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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它那只狗叫

 

在第三次试图搭话失败后,霖扬确定季鸣生气了。后座位置宽裕,车厢里的两人又各坐一方,中间的距离简直宽大得能再塞头小象。

氛围太过于古怪,以至于前面的代驾司机也忍不住频频后瞟。

“季鸣。”

“嗯。”

喝酒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霖扬小声:“你。生气了吗?”

季鸣毫无技术的撒谎道:“没有。”

“……”那就是有了。

手指再度无措地缠在一起,霖扬想。

所以季鸣还是生气了,就因为自己骗对方在家的事情吗?

车窗吞匀速地并掉沿路的街道。

“那我们现在要去那里呀?”

季鸣偏头看他,情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满。

“你家。”

霖扬以为自己听错,又或者是季鸣喝多了再说胡话。他消化了几秒,再度确认道,“可,我家,不是这个方向啊。”

有可能喝多的某人神情平淡:“你家什么方向?”

“啊。”霖扬彻底愣住,在季鸣持续的注视中,他莫名其妙地开始报自己家的地址,“我家……要先调个头,直行到云岗路,再左转……最后……”

一段几乎天天都会走过的路径被霖扬说得磕磕绊绊。他说完,季鸣没有应声,车厢兀然陷入先前还要古怪的氛围。

霖扬的手掌收成拳,小幅度地沿裤缝轻擦。

人家只是随口一问,自己有必要说得什么清楚吗?霖扬的脑海中突然闪出自己在酒店床上给季鸣说过的话,一时间羞耻和尴尬呼啸着将他吞没。

“那就去你家。”

?!

半个身子贴上车门的人猛抬头,被注视的季鸣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他话题转给司机,让对方开导航,然后再度撑着额角闭目,一言不发。

十五分钟后,车身平稳停到外观平平的小区门禁前。

这片离市中心远,十点后的柏油路上就不见什么人了。晚风裹着叶的轻刷声,拂在路灯下一前一后的影子上。

季鸣停下脚步,回头喊慢了自己快两步的人。

“你走我前面。”

霖扬愣:“啊?”

总是很容易被对方反应气到的季鸣猛沉气,解释道,“你不走前面领路,我又不知道那户是你家。”

“哦……对……好。”霖扬应。

然后季鸣定在原地,注视着霖扬慢吞吞地凑过来,饶过他,带起一阵清爽的香草凝露味,往前走了。

季鸣看着地上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啊。”

领子突然被揪住,霖扬毫无防备往后倒,脚下踉跄,但下秒又被摁着肩膀稳稳固住,下秒被好闻的男香包围起来。

他偏头看季鸣,但对方并不和他对视,视线向前,收回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镇定道。

“你吃饭了吗?”

“吃了。”

季鸣点点头,

“所以饭后消消食,别走那么快。”

“……”

霖扬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出自己其实是在两小时前吃的晚饭。

柏油路上的人影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而行,但偶尔仍旧会出现一抹略快,一抹稍慢的情况。不过始终相差不大,总有人放缓,也总有人加快,肩膀虚虚晃晃地交叠在一起。

一段五分钟路,俩人愣是走了十五分钟。

看着缓缓上升的电梯数字,霖扬想到什么,表情忽然变得不安复杂起来。

站在距离他半米的季鸣注意到,拧眉,“不想让我去?”抛出半句后,也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他紧接道,

“不让我去也没用,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算得上季鸣第一次主动提起那段事,霖扬再试图解开对方误会的同时,也感觉胸口好像被电流酥了下,不疼,但连着掌心带起痒意。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及时得到解释的季鸣脸色好了一些。

电梯里的灯光比方才明亮不少,他视线飘着飘着,就落到了前面人后颈,那块凸起的骨头上。

那里很神奇,像是一个开关,细叫、颤抖、蜷缩是它埋藏的秘密。

只有季鸣一个人知道这个开关被摁下会发生什么。

“还没到你住的楼层吗?”

