手指摩挲上心纸君的身体。手指搓着纸片小手,柔柔地走到贾诩的面颊上。她是没能摸到什么的,只是倚着纸片轻抚。纸片身体在触碰下细细碎碎地响,是贾诩提了纸拐在她手指尖戳了又戳。

她的手指些许转了方向。

“……广陵王、你这个人!”纸片窸窣地抖了下。

那当然是有感觉的,心纸君的面颊飞了酡红,他弓起了身子,略略躲开广陵王的手。呼了口气,广陵王轻轻地拂过他的额尖:“凉州绝域殊方,山脉隔绝,终年被积雪风沙环绕,和广陵不一样。广陵四季雨水丰沛,春有霪雨夏拥雷轰。西凉有西凉的景色,广陵也有广陵的独特。”

勾过头,她正视了白垩顶,不知是跟谁说道:“来到新的地方,总得有人带着看新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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