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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天医的嫡传弟子

 

冥夜带着陌离殇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顾南昇已经陷入了沉睡中,伤口周围的衣服被割开一个大大的圈。

旁边的柜子被挪到了床边,上面一块白布上,摆放着寒光闪烁的各种刀子。

而林锦曦手里捏着帕子,正在小心的擦顾南昇伤口四周的血渍。

面对那狰狞血腥的伤口,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害怕,反而靠的很近。

他的眼睛盯着那白布上的刀子,眼里满是炙热,无比激动的上前:“您……您是……师叔?”

林锦曦没有起身,只淡淡的说:“我与你师父灵药是天医的嫡传弟子,按辈分,你的确是要喊我一声师叔!”

“天医谷灵药门下弟子陌离殇,拜见师叔!”

陌离殇毫不犹豫的给林锦曦跪下了。

“师……师叔?”冥夜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冥夜!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林锦曦直起身,看了冥夜一眼。

又看了陌离殇一眼:“你来帮我递刀子!”

“是,师叔!”陌离殇恭恭敬敬的上了前。

冥夜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忙将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搬了进来。

烛火被掐灭,数十颗夜明珠将内殿照的连一根细细的头发丝都瞧看的清楚。

林锦曦将头上的发钗都卸了,将散落的头发都用发带绑住了……

接下来整整两个时辰,冥夜守着炉子,将清洗过的刀子放在滚烫的水里煮,再用烈酒浇凉,送到陌离殇的手里。

当林锦曦需要哪把刀子的时候,陌离殇准确无误的递给她。

而林锦曦,就用天医留下来的那十三把刀子,一点一点的,将勾着顾南昇皮肉、血管、经脉的铁球倒刺一根根的挑出来。

刀子割开皮肉的声音,她纤细的手指拨弄血管和骨头的动作,她将那铁球一点点往外挪的镇定姿态……

颠覆了冥夜对她的全部看法。

难怪,主子会对她与众不同!

想到这里,冥夜竟生出些骄傲来——主子独具慧眼,发现的是真明珠!

林锦曦这个王妃,他认了!

她将放在旁边的热水里洗了洗,擦干,从黑匣子里捏出针和线,开始将顾南昇的伤口,像衣裳绣花一样的缝合起来。

一时之间,安安静静的内殿,只有针线穿破皮肉那“兹噗、兹噗”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好在林锦曦刚缝完,陌离殇就将配置好的解药药粉拿了过来。

换他来处理顾南昇的伤口,同时检查顾南昇目前的状态。

林锦曦则从黑匣子里拿出一根长长的琉璃管子,这管子一段很细,也就比绣花针大那么一点点,一端很粗,足有碗口那么大!中间都是空的!是手艺绝妙的工匠费工费时做出来的。

林锦曦毫不犹豫的割开了自己的血管,对准粗的那一端,血滴落进去,就顺着这管子往下,渐渐的从细的那一端挤出来一滴血珠,两滴,三滴……

等血珠连成线之后,她将细的那一端刺进了顾南昇的血管中,开始补血……

这个过程依然很慢,慢到陌离殇处理好顾南昇的伤口,又出去煎药了。

慢到冥夜将林锦曦所有的东西清洗干净,锁进了黑匣子里。

慢到林锦曦有些撑不住,意识开始飘忽。

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来还需要很长时间才会苏醒的顾南昇,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提前睁开了眼睛……

麻沸散的药效还在,顾南昇依然动不了自己的身体。

但那双过于深沉的黑眸,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和林锦曦之间那根特殊的管子!

