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深夜观c很危险
谭麒鸣从前台手中接过自己的房卡,在抬头的瞬间便注意到了刚刚步入大门的青年——五星酒店大堂里空旷冷清,英俊的东方面孔在金发碧眼的欧美人中更格外打眼。
青年显然也发现了他,神情一时间有些犹豫,似乎是不确定该不该上前打招呼。演员的临场反应让他很快恢复了自如的神态,步伐稳健地走向前台,露出得体的微笑,足够真诚又不至于过分殷勤:“谭总好。”
谭麒鸣微微点头,没有让他做自我介绍:“陆宸对吧?”在对方有些讶异的神情里补充道:“我记得你,谢骏公司的。”
他们三个月前在谢骏的生日宴上有过一面之缘。陆宸认识谭麒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这位面容冷峻的年轻人从去年开始担任铭晟中国区总裁,一跃成为这家巨头跨国企业最有希望的接班人;那天谢总的晚宴上就有无数人试图上前攀结,但都铩羽而归。
而另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原因是他实在长得太漂亮,哪怕是入行这些年看惯了如云美色,依旧会对这张脸见之不忘。
但陆宸能被谭麒鸣记住就很值得受宠若惊了——那天的宴会上他这个咖位的明星怎么也有小几十号人,他们只是在他向谢总道贺时短暂打过照面,甚至没有多余的交谈。陆宸觉得这大概只能归功于谭总智商超群记忆惊人。
谭麒鸣已经办好了入住,侧身腾出位置,他打量一眼独自拖着28寸行李箱的陆宸,顺口问:“工作?”
陆宸摇摇头:“不…度假。”
难怪没有带助理。谭麒鸣敏锐地察觉他提及此行目的时神色并不大自然,小有名气的演员独自一人跑到异国度假多少有些古怪,不禁联想到一些明星在国外隐婚生子的传闻,又想起谢骏同他分享过的一些八卦,心想这人来见金主的概率倒是更大。
他礼貌地点点头,没有再细问:“我先走了。”
陆宸停住翻找护照的手,他正歪着脖子防止大敞的背包从肩侧滑落,因此只能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对谭麒鸣笑了笑:“祝您晚上愉快。”
这种手忙脚乱的样子让他没有了应酬时的从容不迫,倒有种年轻男孩傻乎乎的可爱。谭麒鸣下意识回以他一个淡淡的笑:“你也是。”
谭麒鸣在等待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回味此事,也有些意外方才自己能毫无障碍地记起陆宸的名字,不仅如此,他还能清晰地记起那天和谢骏闲聊的内容。
他从来厌烦派对,那天出席一方面是给好友面子,一方面是谢骏有意带他在影视行业分一杯羹,借此机会给他介绍几个名导和投资人,至于周围环绕的那些莺莺燕燕根本不在他的留意范围内。
这个圈子自有一套畸形的规则,那天寿星谢骏是主角,他是谢骏的贵宾,而那些似乎能轻易在互联网上呼风唤雨的明星之于他们不过是一盘盘菜。
谭麒鸣自认无性恋,压根没有睡明星的偏好,也基本不关注娱乐圈,但面对这些精心摆了盘等待被赏用的各色菜肴也会随口品评几句:这道风味稍欠,那道调料太浓,有的吃了可能硌牙——谢骏听着他分明不夹带感情色彩内容却十分辛辣的吐槽哈哈直乐。
直到陆宸和其他几个艺人一同来向谢总道了贺。他们转身离开后谭麒鸣说:“刚才有一个长得不错。”
谢骏很快便猜到他指的是哪一个:“你说陆宸吧,我们公司的。”
陆宸给谭麒鸣的法的动作反而给陆宸带来许多混乱无序的刺激。而他仍不许陆宸偷懒,命令他继续好好抚慰自己的骚穴,然后孜孜好学地模仿着陆宸的动作,指尖摸索着找到那块最要命的软肉,在周围好奇地转了转:
“这里吗?”
“等、等等哈嗯啊!”
未等陆宸阻止,他便不由分说地在那敏感异常的腺体上按了下去——不讲道理的快感瞬间通电般席卷了陆宸全身,变调的呻吟从喉中溢出,腹部的肌肉紧绷,腰身抽搐着弹起,悬空的两条腿也晃荡不止;未经抚慰的阴茎并没有射精,但已经完全竖立起来,马眼断断续续流着水,看起来饥渴又可怜。
谭麒鸣只觉得包裹着手指的穴道转瞬间湿润非常,竟然自发分泌出一大滩淫液。他慢慢抽出已经能不受滞涩地在肠道内出入的手指,伸到陆宸眼前晃了晃:
“真看不出来”水光让那瓣原本就干净透明的指甲莹润一片,轻轻点上陆宸的下颌,“陆老师原来这么能出水。”
谭麒鸣听似十分客观平静的音调让陆宸更加羞耻,该说不说他在哪方面都天赋过人呢,这么快就掌握了淫弄人的诀窍陆宸难堪地别过头,却把下身更抬高了几寸,被玩得红润湿漉的穴口欲求不满地收缩着,宛如邀请:
“可以了您进来吧。”
谭麒鸣有些迟疑,他早就在指奸陆宸的过程中硬了起来,眼前这口小穴虽然已经可以自如吞纳三根手指,但相较于自己的阳物似乎仍然有些勉强。
陆宸大约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索性直接伸腿勾住了谭总的腰,抽着气颤声道:“没事的。我紧一点,您会很舒服”
谭麒鸣眼角一跳,只觉得一阵热流涌向下腹,竟被他勾得有些难以自持。他扶着自己滚热的肉刃向那小口微张的软穴戳去——这一下属实有点莽撞,被开发了半天的穴口仍然未能顺畅容纳这根过于雄伟的阴茎,光是挤进一个头就十分艰难,陆宸倒吸一口气,英挺的眉目在痛意下拧成了一团。
紧,太紧了。谭麒鸣额角也渗出一层晶莹的薄汗,苦恼地微蹙着眉,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情不自禁:眼下前边被穴口的软热媚肉绞得死紧,舒服得他只想不管不顾地大开大干;而再往前却又受到层层阻隔,陆宸含痛抽气的模样让他不敢擅动,只能这样不上不下地半埋着,敏感的冠头被软壁绵密地吸吮,身体在情欲和理智间来回斗争。
陆宸轻轻拽住他的小臂,喘着气哀求道:“唔别、别停”
这种时候对方停下来对他更是种折磨。他大口呼吸着,竭力放松自己的后穴,示意谭麒鸣往那根半插在他体内的硕根上再涂点润滑,然后吃力地动了动腰,尽量让它再往前进一些
他小心翼翼扭腰抬臀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欲求不满地求欢。谭麒鸣闭了闭眼稳住神智,伸手在那紧绷的穴口边缘轻轻按摩,那圈紧密的褶皱都被撑平了,边缘的穴肉几近透明,泛着薄润的水光;另一手包裹住陆宸痛得半软的阴茎细细揉搓,接着又搓弄起他圆润可爱的囊袋,把它们玩得抖颤不已。
几番刺激让陆宸浑身都酥麻了,喘息声越来越湿,像是能拧出水来,后穴也在这快感麻痹中自发地收缩放松,他身体的这些变化让谭麒鸣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猛一挺腰,趁那骄矜的穴壁没有防备时一鼓作气地往最深处干了进去——
陆宸几乎是一瞬间就崩溃地哭叫出声,泼天的快感和疼痛让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弓了起来:“啊不行太深了、啊啊”
肠壁紧致的包裹和应激的收缩让谭麒鸣舒服得眯起眼来,身下人激烈的反应反而给他带来无穷的征服快感——他总算能明白为什么男人都为这种事着迷了。
谭麒鸣低头打量着被自己尽根贯穿的陆宸,只见他痛得满眼是泪,可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没有一丁点埋怨,反而温驯又依赖,泪汪汪的双眸像蓄满了春水,神色俨然十分动情。
谭麒鸣心里分明生出了一点怜惜,却又不无恶意地想到,这人明明是个早就被操透了的婊子,竟然在他身下被干出了初次开苞似的痴态,果真天生适合讨男人欢心;也不知道他眼光是有多差,倚着漂亮皮囊和这样销魂的身体居然这个年纪还混不出头来。
陆宸敏锐地察觉到谭总有些生气,但又想不通自己哪里招惹了他,正吞着粗壮鸡巴的下身酸痒胀痛,想让他动一动又不敢提要求,只能巴巴地看着侵犯自己的美人,发出些细小委屈的鼻音。
