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水口中的周哥儿,本名叫做周乙。
4年前的那天,恰巧也是小年。当时还是货郎的杨六水,早上出工,在自家门前发现了一个晕倒的人。
近前仔细一看,发现此人衣衫潦破身型佝偻。不过拨开散乱的头发,却是一张年轻的脸庞。
再一摸额头,好家伙,烧得烫手。
对于杨六水这样一个起早贪黑走街串巷的货郎来说,似这种病倒的穷人他见过太多。按道理,他是不用管这件事的……用不了多久,最多一半天,这个发着高烧的人就会自然死掉,然后被城中无时无刻不在巡视的收尸人拉去化人场烧掉。
再说了,杨六水通常也管不起。他这种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穷苦人家,压根没有任何资源去多管闲事。
可当天杨六水的心思,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其一,此人是倒卧在了自家门前。任由其这般躺卧的话,自家拍屁股出门做买卖,留下家中妻儿,未免进出不便,有些不妥。
其二:杨六水看到此人年轻的面庞,不知为何,莫名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如此,杨六水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打开门,喊来自家婆娘,两人一同使力,将这个倒卧在地的年轻人抬进了院中。
对于一个发烧兼昏迷的病人,杨六水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家中贫困,既无药石,请不起郎中也抓不起汤药。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女人打来温水,给年轻人喂了几口。
再之后,杨六水出门喊来了一辆驴车。
支持杨六水如此这般动作的,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的重要原因:就在不久前,广州城南,渡船过珠江海南岸,新近开了一处大工场,热闹无比。
杨六水是货郎,哪里有人群聚集他就要去哪里,所以几天前他就过江去那处大工场做过买卖。当时听闲汉讲,大工场是日前平了海匪的总兵大人出银子买下的地,准备起官宅。
杨六水不知道这么大的一片土地要起多大的官宅。他只知道,这处人山人海都在喊着号子的大工场依旧缺人,貌似那位总兵大人很有钱。
缺人、有钱是有依据的。
当日杨六水做完买卖正要回家,被穿着黑衣,手持刀枪的健壮“家丁”给拦下了。
杨六水以为这是惯常来收地皮费的,于是赶忙点头哈腰准备掏钱买个脸熟。
没成想,这家丁和蔼的很,打问几句后,便放他走人。不但如此,家丁临了还有言语给他:“老哥回去后给街坊们传一传,有亲戚朋友要来上工卖把子力气的,这头都要。做饭的也缺,男女老少不挑拣,乞丐叫花子也成。”
最后,家丁还掏出十几个上好的铜钱,言道是劳什子“宣传费”,扔进了杨六水的货箱。
从那天以后,杨六水对南岸的大工场就充满了好感,他也顺带帮人家在街邻中宣传过一番。
今天见到这个年轻人后,杨六水一开始就隐隐有了想法,把此人送去工地……横是总兵家中有金山银山,缺劳力缺狠了,想必有钱抓副汤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