血在管子里流动,从她的身体里流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愣了一下,脸上就腾起冰冷的寒气……

但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这寒气又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甚至没有惊动距离他最近的林锦曦。

他安安静静的盯着林锦曦的侧脸看了一会儿,重新闭上了眼睛……

林锦曦感觉到自己即将因流血过多昏迷之前,及时的将自己手腕上的血口子压住,停止了给顾南昇补血。

“冥夜……”她虚弱的喊。

“王妃,您有什么吩咐,属下马上去办。”

冥夜以最快的速度过来,他现在由衷的尊敬起了林锦曦。

“摄政王这边,我已经检查过了,他很好,”

林锦曦说:“但我有些累了,天也快亮了,我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你找两个信任的人,将我送回永安侯府。”

她想了想,又说:“如果摄政王明日醒过来问,就告诉他,我在府里等他……你盯着点,他身子好些了,再让他来找我。”

等顾南昇身子好些,她手腕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以血补血的事情,被发现的可能性会更小些……

“属下明白王妃的意思,”冥夜说:“王妃放心回去歇着,属下会处理好善后。”

“冥夜,你是怀锦最信任的人,你办事,他放心,我自然也放心。莫要忘了,有些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往嘴巴外边放!”

林锦曦软硬兼施,又警告了冥夜一遍后,才拖着有些飘忽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

天大亮之前,林锦曦回到自己的房间,秋实见她脸色惨白的回来,顿时吓坏了。

“别声张,我开一张药房,你去给我熬药。”林锦曦对她说:“我先睡,药熬好后,喊我起来喝。”

秋实忙点了点头。

林锦曦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将黑匣子藏在了安全的地方,才放心的躺在了床上。

她又累又虚弱,睡的并不安稳,浑身就在冒虚汗,将里衣全都湿透。

不知过了多久,秋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啊,怎么睡的这么沉?”

“……是不是真的病了?”

“不行……我得去找侯爷和公子们……”

林锦曦心中一急,忽然挣脱了某种束缚,发出声来:“别……别去!别让他们为我……担心!”

“小姐,你醒了!”秋实红着一双眼睛凑上前:“你昨晚到底做什么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我……没事,”林锦曦睁开了眼眸,意识清醒:“把你煎的药端过来给我喝。”

秋实忙将温在旁边的药端过来,小心喂给林锦曦喝了。

这次给顾南昇补血的确让自己大亏了一场,喝过药之后,林锦曦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到夜半,虚虚的冒了一身的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帮她擦汗。

她以为是秋实,也就任由着被翻来翻去的,直到,一只大掌放在她的胸口后,迟迟没有拿走……

那大掌太重,压的她呼吸都受到了影响,还越来越热,让她倍感难受。

她终于挣脱梦里面那些打打杀杀的虚影,睁开了眼睛。就对上那双幽黑深邃,却亮的灼人的眼眸。

男人今日破天荒的穿着白衣来的,一只手托着一颗夜明珠,将床榻这一方小天地照亮,另一只手拿了柔软的帕子,但帕子和手都压在她的胸…上!

“你怎的来了?”

林锦曦猛地坐了起来,却因为用力过度,又是一阵虚软。

好在,男人及时将那颗夜明珠扔到被褥上,扶住了她的腰。

“你心口处的暗器刚刚取出来,需得好好温养,不可以跑来跑去,不可见风,更不可动武!否则是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的……”

“我走的时候,不是交待了冥夜让他盯着你的吗?”

“陌离殇也该守着你的,他人呢?怎么会让你一人到我这里来?”

林锦曦说了好几句,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才打住,转过头:

“顾南昇,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男人一双眼眸安安静静的盯着她,一点动静也没有。

林锦曦被他盯的心里有些发毛,想着这男人的阴晴不定的性子,语气顿时弱了一截:

“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不是有意要骂你的,我只是担心你这伤……”

“我知道,”顾南昇总算开了口:“你放心,我坐轿子来的,并未动武!”

动武的是包括冥夜在内的四大护卫,大半夜的,抬着轿子从那从院墙外飞进来,大耗功力不说,这会儿,还在外边受冻!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林锦曦稍稍松了一口气。

没动武就好,没动武,就不会有重患心疾的危险……

“我心口处疼的厉害,睡不着,”顾南昇说:“且,我想明白了一事,特来告知于你。”

他说着,将林锦曦的身子压了压,示意她躺下接着休息。

林锦曦的心却一下就悬了起来——他不会是想和她一起睡吧?

想到那种可能,她的脸皮子一热,马上否认。

不会不会,他现在受了伤,不能做那种……剧烈的……运动的……

她只好忐忑的躺下来,只是这一次,顾南昇的手臂穿过她的脖弯横在她的身后,她等于是躺在了他的臂弯里。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事?”

