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么糟吧!”
我把脸凑近夏美,用力嗅了一下。
“有股刺激性的香味喔!”
夏美一脸似真非真的表情,作势要打我一巴掌。
“在我回来以前把衣服穿好。”
我拿起黑星,走出了房间。
我被杨伟民赶出来后收留我的那个人妖,对女人充满了怨恨。他喝醉时有句口头禅:“我本来不是个人妖的,全都是女人害的。”
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多愁善感的小白脸,却遭到了女人残酷的对待。当时那人妖就立誓要变得比女人还漂亮,让其他男人也遭受和他一样的命运。不过这不让女人有男人可碰的毒誓,骨子里只是因为那人妖彻底讨厌女人罢了。
在那人妖的店里,女客人总是比玻璃或男人都要多。那人妖在年轻的时候还能靠浓妆与白嫩的肌肤骗骗喝醉酒的男人,但是上了年纪以后,就不改得不变策略了。他让许多女客上门,研究女人的个性,想借着让她们显露丑陋的一面来保护男人。
结果,虽然那人妖是个嫌恶女性的偏执狂,他保护男性的触手却也伸到了我身上。他把我当作他的宝贝,不允许女人的魔掌动我一根毫毛。
那人妖猛灌女人酒,看到她们起了什么争执便居中挑拨。原形毕露的女人战争是意想不到的猖狂,连看着惟自己与族群利益是从的台湾人斗争长大的我,好几次也不得不皱眉头。那人妖就这样偷偷观察着我,在心里暗自欢喜。
那人妖的企图不过是个笑话。就算没人教,我也了解女人的本性,那是从老妈身上看到的。女人对我来说和恐惧没两样,有的只是无底的胃袋与短路的思考神经。她们总是饿着肚子,才一吃,马上又忘记自己已经吃过东西。为了要填饱欲望,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因此,我只是皱着眉头,冷眼旁观女人们就算流血也不稀罕的斗争,对那人妖的女人论或女人们要求我加入同一阵线的声音也是不理不睬,只是默默为客人们准备酒菜。
那一阵子,我在店里常接到奇怪的电话。每到傍晚六点。我开了门准备开始营业的时候,那电话就会打来。我拿起听筒,对方总是不出声,只听到微微的喘息声,三十秒后就准确地挂断了。起初我感到有点恶心,还以为是哪个玻璃讨我有意思,过了几次也就不以为意了。我总是在牛仔裤后口袋里插着一把刀,万一有哪个脑满肠肥的玻璃想霸王硬上弓,就用这把家伙来解决。
我对操刀已经很有一套了,当初捅了吕方与那瘾君子时的触感,还深深留在我的手掌上。
只是我这幼稚的主意。到头来却只是徒劳无功罢了。打那电话的不是哪个玻璃,而是个女人。
那女人是店里的常客,年纪大约三十左右,留着又直又黑的披肩长发,化着淡妆的脸上老是戴着一副圆眼镜。她总是穿着灰色或深蓝色的紧身套装与白衬衫,从没参加过其他女人们的争执,只是静静地在店里的角落喝着酒。她十分符合男人一提到“女老师”这个字眼就会联想到的形象,听说她真的就是某市立高中的国文老师。
有天晚上,我发现那些电话就是这女人打的。那人妖的店呈长方形,洗手间在最里面,旁边堆放着啤酒箱。每当冰箱里的啤酒没了,我都得离开吧台去拿啤酒。那天晚上店里很挤,我根本没空注意有谁进了厕所。在我走出吧台去拿啤酒时,厕所的门开了,那女人吃惊地张着嘴,但随即呼了口气,对我说声:“辛苦了。”便从我身边走过,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的鼻子被她身上微微的香味熏得有点痒。就在那时候,我发现那女人喘气的声音,好像和那不出声的电话里传来的呼吸声一样。
我看了那女人的背影一眼,便回到了吧台里。虽然我已经知道电话就是那女人打的,但是我完全不动声色,因为我知道那人妖的观察力十分敏锐。我只是默默工作着,即使那女人起身离去,我也是连头都没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