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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上次的事情…”
灰原哀欲言又止的说道。
工藤新一坐在一旁沉默着,脸颊因为发烧而泛红。他重重的呼吸着,房间里除了沉默外仅仅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这是个意外。”
他咳嗽着,灰原哀将温水默默的推到他的身前,他看了一眼后缓慢的将水杯拿起。
“之前…发生了意外…你帮了我…”
他抬眼看向灰原哀,“你帮了我。”
他说一会儿便又停一阵子,像是在斟酌自己的语句,像是在思考着该如何给这件事情如何定性。
“严格来说,你才算受害者。”
他低头咳嗽了起来,身体剧烈颤抖着,水杯里的水撒了出来。
灰原哀坐在一旁,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紧接着缓缓地收回。
“你帮了我,灰原。”
“我感谢你。”
“那…你打算和她怎么说?”
灰原哀没有指明那人多姓名,这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他和工藤新一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工藤新一沉默着,平静脸上这时候才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他没有说话,灰原哀知道沉默就是他的回答。
他不打算告诉那个人。
就像之前发生的其他种种一样,这一次他也不打算告诉那人。
灰原哀头脑中浮现出那个女孩的脸,想着这样的名为爱的欺骗与隐瞒那位被动接受者究竟是应该高兴还是恼怒。
高兴不起来的吧。
她想着,垂下眼。
反正自己要是她的话,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但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灰原哀想着,工藤新一已经给这件事情下了定义。他出了点事情,而她帮了他。
就是这么简单。
他抬头看着床边泛黄的梧桐树叶轻轻闭上眼睛,希望就是这么简单就好。
“新一,起来了。”
毛利兰轻轻的推了推还在沉睡着的工藤新一。
她伸手去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发觉还是有些烫之后声音和动作都轻柔了不少。
“怎么还是有点烫。”
她轻声嘀咕着,最近工藤新一的状况一直不太好,反反复复的低烧,人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人也瘦了一大圈。
她一开始觉得这只是小小的感冒,给他吃了药想着休息几天就会好了。可这样反反复复已经大半个月了,她已经开始有点担心了。
“还是累吗?”
看着工藤新一缓缓睁开的有些茫然的眼睛,毛利兰轻柔的帮他又捏了捏被子。
“实在累的话就在休息会儿吧。”
她一边说一边将药和温水递给了工藤新一。
“把药吃了再躺会儿吧。”
“没事的。”
工藤新一朝着毛利兰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是有点感冒,兰你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
毛利兰担忧的看着他。
话是这么说,但病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好,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事情发生在工藤新一把药片吞下去的时候。
他一开始也觉得自己只是感冒而已,但身体最近却越来越不对劲。
一开始也仅仅只是头晕,紧接着是长时间的食欲不振,他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好好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近期也都是靠着小兰炖的一些容易消化的粥才勉强算是多多少少吃了点东西。
他也在思考着自己的身体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所有可能性一一列举再一一排除。
紧接着,他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发情期了。
冷汗瞬间就把后背润湿了。
胃部抽搐起来,他开始思考者自己最近食欲不振的真正理由,胃部翻滚着,之前也只是一阵阵的恶心而已。
但这次无论他怎么吞咽那股恶心怎么也压不下去,最终他在毛利兰面前吐了出来。
他浑身冒着冷汗,在吐出两口酸水后空荡荡的胃部再也挤不出什么东西来。
明明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恶心的感觉却是怎么样都压不下去。
他捂住嘴,想要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住,但根本压不了。胃部的抽搐带动着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抬眼看着毛利兰因为担心而快要哭泣的脸,心脏在那一瞬间因为愧疚也好,因为负罪感也罢,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抽痛了一下。
“新一!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毛利兰给工藤新一顺着气,又给他喂了点水,但还没喝进去多少,便被工藤新一拒绝了。
“我们还是去医院吧…这样不行…”
说这,毛利兰站了起来不由分说的打算收拾东西领着工藤新一去医院。
但这时候她的手被拽住了。
毛利兰回过头看着那只苍白的湿润的手。
工藤新一捂着嘴,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没事…兰”
他失魂落魄的说道。
尤其是在念到兰这个字的时候,他的语调抖了一下。
“不用去医院。”
他看着毛利兰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不需要去医院。”
“你陪陪我好吗?”
