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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孙昱良支着叶树年的臂膀,缓缓将他带去客房,但因为叶树年几乎使不上什麽力,孙昱良几乎算是半拖着他过去。要开门前还要勉强腾出一只手来转门把,这过程中又很怕撑不住叶树年,害他跌到地上去,所以孙昱良根本是花了大把劲才带他进房。

但伸手要去按墙上的开关,把灯打开时,却无论怎麽按就是不亮,房间里除了窗外照进来的橘hse路灯光芒以外,昏沉一片。

不得已的情况下,孙昱良还是决定先把叶树年扛到床上,等一下再去拿小夜灯。孙昱良轻轻将叶树年放倒在床铺上,还替他把鞋子脱掉,拉了被子上来,但他却突然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让孙昱良心猛地一跳。看往他,只见他张着眼,无b认真地看着自己,让人不晓得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有。

「怎麽了?」孙昱良问,其实心里有点不安,因为没有和这样的叶树年相处过。

「陪我。」叶树年低哑地说,然後拽住孙昱良的手更加用力,「好不好?」

孙昱良心跳加速,虽然一瞬间乱了方寸,但还是理智略胜一筹,「你醉了,好好休息吧。」

「……果然不愿意吗?」叶树年握紧了孙昱良的手腕,微微眯下眼皮,一脸困乏。

孙昱良没有回话,缓缓坐到床边,第一次发现叶树年竟然离自己如此地近,也显得如此地脆弱,他的发丝贴着额,从来温柔的那张脸庞,现在只有满满的劳累与凄楚。

「我不会跑走。」孙昱良这样说,而语气出乎意料地甜腻,「所以,不用紧紧抓着我。」

叶树年闻言後一呆,用手臂盖住双眼,抿了抿唇,话语颤抖,「真的吗?」

「嗯。」

叶树年这才缓缓松开孙昱良的手,但孙昱良却忍不住轻轻握住他的手掌,「你看,你不要抓紧我的手,我就能握住你了。」

叶树年流下眼泪。

「有些人不是不走,是你抓着人家不放。」

那是不是只要不抓着,那个人也可能反过来握住自己的手?

「……谢谢。」叶树年哽咽地说。

孙昱良凝视着,也不管心里挣扎的声音有多大,最後只是微微俯身,轻柔地在叶树年的唇上落下一吻。

此时,孙昱良很庆幸房间如此昏暗,这样自己脸红的模样,才不至於太明显。

「老板,想你!」一踏进店里,也不顾还有其他客人,h善如不害臊地这样笑着嚷道,老板也只是略一抬眸,「你可以不用大声到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唉唷,又没有关系,我很久没来了耶,老板不想我吗?」h善如嘿嘿笑着,却显得有些过於活泼。

「不想。」

「好差劲,我都说想你了,连说谎都不会,难怪娶不到老婆。」

「我就算说想你也只是嫌我恶心。」老板懒懒地说。

「也是。」h善如又笑,走到柜台前,「好啦老板,泡n茶给我喝嘛,最近超级想念你的n茶,可是这里太远啦!没心情的时候根本就懒得过来。」

「失恋了?」

h善如一呆,失笑,「老板你秀逗喔?」

「你没事根本不会来找我。」老板嗤地笑了声,「n茶你自己也会泡,根本就不用来找我。所以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这个可能x。」

「没有失恋啦……」h善如尴尬地低笑几声,没再看着老板,「还没失恋。」

「那大概快了。」

「你很烦耶。」

「你早就知道我会说这些话了啊。」老板耸肩,还是开始替h善如泡起n茶。

他难道还会不懂这小妮子心里在想什麽吗?

「说真的,他不适合你。」老板又说,h善如听了立刻皱起眉,整张脸揪住,「我是认真的,他这种人温柔归温柔,失控起来b别人还疯,你抓不住的。」

「你又知道。」h善如哼了声。

「我有哪次不是为你好?」老板睨了h善如一眼,「你就算真的跟他在一起也绝对不会幸福,那家伙心里早就有别人了。」

「你真的很讨厌耶,就不能安慰我吗!每次都要说这些打击我的话!」h善如忍不住动怒,老板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知道当初你为什麽会被推下海吗?就是因为你尽信一些谎言,那群人根本不能称之为朋友,你还是傻傻地跟过去。我没拉你起来你能站在这里?」

h善如脸se一僵,老板又继续说,「你如果还要像当初一样天真,我不敢向你保证还有谁会拉你一把。」

「那你当初乾脆让我溺si算了。」h善如沉下脸,和平常活泼而开朗的模样迥然不同。

「我不救你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老板说,「所以,我也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拉你起来後要怎麽活,是你的事。」

h善如一听,竟然瞬间大哭起来,「你真的很讨厌!老板是坏蛋……」

老板面对这情况则是整张脸垮掉,店内的客人不知情的还以为老板辜负人家,纷纷不谅解地对老板投以指责的眼神。

「呜……我只是想要你安慰我啊……」h善如ch0uch0u噎噎地擦着眼泪,「我就已经很难过了,训我的话……不会、不会留着之後说吗!不解风情的老头!」

老板叹了口气,不得已搁下正煮着的n茶,绕出柜台,伸手拉住h善如的手,「进来啦,你想害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吗?」