“前段时间你总想从我身边逃走,是因为顾子烨……”

顾南昇才起了个头,就被林锦曦急急的打断:

“不!不全是因为顾子烨。”

想了下,觉得这个话还是会让修罗王生气,又改了一下:“主要不是因为顾子烨。”

“怀锦,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关于顾子烨的事情,你能不能与我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尽管,眼下这种情况,并不是一个谈话的最好的坏境。

“嗯,你说。”顾南昇难得没有因为林锦曦提到顾子烨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只因为,他今晚,就是来与她谈这件事的。

“我不否认,我曾经追慕过顾子烨,可也是因为我被骗了!”林锦曦说:“顾子烨惯会伪装,将自己装成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这京都皇城多少人被他骗了?”

“便是如今,他与林澜衣的龌龊事露出来,绝大多数的人仍觉得他是被林澜衣勾引、蛊惑,于他本身的德性无损……怀锦,我想说的是…”

她转过头,看着顾南昇:“我,也是一个很寻常的人,与寻常的人一样,会被装饰华丽的表象所欺骗,只是,与那些还迷失在顾子烨欺骗中的人比起来,我更幸运,因为我已经看破了他的伪装,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知道他有怎样狠毒的心!”

“怀锦,我说了要与顾子烨撇清关系,我会做到的,这段时日,我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你知道你还不能完全的信任我,但我会做给你看的,你再等等,好不好?”

“本王在等。”顾南昇的语气微冷:“否则你今晚不会躺在这里。”

他已经很努力的控制自己,可他仍然不喜与顾子烨有关的任何话题!

“是!”林锦曦察觉到顾南昇的气息变冷,马上打住,并接着说:“所以我说,那个…东西并不是我与你之间最主要的问题了。”

那个东西?很好,顾子烨就不配拥有姓名!不配做个人!

顾南昇:“说下去!”

“怀锦,我与你之间的位置悬殊太大!”林锦曦说:“你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你在的地方,连皇帝也要避着你的锋芒!”

“可我出生商户,这么多年在京都皇城,总是被人瞧看不起,若是再背上勾引、献媚摄政王的恶名……我可以不在意自己被人嘲讽与奚落,但也不想因此连累我的家人。或许,在你看来,我的家人并不重要!”

“他们自然不重要!”顾南昇说:“攥着滔天的财富,不去收买人心,不去招募能人异士护着自家人,不去捏人把柄……金子都给出去了,却堵不住那些嘴巴,是他们没用!”

“他们好或不好,都是我的家人!”林锦曦说:“是我的父母生了我,养了我,是我的兄长们陪着我长大,他们在,他们过的好好的,我活着才有意义!”

“那我呢?你就不是你活着的意义了?嗯?”顾南昇的脸色一沉,怒了:“林锦曦,别忘了,你是本王的!生是本王的……”

“你当然是!”

眼见顾南昇要发火,林锦曦忙打断了他的话,并急急的解释:

“若我此一生能活到八十岁,前二十年,重心是我的父母亲人,再二十年,是我的孩子,而后四十年,都是我的夫君,你独独占了我生命的一半,便是重中之重!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顾南昇皱眉,家人?孩子?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要的是她的全部,要她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一个人!

“顾南昇,我是个人,我不是附属于你的某个东西,是人就会有根,就会有牵绊,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就会需要属于自己的选择和自由……”

“可你却只想控制我,将你的选择和偏好都强加在我的身上,我若是不遵从你,或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你就像训练你的属下一样,用冰冷的、威胁的、可怕的方式,要将我训练的绝对臣服于你……”

“你是本王的人,听本王便是应该!”

顾南昇黑眸一眯,身上腾起冰冷的寒意:“林锦曦,你的选择和自由,就是趁着本王不在京都皇城,愚蠢的去追慕顾子烨?”

“林锦曦,你是不是以为救了一回本王,就可以在本王面前肆无忌惮了?”

“我怎么肆无忌惮了?我想好好的与你说话,是你莫名其妙的又开始发火!”

