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这个处理结果从宗族角度来说,已经是很公平很仁慈了。左十七除过挨了一顿棍子外,也没有失去什么,他真要卖地的话,还是能得到银子的,只不过是族里的内部价格。
但是天底下的事,从来没有那么简单的。鸡蛋已经破了,能指望苍蝇放过吗?
左十七被修理完当天,某位县衙书办就闻讯赶去伤者家里慰问了一番。这之后余本德便背起双手,哼着小曲,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左家门前,求见左鸿堂。
左鸿堂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将余某人请到堂屋看茶。
……
从大的阶级来讲,古代是有“士民工商”这个明确说法的。然而这只不过是粗陋的划分,在各个阶级内部,根据实力的不同,还会有很多小阶层出现。
对于明代的“富人”阶层来说,同样有好几层划分。
刨除那些皇亲国戚不谈的话,占据食物链顶端的自然就是缙绅阶级了。真正的缙绅,指得是家中有人出仕,或者至少有举人和退休官员在乡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这种家族如果操作得当,代代有人出仕的话,那么族人就可以在脑门刻上“诗书传家”的高档铭牌了。这个称号听上去很文雅,但是代表得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顶级权贵。
官府在面对这种家族时完全没有办法,徐阶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他的首辅生涯中,徐家不停侵吞家乡田地达到几十万亩之多。
后来高拱让海瑞当了应天巡抚(江苏+上海-省伟书纪)后,超级反腐愣头青海瑞就准备在辖区打一打土豪。当他发现徐家是整个南直隶最大的土豪后,就开始没收土地,顺便还抓了徐阶的儿子。
然而这没什么卵用: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徐阶找了找关系,花了点银子,就把海瑞调走了——时人有云:家居之罢相,能逐朝廷之风宪。
这就是顶级缙绅家族的实力:海瑞尚且被两招散手给打发走,平日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儿,就更加脱不开官场内部的关系羁绊。
所以这种缙绅家族实际上就是国家最大的蛀虫:他们将大批的自耕农变为自家的佃农,而且他们占据的大量土地是不交税的,这就相当于把国家财政装进了自己腰包。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才是“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真谛:皇帝允许高级士大夫分享国家税收。
在顶级缙绅下面,就是普通的缙绅阶层。这种通常是一代目才出仕,或者老一辈亡故后小辈没有衔接上,但是朝中关系还在,余威尚存的那种。
即便是这种缙绅,也不是官府能拿捏的。家中交着500亩地的税款,但是不交税的还有1000亩——收税的主体是县衙,无论是芝麻县令还是屌丝胥吏,在这种人家面前同样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