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为什么说这句话,诸臣工心知肚明。然而皇帝话音落后,现场却是一片带着点尴尬的安静,并没有臣子站出来为君分忧。哪怕是几个在皇帝眼中该跳出来的东林党人,此刻也同样屏息静气,肃穆地盯着殿前汉白玉地板,一脸沉思模样。
崇祯倒吸一口凉气。
凭心而论,皇上是没打算把这份奏章怎么样的。毕竟之前朝廷已经同意了两广总督“便宜行事”,再加上彰潮总兵曹川“忠勇无双”,正是朝廷倚重之时,就广州那点事,定能准予所请。
之所以皇帝不愿意轻松放过这份奏章,还是单纯的惯性使然:对于天然有离心力的军阀,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有机会要显示朝廷威仪。这是帝王的本能操作,忽视这一点的……李隆基那不是丧家跑路了嘛,连自家女人都勒死了。
于是当皇上发现,哪怕是做出暗示,满堂文武也没有一个站出来日常嘴炮/走程序性质地杯葛一下下后,青年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崇祯已经不是刚上台的那个愣头青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做皇帝最重要的东西:平衡。
现在,平衡失效了,这是大事。
……
皇上生气是不假,然而臣子们也很难啊!
其实大伙不是不知道规矩,然而有些事吧,一旦被人捏住了卵蛋,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今天在场的臣子,除了少数打酱油的独狼之外,其余人大致分为三派。
首先自然是大学士兼礼部尚书温体仁领衔的“曹党”。
当然了,所谓曹党,一直以来只是个隐晦的联盟,并没有被舆论所认定。盖因某势力在京城布置的力量强大,资源充沛,所以绝大多数事情,在北京站这一步就解决掉了,根本麻烦不到曹大人在朝廷的重磅盟友。
这种模式对于温体仁这些人来说,自然是极好的:不用事事出面维护盟友,从而被政敌抓住“结党营私”的辫子。要知道老温之所以上位,恰恰就是靠着在崇祯心目中打造的“孤臣”人设。
所以今天在场的大学士温体仁,大宦方正化,老温新盟友礼部尚书闵洪学,乃至老温上位这一年来陆续勾结成党的兵部左侍郎唐世济、副都御史张捷、御史高捷、史范等等事实上的“曹党”一脉,自然是统统不会发言了。
接下来是勋贵集团。
自从去年勤王后,夷州曹川被册封为正牌忠勇伯。从那一刻起,不管愿不愿意,曹总兵事实上挤进了京城的勋贵集团。
当然了,虽说大明的勋贵日渐颓势,一开始也没人看得起姓曹的乡下土包子。
然而当一车一车的工业品从天津上岸运进北京城后,贵人们便纷至沓来,忠勇伯府天天开宴门槛不堪重负,京城的勋贵们一夜间都变成了曹总兵失散多年的“老哥哥”和“老弟”,大家成了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