许是因为身子本来就不舒服,被顾南昇这么责问,林锦曦的脾气也上来了。

她猛地起身:“还有我怎么就愚蠢了?就算我以前喜欢过顾子烨,那也不过就是去喜欢一个人,喜欢有什么不对?”

“而且顾南昇,你到底为什么想要我?你想要怎样的我?是没有思想和没有灵魂的我吗?那你怎么不去要一条对你千依百顺的狗!”

下一瞬,整个屋子里都变的冰冷嗜血!

顾南昇死死的盯着林锦曦那张过于苍白的脸:

“你果然还喜欢顾子烨!你竟为了顾子烨这么跟本王说话?林锦曦!是本王对你太好了吗?嗯?”

“你走!”林锦曦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沉沉的痛,喉间一口血上来,被她强压了回去。

她将手往外边指,心头郁结:“你根本不想好好的和我谈,我也不想和你吵!你的伤不能动气,我病了也很难受,你走!!”

他强取豪夺,残暴冷漠,只在意他想要的,一点点都不在意她的想法,不尊重她。

她觉得她就是他身边一只宠物,高兴的时候能稍稍温和一些,不高兴了就是腥风血雨!她只能小心翼翼的揣测他,时时刻刻防着他发火她遭殃……

这才是她前世怕她,讨厌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他的,最主要的原因!

可难道重活一世,还要这样吗?

她只觉得一阵阵的无力与冰冷……

顾南昇明显感觉到因为动怒,心口处疼的越发的厉害了,但他仍纹丝不动:

“林锦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赶本王走?你……”

“那你想要我怎样?”林锦曦憋着眼里的泪,彻底爆发:“你答应我放过我爹的,可你一转身就让皇帝为难我爹!还把我爹打掉的鼻青脸肿的……”

“我去救你,只是不想让你疼,你却说我要凭着这件小事对你肆无忌惮了……摄政王大人!这世上有人敢对你肆无忌惮吗?”

“你觉得我不应该怕你,我应该亲近你,仰慕你,把你当成我的全部……可你随时都会爆炸!随时都像一只凶兽,要把我提起来一口咬碎!你让我怎么不怕你?”

“我怕你,我还不能表现出来,若是让你瞧出来一丝一毫了,你会更加雷霆震怒,将我生吞活剥……”

“你觉得我蠢?对!我就是蠢!蠢的以为只要好好与你相处,你就会将我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任你把玩的物件儿!你走啊!我今晚不想…不想见到你!”

最后一个字落音,林锦曦终于没忍住“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曦儿!”

顾南昇的冰冷嗜血还在,却又多了满满的紧张、关心和疼惜。

“我没事,生病了,有些虚。”

林锦曦抬起手背将自己嘴边的血渍擦了:“很晚了,王爷请回吧!”

说完,她也不管顾南昇,伸手扯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就背对着顾南昇睡了。

顾南昇伸手将她再拉起来,但他的手上都沾上了林锦曦吐的血,他犹豫了片刻。

脸上仍浮动怒火,又担心林锦曦的身子。

想起陌离殇说过的,林锦曦的医术不比他差……

他终究将手伸了回来。

“春日宴后,本王会亲自到永安侯府来下聘。”

扔下这一句有些冷硬的话,顾南昇才离开。

他走门出去的,这边的动静早就将秋实惊醒,她给顾南昇开了门。

“摄政王,我家小姐最怕疼了!”秋实低着头,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顾南昇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回过头,秋实已经已经门关上了。

他攥紧了拳头,脸色黑沉沉的像是要来一场暴风雨。

他今晚其实是来告诉她——他想明白了一事,她前段时间总想从他身边逃走,他曾以为都是因为顾子烨,现在知道也有他的原因在。

是他性子太冷,不懂的怎么与女子相处。可他想要她的心是真的,这辈子只想要她一人。

所以,他想请她教教他,怎样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将身心都交给他。

这是他这辈子,好害我万劫不复!”

上一世,沐云清是在春日宴之后将寝衣送到顾南昇手里的。

但这一世她改变了一些事,就不确定沐云清什么时候动手了!

破局!她必须再次破局!

