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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入局

 

弯曲的丝线陡然崩直,池晓洲明白自己失去往后退的自由了。

这丝线看似柔弱,实则紧密细致、难以切断,强行挣脱的话,反倒要付出切断手指的代价。

唐铭昊用怜悯与心疼的语气道出最是疯狂的话语:“抱歉。走太远的话,你会受伤的。过来吧,不要离开我。”

说完话,唐铭昊静静地看着池晓洲一步一顿地走向他,脸上尽是亲切的笑容,仿佛因为看到自家叛逆的孩子终于变得懂事而欣慰。

“唐总,”栗棕色长衫靠近,对唐铭昊点了点头,随手拦了一名托着酒杯的应侍生,阿谀奉承道,“过去的一年承蒙您的照顾,这杯我敬您。”

随后男人拿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池晓洲刚走过来,就看见唐铭昊也笑着接过酒,准备将其倒入喉中。

在他眼里,被酒精控制的唐铭昊与恶鬼的差别,就是一个在人间,一个在阴间。

往日不堪的记忆浮现,池晓洲嘴先脑子一步道:“别喝。”

突如其来的阻拦引得另外两人向他投来好奇的视线。

唐铭昊被喊得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暧昧地笑道:“怎么了?”

这是唐铭昊兴奋的前兆,池晓洲只觉额角狂跳,心中愤愤不安,脸上却只表现出担忧之色:“你不能喝太多酒。”

闻言,唐铭昊当着两人的面大笑起来,引得附近众人纷纷侧目。

男人也为池晓洲的唐突感到诧异,偏头望去,却被池晓洲的打扮惊艳到。

在场只有池晓洲一人被裹在白色调里,头发是银白的,衣衫是雪白的,就连衣服下的皮肤都白得隐约可见其上的青筋。

再加上清尘隽秀的容貌,男人几乎要以为是天仙真的下凡了。

男人沉浸在思绪中,一时忘了分寸,直愣愣地看向池晓洲,问道:“这位是?”

这一问,也道出了其余众人的疑惑与好奇。

看见男人直白的眼神,唐铭昊的神色略微冷下来,侧身半挡在池晓洲面前,继续笑道:“他呀,我的人。”

众人本想惊呼出声:这句话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唐家少爷什么时候喜欢上男人了?

但他们望着唐铭昊有些瘆人的微笑,面面相觑,决定闭口不言,在灾祸来临之前干脆地抽身离去。

枪打出头鸟。可怜男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径直撞上枪口、踩到雷点了。

他连忙讪讪赔笑:“原来是这样,都怪我不长眼,二位站在一块很是般配。唐总,那我不继续打扰了哈哈。

唐铭昊目送男人狼狈逃走的背影,嗤笑一声,回头看向池晓洲,把手中的酒杯往前更递几寸。

杯中的酒水轻轻漾起波澜,摇晃杯子之人试探地问:“我刚刚那么说,你觉得怎么样?”

问的时候,目光忽然从池晓洲脸上流连至腰间处不起眼的黑色图案上。

像是有些忐忑的模样……

池晓洲怀疑自己看错了,缓缓眨了下眼,看到那个熟悉的从容的唐铭昊,才开口道:“嗯,还行。”

即便池晓洲已经习惯“唐铭昊的人”这个身份设定,但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融入这群人。

绝对不能与恶鬼为伍——他时刻警醒自己。

整日熏陶于金钱与权利之中,就算是清心寡欲的佛门子弟也难免受到诱惑,走上享受人世极乐的不归路。

更何况是不曾有过信仰的池晓洲。

他心如明镜,不过是因为他时刻挂念的那个人,还在家里等着他。

池云尽交付所有的信任,守候允下约定的自己;等待来年春天,自己回去陪他过生日。

“哥,可以提前跟你讨个生日礼物吗?”池云尽丝毫不觉肩上疼痛,满心期待地问道。

池晓洲刚操纵纹身针把他弟的皮肤扎破,看着墨黑的颜料被带进肌肤深处,他用手指抚摸那串法文:

“ieuxvautairdanslesenfersedêtresansaourdansleparadis”宁愿在地狱相爱,也不愿无爱于天堂

池晓洲哪里会不满足他弟的请求:“明年春天啊,什么礼物?”

池云尽用眷恋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一场婚礼。”

一场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池晓洲能感受到他的脸颊、心脏如火烤般热烈,他应道:“好。”

酒杯被塞到手里,冰凉的触感强行拉回他的思绪。

他听到唐铭昊悠悠然说:“既然这般担心我,那你替我喝了,怎样?”

