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自不必说,段荣随他投身于河北起义,先后谋诛杜洛周、葛荣,又逃往晋阳投奔尔朱荣,东出建义后,多任留守,足可见对其亲近与信任。
段荣身死,高欢如丧肝胆,悲痛欲绝。
而高澄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说源子恭病故,他的悲伤有几分是做给心腹们看,今日却出自真心实意。
无论是埋藏在脑海深处,儿时有关这位姨父的记忆,还是当年两人搭伙齐心协力共治沧州的旧事,哪怕早就知道段荣熬不过五月,高澄还是久久难以释怀。
“先去灵堂。”
高欢声音略微有些嘶哑,他面容憔悴,哪怕强作精神,也难掩疲态。
如今也确实不是寒暄的时候,但高澄引路之余,还是回头劝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父王保重身体,以大魏社稷为重。”
高欢嗯了一声,父子俩一路沉默,进到姑臧侯府,直奔灵堂。
段韶领着两名弟弟段孝言、段宁安跪在一旁,高欢望见堂中棺椁,满头白发的他步履有些踉跄,高澄不得不上前搀扶。
满堂宾客注视下,高欢并没有高声哀鸣,哭喊什么哀哉、惜哉、痛哉,他前倾身子,伸手扶在棺椁上,无言地痴望着棺中枯瘦的段荣。
高欢回忆起了过往在怀朔的时光,当时的自己还很年轻,段荣也正值壮年。
两人呼朋唤友,打马游猎,结交豪杰,好不快活。
哪怕高欢与人交游,用度皆出自娄昭君的嫁妆,对于这位连襟,段荣也从未有过一丝的轻视,因为他知道高欢的志向。
“子茂。”
高欢深情地呼唤着,但注定不可能得到回应。
“贺六浑来晚了……”
说罢,高欢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流淌,泣不成声。
这份悲伤感染了众人,灵堂里到处啜泣声此起彼伏。
高澄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出自真心实意,但这并不重要,他清楚,演了一辈子的高欢,至少在这一刻是真情流露。
自坠马以后,高欢身体一直不好,听闻消息却执意南下,这本就是对他与段荣感情最好的诠释。
“姨父请节哀。”
段韶消瘦了许多,打从回洛阳起,他亲奉药食,照顾左右。段荣亡故后,段韶恸哭以致昏厥,因心力交瘁,段荣的身后事都是高澄代为张罗。
高欢拭泪转身,这才看到了段韶如今的模样,哪还有形销骨立,哪还有半点军中大将的风范。
面对段韶的宽慰,高欢却厉声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