谭麒鸣很快对自己莫名冒出的恶劣揣测感到有些愧疚,他自知刚才有些粗暴,陆宸显然是挺疼的,下唇被他自己咬得一片红肿,让他忍不住想要俯身亲一亲。
但他还清楚地记得它刚刚替自己吮过茎,甚至吞下了一些精水,他应该是十分嫌弃的,可也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最终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陆宸一时有些懵了,呆滞着不知该如何回应。谭麒鸣自然也没什么吻人的经验,只是顺从本能地用嘴唇浅浅地触碰他的嘴角,又轻轻咬了咬他的唇尖,没有什么狎昵意图,似乎给这场淫乱的交合莫名增添了几分纯情。
过了半晌陆宸才回过神来,一点点回应起这个吻,他不敢太放肆,只小心地舔吮起谭麒鸣薄凉的唇瓣,换来对方如法炮制的对待——这个原本蜻蜓点水般的吻渐渐变得黏腻又缠绵,每次将近结束时又会因为不知是谁依依不舍的挽留重新贴合在一起,总也吻不完似的,最终让他们几乎都迷离在对方的气息中。
谭麒鸣看陆宸适应得差不多了,终于复又动起了下身——他不仅没有实战经验,理论知识也极度匮乏,根本不懂什么技巧,以为只要快一点用力一点就能让双方好受些,于是次次尽根没入直捣黄龙——
他某种层面上也算领悟到了精髓,修长粗壮的阴茎在敏感的穴道内打桩似的抽送,每次都用力剐蹭过陆宸的骚点,把人生生拽入极乐的欲海中,根本没有浮出水面喘息的机会;紧窄肉穴随着操干的节奏骤然收紧又乖顺地舒张,把那根无情肆虐的阴茎伺候得无比舒爽。
陆宸这会也完全没余力给他传授什么经验了,凶悍的捣送让他浑身都酥软得像被抽去了筋骨,抬高的双腿快要环不住谭麒鸣的腰,失力地向下滑落,又屡次被对方捞起来;他被干得叫都叫不出声,只能发出一迭声的哑喘,几乎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干死在异国他乡的酒店床上,又觉得这种死法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疾风骤雨般的抽插忽然停住了。陆宸茫然睁开眼,只见谭麒鸣一张极美的脸近在咫尺,正忧虑地看着自己。
“你在哭?”
陆宸愣了愣,抬手一摸眼睛,果真抹到一点水液。他不禁有些赧然,小声道:“没有这是舒服的。”
谭麒鸣仍蹙着眉,有些不大相信。他想了想,伸手抚上陆宸的脸,亲自替他抹掉眼角的泪珠。
陆宸怔怔地看着他抚在自己脸侧的那只手,清隽坚美,干净修长,散发着不可亵渎的皎洁光芒他恍惚想起几个小时前夜幕深沉的海边,他双脚陷在冰冷的海水里,几乎要被那席卷而来的浪潮吸引过去,却被这只手用力拽回了岸上。
也想起自己曾在一片漆黑的楼道里绝望无助地失声恸哭,它推开门带进光,轻柔地按着他的肩;清冷的嗓音明明不擅安慰,却格外温和地对他说:“都会过去的要坚强。”
他也依旧记得十几年前那一个周末,父亲和继母在吵架,他不愿待在家中,陪着青梅竹马的女孩去参加钢琴比赛。女孩梳着优雅的发髻穿着奢美的礼裙坐在他身边,他心不在焉地想着父亲的事,在舞台灯又一次缓缓亮起时随意抬眼一瞥——
西装革履的男孩在琴凳上轻轻落座,那无疑是一张会被评价为冷漠倨傲的脸,五官却俊美如神。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或犹疑,从容不迫地翻开乐谱,像一切皆在手中;转瞬间,一双雪白的手在琴键上翩然起舞,宛如飞起的白鸽一样灵活轻盈,美好圣洁。
光束打在他身上,让他美得近乎透明起来,就像一个转瞬会消逝的梦。
而此时此刻这张脸就近在眼前,带着关怀的神色,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轻轻扇动,像天使舒展开羽翼。
陆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终于在谭麒鸣出声发问前把嘴唇凑了上去;谭麒鸣似乎有些困惑,但终究没有多问,只是温柔地吻住他。
陆宸轻轻环抱着他天鹅般的脖颈,在令人神思涣散的快感中安静地想——
你真的好像天使来救我啊。
谭麒鸣坐在客厅办公,听见卧室传来里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看了眼时间,心里无奈地笑笑,这人可真能睡。
他慢慢踱进卧室,陆宸方才拉开了床边的窗帘,赤裸的身体半裹在羽绒被里,整个人被窗外夕阳的柔光环拥着,一头睡乱的头发被映成浅栗色,刚从昏沉的睡梦中醒来的神色尚有些迷蒙。
总统套房占领着视野最好的海景,他出神地看着残阳壮阔的余晖交映着金光流溢的海平面,不禁喃喃自语道:“真美啊”
谭麒鸣轻轻咳嗽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地转过头来,慌忙想起身,而过于急切的动作牵动了酸软不堪的腰,竟让他一时间直不起身来。
谭麒鸣自然没有忽略他骤然僵硬的动作,轻轻笑了:“躺着吧。又没工作,不急着起床。”
陆宸窘迫地红了脸:“抱歉我睡得有点死。”
往常办完事除非金主要求他都会有眼色地及时退下,而昨天居然直接被干得累晕过去,甚至在谭总起床之后还赖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眼下腰酸腿软得爬不起来,说出去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小心地观察谭麒鸣的神色——对比之下谭总身上完全看不出纵欲的痕迹,依旧如芝如兰清冷高洁。陆宸心中暗骂演员这行真是亏空身体,平时看着能连轴转几天不眨眼,没想到关键时候一点都不经造。
谭麒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神情尴尬的小演员。其实他昨晚也有些犹豫要不要送陆宸回房间,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没尝试过和旁人同床共枕,但看着累得瘫软在床上的陆宸,终还是没忍心折腾他,帮他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体就让他睡在了自己床上。
kgsize的大床本足够让他们互不打扰地睡上一晚,而一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把人揽在了怀里。那时陆宸睡得还很香,娃娃脸上毫无防备的睡颜看着有几分孩子气,谭麒鸣定定地看了一会,一时有些怔忪。
他拾回思绪,看着眼前胡乱往身上套着睡衣的陆宸,换上公事公办的态度,清了清嗓子:“你想要什么?”
陆宸愣了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在他们的身份间是不存在单纯的一夜情的,谭总完全没有白嫖他的意思,现在这是来结账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腿根青紫的痕迹,淡淡地笑了笑:“随便吧我不知道。”
谭麒鸣却仍然有所顾虑地看着他。他完全没有这类经验,陆宸多少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明星,不能用b的标准打发;钱倒完全不是问题,但说到底他们只有一个晚上的交情,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对方心满意足又不至于隆重过头了引起误解。
陆宸也想明白了,如果这时候不开口,他们反而会担心自己在图谋更丰厚的报偿。与其这样还不如明码标价,之前经历了那么多龌龊交易,犯不着在这时候立什么清白牌坊。
于是他抬起头,语气轻巧地问:“您借我的那件外套,上面那对袖扣挺好看的。能送我吗?”
谭麒鸣想了想,他隐约记得那对袖扣价值六位数,不廉价,对他而言却实在算不上多贵重的礼物,原本那件衣服他就没想拿回来。他皱了皱眉:“就这个?”
