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怎么不动手”(捆绑/塞虎符/身体链)
“公瑾何必如此着急?你知道我向来疼爱循儿,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周瑜沉默了一瞬,没说话——会不会做什么可不是说说就算数的,仅是孩子们在孙权手上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忧虑而失去反抗之心。
怀里的温香软玉不再挣扎,但孙权显然并不满足于此。
他还想要更多。是他一直想的,他惦念了太久,几乎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可以将所有的不得都暂且忘却。
他轻抚周瑜柔滑细腻的脊背,白皙皮肉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九岁那年他意识到他对周瑜的感情并非单纯对兄长的依赖,周瑜给他带的所有东西都会被他珍藏,哪怕只是用来哄孩子的一朵花儿。后来他愈发得寸进尺,总缠着周瑜要这要那,为此没少被哥哥揍过,可是周瑜都答应他了。
他现在想要周瑜再给他一样东西,而他想要的——都会得到。
四处玩弄的手慢慢滑到了小腹。平坦而白皙,皮肉之下是孕育生命的胞宫,这儿曾经隆起过两次,为兄长诞下了两个孩子。
“公瑾这样爱孩子们,那……也给我生一个好不好?”
他眼中是太过期待的神情,抛出自认为最有诱惑力的条件:“生一个我们的孩子,我会让他做太子。”
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周瑜,就好像以前每一次讨要礼物一样。而只要周瑜答应,他会立刻拱手奉上所有的一切。
他太想跟周瑜有一个孩子。一想到他的血脉会跟周瑜紧紧缠绕,他就兴奋得不可自抑。他甚至已经开始憧憬那样的画面,幻象着自己跟周瑜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孙权没有说过,但他一直想——要跟周瑜共享天下。他要跟周瑜的血脉一直纠缠,然后共掌天下权柄,生生世世。
但周瑜沉默着,只觉得他疯了。肌肤上不断游弋的手让他恶心,他还牵挂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没精力再去想孙权到底要做什么。
孙权见他沉默,因猜不透他的想法而情绪更加激烈起来,那双碧绿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似乎要将周瑜燃烧殆尽。他不相信周瑜不愿意,于是道:“绍儿不能再做国本,你不想让未来的帝王有周家的血脉吗?”
但周瑜没有看孙权一眼,强压的冷漠声音中没有一点感情。
“不想。”
他觉得太正常的拒绝却是完全超出孙权意料的干脆利落。干脆利落得像将孙权送上断头台,然后咔嚓就落了刀,让他根本来不及思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孙权甚至愣住了一瞬。
转瞬就落下的刀斩断了他此前所有的热情与希望,连同那种深埋已久的渴盼。他眼中兴奋的火焰瞬间熄灭,整张脸变得死寂,只剩下无边的怒与恨,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冲将出来。
“为什么?!”字句几乎是从齿间一个个挤出来,短短几个呼吸间,孙权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扭曲又恐怖,犹如厉鬼附身。
但周瑜仍然淡淡的,丝毫不在意他的可怖模样,只好像怜悯他一般道:
“不重要。你难道不明白?这江山以后有无周家的血脉,于我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事。”
宛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孙权忽然明白了。
因为周瑜不在乎。他不在乎尊贵身份,不在乎滔天权柄,不在乎……不在乎孙权爱他。
所以才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这江山在他们百年之后落于谁手都不重要。周瑜是一个只看此生的人,十年前他要的是天下,于是罔顾身份在军营进出,扬鞭跨马;十年后他要的是江山安稳,于是辅太子监国,他与孙策生下孙绍和周循,从来与这江山毫无关系,仅仅是因为、仅仅是因为……他愿意和所爱之人诞下麟儿。而此后的事,他不在乎,也休想让他在乎。
孙权眼中已漫上一丝血线,他状若癫狂,周瑜不在乎这些,但他总有周瑜在乎的,他笑了一声:“想知道绍儿的下落吗?”