「你就是在欺负我……」h善如哭得大声,整间店都听到了,老板只能半拖半拉地带了h善如到後面去。

「我没有要欺负你,而且你知道我几岁了吗?四十岁了。」老板按住h善如的肩膀,像是在训小孩一样,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早早结婚了,你的年纪就可以当我nv儿了,我需要害你吗?」

h善如低下头,滴滴答答地掉着眼泪。她其实知道老板没有恶意,可是就是感到难过,她前两天那样对叶树年说,想必叶树年一定察觉了她的心意,那也就算了,似乎还令叶树年感到困扰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h善如就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会忍不住想哭,所以才会跑来找老板。

老板也不出她所料地直接说出她不想听的话,她其实也从没想过老板会安慰自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别人点醒自己,自己才会明白?

「那个人,你喜欢的那个学长来找过我。」老板看着h善如,她听了则是一震,还是不敢抬头,「他那时候心情很不好,我就陪他聊聊。一开始我也有问到他知不知道你喜欢他?我知道他晓得,他自己也承认他知道。」

h善如傻住。

「我还要他如果要跟你交往,就诚恳一点,少在那给我装模作样。可是他也和我承认他心里有别人。」老板语气平淡,h善如停了眼泪却开始发愣。

「善如,这个人不是你可以要的,你知道吗?」

h善如慢慢抬头,望进老板的眼里,「我只是希望学长能就看我一眼。」

他知道她很认真,也知道她是多用心在经营与那个男孩之间的关系,可是不属於自己的,就算想抓也是抓不住的,若要强求对谁都不好。

於是他能做的,也只有给这个nv孩一个拥抱。

「我可能不会说好听话,可是从来没有想要让你伤心。」老板将h善如的头轻轻压在x口,她的人僵y,不发一语。

「我希望你不是当初那个小nv孩了,不是那个还会一个人胡乱冲的小nv孩。」老板低声说,拍了拍她的背,「而且,你这样他也只是更尴尬而已。」

h善闭上眼,没有再回话,只是靠在老板的怀里,忆起在当时,老板也曾这样抱过自己,温柔地对她说话。

「笨蛋!」

一群人嘻笑着,h善如却被推进海里,海浪一波一波地拍上来,打在她身上,只要试着站起来,就会再被推回去,她不懂为什麽要这样被对待。

「看你那个样子就讨厌!平常就只会装可ai!」

「对啊,真的很烦耶。而且你刚才g嘛靠班长靠那麽近!狐狸jg。」

「你这样让佩佩很伤心耶,不要脸!亏佩佩对你那麽好。」

几个nv生就这样不断地骂着h善如,h善如始终不明白为什麽上一刻还和自己说笑的朋友,这一刻却变脸变得那麽快。

「我只是问班长事情……」她着急地回答,却因为坐在海水中,被海浪打脸上,呛了几口咸涩的海水。

「那也不用靠那麽近啊!」

「我……」h善如一站起来,又被推往海里,这次因为用力过猛,离浅滩更远,往後面的水里踩,整个人失去平衡就这样摔进更深的海水中。

这次h善如什麽话都说不出口了,她被海水呛得完全不能呼x1,还被大浪不断往更外围推,她被整个人包覆在冰冷的海水之中,连哭都哭不出来。

因为即便哭了,和海水一样咸的泪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她的眼前朦胧一片。

後来,她再张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si了,却见一个男人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焦虑而担忧的神情清晰,竟也变成她日後挥之不去的景象。

「太好了。」男人叹了口气,向後退,而h善如只是傻傻地望着他,他浑身sh透,黑se的上衣紧贴身t,k子塌塌的,头发因为沾sh了所以垂了下来还滴着水,「你还可以吗?」

h善如张嘴想说话,却赫然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而是眼泪先掉了下来,她急忙摀住嘴,却也盖不住自己的哭声了。

她以为自己真的会si掉。

那男人见状一愣,但还是拉起她整个人,抱入怀中,「别怕,没事了。」

「谢、谢谢你……」h善如浑身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人只是0了0她的头,「不会,所以别哭了。」

後来,她被带去男人开的店里换了衣服,而她那群朋友却被男人恶狠狠地训了一顿,他跟刚才温柔拥抱她的模样截然不同,反差大得宛如双重人格。

「少把人命当玩笑话了你们!好玩吗?你们觉得把人推进海里好玩吗?」男人怒吼,吓得一gnv生缩紧了肩膀,连个气都不敢吭一声,「她如果溺si,你们在场哪一个要负责?哪个?哑巴吗!」

h善如慢慢换上男人拿给自己的那大了几号的连帽t,还有松垮垮的k子,得靠皮带才能勉强固定,但总算是b刚才的模样好。而且换衣服的过程中还听得见外面男人骂人的声音,凶得就像学校教官一样。

如果是以往,她只要遇到朋友受委屈,就一定第一个跳出来为朋友说话。可是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这样嘲弄,甚至被推入海中,她实在料想不到,震惊得对这些人全然失去信心。

