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山正满心愧疚地烧纸钱,并没有留意到。
道痴站在任氏身边,见个正着,便对任氏道:“舅母,舅舅还得等一阵子,外边风大,表弟表妹还小,舅母先带表弟表妹上车吧。正好我们舅甥两个说话。”
任氏闻言,望向丈夫道:“老爷,您看……”
刘万山已经听到道痴先头的话,冲妻子摆摆手,道:“你们先上车。”
任氏感激地道痴笑了笑,看他身上穿的也不厚,便吩咐婆子,取了个手炉塞给他,道:“你还小呢,也仔细些,小心吹了风头疼。”
道痴谢了,看着任氏小声招呼着几个孩子去了马车。等他转身去看刘万山,却是愣住。
刘万山面上水润,不知何时,已是潸然泪下。
道痴脚下顿住,并没有上前。
墓地上的气氛沉痛中带了压抑,道痴扫了眼那尺半高的银箔元宝,心中不无感慨。
王青洲当年进京,为了省路费,搭载了客船,遇到江匪身亡;刘氏在丈夫暴毙上,郁郁而终,未尝不是对穷困生活的绝望。王大郎这里,急功近利,对乡试志在必得,昼夜苦读染病身损。
一件一件说起来,都同穷困脱不得干系。
刘万山想到这些,心里当然不好受……
回程的路上,刘万山的话少了许多。
早先盼着道痴早入官场的心思也淡了,科举之路,不是勤勉就能过的,半数看自身,半数看天命。
自己虽是亲舅舅,可老一辈人总要故去,顺娘那里,往后还要多靠道痴这个娘家兄弟撑腰。道痴不管是稳扎稳打,还是脱颖而出,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想到这些,他对于道痴又多几分真心:“你舅母的兄弟是上一次会试的同进士,考了庶吉士,今年散馆后入了国子监,为五经博士。你舅母娘家长辈早年也有人在国子监任职。你既是真想入国子监,我就往京中去信打听打听。”
道痴闻言大喜,忙躬身道:“甥儿谢过舅舅。”
如何“拨贡”之事,他一直拿不定主意。真要凭年考成绩说话,没有两、两年的功夫,他的成绩很难从中平转到魁首来。毕竟能过童子试的,都是十年苦读熬出来的,道痴也不比旁人多什么,哪里是打个哈欠就能爬到前头的。
若是找门路的话,就要求到湖广提学副使张帮奇名下。张帮奇前两年受兴王所邀,曾到府学月讲;等到兴王薨,世子居丧,外头的往来都减了,张帮奇才停了月讲。
张帮奇对道痴来说,也算半师。
可张帮奇不仅是儒林名士,还是为人十分方正。他有句名言:“学不孔、颜,行不曾、闵,虽文如雄、褒,吾且斥之。”
要到他跟前走后门,实在不易。
若是求王家宗房那边,走提学门路的话,牵出与副使的关系,又很被动。说不得惹恼了正使,就断了“拔贡”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