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血而已死不了
从别苑暖阁回到雪室后,夜倾尘整整昏睡了五日。
丹书从未见过夜倾尘身虚至此,以往纵是千尺寒发作最烈之时,教主也不曾昏睡这么长时间。
因为担心夜倾尘的情况,丹书这几日已经唤楚荆过来把过数次脉,每次把脉后楚荆总是一脸悲催哀怨地瞅着她道:
"丹书,老子我子时把的脉,现才刚过寅时。"
这几日大概是楚荆打娘胎出世,过得最苦的日子。
锺惟清比夜倾尘要早清醒几日,这两日不分昼夜发疯似的催动内力想解开锁链,几次都差点倒行逆施,吐了满被子血。
楚荆又是要给他止血,又得让他不要伤了自己,还要伺候锺惟清起居饮食,他简直一个人劈成好几人用。
如今楚荆这睡下都还不到两个时辰,又让于焕七那冷面妻奴给揪了过来,他这个无冥教鬼医大概就快要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医了。
太难了!楚荆眼底心底默默淌下两行清泪。
这两行得等教主清醒之后才能流出来给教主看。
"都已经五天了。"丹书瞪了楚荆一眼。
她才不管楚荆什么时候把的脉,她只知道他们教主尚有鼻息,脉息平稳,却如何都不醒转。
这让她怎么能安心?
楚荆微微叹气,仍是那句旧话:
"教主体内积毒已久,千尺寒又是绝世罕见的奇毒,如今虽有了解方,但藏于血脉内的毒性不可能一夜便能彻底拔除。"
意思便是,夜倾尘得再和锺惟清多交合几次,千尺寒的毒才有可能会完全被神仙骨化解。
"教主昏睡只是祛毒的其中一环,真的不用过于紧张。"
楚荆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摆摆手转身说道:
"你们也去睡吧,教主醒了自然会喊我们。"
看楚荆因爱困踉跄差点跌个狗吃屎的背影,丹书也只能轻轻叹息,对着于焕七说:
"你也去歇息吧。"
于焕七带人劫狱时受的伤尚未完全痊愈,丹书不忍看他面色苍白地陪自己守夜,于是让他先回房休憩。
"我陪你。"
于焕七神色冷淡,语气却十分温柔。
闻言丹书轻轻颔首,重新坐回这几日一直摆放在床畔的椅上,继续守着昏迷不醒的夜倾尘。
翌日接近午时,夜倾尘终于缓缓转醒。
他睁眼望着熟悉的床幔,视线慢慢转移至一室的日光,这才悠悠然想起,自己和锺惟清两人一夜缠绵后,他似乎体力不支,在沐浴时便昏睡了过去。
"……丹书……"
几天没有开口,嗓子眼干的厉害,夜倾尘瞥见床畔有把椅子,心想约莫是丹书彻夜守着他了。
丹书正巧至厨房取了刚熬好的米粥,这几日夜倾尘睡着,她还是按时给他灌喂些米粥,否则几日未进食,夜倾尘怕是要饿出胃疾来了。
推门步入雪室,丹书看到夜倾尘正想坐起身,连忙将热粥往桌上一搁,和于焕七两人跨步上前将人稳稳扶住。
"怎么了?瞧你俩紧张的。"
夜倾尘虚弱地扯唇一笑,丹书听了眼眶却微微地红了。
"您都睡了将近六日,奴婢能不紧张吗?"
听到自己昏睡了六日,夜倾尘虽有些讶异,仍然面色不改地说道:
"本教主没事,睡了六日,如今精神要比闭关前好上许多。"
丹书半信半疑,但既然夜倾尘醒了,那么身体应暂时没什么大碍。
"教主,属下让楚荆过来帮您把脉。"
于焕七说完便准备转身去唤楚荆过来,夜倾尘却开口叫住他问道:
"锺惟清醒了吗?"
"回禀教主,锺将军三日前便醒了。"于焕七回道。
夜倾尘轻轻一笑,低声说道:"他倒醒得早。"
"这几日他如何?"
夜倾尘注视着于焕七问道。
那夜他把人铐在床上肆意撩拨摆弄,将正直英勇的护国大将军纳入自己最隐秘湿润之处,想来锺将军清醒后,大概会觉着心情不舒坦,怎么都不痛快吧!