陆宸满脸诚恳地肯定,心想谭总别太客气了,他又不是什么千金之躯,难道春宵一度就会哄着人送车送房送资源吗。
谭麒鸣虽然仍有疑虑,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选择,于是点点头:“你直接把衣服拿去吧。”回头他再找谢骏征求些意见。
他又随口问了几句陆宸接下来的安排,得知他明晚就要回国了。谭麒鸣自己倒是还要在a国待一段时间,不过今天就要动身去别的城市,他们今后的行程自然也毫无交集。谭麒鸣看着陆宸把衣服穿戴齐整,暗自思忖一会要不要让助理给他安排顿像样的晚餐。
陆宸却先开口道:“我之前看攻略说这附近有家酒馆的意大利菜做得特别地道,乐队也挺有意思,昨天订了座,等会我就直接过去了。抱歉打扰您这么久”
他似是犹豫了片刻,抬头冲他笑了笑:“虽然现在这么问有点傻昨晚在海边的时候,您是不是以为我差点想不开啊?”
谭麒鸣一时有些被问住了。他最初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接触陆宸后发现他神色如常,看起来根本没有要寻死觅活的迹象,便只当他当时是缺乏安全意识贪玩犯迷糊了。但眼下提起这茬事,他想起那个深更半夜独自伫立在海边的背影,不禁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你想澄清吗?”
陆宸只是弯了弯眼睛:“谭总,你人挺好的。”
谭麒鸣听出他并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便顺着他把话头转开了:“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我也知道通常情况下在做完这事听到这种话很奇怪。”
他顿了顿,又半开玩笑叮嘱道:“自己玩的时候注意安全。这是我们公司名下的酒店,你在这里出意外的话我会很难办。”
陆宸把风衣松松披在身上,不好意思地笑了:“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那我先走了?”
谭麒鸣向他点头告别,看着陆宸从床头柜上抓起他那部将近没电的手机,忽然想起到什么,嘴里报了串数字。
陆宸困惑地转过头:“啊?”
“我的联系方式。”谭麒鸣略微有些别扭地解释,“挺多年了,还想要吗。”
陆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笑了出来,这回的笑显然是发自内心的。他笑完后才问:“这是同意让我跟您交朋友聊天吗?”
谭麒鸣错开目光避开狗狗眼光波冲击,轻咳一声:“随便。”
陆宸忍着笑,郑重请求他把刚才的数字再念一遍,然后用手机仅存的电量发送了微信好友邀请,心里偷偷想这小谭总怪像傲娇猫猫的,也太可爱了。
谭麒鸣送走陆宸解决完工作上的正事,算了算时差,纠结片刻后还是给谢骏挂了个电话,在等待接通的时间顺便用电脑打开了陆宸的百科页面——虽然这上面大部分资料都是经济公司加工美化过的,但不妨碍他对基本一无所知的初夜对象稍微多点了解。
国内这会尚是清晨,谢老板的声音在另一端懒洋洋地响起:“老谭?大早上什么事啊。”
谭麒鸣不爱说废话,直切要点地问:“你之前说陆宸跟人眼光不行是什么意思?”
谢骏被他问懵了,这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早就忘记自己还提过这么一嘴。但谢老板脑筋转的很快,一下就反应过来事有反常,惊讶道:
“陆宸?你看上他了?”
“出差碰见他一个人来c市玩,随便聊了几句。”谭麒鸣本想顺便问问报酬的事,但话到嘴边,决定还是暂时不提这一桩了。
谢骏知道他素来对谁都不冷不热,若没有别的心思哪可能专门来询问八卦,当下便斩钉截铁道:“你看上他了。”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十分震撼:“铁树开花啊谭麒鸣!给我们公司的聘礼怎么说,几个小目标不过分吧?”
听他越扯越远谭麒鸣有些不耐烦了,对自己打电话的决定略感后悔:“你能不能好好回答问题?”
得得得,这还气急败坏了哈。谢骏对他的小脾气早就了然于胸,于是不再揶揄,正色道:“我其实也不算特别清楚,艺人都是璨星自己负责嘛。小陆他前一位主就是璨星之前的艺人总监,应该也是被那个人签进公司的,跟他也有两三年了?具体你还得问他经纪人。”
谢氏家大业大,旗下公司也不止璨星这一家,谢骏作为少公子自然不会多过问非头牌艺人的事,陆宸更早前委身过谁他肯定更不清楚了,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位艺人总监身上。
谭麒鸣沉吟着说:“你说的有问题,就是指那个总监?”
“对。陈杰啊,那人能力本来不错,就是人品不太行,心胸又狭隘,还经常对公司艺人下手。后来他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在财务上动手脚,年前我就给他开除了。调查那事的时候才听说小陆不知道先前是哪里得罪了他,直接被雪藏大半年,本来前景挺好一演员,事业差点给他毁了,你说这人心眼有多小小陆爸爸那段时间还在重病,肯定吃了不少苦。”
谭麒鸣的目光停留在陆宸百科的个人生活页面上,上面写着母亲他在小时候就意外离世,陆宸多年来都是跟着父亲一起生活。听到这里他不禁蹙眉:“他爸生病了?”
谢骏见惯了娱乐圈残酷内幕也习惯了对手下这些人杀伐果决,提及此事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不他爸几个月前就去世了。”
谭麒鸣在a国又待了小半月,终于料理完这边的工作,开始做起回国的准备。
助理一边帮他收拾行李一边偷眼观察着老板的脸色——虽然那张常年冰雪覆盖的脸上不大显事,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段时间心情欠佳。
谭麒鸣也发现了自己这些天有些焦躁。他是极冷淡沉稳的性子,从不轻易让自己受情绪影响,眼下他反复确认着工作计划,条条目目清楚分明,每一环都没有出任何差错。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让自己不满意。
手机上亮起微信消息,他飞快划开了,看见是谢骏后莫名有些失望。谢骏知道他不日就要回来,邀他一道吃饭,顺便谈谈某个准备合作的项目。他心不在焉地回复完,退出聊天页面后视线停留在消息列表上。
他很少用微信。企业内部有通讯软件,和客户交流多用邮箱和全球通用的聊天工具,有人想加他微信他通常以自己不用为由婉拒,列表里只有谢骏和寥寥几位私交不错的同学好友,平日里也不会闲聊。
因此陆宸至今还停留在他的消息列表,得了他的承诺更放下心来。他有点难为情地别开脸,小声说:“您想留着也行,别给其他人看就好。”
谭麒鸣眉角跳了跳,不知怎么有点想发怒,最后忍不住狠狠掐了把他热乎乎的脸,语气有些咬牙切齿:“你胆子倒是真大。不怕出事?”
陆宸没有马上回答,低着头似乎苦笑了一下。半晌才慢慢抬起眼,认真地看向他:
“是你的话不怕。”
他眼神中有欲说还休的意味。谭麒鸣被看得有些怔忪,回过神后很快松了手,掩饰失态地轻咳了两声,又故作严肃道:“不删的话我手里可有你把柄了。”
陆宸配合地睁大眼:“谭总这是要威胁我吗?”
“嗯,陆老师不敢不从命吧。”
陆宸把自己瘫在座椅上,一副任杀任剐的架势,歪着头疲倦地笑了笑:“那您想让我做什么?”
