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歌舞伎町比较麻烦,你能到中野去吗?”
“可以啦!不管是中野还是大陆我都会去。”
天文的声音跳高了两个八度。我皱着眉头,报上了中野百老汇二楼的一家咖啡厅,约好一小时后在那里碰头,便挂上了电话。
那辆bw停在马路对面,夏美就坐在副驾驶座上。
“打电话给谁啊?”
我一坐进驾驶座夏美就问道,熠熠的目光像是等着主人回来的小狗。
“给一个老朋友。不放心吗?真可惜,不是女的。”
“我担心这干嘛?只是看到你板着脸讲电话,有点不放心罢了。”
“谁都有弱点嘛!”
我说着踩下了bw的油门。周天文的确是我的弱点。
天文是我的继任人选,是杨伟民对我感到绝望后,从横滨带来的。
和我不一样,天文是个人才。他除了北京话,连台语和日语也都说得很流利,深受中国文化与生活习惯的熏陶。
他父亲是台北出身的厨师,母亲则在千金小姐汇聚的短期大学里教授中国文学。虽然和我一样是个杂种,但天文可是匹名驹。
天文比我小三岁,好像是在他十五岁时补上我的位子的。杨伟民对他比我还要宠,天文也完全没有辜负杨伟民的期待。唯一违逆他的,大概就只有和我厮混这点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天文对我很崇拜,总是像对待亲哥哥似地缠着我。不只是杨伟民,全歌舞伎町里的台湾人,包括我自己,都劝他和我厮混没好事,天文却执拗地不听劝。直到我和台湾流氓接上线为止,我和天文的交往一直很密切。在天文脱离杨伟民以后一和我不一样,是天文自己对杨伟民死心的——我们还是偶尔吃吃饭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天文和杨伟民之间闹过什么事,因为他们俩都绝口不提,不过理由并不难想象。
我对天文很没辙。硬要比较的话,我就像只在夜空中飞舞的蝙蝠,只能发出超音波勘探四周。而天文则是在蓝天上翱翔的老鹰,锐利的视线绝不放过任何东西。每当天文那双茶褐色的双眼凝视着我的时候,我的脊背总会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有一次,天文问我为什么杀了吕方,并表示如果我选择别的方法处理,杨伟民大概就不会放弃我了。我耐心地告诉他吕方是只披着人皮的禽兽,不,应该说是连禽兽都不如,假如我不杀了他,我迟早会被他给做掉,也说不定还会比被杀更麻烦。可是天文就是无法理解。我和天文就像是背对背站着,两人眼里看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即使他从来没说出口,但是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我的生活方式让他很难过。眼看着他以前崇拜的对象沾染恶习堕落下去,对天文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不过,天文的弱点就在于他还是没有办法抛开我,也说不定这就是他的优点。为了确定我还活着,也为了从我这里获取情报,天文每隔两三个月就会义务性的打电话找我吃饭。要想让老百姓免于流氓的余毒,我所掌握的讯息是不可或缺的,在他当上工会的理事以后,这种重要性就变得更明显了。
我在代代木车站前的十字路口左转,经过阳光大道饭店上了甲州街道。看到市政府大楼的时候,夏美发出了娇呼,简直像个乡巴佬,一点也不觉得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