“想换他的平安,就给我生一个我们的孩子。”
冷宫侍从全被孙权换成了哑奴,每日能见到的正常人只有孙权一个,日上月下,周瑜几手连日子都记不清。每日的时光只是流水一样滑过,他不被允许做任何孙权没提到的事,哪怕只是站在墙边看一支花儿。
孙权连日宿在冷宫,强迫他日日承宠,清晨再将那虎符当做惩治荡妇的贞操锁一般塞进饱受一夜折磨的穴道。这器物早已失去原本效用,只沦为孙权折磨他的用具,宫中不是寻不出更好的东西,但孙权就是要用这象征着太多意义的东西凌辱他,让这冰冷的器具肆意地碾压过肿胀软肉,将每一滴精种都堵在其中,好让受孕更加顺利,也更能满足孙权淫虐的欲望。每每这时,孙权总会用略带遗憾的口气道:“公瑾这穴儿明明是罕见名器,宫口该严丝合缝才是,怎得总含不住精呢?”然而下一次,却只会变本加厉的灌满小小胞宫,直撑得那儿吃不下溢出来也不停。
完完全全的娈宠。
周瑜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他不是不知道一旦嫁入皇家深宫便不得自由,一生被都将被囚于这样小小一个鸟笼中做金丝雀儿,但他从未担心过孙策会这样对他,他也决不会甘愿将自己困在后院。但现下的情况并非他可以选择,而他甚至远比不上后宫妃子,只怕戴罪之身也不过得这点自由。
现下前朝局势还在动荡,而皇帝只是处于昏迷,孙权还差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登基为皇,因此还有所收敛。但年迈的帝王大约撑不过三月,所以这不过是迟早的事。待到那时,孙权会做出什么事……他不敢去想。
况且孙权日日往这样偏僻处所来,记录起居注的宫人不盲不聋,自会记下,前朝也定不会一点内情都不知晓。
“你如此做法,就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就不怕后世遗臭百年吗?”
“公瑾怕吗?”孙权瞧着手中的奏疏,不以为意,“若是我不准,史官不会写出任何一个说公瑾不好的字。”
他似乎毫不在乎自己所说的是什么话,周瑜几乎都要被他震惊,要如何昏君才会强令史官不得如实书史?
“你怎会变成这般模样?”周瑜深吸一口气,“当年我与阿策成婚,前一夜将你抱来压床,那时你才将将束总角,缠着要吃喜榻上的龙眼……如今怎会变成这样呢?”
他第一次在来周家拜访的孙坚身后见到孙权时,那碧绿眼儿的孩子不过三岁,是才学会走路与言语的年纪,还不甚熟练地听着兄长的教诲唤他瑜哥哥。那时孙策已日日带他偷溜出去爬树摸鱼,偶尔带上跌跌撞撞的小孩儿,总之不外乎遮掩或是防止孙权去向吴夫人告状。于是他总是能在约定好的墙外桃花树下看见正被哥哥教训的孙权,被嫌弃的眉眼低落,却总是在看见他一瞬间后便跑过来央着要抱,然后便能听孙策恨恨地道:“闹着要跟来找你!”
他就笑着抱起孙权,然后小孩儿高兴地亲上他面颊,粘在他身上就不愿动弹。
后来他被孙策从已成一片废墟的周家大宅中抱出来,那年他虚岁十四,直至现在的十余年,他再没有离开过孙家。
周瑜看着那双他曾经喜爱至极的、如同上好碧玉般的眼,试图从中找到当年孩童眼中的纯稚。他承认此时提起以前的事确实不只是为了回忆当年,也有藉此做赌注赌一丝孙权心软的可能。可他看着孙权长大是事实,也从未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孩子何时变成了这样。
未曾想听了他的话,孙权的表情却瞬间阴郁了下去,原本漫不经心的嘴角艰难地牵扯了一下,露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他似乎已经快控制不住脸上的经络,于是只能扭曲着面色道:“公瑾此时想起我了?想起我目不识丁之时便识得公瑾了?公瑾总是说你与哥哥相伴二十余载,可公瑾记得我们也相识近二十载了吗?不过是迟了些年,我就永远比不上哥哥吗?!”
声音从一开始的干涩逐渐充斥了愤恨和不平,满心的不甘都含在了一声声质问里,其中还夹杂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得出来的卑微乞求,孙权甚至要在心下嘲弄自己了——皇位、权力、天下,纵然他现在已经赢得了一切,却还是输了个彻底。
他甚至快要忍不住求周瑜爱他了。
孙权狠狠握紧了拳,力道之大几乎让甲片都嵌进掌心,点点鲜血顺着手掌流下,可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他不会开口的。他知道求不得。而求不得的东西,他会抢。
周瑜一言不发。提起往事弄巧成拙,但事到如今他已经全然明白了孙权的心思,孙权现在想要的,远不止这些。但有些物事可以抢得,有些……却是抢得了也永远得不到的。他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道:“权儿,此话不该……”
但孙权没有听完便挥手打断他,周瑜要说什么他心中早已知晓答案,又何必再去听周瑜亲口说出那诛心之语?
“不重要,对吗?你心里,永远只有哥哥。”
“阿瑜!”