谭麒鸣沉默了半晌,他心底知道接下来的话是该打住的,他想说的事于他们的关系而言无疑是种逾越。
但他终于还是刻意板着脸,要挟得吐字清晰:
“戒了烟我就放过你。”
谭麒鸣约谢骏见面,被邀请去谢骏新开的马场欣赏他新得的几匹良驹。
车马美人对他们这类人而言都是习以为常的消遣,而马算是谭麒鸣在其中为数不多比较属意的。他很喜欢这种高大俊美的生物,静时稳健动时飒沓,不管多刚烈的性情,被驯服后都会投来一双温顺的眼睛。
他们在国外念书时常常相约去一家马术俱乐部,回国后谢骏老念叨着k市附近再没有那样开阔的场地,张罗着建这座马场也是方便自己和几个朋友时不时重温旧梦。
不过谭麒鸣这趟确实不是为骑马来的。
陆宸半月前进的组,他不打算影响人家作为演员的正常工作,面是一时难见了,这段时间联系也疏淡许多。陆宸隔三差五会给他分享点日常生活顺便关心一下他的饮食起居,不大频繁,更像是一种礼节性的问安。
上次车库的事多少留下了一些微妙的影响,尽管陆宸表面功夫依旧滴水不漏,但总像在顾忌什么,似乎有某种平衡需要小心维系。
谭麒鸣对此也进行了一些自我反思:陆宸和他上床并不是为了玩过家家游戏,尽管没有明文合约,但他们这行出卖身体该用什么回报不言而喻,他又不是养了个目光短浅贪图安逸的金丝雀,怎么能用几样首饰、游戏机打发;而豪车和高级游戏机没太大分别,只是一时新鲜快活,不算落到实际的好处。
陆宸随遇而安的态度给了他这事可待从长打算的错觉,差点忘了自己这是犯了交易的大忌,他早该拿出相应的报酬才对。
谢骏这间俱乐部的餐厅号称是米其林水准,包厢被几面水幕墙环绕,修葺得堪比小型水帘洞,既提供了安逸享乐的氛围,也确保了谈正事的隐私性。
谢骏当然知道他目的,一落座便忍不住冲着他乐:“小陆这是什么本事,手里那部刚开机呢,这么快就能撺掇着谭总亲自替他来锅里翻菜了。”
明知道会是毫无必要的解释,谭麒鸣还是摇头道:“不是他提的。”
只是他们这样的关系,陆宸在他身上就图这么点东西,有没有亲口说出来又有什么区别。
谢骏听出他有意维护,哈哈一乐不再打趣。小谭总对内地娱乐圈的弯弯绕绕并不了解,这种事其实打声招呼交给经纪人去操办就足够了,他亲自过目,就更有郑重其事的意味。
谢骏心里其实有些为难,谭麒鸣在这方面公认的迟钝,但他怎么看不出来好友这是对人上心了。他本身对陆宸印象不坏,再有简青的影响在,更不愿当这个从中作梗的恶人,只是他实在没蠢到能被买房这种理由搪塞过去。
陆宸隐瞒的也许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作为老板他尚能睁只眼闭只眼;如果谭麒鸣也只把人当随便养着的小玩意儿那受点蒙蔽也无所谓,但正是因为上心了,有些事才含混不得。
“先给他接几个商务吧,听说他最近想买房嘛。”他给谭麒鸣斟茶,似乎是顺嘴一提,“你是不是有点亏待人家了,人都找经纪人预支片酬了。”
谭麒鸣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和谢骏相交多年,他当然听得出这玩笑话里有话,神色微微一凝,但很快不动声色地点头道:“知道了,你看着安排吧。”
谢骏看他已经领会了言下之意,赶忙揭过这一茬,转而正经介绍起手头能推给陆宸的资源:陆宸的条件资质他是很满意的,给他什么戏大概率都能接得住;只是小谭总这人有点完美主义,他想捧人那就不光得能红能赚钱,还得兼顾质量口碑,这样的制作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加上一些其它的影响因素,选择范围更狭窄起来。
他数着手里待定的项目,讲到其中一个忍不住叹气:“本来闻导手里这个戏最合适,大概率能拿奖,可惜女主角已经定了周靖雯估计你不能乐意。”
谭麒鸣有些没懂这话的逻辑,干这行和异性演员搭戏再正常不过了,他的气量哪有小到这个程度。他皱眉反问:“我为什么会不乐意?”
“等会,你不知道吗?”谢骏惊讶之于也有些尴尬,这次还真不是他故意的,他着实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谭麒鸣对枕边人的背景能全无了解,“她,呃,算是小陆前女友吧。”
谭总的表情瞬时变幻莫测起来,他放下筷子,慢慢地问:“他谈过恋爱?”又顿了一顿,“和女人?”
谢骏心里叫苦,谭麒鸣冷厉起来的架势连他都有点遭不住,况且这可让他怎么回答?他都不知道那严格来讲算不算恋爱,大花一时兴起玩玩小鲜肉,没几个月就断了,但和醋劲大发的人交代起来谈何容易,只能硬着头皮替陆宸解释:“圈里的感情就没几个当真的,他们那时候也是各取所需”
谭麒鸣差不多明白过来,冷冷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了。”
谢骏松口气,仍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忍不住试探地问:“这些他没跟你说过?”
以谭麒鸣的谨慎程度和控制欲,在接触什么人之前都该把对方的底细追查得一干二净才对,这种吃瓜网友都略有听闻的八卦,他居然毫不知情。
谭麒鸣沉默半晌,平静地摇头:“是我没问过他。”
陆宸独自坐在保姆车里,天色已近入夜,车帘都掩着,车厢内黑黢黢一片,唯一的光源是亮着屏幕的手机。
他一戳一戳地打字,删删改改,写得很慢:组里同事都挺好,盒饭也好吃,只是最近得为角色减重,每天都感觉吃不饱;还有什么能说的,对了还有他们刚刚进组的特别演员,是条特聪明的警犬末了再提醒谭总注意休息,别太劳累。
他不是法地骑着男人的阴茎,晕晕乎乎地试图往自己要命的点上戳,有时候顶对了地方,腰就受不住地塌陷下来,喘息声也跟着湿哒哒的,像是要哭。
陆宸酒劲起得慢,到这会明显感觉到脑子有点跟不上肢体本能的动作,又觉得浑身发烧似的热,而身后偏凉的身体贴起来很舒服,于是下意识地挨在谭麒鸣胸口前蹭来蹭去,试图挤掉那层碍事的浴袍让他露出更多皮肤。
“呜嗯好热哈,慢点——!”
谭麒鸣原本觉得平时总小心拘谨着的人这么无所顾忌地浪起来很有趣,有心任他自己动一会,这会却被撩拨得难以自持,秉不住骂了句脏话,捏着他劲韧的腰便狠狠顶了进去。
陆宸的身体猛地一抽搐,只是腰被死死按住了无法弹起,只是无能为力地弯折,上半身脱力瘫倒在谭麒鸣身上;与此同时穴壁疯狂地收绞起来,身前憋得紫胀的性器高高挺起,却苦于尿道棒的堵塞无法释放。
谭麒鸣很清楚他刚刚经受了怎样的快感和折磨,轻笑了一声,一手抚摸起他的腹肌,看似是在欣赏那些块垒分明的肌肉,实则时不时轻轻按压着胀了一肚子水的小腹,另一手十分恶劣地摩挲着那朵蔷薇,将它拈出半截,又趁人不防再戳回去——
只听陆宸口中发出尖锐的呻吟,涣散的神志被这剧烈的刺激唤回大半,不完全是疼痛,这一前一后的夹击让他爽得快不能自己,而比射意更糟糕的是
陆宸睁大的眼中掠过惊恐,他摸索着身下不知道在哪定制来的真皮沙发,头顶的枝形吊灯璀璨如水晶,照亮着客厅中秽乱的场景,也照亮他的荒淫和狼狈。
不,不能在这里。不能在他面前。
他忽然又开始挣扎,好像被操得承受不住,声音也带上哭腔:
“啊哈啊不行,让我去厕所、忍不住了——”
陆宸慌乱地按住谭麒鸣的手臂企图让他停下来,而粗烫的阴茎仍在他体内蛮横地冲撞,所有的意志力在这猛烈攻势下都将近溃败。他费力地扭过头哀求,泪水在红红的眼睛里滚了个圈,不知所措地掉下来:“拔出来主人谭麒鸣,求求你。”
被直呼其名让谭麒鸣短暂地愣神,这似乎是陆宸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尽管是在情急之下,他非但不觉得这是逾矩的,反而想让人多喊几声听听。
不过眼下陆宸应该受不起更多逗弄了。谭麒鸣想了想,决定还是别让人真的对客厅产生心理阴影,于是从后面推了推陆宸的背,让他向前跪趴,双手撑在柔软的地毯上,然后掐着他的腰迫使他高高撅着屁股,一边被时深时浅地操干着,一边向卫生间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爬去。
陆宸一边断断续续地挨着肏一边浑浑噩噩在地毯上爬行,他好像变成被骑跨的马、被抽打的狗,却已经顾不得感到羞耻,满心只想赶紧挪到卫生间;可浑身酸麻火烫,加上身后有人坏心地用刑棍捅弄,几乎随时都将要软倒在地上。
更可恨的是这些有钱人把住处建得穷奢极欲的大,从沙发到卫生间这么段距离居然漫长得像是无穷无尽。终于临近客卫时陆宸忽然毫无预兆被拽起来,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装潢华美的瓷砖墙面在晕乎的脑子里天旋地转,半晌才想到再往前就没有地毯了,谭麒鸣不要他再跪着。
他踉跄着被推到马桶前,一条腿被高高抬起,谭麒鸣从后面进入了他。
陆宸失神地看着不远处硕大梳妆镜中的自己,遍身潮红,湿得像从水里打捞出来,挺翘肿胀的下身前端插着鲜艳的蔷薇花。
