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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險

 

她思忖着,退回了靠近匡床一侧的矮柜处。

火光明灭,一个莲花制式的三彩五足香炉引起了她的注意——乘放馀烬的地方铺着厚厚的一层香灰。

所以刚才那些乱飞的灰烬,应该就是炉里烧剩下的香灰,可是……

沉朝顏蹙眉,借着火光往香炉内部看去——

乾乾净净,没有一点馀香。

照理说,若是香料燃尽后被置换,伺候的人会将香灰一併清理乾净。

而如若兇手纵火之时,炉里的香料还没有烧尽,那经过这样一场大火,香炉内怎么都该留下点香料的馀烬才对,怎么会……

“咚——咚——咚——”

几声夜锣敲过,远处漫过一条火光和几声脚步,是夜巡的家丁。

沉朝顏赶紧吹灭手上的短烛,矮身往立柜旁藏了藏。

等到脚步声远去,她才重新起身,从腰间摸出一块布片,又抽出匕首,将香炉上的灰烬刮了一些包好,藏进了怀中。

时辰已然不早,沉朝顏不敢再多耽搁,离开主寝后便向府内的后房去,想着找找其他线索。

她顺着墙角一路悄行,借着屋前的一颗歪脖子树跳上屋顶,正想着是不是掀了瓦跳下去比较好,却听身后一声闷响,像是什么夜里不睡觉的猫儿落在了上面。

沉朝顏一惊,赶忙捂鼻回头。

可这一看,却跟一个比猫可怕百倍的东西面对面了。

那是一个与她一般穿着夜行衣的人。

饶是他单膝跪着,就身量来看,也应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四目相对,周遭静默,藏了一晚的月华却在此时从云后探头,在两人身上铺下一片薄纱。

“嗖——”

空气微鸣。

一柄冷光倏然破空,卷起一阵罡风,向着沉朝顏直扑而去!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剑锋已至近前。好在她反应够快,侧身一翻,寒风堪堪擦着耳畔掠过,留下一丝割人的凉意。

沉朝顏一怔,为这招背后裹挟的森然杀意。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只见如水月色之下,他一身玄衣笔直而立。手上一把出鞘寒刃泛着白光,饶是被面具遮去大半张脸,也能从那执剑的姿势中,读出一股凛然的寒气。

他静默地站着,周围的空气也开始缓而慢地一点点封冻。

沉朝顏的头皮登时就麻了。

方才第一剑她就因为反应落了下风,想着对方再怎么也得问问她来此是何用意。没曾想遇到个又疯又不讲理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对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剑起又落,趁着她出神的片刻,朝着她一跃而近,攻势迅猛,快如闪电!

又是一招凛冽的杀招。

“鋮——”

耳边传来刺耳的金属擦掛,几粒灼热的火星迸射,带着发丝的焦味,落在黑衣上,烧出几点淡黄的印跡。

沉朝顏躲闪不及,只能凭藉着本能,拔出随身短匕,生生扛下这一击。

可对方毕竟是个男人,力量上的悬殊让她连退数步,每一步都伴随着脚下劈里啪啦的惊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喀!”

短而脆的一声从身后传来,是瓦片从高空落了下去。

沉朝顏好不容易缓衝了对方的力道,停下来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逼到了屋顶边缘,再多半步,就会直接摔下去。

而这么个高度……

她上下衡量了片刻,估摸着不是断腿,就是残废的下场。

陈府的家丁听见如此动静,自然也从四面八方追了过来。

周围越来越亮,摇曳的火把很快便要衝进院落。

没有退路了。

沉朝顏心下一凛,快速调整了状态。

剑善远,而匕首攻进。

如今两人这对峙的距离,正是适合匕首攻击的范围。

心念电转之间,握刀的右手一松,匕首下落。

“呲——”

下一刻,一声清脆的裂帛之声在两人之间炸开。

对方似是根本没想到她能够快速换手持刀反攻,反应过来之时,也只来得及后避躲闪。

但匕刃还是划破了他腰间一块。

就是这个机会!

沉朝顏自知双方实力悬殊,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能全身而退,故而趁着对方后退之际立即转身,打算踏着一旁的歪脖子树跃到另一边去。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转身,沉朝顏馀光只见一只大掌飞快往她身前一探!

黑衣人的手就那样直直地抓在了她的胸口。

沉朝顏:“……”

黑衣人:“……”

脚下是越积越多的喧嚷,面前是震耳欲聋的沉默。

她能明显感觉到那黑衣人也怔了一瞬。

如果要逃命,那机会只能是现在!

沉朝顏当机立断飞起一脚。

“砰!”

男人的轻哼和脚踹的闷响同时传来,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沉响。

沉朝顏跟着探头,看了眼墙根下被火把团团围住的黑衣人,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翻下了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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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洗冤录集》,宋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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