习琴的午后,只要在满园的鸟儿啁啾中听到这样丝毫不知遮掩一二的翻墙声,周瑜就知道定是孙策来了。
声音刚从窗外传进,话音还没消散,孙策就已经翻过窗,正正落在周瑜面前。
“为何又翻墙?”周瑜拨开孙策试图将污泥抹在他脸上的手,笑着将自己的锦帕扔过去给他擦手。
“从正门走太麻烦。”孙策一向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周家大宅那些雕梁画栋于他而言只是他阻拦尽早见到周瑜的障碍,更不必说那些繁琐礼节,“若我从正门进来,咱俩至少得再等半个时辰才能见上呢!”
孙策伸出一根手指在周瑜面前晃了两下,成功地把他故作沉静的义弟逗地笑出了声。
周瑜和孙策相识于总角之时。那时孙坚举家迁往舒城,第一件事便是拜访周家。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又志趣相投,甚至可以才相识就升堂拜母。也得亏周家一向不把周瑜当寻常坤阴教养,两个孩子也都对这些子事毫无概念,才能让他与乾阳日日这样厮混。虽然那时候孙策还不懂为什么母亲在听他兴冲冲说要与周瑜升堂拜母的时候会那样笑他,直到后来大婚,他牵着周瑜再一次拜在母亲膝下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当年母亲会对他笑得那么意味深长。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年幼的他们暂可以不去想长辈们谈论的是什么关乎苍生的大事,让孙策能一心只想着如何把他的义弟这样世家养出来的娇气又讲究的小公子拐去跟他一起出门下水抓鱼。
“况且若是周家下人都知晓了我来寻你,那我还怎么悄悄将他家小公子拐出门去?”孙策笑得狡黠,好像他是个专司贩孩童的人牙子。
周瑜被他的话逗笑,却只是将手指搭上琴弦,意思已经足够清楚——今日课业还未完成。
“老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孙策抓起义弟的手,“何况你的琴还需要练?我看已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了!”
拒绝的话没有能再出口,周瑜已经被他跳脱又爱闹的义兄拽出了门。
出了城门那株最茂盛的桃树外便有一道粼粼波光穿过,初夏的日光下溪水澄澈见底,几乎感受不到活水流动,水面上满是细碎金银闪烁般的光点,偶然有游鱼掠过,惊起一圈涟漪,就打碎一片水镜,溅起星星点点的碎片。
孙策想着前些日子周瑜随他出门迎父亲的时候就瞟了那河流好些时候,想就是初夏贪凉想玩水又顾着他那世家公子的脾性不愿说。他就看不惯周瑜这种受惯了君子讷言的管教,明明自己也是个小疯子,非得端着那清贵世家子的架子。
但他忘了世家小公子是第一次如此到河边戏水,根本什么也不懂。
在岸边与早就下了水的孙策互相泼了些水珠后周瑜方才悠悠褪了鞋袜,却是提着曲裾深衣宽大的下摆就下了水,一点也没想到他身上这繁复的绸缎在流水中会成为他怎样的障碍。孙策才一侧头,周小公子就叫那长衣绊了个跟头,坐进了水里。身下的溪水好似还留着春日的凉意,柔柔抚上白皙皮肤,在其上染上些许红意。
孙策看着周瑜摔在水里发懵的样子,几步蹚过去大笑着把他义弟从那正缠绵的溪水和袍服中救出来。
“好了,这下倒也成了美人出浴图了。”
溪水算不上深,呛水倒是避免了,但这样一番下来,周瑜身上的衣服便湿了个透彻。他穿的全是广袖大袍,湿了便贴在身上,冷风一吹便泛起凉意。夏初天候虽是已热了些,但日头仍然不算太大,孙策皱了皱眉,捡起他方才扔在岸边的外裳将周瑜裹了个严实,抱着人上了岸。
“义兄……!放我下来!”周瑜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当即脸羞了个通红,挣扎着要下来。
“不放。你这小身板,待会儿病了怎么办?”孙策紧了紧手上的力气,将义弟抱得更紧了些,牢牢挡住湖边微凉的风。
周瑜气急,但以他的力气又挣不开孙策的手,只能任人抱着,徒劳地喊:“孙策!放开我!我又不是泥捏的,怎么会就病了?”
但孙策充耳不闻,仍然抱着他大步向前。
直到进了周宅,孙策才将他放了下来。两人躲过侍从从后院小门悄悄进了院子,披着的外裳也几乎湿透,孙策催着周瑜回去换衣裳。
可躲过侍从还没走几步,前院就传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正往后院过来。周瑜听得清楚,正是前月传了书信回来说已从洛阳启程回家的周晖。
“是兄长回来了!”