下体交合发出的肉体碰撞声和黏连水声在这种地方传来清晰回声,他耻得闭上眼,却只让其余的感官更加分明地被过量快感来回冲刷着,哭都哭不出声。
再一次濒临高潮时谭麒鸣终于抽出了深陷在他尿道口的淫器,可怜的阴茎憋得太久,已经没法畅快地排泄,先是吞吞吐吐地溢着精,然后水声淅淅沥沥地响起,失禁一样流了许久。
陆宸一时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茫然无措地睁着眼,恍恍惚惚地想着坚持到现在是为了什么呢,不想在他面前太丢脸好像自己还有什么脸面似的。
他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高潮后绵软的身体缓缓下滑,但是没有等到跌坐在地又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架起,转眼间被抱进了不知什么时候满上了热水的浴池。
陆宸用力地眨巴着眼,而此刻满眼都是氤氲水汽,看不清谭麒鸣的脸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他索性放弃观察也放弃思考,转过身子凭借本能凑上去索吻,吻也吻得乱七八糟,在眼睛鼻子嘴唇下颌上乱亲一气。
谭麒鸣知道他应该是彻底醉了,无可奈何地被这醉鬼上下其手又亲又拱。原本想放他一马,被这么一通撩拨,没忍住还是扒开那软弹的臀肉,按着人在浴池里又做了一次。
他发现醉了的陆宸变得特别好玩,格外乖也格外黏人,身体软得不可思议——也许是浸在热水中的缘故,穴壁也格外温暖;被干狠了会靠在他肩上发出鼻音黏腻的喘,浪得滴水而不自知的——这家伙清醒的时候几乎从不让自己发出这种声音。
做到最后陆宸甚至忘了称呼他主人,也没有用任何敬称,而是带着沙哑哭腔一声声喊他名字。谭麒鸣被他这么无知无觉地喊着,捉着他的腰狠命干了十几下,很快又把人逼得再也把守不住精关。
白色的絮状物从水里慢悠悠飘浮上来。谭麒鸣揉着陆宸绵软下来的阴茎,想嘲笑几句,看他醉得人事不省的样子又作罢了,抱着他在水中坐了一会,最后抵在他耳边低声叹道:
“你啊”
他把两人大致清洗了一遍,自己先出了浴,再把陆宸捞出来,用浴巾把人擦干后细致地包裹住,再换上干发巾去擦那头滴着水的湿发。
陆宸裹着浴巾在浴池边一声不响地坐着,傻乎乎的看着谭麒鸣不大熟练地在他头上搓来搓去,英俊的眉眼发呆时看起来比平时稚嫩许多。
谭麒鸣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他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奔三男人可爱,真是没救了。
又忍不住伸手去捏那木楞的脸:“真醉了?”
陆宸呆呆地点头,又摇头。
看来确实是醉透了。捏他脸的手不禁又用力了几分:“陆老师,这个酒量还逞什么能呢。”
陆宸疼得皱起脸,却还是用潮湿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他:“你不生我气了?”
谭麒鸣沉默了片刻,松了手,想了想道:“还有点。”又隔着毛巾揉了揉他的头,“但是不多了。”
手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耷拉下来:“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生气的。”
谭麒鸣擦拭的动作顿了顿:“你明知道怎样会让我生气,你故意的。”
陆宸听着他冷静的控诉,失去思考功能的脑子其实并没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只看到谭麒鸣平静地注视着自己,鸦羽似的眼睫微微下垂,有些落寞甚至有些委屈的样子。
他看了一会,突然拽起浴巾,把脸全部遮住了。
谭麒鸣莫名其妙地扯了扯,没想到这会他力气忽然特别大,一时竟没能拉开,只能无奈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陆宸蒙在浴巾里,瓮声瓮气地说:“我有个秘密怕会忍不住告诉你。”
“那就别忍了,”谭麒鸣有点被整乐了,又确实被他惹得有几分好奇,俯下身贴着他藏起来的脑袋半真半假地威胁道,“不说的话你看我今晚饶不饶过你。”
他故作凶狠的语气让陆宸瑟缩了一下,但仍攥着浴巾不肯松开,像是躲在里面苦苦思索。过了约莫一分钟,谭麒鸣估摸着恐怕是很难再撬开这犟货的嘴了,转身准备去拿吹风机,又听见陆宸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谭麒鸣,自从认识你,我总是特别后悔”
谭麒鸣只觉得心脏一瞬间紧住了,他呆立了片刻,僵硬地回过身,一时间不知道该对这个人露出怎样的表情。
而陆宸把浴巾慢慢拉开,探出一双湿润狗狗眼,十分依恋十分不舍地望着他:
“后悔没有找你要联系方式,后悔没敢当面对你说谢谢,我本来可以早点认识你的……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陆宸在一阵阵头疼中缓慢苏醒。
宿醉加上头一晚被翻来覆去地作弄,生物钟短暂作废,尽管身体已经得了脱离睡眠的信号,却下意识往被窝里缩了缩,浑身上下都对起床充满抗拒。
但他在梦境和现实边缘游荡的意识渐渐觉得有点不对,这本该由他一人独享的空间里似乎还存在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呼吸声……陆宸心里一咯噔,骤然清醒了大半,虽然没有睁开眼,但手边触碰到的皮肤已经向他明白告昭了谭麒鸣的存在。
他的手挨着的那条腿是光滑的,看来谭总也没有完全起床,只穿了上身的睡衣坐在被子里,陆宸眯起眼偷偷打量一眼,发现谭麒鸣正对着ipad幽幽的荧光着什么,哪怕是从下边仰视的死亡角度,依旧像3a游戏精心捏造的建模一样没有瑕疵。
可这都该几点了,他怎么还没走?
卧室没有开灯,窗帘也严严实实地掖着,室内还是一片不见天光的昏黑,无法判断现在究竟是几时几刻。
说来微妙的是,虽然同居了一段时日,他基本从未在第二天醒来后见到谭麒鸣。大部分时间陆宸都宿在自己的卧室,虽然有时候做完了会同床共眠,但作息时间实在相差太大:谭总每天雷打不动的七点起床晨跑八点去公司,他自然醒的时间一般在十点往后已经战胜百分之九十昼夜颠倒的同行,每次浑身酸软地从kgsize床上爬起来时谭麒鸣早就西装革履地坐进了会议室。
关于这个问题陆宸也琢磨过,金主兢兢业业早起上班,他在床上呼呼大睡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但一是大量夜间工作让他实在难以适应早起节奏,二是转而又想到他们不存在什么实质亲密关系,谭总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在事后分他半边床,他该做的就是尽量降低存在感——毕竟热乎了不妥,拘谨了又尴尬。
合格的床伴该谨记夜里种种不代表什么,都会在清晨随理性的归位一笔勾销。
今天这种时候尤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谭麒鸣,不用看都知道满身必是青青紫紫,万幸接下来几天没什么需要赤膊上阵的戏;眼皮隐隐的胀痛让他回忆起昨晚是怎样哭得形象全无,现在想起来只恨没有地缝能钻。
仗酒装傻充愣的勇气也烟消云散,也不知道谭总会不会继续追究……陆宸怀着一丝侥幸想到谭麒鸣也许只是醒得早了,打算到点再起床,遂闭上眼睛决定继续装睡。
在静谧的凌晨睡在美人身边,鼻间环萦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清冽味道,听着他宁静舒缓的呼吸声……忐忑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定,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
就算今天被扫地出门,能在告别前享受一段这样的时光也算了无遗憾了。
——而被酒精蹂躏一夜的胃显然不愿配合他装作无事发生,身心刚刚感到些许放松,就听见它兀自传来咕噜噜的抗议,在安静的室内突兀得让人难以忽略。
陆宸两眼一黑,犹豫着要不要将装死进行到底,听见头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
谭麒鸣富有磁性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戏谑:“快一点了,陆老师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
“……”
陆宸老老实实从被子里钻出头,讪讪地问:“…您也刚醒?”