「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人命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你们要每个人都试看看被推进海里的感觉吗?」男人的声音冷如冰,这时h善如换好了衣服,缓缓走出去,男人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她的朋友个个都心虚得不敢抬头。

「老板,谢谢你的衣服,而且我已经不怪她们了。」h善如轻声开口,还弯腰鞠躬,「真的谢谢你救了我,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不用了。」男人淡淡地说,然後又看向那群nv生,「要滚快滚吧,趁我还不想报警的时候。」

一听到这,她们飞也似地冲了出去,只留下h善如和这男人。

「那种人,趁早散了吧。」男人这样说。

「嗯。」h善如点头。

「那你叫什麽名字?」男人又问,表情有着倦怠。

「h善如,善良如意,虽然好像也不是那麽如意。」h善如微微笑着说,男人深深地注视着她,「以後再被欺负,就赏她们巴掌吧。」

「咦?」

「不然你以为你的手是装饰用的吗?」男人冷冷一瞥,「最好也踢几脚,不然脚放着也是放着。」

「哪有人这样教的。」

「否则下次就等着被从悬崖上推下去吧,那时候上帝也救不了你。」

「……好啦,知道了。」h善如觉得这男人很莫名其妙,但还是笑了。

「还有,头槌有时候也很管用。」

「……」

总而言之,这是高一的h善如与老板认识的契机,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去海边,却在每一次心烦、难过时,都不自觉往海边去,一个人对着海自言自语很久,再到店里去找老板聊天,慢慢习惯了老板店里的n茶香气。

默默地,也习惯了老板直接锐利的话语,因为再怎麽样,他泡的n茶还是如那天拥抱自己的力道一样,温暖而充满力量,让她空洞的内心也逐渐被填补了起来。

直到现在也都还是这样,所以h善如尽管痛苦、尽管悲伤,还是会把老板的话放在心里。

也为此她第一次认真思索起关於叶树年这个人,关於这个不适合与自己在一起的人。

叶树年知道今天和罗逸l有约,要带他去吴政萱家一趟,也知道此时此刻该起床了,可是他的脑袋乱糟糟一片,只能平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想着昨天晚上在孙昱良家的事情。那些事不断地在他眼前重播,他觉得自己犯了大错。

有那麽一秒他很想si。

孙昱良在吻了自己之後,叶树年松开遮住眼的手,在朦胧间看见孙昱良的神se如此正经,而且与自己的距离如此接近。他yu张口说些什麽,孙昱良却又覆住他的唇,让所有的疑惑、不解、还有不安,全都吞进了肚里,唇齿间感受到的是孙昱良柔软而温暖的舌头。

叶树年还感觉到孙昱良温暖的手掌伸过来贴住自己的脸庞,明明知道应该要推开,却也不晓得是被吓傻了,还是因为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亲密而直接的碰触,所以浑身无力。

他们这个吻持续很久,久到叶树年感觉近乎缺氧,孙昱良才缓缓退开,坐正在床边,看起来正反覆地深呼x1着,而叶树年嘴上还残留着孙昱良刚才亲吻他的力道。

叶树年觉得思绪打结,因为喝了酒更让思考能力下降,所以现在是什麽情况?他呆愣地侧着脸看孙昱良的背影,脑中狂奔而过的是孙昱良是同x恋这件事。平常明明都没有感觉的,再正常不过的互动。那现在这样代表什麽?

叶树年不知道,而越是想要求得一个答案,就更感到头痛yu裂。

最後他竟也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一觉到天亮。

早上离开孙昱良家前,孙昱良几乎没怎麽开口说话,有的也仅是询问要不要吃早餐而已。但他婉拒了,脑里还隐约有昨天他们接吻的画面,所以也没有多说,便表达想回去,孙昱良也点头,要他路上小心。

他们的关系突然变得尴尬。

叶树年有点苦恼接下来上班要怎麽办,会不会不能再好好讲个话?不,其实一定会发生这种情况的,他忍不住叹气。

同时,他也感到罪恶,与孙昱良接吻的感觉宛如他背叛了罗逸l,明明那也只是他自己单方面对罗逸l的感情,理应不需要对谁负责,可是他就是觉得很苦闷。

一个上班的同事,甚至不能完全称作是朋友的人,竟然有勇气亲吻自己。他与心上人认识并相处了这些年,连个想法都不曾让对方知道,何况是接吻?