周瑜心中一阵喜悦,自上回洛阳一别,他与周晖也许久未见,这下周晖回家,他便能又日日见到兄长。暗自高兴了一会儿,他才发现不对——他现在衣衫不整,甚至还裹着孙策的外裳,简直狼狈至极,无论如何也不是面见兄长该有的样子。
但周晖眼见就要向后院来,定是先来寻他的。寻不到也就罢了,晚间再见也是一样,但若是弄成这副模样被兄长看见了……
“只怕兄长要亲自动手揍你一顿,然后将你丢出门去。”周瑜转过头,对孙策认真道。
孙策本来还因他见兄长归家喜悦而高兴,乍一闻言才有了些拐带人家孩子的心虚,也忧心忡忡起来,思索半晌道:“《孙子兵法》都说善用兵者避其锐气,事到如今,我们先躲一下!”
“躲哪……?”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会儿,话音未落周瑜就被带着跑起来,疑惑也被迫消散在风中。
“跟我去后院!”孙策一把拽过周瑜,在后院纷繁复杂的回廊中拐起弯来,没几步就将还裹着他衣服的周瑜拉到了个偏僻荒芜的处所。
周瑜眯着眼睛想了许久,直到抬头看见枯瘦树枝才想起这是后院那株桃树。虽是桃树,寿数却意外的长久,年纪大约比他还大上许多,树干粗壮处几乎可以将他整个掩住。但今春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活了几十年的老树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死了,枝桠尽枯,只剩枯瘦虬结的外壳勉强支撑着腐朽的内里。老树枯萎后叔父觉得不详,思索着换一株,却不知怎的搁置了下来,于是这苍遒的树就一直立在此处,这小院便也荒废下来。
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这处,难为孙策日日从后院翻来找他,对这院子倒是比他还更熟些。
孙策带他绕进去,那老树后面还有一方井,也已干涸了许久,井壁上尽是青苔。
小院静谧又苍茫,强劲日光被枯枝遮挡住大半,只洒下星星点点的碎金颜色,暖和又不刺眼。周瑜随孙策出门玩了这半晌,本也有些疲惫,孙策又因怕他着凉而一直半怀抱着他,他义兄身体好得像深林中的虎崽,身子无论何时都是热的,他被这暖意一激,困倦袭上心头,纤长眼睫扑闪起来,回答孙策的话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孙策的将军故事说着说着没了应答,低头一看,周瑜早已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但年幼的孩子们这时候尚且可以在家中惬意逃避,接下来要面对的世事却不容乐观。
周晖并不是归乡的第一个。自去岁开始,在京中有官身的周家子弟便陆陆续续地归了老宅。周氏忠臣几百年,本是四世三公、名门望族,但当今圣上年幼,懦弱无能,权臣掌控朝廷、排除异己的事也并非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越是忠臣,便越是清臣、直臣,绝对不会与那些贪佞权术之辈同流合污。于是无论是被铲除异己,或是不愿同流,出京都是必然之事。
现在的安稳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秋收过后,掩盖在朽木表面的金玉锦绣逐步剥落,终于将其下腐烂的内里暴露无遗。
当年大旱,朝中为了董相国的寿辰欢欣鼓舞,官府冷面不出,无人在意河内几乎颗粒无收,周氏以女眷的身份悄悄开了自家的粮仓赈灾,连周瑜自己都吃上了糙谷,却仍然杯水车薪,日日都能在城外见到堆积的饿殍。
两个人的离别来得太过仓促。情况急转直下,孙策匆匆随父亲行军,分开时差点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孙策那时整日看将军美人的话本子,满心以为他要与周瑜一同建功立业,但军中日子过得闭塞,孙策很久没再听到任何消息,直到终于随父亲进了被烧成一片废墟的京城,他才知道是父亲瞒他瞒得太好。
他疯了一般冲进雕梁画栋的宫殿,董卓走的时候没留一丝余地,几乎没有一点金银留下给他们,只剩被烧得斑驳的绫罗绸缎,和还在负隅顽抗的兵士。
他愈往里心中愈慌,只懂得擎着手中的长枪一路杀将过去,后来到枪头磨钝无法再顺利地捅开盔甲,他随手捡了一把长刀继续,杀得全身甲都上已经浸满鲜血,他还是没有找到周瑜。他快要绝望了,手中的刀已经不知道卷刃多少把,几乎把整个皇宫都翻遍,才在一个偏僻的小殿里找到了他的爱人。他把刀从最后一个人胸口抽出时,手已经快抬不起来,但他还是努力站稳,推开破朽的殿门。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看见周瑜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将门板捏碎。美人尚还纤细的赤裸身子被层层红绸挂在榻上,满身都是不堪入目的淫器,被摆成只供泄欲的玩物。仔细看去,白嫩腿间还挂着没有干涸的白浊,也许就出自方才倒在他脚下的某个人。