谭麒鸣没有马上回答,按了下床头的遥控,沉厚的窗帘徐徐开敞,将午后明媚蓬勃的阳光迎入这间色调极为冷淡的卧室。
他放下平板,低头看了看顶着一头乱发的陆宸——原本十分俊朗的脸夸张的浮肿着,可以说是创下了他记忆中的颜值最低。
但他并没有对枕边人不修边幅的狼狈相生出什么反感情绪,目光在陆宸掩藏在羽绒被中健美流畅的肌肉上停留了一会,默不作声地从床头拿了件睡衣,看着陆宸乖乖系上纽扣、那些暧昧的痕迹被衣襟遮掩,方不紧不慢道:“那还是比你早点。”
陆宸仔细一想,昨晚都是自己受罪,谭总可没喝多少,在体力上也只是正常支出,想来不至于比平时晚醒太多。
而他不仅破天荒翘了班,甚至还没有起床,大约是为了不打扰自己睡觉,连台灯都没开。
“你还没吃饭?”陆宸不安地问,“今天不去公司吗?”
“不去,休假。”谭麒鸣简单回道,又似笑非笑地问,“陆老师不乐意见到我?”
陆宸听得出他这话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纯粹是逗人玩,谭总今天早上的心情意外的看起来很不错,好像昨天那些不愉快已经完全被他淡忘了。
但自己怎么不记得这人居然有变得这么……心胸开阔?
在陆宸看来谭总空有宽阔胸肌,心眼子小得不行,尤其在这些相处细节上一个不留神都会被狠狠记上一笔。但他巴不得装作昨夜无事发生,于是顺着谭麒鸣的玩笑小声否认道:
“别乱说,你知道我没有。”
“谅你也不敢有。”谭麒鸣满意的神情里流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骄矜,像被呼噜高兴的猫。他伸手拈着陆宸的耳垂玩,似乎不大经心地补充道:“很多天没见了,想和你多待一会。”
……您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他们除了在做的时候会说些旖旎气氛的话,平时相处一贯很有分寸,陆宸有点被这个睁眼后的世界整懵,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梦还没醒。面对金主一早的反常,他忽然生出些不妙的预感:“昨晚…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他是真断片了,最后较为深刻的记忆是自己像管不住下半身的动物一样哆哆嗦嗦尿了一地,然后都是些模模糊糊的片段,被温暖的热水包裹着,谭麒鸣搂着他,和平时风格大相径庭的温柔性爱,在浴室里回响的黏腻喘息声……
在那样浑身松懈又意乱情迷的时刻,如果被这个人诱哄着回答什么,是不是都会从实招来?
谭麒鸣端详着他明显紧张起来的神色,挑眉道:“我怎么记得陆老师一直在装哑巴来着——除了呻吟和求饶的时候。”
“还是你有什么该告诉我的事,一直没有说?”
陆宸被反问得磕巴起来:“我——”
“不想说就算了,不逼你。”谭麒鸣却很快放过了他,戳了戳他快速充血的耳垂,“去刷牙吧,我饿了。”
“啊…好。”
陆宸完全搞不清谭总这是什么路数,既松了口气,又对起床一事本能地感到依依不舍:一方面是疲惫的身体还贪恋着被窝的舒适温暖,一方面是和谭麒鸣偎在床上直到日上三竿的情景可谓奇幻……让人不情愿太快回到现实中来。
似乎看出他对床被的眷念,谭麒鸣补充道:“不用起床,洗漱完回床上等我。”
陆宸一头雾水地看着谭总自行下了床,从被子里抽出的一双美腿在阳光下白得晃人眼——好在他很快穿上了裤子,因此此刻陆宸脑海中生产的并非黄色废料,反而进行了一番职业思考:
都说现在仙侠剧质量堪忧,一部分问题就出在选角上,用美貌震慑四海八荒的仙尊大人……怎么也得长成这样才有说服力。
陆宸听从谭总的吩咐去洗漱,对着镜子尝试捯饬一番自己远低于日常水准的脸,多少让颓靡的气质看起来精神一些。
如果以这个状态出现在路透镜头里,可以想见会收获多少黑粉的奚落和亲粉丝的冰美式警告。他想着想着觉得有点好玩,又有些感慨。
他们这行没人能避免外貌焦虑,他在这方面已经算是比较豁达,毕竟是从小帅到大、骨相优越的妈生脸,平时也就依助理安排定期做点医美项目,不像那些垫满假体的同行时时要操心质保问题。
早些年他还卯着劲争强斗胜盼出头,如今在事业上已经没有太大野望,红不红的完全无所谓,优质作品可遇不可求,脸么只要别残得太离谱,在这钱来如流水的圈子里总能挣口饭吃。
没有欲求,也就少有得失心。这半年来他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吃好睡好,能活出人样就行,能再遇见谭总,被相中侍寝,都是意料外的变数。
这时候再想到时光流逝对容颜的摧折,居然久违地有些惶然,都说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可除了这副皮囊,他还有什么能取悦谭麒鸣?
这些胡思乱想没能维持太长时间,因为谭麒鸣很快折回了卧室,随他一同入内的是浓郁的食物香气。
陆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端进来个满满当当摆满餐点的大托盘,然后简单操纵了一下遥控,床的侧边开启一道隐蔽的暗格,翻出张十足宽敞的床上桌。
不过陆宸惊讶的倒不是这暗藏玄机的精巧设计,而是谭麒鸣这么个人……居然能愿意在床上吃东西??
只见谭总稳稳当当地把托盘放在床桌上——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正在大力皱眉:别说在床上吃饭,他基本上不能允许自己卧室里出现任何清水以外的可食用物品。
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坐回被子里,并替正愣神的陆宸系上了口水巾:“放心吃,回头床具都得换。”
不仅如此……还要做一个彻底的大扫除,左右这家伙不回来的时候他都住在挨近公司的公寓。
而此时此刻的托盘上,香煎培根和烤肠散发出诱人咸香,摆放在精致的瓷器中的班尼迪克蛋在阳光下微微流动,金黄酥脆的法式吐司被新鲜的树莓果酱和奶油装点,柔软的松饼上浇着甜美馥郁的糖浆,清新多汁的葡萄、草莓、菠萝、蓝莓被切割成精致的小块,色彩缤纷,摆盘有如精心设计的艺术品。
陆宸知道这就是所谓的breakfastbed,他先前参演过一个都市偶像剧里有一段情节就是男女主开始同居的第一个周末一起赖在床上吃早餐,不光是享用美食,也是享用和恋人黏糊在一起的松弛和慵懒……
只是很难把这些元素和谭麒鸣此人联系在一起。
谭麒鸣一边慢条斯理地把食物分成比较方便入口的小块,一边眼也不抬地问:“不吃是等着我喂你吗?”
陆宸认真回答:“在思考把碎屑弄到床上的话会不会被你杀掉。”
谭麒鸣微微一乐,把一块印着淡淡烤痕的松饼送到他嘴边:“张嘴。”
“……”
松饼的口感丰富,外脆内软,散发着浓郁的酥香,一口下去很快抚慰了饥肠辘辘的胃。陆宸慢慢咀嚼着谭总的投喂,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大真实。
谭麒鸣也觉得这副情景与自己的人设不符,解释道:
“我之前读了本介绍早餐文化的书,一直想尝试下…这种用餐方式,”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像一直没什么赖床的理由。”
陆宸一直觉得小谭总作为二代对待工作未免过于勤恳,于是顺口道:“你是老板,上班时间不能更自由一点吗?”
