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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荧望向她的神情里并不含有劝导式的温情脉脉,那是并不沾染情感的观察目光,就像镜子般不垢不净,像海水一样不增不减。

如果你因恐惧伤害了我,我不会怪罪你,因为我不害怕被伤害。

这种镇定的力量影响了女孩,她累极了,此刻真想回家啊,不是现在空荡荡的家,是原来的家,她想要爸爸妈妈都来接她走。

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一大颗眼泪滑落下来,倏忽间就被口罩吸干了水分,比夏天室外蒸发的速度还要快。

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晓冬终于完成了薛荧今天教给她的动作。

人群一拥而上,就像黑压压的秃鹫要飞落地面觅食一样迅捷,老板在后面大喊大叫地指挥别人,“警察什么时候到?快把她按住!按在地上!”

晓冬被薛荧挡在身后,她伸出手臂,让自己如墙壁一样隔在人群与孩子之间。这些蛮横又胆怯的男人们愣在原地,他们不知道她是谁派来的,此刻竟不敢轻举妄动。

那位处于妈妈年纪的女员工小心翼翼地踢走地上的剪刀,朝薛荧点点头后,她取下脖子上的丝巾。走到女孩身旁,女员工将丝巾仔细包扎在晓冬的脖子上,她想帮这个孩子止住流血的伤口。

后来,尽管在场的大部分目睹者都声称这个女孩只是吓唬人,她根本没想自杀,治疗瞿晓冬的医生证明,打磨锋利的剪刀已经割进了皮肤,划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好在她并没有戳中自己的静脉血管,在流血休克之前被及时送进了医院。救死扶伤的医生认为这是一件幸运的事,他的伤情证明在精于计算的律师眼里却有着不同的解读方式。

至于没有受到实质伤害的受害方,鸣山艺术馆没有一丝和解的意愿。尽管对方十七岁,父亲母亲都没有照顾她的能力,他们依旧心意坚决地要那个孩子承担刑事责任。从取保候审到移交检察院的几个月里,足够她从十七岁半长到十八岁,真正下判决的时候她就不必去少管所了,而是该去成年罪犯呆着的地方服刑。

“在人群密集的商场持刀伤人,这件事危害到了公共安全,有着极其严重、极其负面的社会影响!”薛荧咨询过好几个律师,其中一些为了把自己推销出去,在措辞上不知是否有夸大嫌疑,他一直在跟她强调刑期的问题。

只有一个略显疲惫的律师,年纪约莫五十来岁,跟薛荧解释了法律机关的流程,以及正常情况下会下的判决,有很大几率会被判缓刑。一开始在手机上沟通时,他的第一句问的是,你这是真人真事,还是法考题目?

惯于应对法学生线上求解的律师先生很直白地告诉薛荧:【只要取得对方的谅解书,事情会好办得多。】

晓冬父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只是神志还不清醒,没办法和人一问一答地说话,也认不得人。晓冬受伤期间,是医院护工在照顾她爸爸,护工是男人,力气大,能够搬搬抬抬,比晓冬自己照顾效率高出许多。

她爸爸不知道女儿怎么不来看他了,他从来没问过,好像把女儿完全忘了一样。医生说他脑袋受的伤不轻,以后不能做重活,得慢慢休养,会有好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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