他根本做不到。

想到这叶树年的心情就更忧郁,突然也不知道要以什麽样子去面对罗逸l了。

但究竟是怎样,罗逸l或许也不在意吧。

「啊,你来啦。」罗逸l在不远处挥挥手,一脸元气,不再对叶树年沉着一张脸,他走近时还微笑说着。

对於罗逸l而言,叶树年之前对自己承认了喜欢吴政萱的事让他感到心里好过很多,因为他认为自己总算不再是对叶树年的心意毫无所知,所以也感觉释怀不少,能用更自在的一面去面对叶树年。

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抱歉,晚了一点。」叶树年喘着气说,他差点因为思考与孙昱良的事情太久,险些忘了与罗逸l有约,更差点来不及换衣服,连胡子也是随便刮一刮就出门了,其实看起来有点颓唐。

「没关系。」罗逸l笑笑,「不过你jg神看起来很差,没睡好吗?」

「和朋友喝了点酒,宿醉。」叶树年乾笑几声,罗逸l笑意加深,「什麽嘛,原来是做这麽男人的事啊。终於,还以为树年成天就只知道回家看书啊或写写诗什麽的,就是那种文艺青年。」

「我没写过诗啊……」

「看起来就像会这麽做的人啊。」罗逸l露出洁白的牙齿,模样爽朗,叶树年果然还是喜欢看他这样,那种怀念而感动的感觉溢满了x怀。

「也许哪天我真的该来写写看。」

「记得写信给我的时候要附上喔!」罗逸l大笑。

叶树年笑着应允。

然後,他们并肩慢慢地往吴政萱家前进。叶树年有在前两天打电话给吴政萱的父母了,也提及想要去给吴政萱上香的事。她的父母答应了,还说也很久没有看见他们了,尤其是罗逸l。只是叶树年不晓得该如何应对,她父母如此感慨的声音,更让叶树年的耳边响起她告别式那天拨放的沉沉离别曲。

又浓重,又惆怅。

宛若结块的墨水,再晕不开那份藏在心底最深的黑暗。

「其实不知道她若晓得我去上香,会怎麽想呢?」罗逸l搔了搔头,仰望着天空说。

「会很开心的。」

「不,我觉得她应该想打我。」罗逸l摇头。

「为什麽?」叶树年纳闷。

「因为我对你生气啊。」罗逸l看着叶树年,眼里带笑,「你忘了每次我们有点小争执,不,应该说只是无聊斗嘴,她都会要我们好好相处吗?」

叶树年愣了愣,扬起嘴角,「嗯。」

「所以说这次这样突然就对你生气,她知道肯定k我。你说会不会我上个香结果发炉啊?」

「是我不对在先,所以不会啦。」叶树年笑了出来。

「希望真的不会,不然我大概要被赶出去了。」罗逸l耸耸肩,然後伸了伸懒腰,「不过,没想到睽违这麽多年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以这种形式。」

叶树年僵住,收回视线,「……抱歉。」

「算了啦,过去了我也气完啦。」罗逸l拍拍叶树年的肩膀,一副洒脱的模样,「而且她的过世谁都不能料到,我还怕你也怪我咧。」

「怎麽会?」叶树年惊讶。

「我从以前就没有你这麽好脾气、大肚量,常常都会生气一些事情生气很久。」罗逸l说,语气认真,「我有时候也想效仿你,可是就是做不到,也觉得你没被我气跑真的很了不起。这次政萱的事也是,你其实只是担心我太难过,我却没有想太多就怪罪你。而且这段时间我好好反省了,果然还是应该要道歉的。」

叶树年静静听着。

「对不起啊。」

蓦地,他也不晓得是不是该松一口气?可那对不起听来却又如此令人心沉。

「我没怪过你,真的。」叶树年终究还是只能这麽说,然後一贯地莞尔。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人是那种无论犯几次错,自己都会容忍,无论错怪自己几次,自己都会无条件包容,那人想必就是罗逸l。不管他再怎麽误会自己,叶树年一句责怪、不满都不会说。

他会忍下这一切,就算换来的是罗逸l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事实。

「谢谢你,树年还是这麽温柔。」罗逸l失笑。

温柔啊……此时此刻,这样的词在叶树年听来竟有几分虚幻不真实。

「到了,就是这里。」来到一间平房前,叶树年轻轻地说,罗逸l则是凝望着,什麽也没有说。

叶树年上前去按了电铃,没一会吴政萱的妈妈就来应门,「是你们啊。」

「阿姨好。」叶树年礼貌地喊,罗逸l也赶紧打招呼,「阿姨好,我是逸l。」

「好久不见了啊。」吴政萱的妈妈拿罗逸l直瞧,露出感叹的模样,「政萱也很久没看见你了,进来吧。」

他们只是尾随着吴政萱的妈妈进去。

「伯伯好,我和树年来了。」到了客厅,吴政萱的爸爸坐在椅子上戴着老花眼镜翻阅报纸,一听见罗逸l的声音就抬头,看了好一会才缓缓露出笑容,「唉呀,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快坐、快坐。」

罗逸l和叶树年分别在椅子上坐下,吴政萱的妈妈趁这时候去厨房倒了些饮料过来,在他们两个面前各放了一杯後,也在自己丈夫旁坐着。

「逸l这几年在英国怎麽样?」吴政萱的爸爸问,脸上有着遮不住的沧桑与皱纹,但仍是扬起温暖的笑容。

就跟吴政萱的微笑方式一样。

「还不错,虽然学业有点重。」罗逸l自在地应对。

「也是啊,感觉很辛苦呢,逸l真是了不起啊。」

然後,罗逸l就这样与吴政萱的爸爸聊了起来,语气像是感叹也像是无奈,但气氛还算融洽。

而吴政萱的妈妈则是一直看着叶树年,叶树年当然有注意到,不禁轻声询问:「怎麽了吗?」

「只是觉得明明政萱离开是不久前的事,今天看到你们来,却又会觉得其实已经过很久了。」吴政萱的妈妈伤感地说,「这阵子我和政萱他爸都很不习惯,一直以来都有政萱陪,可是突然间看电视少一个人,吃饭也少一副碗筷,连她房间偶尔会听到的音乐声,都不见了。我们夫妻也就她一个nv儿,结果现在从三个人变回两个人,做什麽事都觉得时间很漫长,过不完。」

