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前,洛嘉毅然决然要离京,哪怕李相思从中阻拦、宁下杀手,她都没有停驻。
许是当时情景如刘召所说,洛嘉不走便是死,对于这样一个地方,是人都会有梦魇。
而洛嘉不以为意地在他胸膛上撑住了下巴:“贺云铮,我要逃离的从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群要置我于死地的人,”
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上了青年人和心房一样柔软的嘴唇,再轻移上挺拔的鼻梁,直到他深邃又沉湛的眉眼旁,
“可那些人没将我弄死,如今反而各个自顾不暇,甚至比我更早倒了霉遭了殃,还有驾崩的……”洛嘉轻笑了下,又很快正起脸色,轻轻描摹贺云铮的眉眼,
“我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我是赢家。”
未尽之言在几人心中绽开——剩下的,是贺云铮的。
贺云铮眼眸颤了颤,抬起只看得到头顶的灯罩里泛出暖黄的光,抵御了屋外的西北黑夜,如同洛嘉言语之外温和的轻抚。
他喉头哽动几下,一时间没想好如何作答。
所有人都已经见识到了皇家的无情,这是贺云铮自己的战争,他心知肚明,洛嘉也早已看清,所以才会似笑非笑地提点他。
宗室子隐姓埋名,甚至要背负不该他承担的罪责,本就是委屈……
其实撇开一切,贺云铮本就该扎根在那个地方,那是他父母所在、相爱且诞生他的地方,是他宗族所在,是他唯一的亲人尚存、原本的血脉该承载的地方。
他是如何想的呢?
洛嘉并不催促,只安静陪着他听夜里灯烛的哔啵轻响,贺云铮习武多年,身姿提拔结实,哪怕是深秋的西北边关,躺在他怀中也足够温暖可靠。
半晌,贺云铮才缓缓开口:“郡主,这三年,我其实过得很开心。”
洛嘉轻抿了抿唇,恍若扬起,不曾打断。
贺云铮在静谧中极难得地缓缓阐述,三年虽说漫长,但对他却十分充实,别人眼中的苦寒之地,对于自小伶仃漂泊的他来说并非困境。
“我喜欢这里,喜欢只需要和几个熟悉的部下吩咐军营里的事务。”
洛嘉抿唇笑看他:“可你也听到过有人背地里嗤笑你只是个被贬戍守的将军。”
“这不重要,反正你掌过那个人的嘴了,”
贺云铮想到当时场景没忍住笑了出来,可随即觉得不太符合此时情景,勉强压下笑意,认真道,“我只是想到,我可以继承父亲的遗愿,守卫大邺的疆土,守着边关的百姓不再受辽国侵扰就觉得很满足。”
可一旦他奉旨回京扶持幼帝,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会变成相反——
建隆帝大概是出于愧疚,又或者笃定他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实在不行……觉得无人可托了,坚信只有他会辅佐好幼帝,所以把这重任和荣耀加回他身,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