否则,她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辛苦,全都会白费……

想到这里,林锦曦忙对秋实说:“我记得这红云锦的布料还剩下一点,你拿过来我看看,我必须赶在那贼人将这寝衣送到摄政王那里之前,再做一件一模一样的寝衣出来送给摄政王!”

“好……好的,我马上去找!”秋实慌了,匆匆去翻衣柜。

都说修罗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绝对不能让那该死的贼子因为一件寝衣就害了小姐,害了整个永安侯府……

“小姐,这布料就剩下这么一点,根本做不了一件寝衣了!”

秋实捏着一手就能抖开的布料,面露苦色:

“要不然……换成别的相仿的红布?”

“不能换!”林锦曦说:“这红云锦出货极少,宫里的贵人或许有,然一般的人家不可能有。”

“若是用相仿的红布替代,必定会引起摄政王的怀疑!”

她才刚与顾南昇吵了一架,正是他心情不愉快的时候,若是沐云清这个时候把寝衣送上去,以顾南昇偏执的性子,哪里会不怀疑她?

“那该怎么办啊!”秋实都快哭出来了。

林锦曦面色沉冷,她捏了捏自己身上的寝衣,忽然将寝衣脱下来:

“秋实,把剪刀拿过来!”

剩下的布料不足以做一件寝衣,那就把她这件寝衣拆了,拼!

她要赌一把!

赌即便沐云清真的赶在她前面将那寝衣送到顾南昇的面前去了,顾南昇也会因为愤怒,注意力都被那几句情诗吸引,而没有更多的关注那寝衣的制式!

那么,她只需要将新的寝衣做的大体与原来那件一样,但更复杂,更华丽,就能蒙混过关……

“小姐,这衣裳也不是马上就能做好的,你损了那么多的血气,今晚就先歇着,我们明日再做这衣裳?”

瞧着林锦曦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秋实的眼里满是心疼。

“不了!这衣裳要早些赶出来,你先去给我找针线,我眯着,养养精神,等会儿就开始做衣裳,做累了,我便再睡会儿,”林锦曦说:“我的身子我最清楚,不会有大碍的!”

“秋实,你若是担心我,我再开张食补的方子,你帮我炖些补品……”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这件事,就你我晓得就行,莫要让别个人知道了。”

“我知道小姐的意思,”秋实说:“咱们院里有别个人安插进来的眼睛,若是让那些个眼睛瞧见了,会坏小姐的计划。但若是让侯爷和公子们晓得了,恐会担心我们这边……”

“嗯!”林锦曦满意的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去准备吧。”

秋实急急的去找符合做那件寝衣的好丝线和各样材料去了。

林锦曦躺在干净的床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她有些后悔刚刚冲动之下,与顾南昇吵闹起来了……重活一世不容易,她不能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她可以采用更温和,更婉转的方式与他谈的……

通过两世对顾南昇的了解,他那人,似乎是吃软不吃硬的。

那么,等寝衣做好,她去到他面前,就再……柔软一点?

而沐云清那边……她也有了计划!

第二日的时候,她让秋实从自己的私库里,选了好几匹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布匹,包的紧紧的,让暮雨带着丫头婆子送去尚书府,并刻意交待暮雨,一定要将几匹红色的布匹亲手送给沐云清,就说这是她提前送给沐云清的贺礼,盼着沐云清能在春日宴上求得好姻缘……

往日里,但凡沐云清与林锦曦之间有半点往来,暮雨都是会往外边宣扬的,以帮着沐云清与永安侯府绑在一起,让沐云清可以从中得好处!

这一次,也不例外!

就只是几匹布料,暮雨偏点了六七个外院的丫头婆子一起去送。

每个丫头、婆子抱一匹布,颇有几分声势的一路去往尚书府。

遇到有人问,暮雨还洋洋自得的说:“这是我们永安侯府的锦曦小姐送给户部尚书府周七小姐的礼物!”

“锦曦小姐与云清小姐是最好最好的闺中密友!”

“……几匹布算不得什么?那指的是一般的布匹,锦曦小姐送给云清小姐的这几匹布,每一匹都是你们见都没有见过的好料子!”