叶树年不晓得该怎麽回话,吴政萱的妈妈只是叹气後看着他,「不过,你们两个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们过得好,不只政萱放心,我和她爸也会觉得心里好过很多。」

「我们都会很好的。」叶树年只能这样说。

「那就太好了。」

吴政萱的妈妈微微一笑,眼里那温暖的光芒让叶树年心头一颤。

因为吴政萱也曾如此注视着自己。

後来,他们都只有再多聊一会,就一起到了神明厅去了。罗逸l则是有点疑惑,「不好意思,可以问你们一点问题吗?」

「嗯?」吴政萱的妈妈看着罗逸l,表情有点困惑。

「一般来说,未婚的nv生去世的话,牌位不是不会摆家里吗?」罗逸l虽说在外国住这麽多年,对於相关习俗却也是没有忘的,他还以为今天来是因为她父母要亲自带他们去姑娘庙的。

「我们家不信那个。」吴政萱的爸爸代为回答,表情平淡,「为什麽nv儿过世了却不可以摆在家里拜?那是我们的宝贝,我们想让她待在家,相信政萱也不希望我们把她送去姑娘庙的。」

「这样啊,抱歉。」罗逸l一听,感受到了吴政萱的父母对她的ai,顿时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不得t。

「没关系。」吴政萱的妈妈微笑,「我们只是ai她,不希望她连过世了都不能留在家里。」

叶树年沉默地听着,他在想,或许这也是他们对於吴政萱的一点弥补吧。当初他们和吴政萱也是大吵过一架的,只是现在人都走了,有些事情终该要释怀,即便再怎麽不谅解也都於事无补。

最後,他和罗逸l都各自手持着香,看着吴政萱的牌位,把想对吴政萱说的话,都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遍。而吴政萱的爸妈则留他们两个在这,不想打扰他们。

因为彼此都知道,有很多话、很多情绪,对一个已逝的挚友,是说不完也发泄不完的,这两个大男孩可能会流泪也可能不会,但同样都会感到悲伤,任谁也不愿意自己最难堪的样子被见到,所以他们留给这两个人一个最安静的空间。

而两个人相较之下,面se最凝重的当然就属罗逸l,因为这是他从高中毕业後,第一次踏进吴政萱家,也是第一次和吴政萱见面,和她的牌位见面。

罗逸l知道自己和吴政萱从来没可能,但是说没奢望过什麽那定是骗人的。只不过随着待在英国的时间越发地长,他就越是知道,假若有天他们再见面,说不准就是在吴政萱的婚礼上了。她这人做事向来又急又快,可能ai上了谁,呼的声就闪电般地结婚了。

当然,他更不是没想过,或许那场婚礼会是叶树年和吴政萱的。他们感情从来就那麽好,虽然念了不同所的大学,可是已经没有他夹在其中,他们若想交往也就不必顾虑自己,何况时间会冲淡一切,也许等收到他们喜帖,他会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那麽难过……

可是,到底为什麽迎接他的并不是他所想的一切,而是更为残忍、不堪的现实?

这让他想好好去面对这件事,都嫌过於困难。

罗逸l发出无声的叹息後,斜瞥着站在一旁的叶树年。叶树年的神情严肃,拿香的模样严谨,目光专注而满含深意,就像吴政萱真的就站在他眼前一样……

罗逸l在想,也许这两个人真的该是一对的,就算自己再怎麽不愿意承认,那都是个无庸置疑的事实。只是命运作弄人,让这一切变得像出笑话,但置身其中的他们却笑不出来。

罗逸l承认自己对於吴政萱的感情,有更大一部份是不服输。叶树年无论是课业还是人缘都不输自己,而要以相貌优劣来分,却又只能说是各有特se。剩下的,对於感情的追求,只剩下在叶树年身边的吴政萱了。只是他知道,这并非是因为叶树年的缘故而去喜欢吴政萱,他是确实地被吴政萱的一举一动给打动了,只不过依然输给叶树年的感觉,却也更真实地打击着他。

吴政萱或许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喜欢叶树年,可是与叶树年的互动却又是如此热烈而亲密的,教人想忽略都不行。所以即便吴政萱不说,他也知道自己是赢不过叶树年的。

於是对於吴政萱那种感情逐渐变成一种执着,然後又慢慢滚成纠结的难受,在被吴政萱拒绝後,更成为一种他搁在心里日渐y化的团块,铲不掉,也无法销毁。

而自己也只是感到更痛苦。

有时候他会埋怨叶树年,埋怨为什麽不就直接和吴政萱在一起就好,看他这麽喜欢她却得不到的感觉,真的有b较好吗?可是他却也无法否认当叶树年微笑着支持自己时,他又觉得自己其实是有希望的。