唐铭昊没有见过他醉酒的模样,此刻正面对他,眼中狡黠的光若隐若现。

池晓洲抿了抿嘴,仅仅迟疑了一瞬就接过酒杯,握住杯脚的指尖逐渐发白。

上辈子应酬之时,池晓洲频频以茶代酒,单凭诚恳、互惠互利的方案拿下各位客户。

——因为,他对自己的酒量有自知之明。

非常低,是难得一见的一杯倒。

一开始禁不住一位客户的强烈要求,池晓洲在不清楚自己酒量的情况下喝了整整一小杯。

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凉凉的酒水滑过喉咙,却带来持久的烈火燎原。

感官停留在这一刻,之后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事后听刘姐说,他醉酒后疯疯癫癫,和客户搂搂抱抱称兄道弟,差点就直接站上桌子唱荷塘月色。池晓洲以抹去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作为回应。

池晓洲暗自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比起别人发疯虐自己,还是自己发疯比较安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池晓洲一手拿着空酒杯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没功夫继续遮住靠近锁骨的脖子处,而是反手捂嘴,强硬地压下喉管中滚烫沸腾的酒精。

有人顺着他的背在帮他舒缓奔涌全身的酒劲。

池晓洲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唐铭昊。

还有一些距离,怎么把手伸到他背后的?况且,姓唐的会这么好心吗?

那么是谁?

他晕乎乎地阖上迷离的眼,再睁开时甚至映出水光。

清澈的池水被顽童搅浑,池晓洲精疲力竭,却始终找不到眼前的焦距。

嗅觉还未完全麻痹,除了即将席卷整个鼻尖的乙醇味道,空气中还有另一个熟悉的气味。

很熟悉,熟悉到他不由自主地搭上那人的肩,企图凑得更近以便彻底沉浸其中。

如擂般的心跳骤然变得和缓、平息,他仰头,对一身黑衣的池云尽绽出毫无防备的笑,无声道:“你来了,未婚夫。”

池云尽单手扶住根本没法自己站稳的池晓洲。

暗涌的池水从池晓洲那儿汇入,在池云尽这儿掀起惊天骇浪。

池云尽眯了眯眼,目光凝在神志不清的池晓洲脸上。

罪魁祸首纵火之后立刻施施然离去,徒留他一人经受焚烧。

池云尽现在的心情可算不上好,于是旁人便成了宣泄的渠道。

他掩在半张面具后的眼睛盯着唐铭昊,犹如鹰隼锁住猎物。

没有被遮住的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笑,朝藏不住怒意的唐铭昊道:“唐总,你看到了,美人自己扑过来的。”

“既然如此,”池云尽说着,单手甩出随身携带、平时最爱把玩的小型军刀,割断了勒在池晓洲手指上的红线,“我就笑纳了。”

隐秘的联系顿时消失,所属之物被强盗夺走。

唐铭昊失神片刻,随即很快恢复,同样勾了勾嘴角,只是看着池晓洲手上的结被一点一点解开,笑得有些勉强。

“你是?”他眼中的锋芒毫不留情地刺向池云尽。

池云尽却无谓地理了理他哥微微松垮的衣襟,没有看唐铭昊,轻松化解道:“不重要,不过唐总要拦我的话,大可一试。”

此处不小的动静又引得他人注目,离得近的几人听到池云尽这话,唏嘘叹道:“这人什么来头,敢和唐家少爷叫板?”

见过许多类似的场面,唐铭昊冷静下来,看着池云尽假笑不语。

静默片刻,一名应侍生走来,躬身对唐铭昊说了什么才退走。

唐铭昊的神色比之方才多了几分肃然,伸手拦在兄弟两人离开的路上:“未经同意,就带人离开,好像不太好吧?”

“哦?唐总的意思是,他同意了我就能带他走?”池云尽的笑看起来愉悦极了。

别人不知道他哥醉后是什么样,他可清楚得很。虽然不太想让别人看到他哥那副可爱的模样,但唐铭昊咬定他俩不松口也不行。

池云尽戴着黑皮手套,轻轻地捏了捏怀中的池晓洲的脸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哥,醒醒,我们回家啦。”

酣眠突然被打断的感觉不好受,池晓洲的起床气登时上来,抬起原本埋在他弟肩上的头,转身倚着他弟环顾四周。

眼眶周围晕着一圈被酒精熏出来的浅红。池晓洲好不容易站稳、看清眼前的景象,就发现半只手臂拦在自己回家的路上。

他眯眼将视线聚焦在那只金黄色的袖子上。

金黄色,他两辈子最恐惧和厌恶的颜色。

“理智”二字于脑海中已经荡然无存,池晓洲不满地皱起眉头,一手挥开面前的阻碍。

众人再也憋不住惊呼出声。

池云尽笑得更加放肆了。

唐铭昊则因为第一次见到池晓洲出人意料的这一面而有些愣神,没过多久,眼底浮上几分惊喜,与更深的占有的欲望。

这一幕看得池云尽藏在手套中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带着残存的笑意,俯身至他哥脸侧。

这次他用了唐铭昊也能清晰听见的音量,咬着他哥的耳朵问:“你跟我走?还是跟他留在这?”