随着数字每上升一格,霖扬的心虚就加重一分,一时间也没听出季鸣声音里的明显不对劲沙哑。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但没有人走出来。

瓷砖上的人影混乱波动。

电梯门开始往回走,快要合上时,一只骨节清晰的手兀然伸出,卡在门边。

楼道的感应灯被唤醒,棕色的表带在昏黄的白炽灯下发着弱光,手背上裸露的青筋时显时隐。

“唔。”

吻发生的太突然,眼前明暗交替,等霖扬反应过来时,颤颤巍巍的舌尖已经被对方含住了。

吮吸,拨弄,唇瓣厮磨。

这个吻突如其来,而又色欲十足,霖扬被刺激得后腰眼发软。

全靠季鸣揽在他腰间的手撑着。

“我硬了。”

季鸣放开他,一起一伏的两道呼吸混乱交缠,看着霖扬打颤的眼睛,他偏头咬了口对方的耳骨。

“我硬了,还没到了吗?”

小腹被不容忽视的硬度顶着,霖扬羞赧,磕磕绊绊地吐道。

“到,到了。”

季鸣又在他脖颈埋了会儿,少顷才直起身。手重新插回兜里,呼吸很快恢复平稳,脸上神情也克制平淡。

就算现在有人路过,也大概率看不出这两人刚在电梯里就接了个火热的法式深吻。

“开门。”

霖扬跟在季鸣后面走出电梯,掏钥匙的时候指尖在打着哆嗦。季鸣垂眸,捕捉到,喉结又滚了下。

但如果那位路人注意到其中高出一头的男人的鼓囊囊的裆下,估计就要另当别论了。

头脑持续晕沉中,舌尖还残留着酒精和漱口水的味道,霖扬做过不下数百次的开门动作,忽然磕绊起来。

裆下已经快硬到爆炸的季鸣再也无法忍受,直接上手握着他的手拧开了门。

“等——”

来不及阻止,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已经从半开的门里钻出。

“你养狗了?”看着腿边的大黄狗,季鸣愣。

“先,先进来再说。”

霖扬进门后,和往常相比略显敷衍地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然后跟躲债似的转去冰箱,整颗脑袋埋进去,问季鸣有没有要喝的。

……

没有得到回应,他回头。

客厅的暖灯下,季鸣蹲在沙发旁,笔直的西裤上粘了些狗毛,但季鸣似乎不在意,依旧专心逗着那坨体型庞大的肥坨坨。

看着相处得十分融洽的一人一狗,霖扬心里的不安愈发加重。

得想个办法让他俩分开一些。

“你不怕狗吗?”

对方用十分娴熟的撸狗姿势回答了他的问题。

“它很久没洗澡了,会有味道。”

一颗在灯光下巨蓬松晃动着的脑袋也轻而易举地击破了他的方案b。

没办法了。

霖扬沉了口气,然后。

“……嘬嘬嘬。”

嘬完。

他:“……”

季鸣:“…………”

还有突然停下的尾巴:“……汪?”

季鸣站起身,看了看脚边的狗,又瞅了瞅冰箱旁涨红一张脸的人,思忖了会儿没想明白,于是问道。

“你,在家也这么喊你的狗?”

不等霖扬想好如何回答这句话的对策,季鸣剖出的下个问题彻底让他慌乱起来,

“它有名字吧,叫什么?”

兀然,随话落,整间房子陷入诡异的寂静,只能听到节奏均匀的犬吠声,和冰箱制冷的嗡嗡音。

“?霖扬。”

喊了声仍没有反应,季鸣拧眉,以为对方在想和留文力的通话内容,语气立马不悦道。

“发什么呆——”

“鸣鸣。”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炸开花,破碎一地,十个拼图大师也凑不起来的那种。

“……什么?”

季鸣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怔愣。

霖扬不敢看了,垂下头,将自己完完全全藏在阴影下,眼睫乱眨,耳尖似血的红。

持续的震惊中,季鸣听到了他几不可闻的声音。

“它,那只狗,叫……鸣鸣。”

“……”

少顷,地板上的人影才有了动作。

季鸣扶额,抬头望向天花板,眼底有鲜少出现,且持续之久的呆滞和惊愕。

他妈的。

不会还是口字旁的那个鸣吧。

还真是口字旁的那个鸣。

但季鸣没再追问,霖扬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答,两人各在一角沉默着,整个屋子安静得只有“鸣鸣”的犬吠声。