问完他便暗暗有些后悔,想起曾经听说过的私生子传闻:谭家的产业主要在a国,把他打发到国内来也不知道是历练还是流放,想来多半是因为这个,看起来出生在罗马的谭麒鸣不但不会肆意妄为,甚至不是那么随心所欲。
陆宸无意窥探豪门辛秘,忙装作埋头苦吃。
谭麒鸣却说:“不是不行,但也没别的想做的事。”他摇了摇头,“我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这话倒不是他随便自谦,按照他们这类人的标准,他的生活的确十分无趣,打卡上班贯穿日常。
只是对他而言工作就像下棋一样,是饶有趣味也富有挑战性的一件事:运筹大局,扩张优势……直到把对手蚕食殆尽。
就算撇开自己蛰伏多年的野心,他也觉得比起那些只需要给助理发条短信就能得到的享乐,工作带来的乐趣多反倒要多一些。
说一直想尝试这样用餐才是句谎话,当初在书上看到的时候他只觉得这种饮食方式既不卫生又体现了人类对惰性的服从,根本是现代文明的糟粕;而今天早上遵照着平常的作息醒来后,低头看着陆宸的睡容,忽然觉得自己理应享受一天休假,又心血来潮地嘱咐苏繁去请一位能做出美味brunch的厨师来。
比起在会议室听冗长的报告,他宁愿坐在床边听这个人睡眠中悠长的呼吸声,等他醒来后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享用这顿丰美而奢侈的早午餐。
只是现在和陆宸说这些话还为时过早。他想了想,换了个话题:“你说你中学那会看过我的钢琴比赛,本来是不是要去陪女朋友?”
“发小,不算女朋友,”陆宸摸不准这是不是对自己性取向的试探,有些尴尬道,“我们那时候才初中呢。”
“那也是你喜欢她才会去,”谭麒鸣若有所思地说,“你没找我要联系方式,是不是散场后马上和女孩子去约会了。”
陆宸听出他是在拿自己取乐,无奈地笑:“真没有,看完我就一个人去中心书城了。”
那天女孩父母也在场,他们当然不乐意看到宝贝女儿和小区保安家的穷小子玩在一起,因此散场后他并没有和那女生碰面。
谭麒鸣对他的说辞将信将疑:“你喜欢看书?”
陆宸乐了,诚实地说:“不太喜欢,我不是经常被嘲九漏鱼来着。”虽然严格意义上他有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不过自认文化水平比现在一些教育发达地区的小学生还不如。
他解释道:“我是去书城的音像店,那时候音像店能借盗版cd和dvd,还能帮拷到p3里。”他和老板混得熟,有时候会帮忙看店挣点生活费——不过这种涉嫌非法雇佣童工的细节没必要和谭总说。
谭麒鸣一瞬间有点想问他是不是跑去下自己弹的曲子了,又觉得实在太自作多情,于是没再追问。
陆宸却笑着反问:“你呢,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大学尝试过几次约会,都不合适。”他坦然回答道,“对我而言更像是一种…效率低下的社交。后来就不试了,没意思。”
说完又觉得在此情此景下——一点多钟坐在床上慢吞吞地吃早餐——评价之前的约会效率低下,未免太没有说服力。
不过陆宸好似完全没注意到这话的不合理之处,爽快地接受了这份说辞。在他看来随口一问是无伤大雅的情趣,对老板的私生活刨根究底就太冒昧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言语,专注地对付起眼前的食物。
吃得差不多后谭麒鸣把托盘撤走,陆宸则把其实没沾到什么残渣和酱汁的床桌仔细擦拭了一遍。
很快谭麒鸣返回房间,在床边坐下。陆宸意识到这是要开启什么谈话的兆头,安静地等待他开口。
“昨天的事,我不会再问了。”谭麒鸣慢慢地说,又有些严肃地看着他,“你还差多少?”
陆宸一愣,随即皱眉道:“不,你不用……”
没说完便被打断:“你现在是我的人,传出去我成什么了。”
对枕边人扣扣搜搜的吝啬鬼,或者色令智昏的白痴,连情人搞小动作都发觉不了——哪种都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陆宸一时无法反驳,尽管就他所知他们的关系只有极少人知情,但对于谭总而言这种顾虑十分合乎情理。他犹豫片刻,轻声说:“五百万。“
谭麒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清楚了?“
陆宸点点头,眼下确实就差这些。
谭麒鸣没有对数字本身做任何评价,拿起手机开始发信息:“今天稍晚点苏繁会转你账上。不管你之前招惹了什么麻烦,把它解决好。”
他点下发送,看着陆宸的眼睛郑重其事警告道:“别让我知道有下次。”
陆宸小声应了,又说:“等片酬到了还你。”
谭麒鸣有些讶异地看他一眼,笑了笑:“不必了。”
陆宸固执地重复道:“我会还你。”
谭麒鸣收了笑,沉默片刻,点点头:“行。”
他想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却见陆宸的神色依旧十分郑重,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过了一会,陆宸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认真道:
“我没有沾赌,更没有碰毒,都是以前一些没处理好的债务问题……你不用担心。”
谭麒鸣长长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感觉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怀着焦躁的心逐渐变得安定。
原来只要得到这句话就好。
半晌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陆老师,你涉黄吗?”
“啊?”陆宸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一时语塞,“我,我和你……”
谭麒鸣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床上一推,啄上那只又开始变红的耳朵:
“——那可得具体交代。”
江凡在机场接到请了两天“事假”的自家艺人,上下打量一番,确认他哥这趟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状态看起来也没问题。
只不过十分仔细地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出他步履不如平时扎实,有点发虚。
等坐进车里四下无人的时候江凡忍不住对他哥露出男人间心领神会的暧昧笑容:“哥这两天过得滋润哈。”
“”陆宸警告地看他一眼,“别贫。”
江凡看他并不愿意就此开玩笑,立马收了不正经的表情,开始叨叨他不在这两天剧组的情况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经纪人听说了艺人在金主那边,把工作都交代给了助理,之后再另约时间敲定细节。
那基本上是一套为陆宸量身定制的发展计划:照公司的意思是以后专注大银幕,目前接洽了几个本子,具体怎么选看他本人意愿;也谈了几个商务,等这边拍摄任务减轻了就可以抽空去拍商代,都是国民度挺高的牌子,地广多还不割韭菜,比起赚代言费更有暗暗捧人的意思。
陆宸却迟疑道:“会不会太张扬了。”
他顶多算三四线的咖位,没什么实绩还赋闲老长一段时间,这半年正是作品断档期,几乎快查无此人,也就那个网综让他在社媒上重新有了点水花,商务一下升到这个规格实在有点惹眼。
“哥手里有待播剧,现在是电影一番男主,”江凡不以为意,又压低了声音说,“说不好咱们这片子还能拿奖呢。”
他又絮絮地说起舆论那块也尽可以放心,经纪人这阵子没少下功夫,之前她刚接手陆宸的时候已经将他的负面传闻删过一大轮,那段视频基本撤了个干净;最近又特别安排公关把各大社交媒体扫荡了一遍,就算再有人提及此事,评论区风向也从咒骂“苛待打工人有暴力倾向的208”变成同情“私下发泄情绪被偷拍网暴的受害者”。
水军横行的网络时代,在资本影响下翻转一件事的舆论实在太简单。
江凡说着说着,语气不自觉有几分兴奋——陈杰走了之后璨星对陆宸是还成,但这么大牌的公司,前头还好几个资历深咖位大背景扎实的艺人,经纪人也不是专属的,这半年虽资源不断,但顶级项目也轮不上他,更没有这么多选择权。
而现在这仗势,明显是打算下血本捧了。干这行的谁不想红?江凡最清楚他哥这几年怎么扛过来的,连带着他也受了不少白眼冷遇,这下总算能熬出头了。
只是当事人却一直淡淡地听着,没有发表太多意见,好像这些事都和他关系不大似的。
江凡自顾自说了半天,看陆宸反应并不热切,以为他是累了,于是也收了声:“反正具体的之后胡总会再找你,哥你困了就先睡会。”
陆宸却没有马上阖眼,过了一会忽然开口问:“听说萱姐手下想再带个人,你有没有兴趣?”