气息灼灼,与汹涨的酒精一起轰击池晓洲的濒临崩溃的思维。

万钧之重仅由一根发丝承受。

池晓洲勾唇,眼中似有万种风情:“跟你走啊——”

他余光瞥见唐铭昊的神色,更加得意地笑道:“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想要更高的权力。”

得,都醉成这样了,还下意识在唐铭昊面前做戏。

池云尽自然以配合他哥为先,手搭上他哥的肩,黑色霸道地将惹眼的白色圈进自己的领地。

“唐总,你听到了,我能给他想要的东西,你呢?”说着池云尽就扛着他哥往外走,不理会唐铭昊的黑脸,亦不理会宾客们的纷纷议论。

私人更衣室内,池云尽把他哥抵在墙上,膝盖顶在他哥两腿之间,单手提起他哥两只手,闭眼吻在他哥脖子上,企图覆盖另一人留下的印记。

而后池云尽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放弃对那一处的强攻猛战。

空闲的一只手撩起他哥衣衫的襟口,他恶狠狠地咬在晶莹的锁骨上。

留下深刻的牙印后,才用舌头在瘀血的皮肤处缓缓打旋,仿佛在弥补自己的一时冲动,却并没有知错能改的意味。

池晓洲的手指在他弟的整齐衣装上抓起几道褶皱,发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一概被房间的隔音层吸食殆尽。

长袖滑落,纤云飘飘,池晓洲被迫举在头顶的两截白皙的小臂露出。

因为被勒得太久而充血胀红的无名指,在一片白的衬托下尤为显眼。

池晓洲刚才在众人面前默不作声忍下剧痛,此刻被解开束缚后反倒觉得委屈,推拒开他弟后,把左手无名指伸到他弟面前。

“这里,痛。”他示意自己的指根处。

池云尽看着他哥的手,蓦地安静下来。

池晓洲没有注意到他弟脸上诡异的神色,自顾自地继续往前伸:“真的很痛,但只要你给我吹吹就好了。”

池云尽接过他哥的手,往其上吹了一会。

冰凉却温柔的风拂过伤处,稍稍缓解疼痛的感觉。这股风也径直掠过昏涨的脑袋,池晓洲终于能够抽出一丝力气,拽回逍遥至十万八千里外的理智。

他听见他弟问:“我能把这里烧了吗?”

池晓洲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以为在自己的三年的陪伴与关心下,池云尽早就把那点偏执和疯劲改掉了。

等等,池晓洲终于想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弟怎么会来这儿?

池云尽见他哥稍微清醒点了,停下吹气的动作,乖乖巧巧地叫了句哥。

池晓洲先是懵懵地应了一声,而后不解地问:“小尽,你怎么在这?你知道这是哪吗?我送你,赶紧回去。”

池云尽不答反问:“我是来接你的,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池晓洲想到了唐铭昊的宴会,顿时感到有些焦头烂额,敷衍道:“你先回去,我这还有点事。”

池云尽不答,从近在手边的柜中拿出一瓶酒。

是已经开封过的,酒杯口还有醇香幽幽浮动,散发到空气中,柔柔地摧毁池晓洲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

“小尽……你做什么?怎么能动别人的……”

未尽之语再也没机会说出。

就在刚才的一刻,池晓洲亲眼看着池云尽不紧不慢地灌了一整口酒,而后吻上自己的唇。

甜滋滋的酒被渡过来。任凭池晓洲抵紧牙关,酒水依旧毫无阻碍地席卷舌根、浸润喉间。

这下好,好不容易回来的神志被新一轮的醇香挤走。

见他哥又回到怔愣的状态,池云尽才松开他哥,大拇指揉捏他哥泛着水光的唇:“哥,我们回家喽。”

池晓洲轻轻甩了甩头,努力瞪大眼,看着他弟将自己身上的古式衣装除尽。

虽是寒秋,可房间密闭,将凛风与月色一律拦在外面。

加上屋内自带暖气,池晓洲虽身体赤裸,却不觉冷瑟。

池云尽从柜子里随手取出一件黑色的衬衫,为他哥穿上。

尺码正好,仿佛本来就是为池晓洲量身定作、专门准备的。

纽扣从下往上被一颗一颗扣上,肩胛、腹肌、胸膛上暧昧的痕迹被一点一点隐去。

除了脖子上略显不同的红印,其他通通消匿于黑色衣物之下。

衣服穿好后,池云尽盯着那个红印,看了足足有一刻钟,而后低低说了一句:“啊,这里和留下它的人一样,都让人直犯恶心呢。”

不想却被晕晕沉沉的池晓洲听到了,他耷拉着脑袋,有些伤心地问:“恶心?谁?我吗?”