“你,吃晚饭了吗?”霖扬试图打破沉默。

他想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话题,刚才季鸣只问他,他却还不知道季鸣吃了没有。

“吃不下。”季鸣从沙发站起,看着霖扬那张脸上少有的丰富表情,心情更复杂了。

“是因为喝酒吗?我买的有解酒茶包,我去给你——”

季鸣则在他动作前先一步喊停,摆了摆手:“不是喝酒。”

又顿了下,才说:“太震撼了。”

太震撼了。

四个字顿时劈得霖扬一个字也接不上。

好在屋内还有一条“外向”的狗,肥坨坨察觉到气氛不对,顶着一身的茸毛蹭蹭霖扬,又摇着尾巴叼起弹力球,蹭了蹭季鸣的掌心。

季鸣之前养过狗,心领神会接过来,将球抛得又高又稳,鸣鸣也十分灵巧的稳稳接住。

季鸣蹲下身撸它手感很不错的头毛,刚要脱口而出的连名带姓的夸赞,临近嘴边又咽了回去:“它还挺聪明的。”

霖扬尴尬地笑了下:“其实不算是我教的,刚养它那会儿我工作比较忙,很多都是房东教它的。”

“房东?”季鸣撸狗的动作一停。

霖扬点点头,隐隐察觉到刚才的插曲差不多翻篇了,神态放自然了很多。

他走过去,也摸摸向他发出盛情邀请的狗头,给季鸣解释:“嗯,房东大哥以前也是养狗的,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训犬师,人特别好,起初见我有点困难给我免了一半房租,当初如果不是他鸣鸣,咳,它估计也学不会这么多技能。”

季鸣这回没抓着他的口误不放,而是用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霖扬,脸色突然有点沉:“大哥?”

霖扬也愣了,犹豫不定地问:“是,一个大哥,怎么了吗?”

季鸣睨着他,视线黑瞋瞋的,看得霖扬莫名心虚。

今晚上的季鸣实在有些难以揣摩,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哪句话,又或者是哪个词引起了对方的不满。

“又帮租客训狗,又免租金,这么体贴的房东还真少见。”

霖扬隐隐感觉出这话里的情绪不对,但就像刚才在车上那番生没生气的对话一样,季鸣的语气和他说出内容完全相反,让人难以捉摸。

所以他只能顺着答:“嗯,我也蛮意外的,要是租客都能遇到这么好的房东就好了。”

谁知这话的效果适得其反,季鸣的表情更臭了。

霖扬见状也适时闭嘴。

“谢谢你的醒酒茶,不过我现在不是很晕。”季鸣说。

“啊?好,那你吃东西吗?”

“吃不下。”

“?”话题怎么好像又转回来了。

霖扬抬起眼,季鸣这次没有做出任何解释,摆明就是单纯的吃不下。

房间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过分,“鸣鸣”在两人身边拱了半天,见谁都不是很热情也回自己的笼子趴着了。

霖扬低头看地板,季鸣则盯着他,不知道目光所及之处扫过什么,喉间的凸起攒下,又看了眼笼子里睡得很安详的“鸣鸣”。

“霖扬。”

被喊了声,霖扬应声抬头,接着感觉眼前一黑,唇上一重,他还未反应过来,腰已经被季鸣揽住,那手臂向内使劲,俩人的距离顿时变得微妙灼热。

“唔!”

这个吻和电梯里的一样发生得措不及防,霖扬小声叫了下,正好给了季鸣可乘之机,舌头霸道深入,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霖扬的回应从起初的慌乱,变得自然,又变得应接不暇。

季鸣放开快要站不住的他,目光深又沉地望向眼底,霖扬心跳快得突然,且难以遏制。

“阿季”

两人再一次即将相吻时,头脑发昏的霖扬下意识喊了句,登时,像喷盛夏炎炎从天而降的冷水,气流一滞,暧昧消失不见。

只剩下季鸣冷冰冰的目光。

“我,不是,”霖扬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但为时已晚,季鸣已经退开一步。

连带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抽离得干干净净,让人措不及防。

霖扬就那样愣了很久,直到季鸣走到门边,用和视线一样冷的语气对他说:“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迈出的半步又顿住,季鸣回头看他:“工作上我有专门的私人电话,所以你可以。”

所以可以什么,霖扬看着他。

季鸣顿顿,收回目光,走了出去:“没什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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