“你陪陪我,我就舒服一些了。”
要是之前的毛利兰肯定会继续坚持。
她会不解的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病的这么严重还不去医院。
甚至,她可能会违背他的意志,不由分说的将他背起强行带去医院。
可,那是之前的毛利兰了。
自从黑衣组织的事情得到解决,江户川柯南消失,工藤新一又再一次回到他身边的时候。
她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种东西慢慢改变了。
他说不好具体事哪里,但就是变了。
虽然她还是和新一待在一起,还是像过去一样关心他照顾他。
还是,之前一样的喜欢他。
但有些东西变了。
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现在这样。
对啊,就像现在这样。
工藤新一的每一次语调的变化,他的每一个表情她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新一的这种表情意味着或者说昭示着什么。
这样的表情意味着新一知道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告诉自己的表情。
想到这毛利兰不禁笑了出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的那根弦开始绷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在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那根弦会断吗?
还是说到了一个极限之后,它会松弛下去?
她不清楚。
但罕见的,精力旺盛的她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了疲惫。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下去还能继续或者说坚持多久。
“好。”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她看见自己脱掉外套钻进被子,她感觉到自己身旁属于工藤新一的淡淡的香味。
“现在好点了吗?”
她听见自己这样柔声问道。
对方轻声应了句。
她搂着工藤新一,对方的身体因为发烧是暖的是热的。
而她的心却是冷的。
下雨了。
雨水将他的衬衫打湿,湿答答的沾在身上。很冷。
但他的身体却是烫的。
他以为自己十分的镇定,但等到他第三次试图用钥匙打开自己家房门而失败的时候。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没事的,不可能有问题的。
他事后吃了药,这样的概率在理论上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不可能会有问题的。
最终,在第六次的时候他成功了。
门锁终于轻轻转动了起来,随着咔擦的响声,门开了。
和带着雨水和泥土的气味的他不一样,屋内散发着干燥整洁的香味。
窗台被擦拭着干干净净,先前弄乱的书架也被整齐摆好。
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所特有的似有似无的花的香味。
他越过餐桌,桌上的那束欧石楠却几乎将他的眼眸刺伤。
他不知道那束花是小兰什么时候买的,有可能是今天也有可能是几天前,但他记不太清楚了。
兰为什么要买这样一束花?
大抵是因为颜色吧。
一大束蓬勃生机的浅粉色的点点小花构成了一大把花束。
或许是因为颜色好看,又或许是花店的店员送给小兰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
这大抵只是一个巧合。
小兰是绝对,绝对不会在明知道这种花花语的情况下……
他沉默的在那束粉红的花束面前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只是烧糊涂了。
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兰不会的。
她今天还来家里照顾他了,又怎么可能会在明知道欧石楠花语的情况下买下这样的一束花。
但那花着实有些刺眼。
工藤新一拿起花瓶,将那束花放在了更加靠内不太显眼的角落。
等待的结果的过程中让他坐立难安。
他反反复复的回想着那次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楚的意外。
不可能的。
虽然当时因为事发突然没有做任何的防护措施,但事后他吃了药,进了医院,打了针吊了水,这样让意外发生的几率降到了几乎不可能的地步。
等到时间说明书上写的是三到五分钟。
明明是很短的时间却让他坐立难安。
他能感觉到自己每隔十秒就会去看一眼那试纸的变化,心率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高峰,他甚至在恍惚中感觉心脏就快从自己口腔中呕出。
咔哒。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直到第二声咔擦声传来,他才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这本来就没有什么,他并没有背叛兰。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喜欢爱着毛利兰一个人而已。
如果非要算上那次,那次只是一场意外,是信息素药品所导致的一场意外而已。
但慌乱中,他做了一件蠢事。
他将那些还未出结果的试纸扔进了垃圾桶。
“新一?”
印入眼帘的是小兰关切的眼神。
“你怎么混身都湿透了?”
他看着毛利兰的眼睛,这时候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应该把那些东西丢进厕所冲掉的。
“我……”
他思考着应该怎么回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精的味道。
她喝酒了吗?
她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毛利兰向他走进。
她拿着一块干燥的毛巾,盖在他头上轻轻的擦拭着。
“怎么出门也不带伞,新一你的病也还没好,着凉了到时候又发烧了可怎么办…”
她还是像平常一样。
一样的温柔,一样的体贴,一样的关切。
可紧接着为他擦拭的指尖停了下来,连同她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新一你,刚才在厕所做些什么?”
他看着毛利兰的眼睛,发现对方的眼神里异常的平静。
他本来以为她要生气了。
酒精和压抑的信息素让他察觉到毛利兰的心情很不好,可当他和她对视的时候,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什么都没有。
看不出愤怒,什么都看不出。
“……”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使在这时候他下意识也明白自己得说些什么,或许是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或许是一个有条理的对真实事件的梳理。
但他的隐瞒和沉默已经成为了常态,这让他丧失了在这样突然的情境下向小兰解释的勇气与能力。
像是意料之中一般。
毛利兰笑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
“新一又想瞒着我吗?”
她甚至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语调俏皮而又淘气。
但她的动作却是强硬而不容置疑的。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工藤新一走进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