莫名熟悉的场景。

池云尽捧起他哥的脸,吻去他哥沾在眼角的泪,一遍又一遍耐心哄道:“不是你,永远都不会是你。”

三年的时间,很多事物趁人们不注意,在悄悄然发生变化:

比如,在茵城上空盘旋的不再是原来的老雁鸟,它们的子代接过责任,继续年复一年地翔于在迁徙的路上;

比如,小小的茵城里,有一道不明的势力崛起。像走在钢丝绳上那般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公家不敢动,私家不敢惹,与黑道上的唐家平分秋色、截然对立。

再比如,兄弟俩住着的楼栋里有个老人默默安息。子女没有赶来送终,她不吵也不闹,临走的时候还将二零六的屋子赠送给池晓洲和他弟。

梁阿嫲的葬礼上只有兄弟俩全程守着,楼栋里仅剩的几个租户分别过来站了一会,祭奠这位和蔼的包租人。

池晓洲不知道梁阿嫲会不会像他一样,死后重新回到生命中最遗憾的时候,抓住上天赐予的难能可贵的机会,拨开环绕着的浓厚的迷雾,去发现身边之人的真心,去找寻一开始那个所向披靡的自己。

但他想梁阿嫲或许没给自己留下遗憾。去她家叨扰时,池晓洲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话就是:

“晓洲啊,要相信自己的选择,很多时候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跟着心走,心会告诉你答案。剩下的,就交给上天吧。”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谁知道你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路的尽头又是否会如你心意呢?”

是啊,他上辈子怎么可能有勇气,去赌那一线的生机。

是啊,他上学时路过巷子,看到被围在最里的唐铭昊,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而淡然离开。

是啊,在这个崩毁的家庭,他从来不后悔把自己所有的爱奉献给池云尽,从来不后悔在无数个雨夜拥住小小的、瑟瑟发抖的池云尽,吻住陪伴了他两辈子的那颗泪痣。

“池晓洲,你在想什么?”池云尽边问,边从后面掰过他哥绯云遍浮的脸。

池晓洲掀起眼皮,想要寻找眼前的焦距。

可等看清镜子中二人下体交合处正汩汩淌水的淫靡画面,他又猛地把眼闭上。

他已经无暇去思考自己这番掩耳盗铃的行为如何无用,又如何幼稚。

沉重的眼皮隔绝外界的一切光线,反倒让其余的感官愈加明显:他嗅到空气是咸腻的,听到近处传来的声音是像拍弄水渍的,感受到背后另一人的胸膛是硬的,体会到身体的肠道里是烫的……

更要命的是,方才看到的景象正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地上演。

——两人身上均是一丝不着,池云尽以小孩把尿式的姿势把他抱在怀中,提起来又迅速地坠下去……;有一根狰狞的长物在他身下,捅进去又缓缓地拿出来……

池晓洲出声,稀稀碎碎,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呜呜……不要……在这……去……去床上……啊!”

啪嗒,是什么水滴在被随意丢在地上的黑色衬衣上而发出的闷响,声音越来越密集,直到变成无间断的水流冲击声。

池云尽紧紧把他哥抱住,像是要揉进怀里,靠着他哥后背上的蝴蝶骨,面上平静无波,身下却是一股脑释放在他哥狭窄的甬道内。

月光,房内,镜前,两人,构成了池晓洲对这个夜晚的所有记忆。

在一片昏暗与混沌之中,池晓洲精确无比地反手抚上他弟脸上眼角的泪痣,语气虚浮,像是刚被打捞起来的溺水之人。

“池……云尽……你在害怕吗?”

其实问出来的那瞬间,他就知道答案了。

——是的,是害怕的。不然为什么吻他的唇能够颤成那样?

可今晚并没有打雷,池云尽在害怕什么呢?