因为不管再怎麽看,都是吴政萱单方面地亲近叶树年,叶树年不过是展现他对任何人都有的包容与t贴,毕竟像叶树年这样的人大概不懂「拒绝」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

想越多,罗逸l就觉得自己越讨厌。明明叶树年对自己如此地好,自己却不断地在心里抱怨。尽管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这样的行为还是让罗逸l充满了罪恶感。

他知道自己欠叶树年很多很多的抱歉,可是若突然地说了,叶树年也只是一脸惊讶且困惑的模样而已,他又该怎麽承认自己心底那些不好的念头呢?

这时,吴政萱与他过往的回忆忽然涌上来,她的一言一行倏地都刺入脑袋。

「你们两个真的是很像小孩子耶,尤其是你,罗逸l,你没事凶叶树年g嘛?」

那天,明明是一起约出去玩的,自己却因为叶树年和吴政萱太亲密而吃醋,甚至在叶树年关心自己时语气凶了点,声音还放大很多,把叶树年给吓着。後来的气氛也变得有点尴尬。原本是想开开心心地一起逛街,顺便多一些与吴政萱聊天的机会,结果现在全被他ga0砸了。

趁着叶树年去书店二楼找书时,吴政萱就拉着自己过去,有点不高兴地问着。

「没有……」罗逸l心虚地回答,吴政萱只是皱起眉,「少来了,你在不高兴什麽?」

「真的没事。」罗逸l别开眼神,他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

「罗逸l,你和叶树年真不愧是朋友,连说谎的表现都一模一样。」吴政萱耸肩,「你不跟我说实话没关系,不过叶树年肯定又要心烦到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你别看他好像对谁都那样笑笑的,他想得b我们任何人还要多。」

罗逸l哑口。

「……算了,我也不想念你或什麽的。」吴政萱叹气,看着罗逸l的神情无奈,「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好好的而已。」

罗逸l当时的心情其实更复杂了,怎样才会是好好的呢?

他自己都不晓得了。

「你对树年真的很好呢。」到头来,罗逸l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而已。

吴政萱挑眉,「什麽啊?我觉得我对你们都很好耶。」

罗逸l失笑,他又能怎麽说呢?

不过也许是听了吴政萱的话有所影响,他鼓起勇气还是自己上楼去找叶树年了。那时候他只见叶树年一个人站在高高的书架前,一脸呆滞地盯着排排的书,面se恍惚,但自己一叫唤了声,叶树年却又随即反应过来,露出有点不安却又温和的微笑问:「怎麽了?」

罗逸l这时内心是有点冲击的,他不懂叶树年为何能够迅速地掩饰他上一刻的恍惚,然後又如往常一样地笑着。

「我不是故意吼你的。」罗逸l有些别扭地说着,叶树年明显愣了一下,才笑,「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到你心情不好,还一直问。」

而叶树年也像一直以来一样,t贴地把所有的错往自己身上扛。

罗逸l面对这样的情况竟也只能沉默,因为他感觉自己说什麽都不好。叶树年却敏锐地察觉,又接着说:「总之,你没事就好了,我们等一下和政萱一起去吃个饭吧?」

「……嗯。」罗逸l点头,还是有点不放心地看着叶树年,只见叶树年对自己投以一抹b刚才更为有力的笑容,就让他心里踏实多了。

而下楼後,吴政萱貌似知道他们两个和好了,就又笑嘻嘻地跑过来和他们聊天,一下子就把气氛恢复得热络许多,叶树年的笑容也总算b较真实一些。

罗逸l在想,如果吴政萱没有对自己说那番话,可能现在叶树年还是处於尴尬的状态。虽然现在不完全像平常那样,可至少b一开始要好多了。

其实他在想,吴政萱或许不全然是为了他们能和平共处,而是纯粹不想看叶树年不开心而已。

但罗逸l最後还是甩甩头,要自己别再乱想了,要不然心情也只是更差罢了。吴政萱或许察觉了自己容易胡思乱想的个x,所以也没让自己一个人没说话太久,便拉着他和叶树年随便地聊,最後三个人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什麽话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笑到他们的内心都不再有疙瘩,笑到好像他们都回到刚认识的阶段。

多自然。

想到这,罗逸l不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吴政萱的牌位看得更仔细,把上面她名字的一笔一划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只存在於自己的回忆之中了。

剩下的一切,不过只能由个牌位在这世间做个记号。活过的记号。

无论此刻吴政萱究竟听不听得到,无论她的灵魂是否在此处,罗逸l都想问她,如果她能重新活过一次,会不会,诚实告诉自己她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会不会,就让他真正放弃一回?

