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樾
岩樾撂下筷子。
“咱还没跟beta谈过恋爱呢,锵哥快跟咱说说那个大导演在床上表现得怎么样?”
王旭感觉身边有动静,就侧头看了一眼,见到岩樾面无表情,眼神直盯着对面,王旭咽了口唾沫,小声说,“樾哥你冷静点。我马上就制止他们!你别冲动!”
“锵哥,那个咱不说这个话题了,我听说……”王旭大声朝那边说,努力地转移话题。
但是他太紧张了,说话说得跟人工智障似的。
那边自然没接他的茬,就听见那个锵哥“啧”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脸斥道:“什么大导演,慕白就是个*子。”
话刚说完,他就感觉前面有道阴影挡在他身前,“喂,是谁啊,赶紧让开。”
岩樾俯下身子,属于alpha的信息素不受控制的释放出来,他黑漆漆的瞳孔直盯着锵哥。
那边王旭承受不住信息素的威压,四肢都瘫软倒在沙发上,还是努力地最后劝了一下,“樾哥你冷静啊!”
但是没什么用。
岩樾绷着一张脸,拎起锵哥的衣领,拳头带着仿佛要跟人拼命的气势,朝着他的右脸揍了过去。
一下子把人弄趴下。
接着他还不满足,把锵哥按在地上,一拳接一拳的往他头上打。
就想要把人打死在这。
“砰——砰”拳拳到肉。
周围的人一声都不敢出。
锵哥挨了七八拳,已经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岩樾的信息素也收了些。
王旭动动手指,发现自己终于能活动了,他赶紧跑到岩樾的身后,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去把人拉开。
一边冲后头喊,“别傻待着了,叫救护车啊。”
“哦……哦。”那群人方才如梦初醒。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报警的报警。
岩樾发病之后浑身毫无力气,被王旭控制着,但两只眼睛泛着红血丝,还直直的盯着地上一摊烂泥似的锵哥。
“算了,樾哥,算了。”王旭在后头拼命劝,声音差点带上哭腔。
“你说你好好的惹他干嘛?”他对躺在地上的锵哥说。
“那是他亲大哥!”
三十岁的岩樾躺在警车的后座上,他双眼里看到的尽是些迷离的景色,因病而无法聚焦的双眼使得他眼里所见的一切都被拉长,接着变得模糊。于是霓虹灯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模糊光带,人脸在他眼中均被模糊了面容。
有陌生的警察拉开车门,他被架进警局,在他见到的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一片格外冰凉的雪花落在他微红的鼻头上,这一点冰凉的刺激在他昏沉的脑子中超过了手肘被拖拽的感受。他又一次陷入了回忆,这次回忆的时间尺度格外的长,他一口气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那是他前一段人生不幸的终止,也是他目前为止都在忍耐的漫长痛苦的开端。
十几岁出头的时候,岩樾经常进出少管所,原因无外乎是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理由打架生事。
原本是该最有朝气的年纪,岩樾却选择了自我放逐。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十五岁的岩樾第一次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嗤之以鼻,然后重重地把书合上。他是如此的高傲,不认为自己是不幸的,同样不会把所有的不顺都归咎于家庭,但心里那种堵着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他时常会觉得自己游离于人世之外,只有当拳头击打到别人鼻子上的那一刻,沸腾的感觉冲击到他的天灵盖,独属于alpha的激素一路飙升,颅内的激素受体让他四肢充血、心跳加快,那一刻的刺激才会让岩樾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小白脸。”
“啪!”岩樾把盘子重重摔在餐桌上。
这条长桌上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动静,但没有一个作出反应。
长桌尽头的美貌妇人矜贵地使用刀叉切割牛排,她身侧的男人专心照顾他手边的婴孩。
除他二人之外,这张长桌上还有一对男女,他们恩爱地交换手中的食物。
“小白脸!”
岩樾的威慑显然没有起到作用。
那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精致少年又喊了一声。
岩樾腾地一声站起来,猛地把整张桌子推翻。
接着,他手拿起一把餐刀,飞扑上去把少年牢牢压在身下,瘦却有力的臂膀扬起餐刀,就要狠狠插下去——接下来的一秒,岩樾预想中的血肉横飞的景象没有出现。
美貌妇人不知何时插入其中,她仿佛只是轻轻一抬,就轻松托举住了岩樾直刺的手。
她扬起一个笑来,温和地说,“小樾,你要教训这个狗崽子我不拦着你,但是你不该让大家都没得吃。”
她随手把餐刀扔在地上,拍拍手站起来,“目无尊长是不对的,应该得到教训。这样吧,就罚你在院子外面跪两个小时怎样?”
她优雅地牵起衣角转身坐下,“怎么样,对于alpha来说,这是很轻的责罚了吧。”
接着她扬起下巴,对着自己身旁亲昵的男oga说,“我教训完我的孩子了,你也该教训你的孩子了吧?”
剩下的对话岩樾没有继续听,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这个混乱的家庭。
他跪在院子中央,少年的身体刚刚抽条,营养还没有完全跟上,他倔强又不服输,在这个家里生活的很不容易。
岩樾很清楚,他不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因为一旦他出了什么事,那对互相恶心的夫妻就不得不忍住恶心,努力再生一个alpha来继承家业了。
美貌妇人是他的“父亲”,但她身边的oga却不是岩樾的母亲。他的母亲是另一对男女中的女oga。
这一对女女或许曾经也相爱过,但是最后都另爱他人。她们的婚姻关系名存实亡,甚至还会把情人带到家中共同生活,生育后代。
听说猪圈里的伦理关系十分混乱,岩樾有时候就觉得自己生活在猪圈内。
这一次刺激他的少年就是他们四个人不知道谁的私生子。
刺目的阳光下,岩樾的汗水流个不停,他感到头晕目眩,他一边擦汗水一边觉得很奇怪,alpha的身体素质不该这么弱……
他感到十分口渴,只能吞咽一口吐沫止渴。
听说……他的父母在他之前还生了一个孩子……但是因为不是alpha所以被遗弃了……莫名地,此时此刻,他对这个孩子生出了一点期待。
如果、如果他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哥哥,他们流着近乎相同的血液,他们会不是天然的同盟,面对所有的不幸都有彼此的怀抱。
共同分享所有的痛苦和喜乐,做彼此在人世的锚。
接着,他嗤笑一声,嘲笑自己居然在想一个莫须有的人寻求慰藉。
可他依然不住地想,哥哥啊,哥哥。
你在哪呢?
是和他一样,在不知名的地狱中痛苦煎熬吗?
“砰——”
岩樾向前仰倒,惊起一地飞鸟。
待到“家人们”发现他时已经是傍晚,他血缘意义上的母亲手忙脚乱地把他送进医院,于迷蒙中,岩樾在她眼角看到了泪痕,但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接着便沉沉睡去,完全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