于焕七回应道:
"锺将军这几日一直尝试断开锁链,催动内力太过,吐了几次血。"
夜倾尘听后仅是挑眉淡然一笑。
"他爱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吐血而已,死不了。
铐住锺惟清双手双脚的锁链是用极罕见的玄铁,历经数月高温铸造而成。
都说百炼成钢,这锁链可不止百炼,而是匠人经过千炼最终才打造出这一副锁链,因此无论如何想要挣脱,没有他手中的钥匙,这世上就绝无他人能替锺惟清解开手上的束缚。
"我昏睡这几日,暗城可有消息传来?"
接过丹书双手奉上的米粥,夜倾尘手持汤勺,浅浅地搅动后舀了一匙喝下。
于焕七伸手探入前襟,取出放置在衣物内的信笺恭敬地呈给夜倾尘,信封口仍用火漆紧密地封住,于焕七仅是代为保管信笺,不敢逾矩窃看送给教主的文书。
夜倾尘展信详阅后,掐住手中的文书,眼神异常严厉冷峻。
趁他闭关休养,竟有人将主意打到他教主之位上了?夜倾尘敛眉低眼扯了扯嘴角。
"焕七,传信给知遥,让她不要打草惊蛇,十日后本教主要亲自去暗城,清理门户。"
这世道大概是太过安逸了,安逸到底下人不把他夜倾尘魔教教主的身份放在眼里。
看来他得先杀鸡儆猴,让那些人在被处置之前,先惴惴不安的活过最后几日。
"派人进京,凡见到有关锺惟清叛国逃狱的告示,都给我烧了,再把李东江的人头请下高挂城墙,我要让尚书大人看看这天下,因为他诬陷忠良而终将万劫不复。"
夜倾尘眼若秋水,目光如湛地笑了笑,银白色的发丝流泻在身侧,尽态极妍足以摄人心魂。
既身为魔教教主,便不能让人轻易辱了这个名号。
更何况如今锺惟清已成了他的药,他的东西哪还能让别人随意碰得?
纵是庙堂之上的真龙天子,他夜倾尘若是想屠龙,只怕这天下便要数日数月高挂白幡,痛奏哀乐。
喝完米粥后夜倾尘让丹书服伺他洗漱更衣,他挑了件胭脂红长衫,底部有大片芙蓉刺绣,看着倒与喜服有几分相似。
夜倾尘素来只着白色与玄色衣衫,今却选了一套从未穿过的颜色,丹书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教主今日怎么想穿这身呢?"
丹书犹有印象,这套衣物还是当年医仙柳华升云游前送予夜倾尘之物,当时夜倾尘收下时满脸厌弃,至今从未穿过一次,今日不知为何来了兴致,让她将衣物从篑底搜出来穿上。
夜倾尘只是媚眼一抬眉眼含笑,面上有丹书看不出的深意。
自锺惟清被人从狱中救走后,京城内外随处可见悬赏告示,百姓经过告示瞥见悬赏千两,仅仅只是无奈叹息,为锺惟清感到不值。
征战十年,锺惟清前后为天元国收复数座城池,立下汗马功劳,功勋不计其数,却因佞臣欺上瞒下,害他被打入死牢。个中原由百姓们虽不知全貌,但多数人们皆不相信锺惟清会是欺君叛国之徒。
身为锺惟清随侍,葛三乾在锺惟清被压解回京之前听从他的吩咐,快马加鞭赶至御灵山,打算带大公子锺惟德先至别处暂避一阵,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葛三乾赶到锺惟德的居所时,里头纷杂踏乱,早已人去楼空。
不知锺惟德是得到消息提前离开,还是同样被人押走下狱,为了打探锺惟德的下落,葛三乾冒险潜入京城,四处搜集情报。
眼看锺惟德不知去向已逾一旬,京中悬赏锺惟清的告示也日益增多,葛三乾心中的无力感挥之不去,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你们兄弟就算手足情深,也别抛下我一起消失无踪啊!"