他一点点解开那些红绸,用已经破损染血的披风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严严实实裹好,才迈过一地的尸体和废墟离开。
其实周瑜跟随周晖进京并非一时兴起,时节早已不安稳,无论在何处都称不上安全。但他们没想到董卓来的那么快,被粗鲁地从车中拽下来时周瑜已经尽力保持了冷静,可看到被西凉军士像扔破布一般扔在董卓脚下的兄长时,恨意和颤抖都再掩盖不住。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兄长拼命上前试图拦住将他带走的人,看着族人一个个倒地,血深深浸入泥中,然后被人包装得如同礼物一般,送到董相国榻上。
此后的记忆好像都被血色覆面,像是心中承受不住于是便强行掩去所有记忆,直到他被孙策从已烧成一片废墟的宫殿中抱出,任凭孙策将他牢牢圈在怀中,跟他说抱歉来得太晚,眼前的血色才好似随着泪水一同埋进了最深的心底。
周家被灭门没有任何表面的理由,但却有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罪状。就在车队被截、他被掳进宫的同时,几乎照亮玄夜的大火在周家老宅燃起。这场走水没有任何征兆,城中死一般寂静,只有燃烧的噼啪声响了整夜,连天的火燃至天明时分才被大雨浇熄,废墟里不留一丝痕迹,也没留下任何一个人。周瑜醒来时他们已离去千里,他没能听闻朝中任何消息。直至数月后,他才见到那一纸轻飘飘的结语和假惺惺的几滴泪:被寻仇、有反心、帝王宽宏大量允其留尸下葬。
可进京的族人大多被当街戮尸,家中一把大火几乎连人形都没留下来。逃至新都的相国此时唯余暴怒,若不是朝中轮番上疏,连一向懦弱的小皇帝都开了口,只怕连这假惺惺的几滴泪都不会有。
此后数年,直至改朝换代、江山易主,周瑜便一直随着孙策在军中,甚至到孙策被立为太子,他也早是心照不宣的太子妃,他们再没分开过。
他不愿接受孙权,从来不是为了守贞尽节之类,不过是他总觉得孙权不应该这样做,甚至孙权有时甚至会唤醒他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而偏偏孙策于他,又是那不堪回首中唯一的光亮,他们爱得太久,又牵绊太深,要他如何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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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周瑜几乎是哭喊着从梦中醒过来,然而甫一睁眼,就撞进孙策充满担忧与心疼的眼中。
孙策见他惊惧的眼神,收紧手臂将他更紧地圈进怀里,安抚地吻上他额头:“做噩梦了?没关系,我在这呢……义兄在这呢……”
哄了半晌,周瑜眼中的恐惧和痛苦才被一点点化去,又慢慢安稳下来,窝进他怀里阖上眼眸。
周瑜刚被孙策从那个堪称吃人的宫中抱出来之时,夜夜都睡不安稳,一夜间总要惊醒许多回,大多数时候是哭着醒来,于是孙策几乎是日日拥着他入睡,将身量本就不如他的人儿牢牢圈在怀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足够安心,睡得安稳些。
他根本不敢去问在那几月里周瑜遭受了什么,他刚将周瑜带回来的时候,周瑜甚至不愿意给他看身上的伤痕。他们给周瑜上了太多淫器,全套金具,艳情而傲慢。
一开始周瑜不愿意让他看见,更不用说让他帮忙,甚至试图自己将那些黏连了血肉的金环硬生生取下来,却只能将那些娇嫩处弄得鲜血淋漓,脸都痛的煞白。
“让我看看,没事的,啊?”孙策温柔地吻上他,手下却不容拒绝地掰开了并在一起的纤长双腿。
看到的一瞬间他就僵住了。那日他本就心神巨震,一心只想着带周瑜离开,因此只看到了那满身的东西,却从没想到竟然如此……
周瑜见他低着头不动作,只觉羞赧难堪,就要并起腿:“你是不是也觉得……”
但很快他就没能再说出接下来的话了,因为忽然有滚烫的水液滴到他腿上,小小的、从他义兄眼中掉出的水珠,却几乎将他灼伤。孙策握着他腿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泪珠一滴一滴掉下来,将那处的血迹融去了些许。
“阿瑜,千刀万剐,不解此恨。”吐出的词句一字一顿,“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完整地走在黄泉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