池晓洲慢慢地张开眼睛,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忽略镜子中依旧翕翕合合吞吞吐吐的穴口,和埋在他身体内但仍有一小截露在外面的那根东西。

闻言,池云尽享受着他哥的紧致与包裹,不舍得退出,于是坐在床垫上,就着下体联结在一起的状态,把他哥腾空翻了过来。

不顾他哥正大口喘息以缓解窒息感,池云尽径直啄住那瓣垂涎欲滴的下唇,把他哥的呜咽吞进喉里。

他“嗯”了一声,振动通过口腔传递到与之结合得密不透风的另一张口腔内。

池晓洲也没有心情调侃他弟“长这么大了还怕什么”,任由他弟的舌头在嘴里时而乱搅,时而顶住敏感的上颚,时而用力吮吸他的舌头,仿佛要将他仅剩的氧气全部掠夺走。

池晓洲突然仰起头,像被置于干涸之地的鱼,挣脱了他弟软舌的钳制,大幅度的动作也让蓄了很久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如果这样能让他弟获得更多的安全感,那么,即使池晓洲心底清楚这无疑是饮鸩止渴的行为,他也心甘情愿,把能从自己身上剥下来的所有东西,都一一递上。

池晓洲深吸一口气后,咬紧牙关,将剩余的一丝力气全部集中到肛肠处。

随着他的眉峰变得愈加陡峻,肠道中原本绞紧的肌肉反倒在主人的刻意努力下,逐渐放松,仿佛饥渴难耐般撑大入口,迎合那根高高挺立的巨物。

浅浅的痛意被脊柱骨上滔天的刺激感覆盖,池晓洲的黑睫如同兴奋的蝴蝶一般,不停扑扇着翅膀。

恍惚间,池晓洲觉得有一只手的无名指上传来触碰到金属般的凉意。

池云尽正好放开了他那只手,于是他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把手举到眼前。

有个银白色的圆圈套在了他右手的无名指上,静静地落在指根处。

一左一右,一粉一银,一烫一凉,一痛一痒。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将两个完全不同的圆圈,分别套在池晓洲左右手的无名指上。

他看到戒指上镶着一把断琴。

为什么是琴呢?又为什么碎成那般模样?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池晓洲透支体力后的疲惫终于如藤蔓般生出,无情地将他拽入一片漆黑之中。

等到池晓洲再次睁开眼,他崩溃地感受到散架般的整个身体,可由于醉酒,他对昨晚的记忆并不完整,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他现在还能依稀体会到穴口和甬道经受剧烈摩擦后的撕裂感,和被炙烤的感觉。

痛。头痛,肛口痛,还有胸前也痛。

他垂头一看,乳晕附近还隐隐约约残留着几个牙印。

他无力地扶额:过了一晚上,牙印还在,昨晚得做到什么程度?

然而他下意识往身侧一瞥时,却发现把他弄成这副样子的池云尽已经离开了。

伸手在被子里探了一下,连余温都快消散干净了:他弟是机器吗?那样疯狂地做完还不歇会,还继续连轴转。

池晓洲不清楚池云尽是否还在家中,想喊他弟的名字,却发现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

他气急败坏,勉强用嘶哑的气音叫了两句:“池云尽,你这个畜牲!”

无人回应。

不仅把他的身体和嗓子都变成这样,还“提上裤子就走人!”

他闭眼又躺了一会,可头和其他部位的疼痛并没有缓解一丝一毫。

池晓洲懒懒散散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头黑发乱糟糟的,有几根毛互相作弄高高翘起,他伸手欲打开衣柜门拿件衣服穿。

因为伸出的是右手,很轻易地便发现那个戒指。断琴辉映着日光,折射出破碎的彩色。

他沉思了一会,还是没想明白断琴的寓意,但想到了这样招摇地戴在手上,难免会引起唐铭昊的怀疑。

虽然不舍,但他依旧小心翼翼地从无名指上取下银戒,放在桌子上。

等他洗漱完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间,银戒上还留有未完全散尽的余温,再加上向暖阳借取了一点温热,池晓洲把它捧在手心里时,只觉捧着一个小小的、漂亮的热源。

手机在木桌上振动,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响铃声。

池晓洲看清来电的人后,没有犹豫多久便接起了电话:“喂?”

对面的语气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急躁:“你在哪?”

池晓洲想了想,实话实说:“自己家里。”

对方顿了一下,似乎想问些另外的事情,但还是咽下去了,话题眨眼间跳跃:“我现在来接你——”

池晓洲直觉对方还有话没说完,下意识问道:“什么?”

对方的语气染上几分愉悦和兴奋:“有个惊喜给你。”

池晓洲微微笑,淡淡的笑音隔着话筒传递到另一方,唐铭昊听到后略微屏住了呼吸。

“好,我准备一下。”说完,池晓洲摁断通话,笑容僵在脸上。

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度量唐铭昊的行为,那么,池晓洲猜,这个惊喜大概率应该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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