罗逸l最後只能虔诚地闭上眼,鞠躬一拜,然後上前把香缓缓cha到香炉里。

而回过头来,罗逸l却错愕了,因为他看见叶树年红了眼眶,然後带着感伤的眼神,慢慢地闭上眼,深呼x1了好大一口气之後,朝她的牌位予以最深也是最久的躬身,而地面上留下几滴水渍。

等到叶树年也上完香之後,罗逸l更感到x闷了,不只是因为见到叶树年对吴政萱如此深厚的感情,也更见识到了他的眼泪,有多悲切。

就像是,他痛失了此生最ai的人。

从吴政萱家离开前,吴政萱的爸妈请他们以後有空还要过来坐坐,叶树年微笑着答应,罗逸l也点头,应允只要从英国回来,就一定会过来看看。

「是说大後天我就要回英国了呢,而且这次有点赶,你就不用来机场了。不过下次回来最少也是半年後了,不要太想我啊。」

「过一阵子要新年了,不回来吗?」叶树年愣愣地问。

「可能不行了。」罗逸l苦笑,「所以今年就不在这里过了。但是放心啦,我会给你寄张贺年卡的。」

「……嗯。」叶树年点点头,有点失望,「我也会寄贺卡给你的。」

「好啦,不要太难过,你多想我一点我就早点回来。」罗逸l开玩笑地说着,然後拍拍叶树年的肩膀,「你自己在这里也要好好加油,今年就要毕业了不是吗?如果确定日期了再跟我说,我会回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的。」

「知道了。」叶树年这才微微一笑,「你自己在英国也要加油,保重身t。」

「了解!那我先走了。」

之後,叶树年只能看着罗逸l慢慢走远,自己却无法挽留他什麽。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多想念他一些,他就会早一点回来,那他肯定刚坐飞机回去没多久,就立刻得飞回来了。

因为叶树年可没有一刻是不想着他的。

而且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对罗逸l说,却到最後还是什麽也没有说。

等到下一次见面後,他们又该会变得如何?

叶树年没有答案。

回想刚才替吴政萱上香时,罗逸l意外地面无表情,看不出是悲伤还是严肃,只是是以一种更幽深的神情面对着这一切,好像在思考很多,对吴政萱说的也很多。他即便想知道,也是不能问的吧?

相较之下,叶树年是以肃穆的心情去面对的,虽然前一阵子才参加了吴政萱的丧礼,该说的、想说的、没有说的,都一一说完了。但今天又过来一次,他的心情竟还是无法平复,关於与吴政萱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且挥之不去的是那些积压在x口的情感。

所以在手持香的同时,他问吴政萱现在好吗?过得如何?然後缓缓报备自己近来的日子,从和学妹认识开始,一直到罗逸l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为止,毫无保留地全对吴政萱说了。可能是从她生前自己就瞒不了她任何事,现在才会如此坦白。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说着说着的同时却觉得眼眶发热,他更希望吴政萱此刻能够真的站在自己眼前,而不是这样对着一只冰冷的牌位诉说。於是,他也不害臊地在心里对她说,他很想她……

说到这,他深呼x1了口气,因为害怕自己哭出声来,只能闭上眼,给吴政萱鞠了个深而长的躬,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汩汩流出的,却不只是眼泪而已。

流出这些泪水後,他觉得一些y郁的情绪消退了,可是取而代之的是更空虚的心灵,对吴政萱的思念也日渐增长,他想将来也不会退去了。

或许吴政萱的离去,也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惩罚自己无论是什麽都把握不住。

但时间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愿意勇敢,只要换得吴政萱的存在,那他绝对不会再畏畏缩缩,即便知道会失去,还是会试着去把握一回。可是现在这样的局面让他无法再勇敢了,因为他失去的够多了,在各种层面上来说都是,所以他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人或者事物。

那会让叶树年无法承受。

哪怕再抓不住的是多微小的事物,都会让人就此一蹶不振。

为此,他只能更小心翼翼地守护自己仅有的一切,因为无论是谁,他都不想再放开了。

今天叶树年只有上午有课,下午照惯例会到面馆去帮忙,但此时他却对於要去面馆感到犹豫,因为会见到孙昱良。碰到面了又不可能不打招呼,可是要打招呼却又显得很尴尬。

这让叶树年很苦恼。

但叶树年终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该做的还是会去做,不会逃避。他回家把东西放好,然後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在镜子前反覆给自己做心理准备,以面对见面後可能会有的情形。

只不过,当在面馆看见孙昱良朝自己点头问好时,叶树年却也还是不免地慌了一下,然後才有些别扭地也问好,勉强一笑。

他其实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孙昱良,却又害怕听见答案,无论孙昱良那时吻自己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因为若是认真的,他会很惊讶,因为自己未曾被同x喜欢过,虽然一路走来也曾被几个男生搭讪,但到底都不是什麽太深入的关系,更不要谈喜不喜欢了。所以若是这样,他怕自己会无法回应孙昱良的感情,更怕孙昱良已经在他身上投入许多心思。

可若不是认真的,那他会很困惑,困惑为什麽孙昱良要这样做?是不是同x恋都一回事,重点是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且说得更白一些,他们都是大人了,如果孙昱良纯粹想在自己身上找乐子,那晚绝对不会只有亲吻。