夜雨纷纷无声落在青石板道上,葛三乾独自站在告示板前,趁着夜下无人偷偷摸摸地将悬赏锺惟清的告示一一撕下。
葛三乾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满京城里里外外贴满的悬赏让他看了的心气不顺,于是干脆动手撕了。
正当他刚撕下第二张告示,便见远处亮着一簇火光,半晌另一处也冒了火,在这雨夜接二连三燃起大火,实在诡异的很,葛三乾看有些人忙着扑火,他却注意到冒火的这几处,皆是贴着悬赏锺惟清告示之处,不由得心中暗自拍手叫好。
于焕七吩咐数名手下往京城各处告示倒火油放火,隐身暗处默默注视纷飞雨夜中盛开的火花,却见有一人行迹鬼祟地绕着告示游荡,他亲自将人揪住,发现此人不算面生,细细回想后,想起这些年夜倾尘命他暗中监视锺惟清时曾见过此人,此人名叫葛三乾,是锺惟清的近侍。
"你、你是谁?抓我做甚!"
于焕七没有回应便直接将人打晕,丢给结束任务的手下,命他们将人一起带回走,待他问过夜倾尘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是夜,夜倾尘身着一袭胭脂红衣衫,独自来到暖阁。
楚荆睡梦中隐约听见咿哑地开门声,微微睁开爱困的眼望向门口,一抹肩披银发的红色身影映入眼帘,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教主,您来了啊!"
楚荆连忙起身相迎,夜倾尘只是轻抬一双墨瞳,淡漠地让他随便找个地方待着去,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内室,一只素白纤手拨开将外厅与内室分隔开的厚重云织,冷不防地与侧头望向外边的锺惟清四目相对。
锺惟清方才便在里头听见夜倾尘的声音,那夜两人春风一度后至今也已数日未见,这几日他清醒时总觉心中愤恨不平。
想他堂堂一个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将军,面对将他关押在此的夜倾尘他却束手无策,竟让这个魔教教主利用自己解身上奇毒,还是用那种不能与外人道,屈辱至极的解法。
每每思及此处,锺惟清便不管楚荆的劝说硬是强用内力冲破铐住四肢的枷锁,催动太过气血受阻吐血后,锺惟清甚至后悔当初不该轻信夜倾尘,不该因一时怜悯救了他,更不该在夜倾尘不告而别后,还心中有所挂念,担忧他独自一人会再受欺凌。
现在他见到夜倾尘那张艳丽无双的绝色之姿,只觉着怒火中烧,心烦气躁。
夜倾尘自然能感受到锺惟清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怒意,他盈盈一笑,脚步轻移至锺惟清身畔坐下,见他别过脸去不看自己,夜倾尘片言不语,伸手扣在锺惟清的手腕上,指尖在他的脉搏上游移。
"看来有我身上的千尺寒催动神仙骨的药性,锺将军就算天天吐血,也仍旧身强体健,雄风不减。"
夜倾尘说的话虽逐字逐句并未有任何不对之处,但听在锺惟清耳里,总有几分弦外之音,让他不知不觉耳尖隐隐泛红了起来。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硬着声回应,锺惟清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已全数落在夜倾尘眼底,夜倾尘扯唇魅惑一笑。
"将军,我说您雄风不减呀!"
夜倾尘俯身卧在锺惟清轻敞的胸前,将手掌贴在胸前滚烫的裸肤上轻轻摩挲,状似无奈地叹道:
"那夜若不是你我初次交合,药性与毒性尚未调和,我们应能缠绵榻上数日数夜都精元饱满,气血充足。"
锺惟清虽知夜倾尘无耻,殊不知他竟能恬不知耻到这种境界。
扭头瞪着夜倾尘那张可恶的笑脸,锺惟清心中暗暗打算,待他恢复自由之日,定要夜倾尘为折辱他这件事付出代价。
"将军,气着了?"
夜倾尘抬眸凝视着锺惟清怒气蒸腾的脸色,满足地笑了笑。
这人,真是有趣极了。
"别气了,嗯?"夜倾尘抬头亲了亲锺惟清紧绷的嘴角,感觉他上身一震,夜倾尘又故意将吻落在了别处,在锺惟清的喉结上轻轻舔舐一口。
"夜倾尘,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