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冯礼给金求是念书。金求是靠着他,看着冯礼的眼睛,眉梢,微微凸起的太阳穴。冯礼笑起来,眼尾有纹路。金求是喜欢。
他喜欢得越来越多,最后喜欢上冯礼的全部。
十七八岁,喜欢一个人是件安全又危险的事。金求是安静地包藏着自己的喜欢,在冯礼睡着的时候,用手指轻轻抚过冯礼露在外面的那只手。
半个月后,他们取道北上,火车驶过大片的原野,冯礼靠在金求是的肩头睡着了。金求是低头看他,很小心地不动也不说话,皱着眉让前排的人说话小声点。因为冯礼在睡觉,冯礼睡觉不喜欢吵闹。
火车在半路出了故障,卡在铁轨上不再动。后来有别的车厢的人传谣言过来说,是因为有人卧轨自杀,尸体卡在火车轮下了。
车厢里空气凝滞,金求是下车抽烟。他转头看到火车窗格里,冯里安静趴在窗台上,笑盈盈地看着他挥手。
金求是用口型说,傻不傻?
冯礼仍旧笑,指了指他说,你傻不傻?
他们互相对望着,世界上的一切都那么缓慢绵长。火车缓慢绵长地越过平原,时间缓慢绵长地带他们长大。
金求是在那年的感恩节收到冯礼写的感恩卡上,说在异国能碰到金求是真的很好很幸运,他让他没那么孤单和不知所措。
金求是把那张卡片夹在日记本里,日记本锁在书桌里边,那天的日记里写:冯礼,我同样感谢你,让我知道,爱真好,爱你这样的人是多么好的事。
那年的圣诞假,因为连日的寒雨,谁都没有跑出去玩。冯礼去学校图书馆借书,路上摔倒,弄湿了衣服。他湿淋淋,敲开金求是的宿舍借浴室用。
冯礼洗完澡,裸着上身,趴在金求是的床上看他床头柜上的书。
金求是说:“你小心感冒。”
冯礼笑笑,继续翻过一页,书边的批注里,常常出现他的名字。金求是自己可能都忘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冯礼已经半念半看地说着:“像我和冯礼…”
雨淅淅沥沥,诗人的爱而不得,像我和冯礼。
冯礼闭了嘴,有点尴尬地趴在床上,盯着书发呆。
他后来跳起来,说:“我先走了。”低头看着地面不看金求是。
金求是掐掉了手上的烟,靠到门边,不让他走出去。
他们僵在房间里。金求是说:“我说一句话,说完就放你走,之后你不再和我说话也没关系。” 他说,我爱你,冯礼。
冯礼逃出了房间,确实再不和他说话。
本来如果只是这样,金求是想,也就是“爱而不得”罢了,他不会有太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