江凡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艺人再怎么出息,他待遇再好那也只是个生活助理,而胡萱是业内名头不小的金牌经纪人,能被她手把手带出来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机遇。
这样的好事少不了动用陆宸的关系。江凡一讪,不大好意思地哼唧道:“这是要赶我走吗,我觉着现在跟着哥挺好的。”
陆宸在后座抱着靠枕,闭着眼笑了笑:“跟着我可没前途啊。”
谢骏斜倚在包厢沙发上,打完马球汗湿的刘海耷拉下几绺,把在外头衣冠楚楚的范儿卸了彻底,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以跑马赛车为主业、游戏人生的二世祖。
二世祖饶有兴味地听谭麒鸣把和陆宸见面的事粗略地说了一遍掐去了诸多不适宜分享的细节,有些意外地问:“所以闹了半天,他还是不肯告诉你怎么会差那五百万?”
虽然这副模样看起来不着调,但他很快抓住了重点。
这笔钱说小不小,能把一个普通人逼上绝路,在娱乐圈却谈不上多么庞大,对他们而言更不值一提。
如果有心解释,就根本不存在什么不能解释的:断断续续拍着戏的小明星,一直在还债和支付高昂的医疗护理费,想来没攒下太多积蓄,刚有要蹿红的苗头就深陷负面舆论,不仅工作停滞,还有一堆商务违约金要赔,这才刚缓过气没多久,资金周转不过来也不奇怪。
缺钱是小事,死不松口的态度才大有问题。
谭麒鸣淡淡道:“他不想说,我就没问了。”
“也可能是跟之前什么人借了钱……不愿让你知道,”谢骏联想到什么,神情有些尴尬,“起码没扯谎骗你。”
谭麒鸣点头默认,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他自己不是没想到,被挑明也没流露出明显的不快。
虽然面上看起来不甚在意,但谢骏了解他的朋友现在多少为这事不松快,以自己对陆宸的了解他实在不是什么会犯原则性错误的人,于是想了想说:“他怕你介意以前的事,那也很正常。要我说,该糊涂的时候糊涂点,你又不要娶他过门……追究太深反而处得不尽兴了。”
谭麒鸣像听到什么稀奇话似的扬了扬眉:“你是什么立场在帮他说话?他的老板,还是被吹了枕头风的闺蜜对象?”
虽然知道是玩笑,但谢骏确有几分心虚,没什么底气地辩解道:“就不能是为你考虑吗,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你找到合心意的伴。”
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要是消遣,追究太多也没意思;要是……你打算认真了,逼得太紧也不是办法。”
谭麒鸣抿着茶,对这番言论不置可否,半晌笑了笑:“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
外头都说谢骏是个情种,谭麒鸣向来不以为然。谢总这人对情人看似很好,但碰到原则问题绝不含糊,对一切隐患都十分敏感,抽身比谁都迅速,玩腻了比谁都狠绝——只是在分手费上从不吝啬,见人也总带着三分笑,难免给人一种还在留情的错觉。
他自己就没认真过,也不可能用这个词揣度朋友的心思,金枝玉叶的大少爷摆弄这些小玩意儿不过图个乐,认真两个字光说出来都冒昧得很。
谢骏也知道自己说得多了,看好友没有不快的意思,索性打着哈哈装傻。却听见谭麒鸣若有所思地说: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医生。”
他脸上的笑却挂不住了,闷闷地喝了口酒,没有否认。
谭麒鸣倒觉得有点新奇,看他这样大约是情路不顺,也不知道那位简医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把这只狐狸给拿捏住。
简青的事谢骏只是在说起陆宸的时候简单交代过,从不像别的情人会随便带出来,别人问起他最近在哪风流都是语焉不详地略过去,不了解内情的朋友笑他突然转了性,生了场病直接开始禁欲养生。
因为有这么层关系,谭麒鸣对陆宸这位朋友也没查多深,只知道是个正经大夫,不是明星模特,也不是门当户对的公子小姐。
也许难就难在人家是好好的青年才俊,既不会像那些另有所图的金丝雀一样对金主百依百顺,平等的恋爱又难以跨越阶级鸿沟。
谭麒鸣不打算过分探究朋友的感情生活,正要略过这话题,却忽然想到什么,愣愣地放下了茶杯。
谢骏还没见过他露出这种怔愣神情,有些莫名地问:“哎,想什么呢?”
谭麒鸣回过神,缓缓开口道:“你之前说过,你和那个小大夫是你急性阑尾炎那次认识的?”
提及此事谢骏还有点难为情:“对啊,遭老罪了。”
谢老板那次住院可谓是切了一段阑尾,换了半截柔肠。不过谭麒鸣没心思取笑他,而是想起另一件事——原本只是不大重要的小事,他一直没放在心上,而现在想起,好像看到什么埋藏着的答案正呼之欲出:
“陆宸他父亲,当时也在附院住院吧。”
陆宸拒绝了小江帮忙收拾行李的提议,关上酒店房门,方才强撑着的脸色迅速难看起来。
他一把摘下口罩,靠在墙边大口呼吸,仍旧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明明是隔音效果极佳、没有任何杂音来源的房间,耳边却一阵阵嗡鸣,让他恶心得头晕目眩。
待到不适稍微缓解后他咬牙打开手机,那条未标注联系人的短信恶毒地扎着眼:
“我就说陆老师有两下子,这不是越卖越贵了吗。”
陆宸反胃得不愿再看第二眼,极力忍耐着没有删除短信,只把这个号码飞快拉黑。
但他也知道拉黑并不顶用,这人总有办法再联络到自己。
简直像一场漫长的噩梦……每当以为已经醒来了,又毫无防备地被拽进透不过气的泥潭。原本已经稳定了几个月的病,最近不止一次出现躯体症状,耳边的嗡鸣仿佛在嘲笑他以为逃出生天的侥幸。
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在背包中摸索几道,终于像攥住救命稻草一样捏紧了药盒,他哆嗦着倒出白色的药片,等不及就水地一把干咽下去。
明明知道应该谨遵医嘱用药,眼下这个状态还是让他选择吃了双倍的分量。
手依旧抖得厉害,陆宸深吸一口气,将它攥成一个青筋凸起的拳头,用了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墙上——大约是擦破了一层皮,五指关节处很快渗出血来。
虽然明天拍摄的时候少不了要被导演唠叨,但眼下只有这种鲜明的痛觉能让喧闹得不堪忍受的头脑清醒点。
比这糟糕一百倍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工作步入正轨,别说五百万,就算是十倍的数目也就是进两个组再签几个商务的事,那个人顶多就是偶尔冒出来恶心一下,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好不容易演上了喜欢的作品,还能时不时见到之前只偶尔在梦里出现的人,和他亲吻、拥抱、上床,甚至像一对爱侣一样享受他的亲昵温存,怎么能让这样的生活被几条胡言乱语的短信、一点偶尔反复的病症破坏。
陆宸麻木地看着被震到短暂失去知觉的手臂,直到姗姗来迟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慢慢站起身去找碘酒和纱布。
……但正是因为已经尝过了费劲千辛万苦爬出阴影又跌落的滋味,才不敢设想再经历一次——如果真的像公司计划的一样被捧得那么高,再摔下来就足以粉身碎骨。
而谭麒鸣又会怎么看待他呢,无论是同情怜悯还是白眼嫌恶,光是想象都让他喘不过气。
陆宸定了定神,阻止自己再发散下去,继续给受伤的手消毒包扎。处理完成后他从柜子里翻出那件大衣,沉默地搂在怀里,半晌将脸深深埋进内衬里。
过了这么长时间,想来不会留下多少前主人的味道,但也许是心理作用作祟,似乎仍有一丝清浅的雪松气息在鼻间若隐若现。不像任何一种香水,它独属于谭麒鸣。
不知是这味道的影响,还是安定药物逐渐生效,紧促的呼吸终于慢慢回复了平静。
不管一切败露之后自己和谭麒鸣走到何种境地,他都不会有怨言,只是会非常非常舍不得……不由得祈祷那天来得再迟一些,让这样的气息停留得更久一些。
因为外形气质的缘故,谭麒鸣很容易给人孤冷傲慢的印象,只有陆宸一直知道,他是一个皎洁光明的人,还有一颗和暖的心。
“……对,短暂的呼吸困难和心率过速,时不时会耳鸣头晕……不,没有出现幻觉……食欲时好时坏吧,睡眠也还过得去,吃了药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