“自然是给云清小姐做衣裳用的!云清小姐如今只穿锦曦小姐送的布匹做的衣裳……”

两日后。

春日宴的前一日。

沐云清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梳着发辫,妆容精致,从小轿子上下来,站在了摄政王府的门口。

“周七小姐!”门口的守卫认识她,主动向她打了招呼。

她望着摄政王府的牌匾,将下巴微微抬起,明显有些得意!

摄政王府,是大兴百姓,朝堂重臣都只能仰望,非请莫入的禁地,可她沐云清却可以来去自由!

她知道这都是借了林锦曦的光,摄政王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对林锦曦有了极其偏执的占有欲,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不断的制造顾南昇与林锦曦之间的矛盾,就足以让顾南昇亲手将林锦曦那个蠢货捏死了!

顾南昇,是这世上最强大最优秀的男人,林锦曦那个又蠢又卑贱的商户女怎么配得上他?

只要,她就能将那个贱丫头赶走,她就是顾南昇身边唯一的女人!

她就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妃!

就从,今日开始……

这一次,一定要将林锦曦踩死,再不能翻身!

想到这里,沐云清抱紧了手里的锦盒,垂下眼皮,藏起里边阴冷的狠毒。

然后,抬起脚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此时此刻,顾南昇让人将躺椅摆在了廊檐下,看着府里面的侍卫比武。

数十的侍卫分成了两队,拼了全力去战胜对手,刀光剑影中,难免见血,但不是伤重到爬都爬不起来了,没人放弃!

可摄政王这两日心情不好,所有人都被他挑出不少毛病,而后被冥夜将军骂的狗血淋头……

“砰!”又一人被对手踹飞,身体重重的砸在了正准备进主院的王府管家面前,骨头碎裂,口吐鲜血!

年过半百的管家默默的把抬进来的半条腿收了回去。

就站在院门外边,弯腰行大礼,恭恭敬敬的说:

“摄政王,户部尚书府的周七小姐前来拜见王爷,说是有关于永安侯府的锦曦小姐的重要事情,要与摄政王商议!”

“停!”顾南昇只听到“锦曦”两个字,就喊了一声。

声音之大,让所有还在打斗中的侍卫下意识的都停了下来。

“冥夜,曦儿来了?”顾南昇其实没怎么听清楚管家的话。

自从林锦曦那里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做,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攻克林锦曦!

然后,面对强敌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摄政王觉得自己遇到了生平最大的难题!

人心是这世上最不能控制的东西,可他却不仅想要得到林锦曦的身子,还想得到她的心!

他不分白天黑夜的想,将自己过去那么多年用过的计谋和手段都拖出来,也没有一条能让他迅速的占领林锦曦的心的……

这让他很是恼火!

他刚刚在想,两天两夜过去了,小曦儿的身子是不是恢复了一些?

身子恢复了,心情也会好一些?不会再与他闹脾性了吧?

却忽然听到了她的名字?

她主动来见他了?!

“冥夜,本王今日穿戴的可还行?”

顾南昇心中一喜,忙坐直了身子,将衣裳上几处褶皱扯平……

冥夜瞧见自家主子这动作,只能小心翼翼的,低声的开口:

“王爷,您……听错了,王妃没来,来的是周七小姐——沐云清!”

“你说本王错了?!”顾南昇面色一沉,眼里射出冰冷的寒光!

“属下该死!”冥夜忙单膝跪地:“属下口误!主子从不犯错!是属下的错,误会了主子!”

“还有那沐云清的错!王妃都没过来,她跑到摄政王府来做什么?姑娘家家的往别个人的府上跑,不要脸!”

“嗯。”顾南昇缓缓起身:“让她去西花厅等着!本王稍后再过去!”

“是!摄政王!”

一刻钟后,顾南昇带着冥夜到了西花厅。

坐在厅堂上喝香茶的沐云清忙起身来迎,还摆出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姿态,可顾南昇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她,甚至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也与她隔了三步远的横向距离。

他随意往主位上一歪,语气冷漠冰凉:“说本王想知道的事!”

顾南昇知道外边有些人传他对沐云清好,可就算沐云清多次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要不是因着小曦儿与沐云清关系好,他需要通过沐云清知道一些小曦儿的消息,就沐云清这种明里虚假,内里龌龊的脏东西,他怎么可能让她踏进摄政王府?!

“摄政王,臣女今日过来,是来为锦曦求情的!”

沐云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摄政王,那日臣女被摄政王责罚后,回到府中,便食不知味、夜不能寝,一直在反省——臣女有罪,明知道摄政王看上了锦曦,还帮着她逃出王府……”

“这么说,你是来领罪的?”顾南昇捞起桌上的一只空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冥夜,将这罪人送……”

“摄政王!”沐云清忙打断了顾南昇的话,修罗王的惩罚,生不如死,她哪里敢真的领罪?

她急急的说:“臣女惹摄政王不悦,臣女知罪,然,臣女不认为这件事臣女做错了!”

“锦曦爱慕二皇子,为二皇子做过许多让人……大为震惊的事情,这份感情太深重,就算她知道二皇子背着她和林澜衣好了,也不过是怨恨二皇子一段时日,说几句气话!”

“前两日,臣女去永安侯府见锦曦,她容颜憔悴,满目心伤,她亲口告诉臣女——说她想通了,知道如二皇子这般身份的人,是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的,她又的确没什么本事…她决定接受二皇子的安排,以林澜衣的滕妾身份入二皇子府!”

她小心观察着顾南昇,发现顾南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煽风点火。

“可是……锦曦又说了,摄政王这边不肯放了她,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顺着摄政王,等明日春日宴上,当着太后、皇上皇后和百官的面,言明自己对二皇子的心意……”

“锦曦说,只要打摄政王一个措手不及,与二皇子将事情定了,便是连摄政王,也不能再阻止她了!”

“摄政王!臣女是锦曦最好的朋友,臣女不想看到她为情所苦,也不忍心看摄政王因为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女人而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

“臣女斗胆,再次求摄政王放了锦曦,让她去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感情!毕竟,如果真的闹到春日宴上,对摄政王,对二皇子,对锦曦,都是有损脸面的事情啊!”

“你是说,本王不是她想要的人?本王给的感情也不是她想要的感情?”

顾南昇幽深的眼眸里射出阴冷的寒光,像是下一秒就会变成利刃,屠尽所有的生灵!!

她又骗他!还骗的这么彻底!

可他竟还以为她当真与顾子烨割断了关系,要与他好好相处!

她演的那么真,他几乎都要相信了!

还苦心冥想,是不是要用更温和的方式去对待她。

“摄政王,臣女知道这种事情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啊!臣女…臣女有证据的!”

被顾南昇阴冷嗜血的气场笼罩着,沐云清也怕,甚至有想要马上逃走的冲动。

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咬了咬牙,将自己带来的锦盒打开,从里边拿出绯红色的寝衣。

“摄政王,这是锦曦亲手给二皇子做的寝衣,为了挽回二皇子的心,她还在寝衣的里侧绣了情诗,托我一定要亲手将寝衣送给二皇子,并向二皇子言明她的心意。”

似乎是生怕顾南昇不能将她的话听完,周水用最快的速度念完了情诗的内容,又急急的说:

“摄政王大才,必是懂这情诗中的意思的——锦曦她都已经想要与二皇子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了!”

“什么时候才能这般,臣女虽不懂……那种事儿,却也听家中出嫁的姐姐讲过的,那得是男女于闺房之中恩爱缠绵……”

“砰!”的一声巨响,是顾南昇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那桌案被他砸的粉碎,而他手里捏着的茶杯,早被他不受控制的内劲捏成了一把灰!

沐云清“啊”的一声,吓的面色惨白,但她知道,顾南昇越生气,她的计划就越有可能成功,于是她依然死死的捏着那件寝衣,只将身子缩了起来。

“摄政王息怒!臣女今日并不是来惹摄政王生气的!这寝衣,臣女也是犹豫了好几日,都没有送去给二皇子,而是拿来给摄政王瞧了。臣女是想告诉摄政王,锦曦她都已经立志要与二皇子捏成一体,生同衾,死同椁了,摄政王又何苦继续强求她?”

“摄政王就算强求得了她的身子,也得不到她的心啊!”

“滚!”顾南昇终于看了沐云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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