只不过孙昱良怎麽看都不是轻浮的人,後者的可能x就相对低很多,前者却又让叶树年感到有点无措。

但究竟如何,也只有找孙昱良问才会知道了。

「真是的!年轻人这样冒冒失失的,我的新衣服都被你弄脏了,等一下还和人有约耶!你要怎麽赔我?」

店里传来碗盘破掉的声音,叶树年刚收拾完桌子,朝声音的方向一看,孙昱良满脸困窘,地上满是破掉的碗盘碎片,还有洒出来的面条和汤汁。而在孙昱良面前的客人衣服上全被汤染了se,乾净的浅se毛衣全脏了,客人的脸几乎气得胀红。

叶树年知道事情有点麻烦,所以赶紧走了过去,「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请您跟我到後面来,我帮您处理好吗?」

客人气呼呼地,一时之间并不领情,「你们做事这样毛毛躁躁,下次谁还想来!」

「真的非常抱歉,我们一定会赔偿你的,面等等也会再送一碗给你,造成你的困扰真的十分地对不起。」叶树年态度冷静而诚恳,并且九十度鞠躬的模样让客人也不好再刁难,「好啦,看在你这麽有诚意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啦!不过端东西还是要注意啦!」

「你先把地上收一收,我带客人去换个衣服。」得到客人原谅後,叶树年又转身如此对孙昱良交代,孙昱良对他投以惶惶不安的神情,叶树年又微笑着说:「放心,没问题的。」

孙昱良这才点头,抿紧了唇跑去拿拖把。

「请跟我来。」叶树年礼貌地笑着,带客人到後头的更衣室去了。

叶树年对於处理这类的事情很有经验,因为每次同事闯了祸无法收拾时,他总会出面帮忙解决,也可能是因为他长得一脸可亲,所以通常也不用费太多心力就能处理完毕。这次他帮忙孙昱良,也只是基於惯x,却让孙昱良对此留下更深的印象。

「谢谢。」後来,接近下班时间时,孙昱良亲自过来向叶树年道谢。叶树年正在洗碗,被这样一谢,倒显得纳闷,「谢什麽?」

「客人的事。」孙昱良低下头。

「那个啊,没什麽啦。」叶树年莞尔,「反正解决就好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还是非常谢谢你。」孙昱良认真地说,以往清冷的眼神现在多了很多情绪,叶树年这时才发现孙昱良在不知不觉间也变了。

「不会。」

「……那你等一下下班有空吗?」孙昱良又问,叶树年想了想,是没事,可是孙昱良想做什麽?

「怎麽了吗?」最後,叶树年决定还是先问,因为他不希望又有什麽出乎意料的事发生。

「要不要,四处走走?」

孙昱良也只是这麽说,并不是什麽太过分地要求,不过以往他们不曾在下班後还一起去哪,这样的邀约确实也有些令叶树年意外。只是也该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问清楚,所以便也答应了。

「那,我先去收东西,待会门口见。」

「嗯。」

叶树年等孙昱良走後,x1了好大一口气,同时也感到一丝焦虑和紧张,也许是他真的害怕孙昱良可能会说的事。因为只要孙昱良一说,事情就会有着大幅度的改变。

而且无论如何,他们都变不回一开始的模样了。

「你觉得男生ai吃甜点会很奇怪吗?」下班後,叶树年就这样和孙昱良并肩走了出去,才走了一小段路,孙昱良忽然就这样问着。

叶树年有点0不着头绪,但还是摇摇头,「不会。」

「是吗,那就好。」孙昱良像是松了口气,然後似笑非笑地,「我很喜欢吃甜点。」

叶树年一愣。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男生ai吃甜食好像很丢脸。」孙昱良用着若无其事的语气说着,「以前就被高中同学笑过好几次。」

「喜欢吃什麽是个人自由,我不认为那有什麽。」叶树年平静地回答,却也还是疑惑为什麽孙昱良要对自己说这些。

「如果我高中同学都和你一样就好。」孙昱良无奈地耸肩。

语毕,话题又淡淡地结束,沉默下来。

叶树年知道自己该找机会问,可是就是感到莫名紧张,只能就这样陪着孙昱良在街上乱绕,而他也只是显得一脸平静,好像不对这样的情况感到奇怪或不自在。

「那个……」

「要不要去喝点什麽?」正当叶树年鼓起勇气打算要问的时候,孙昱良正巧也指了指前方的饮料店询问着,把自己的话给盖了过去,於是叶树年又得把话吞回肚子里。

「嗯……好啊。」

最後他们反而到了饮料店前,点了两杯热桔茶。nv店员的笑容可掬,嗓音又甜美亲人,其实多少也舒缓了叶树年那种焦躁的心情,让他能反覆在心里要自己放松一点,别急。

「……前几天,很对不起。」孙昱良在接过饮料後,递给他时忽然说着,叶树年的动作一顿。

「什麽?」

「吻你……那件事。」孙昱良有点腼腆地提起,然後有点慌乱地别开眼神,「那时候我太鲁莽了。」

叶树年没有回应,他没想到反而是孙昱良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自己连要说什麽都给忘了。

「真的很抱歉。」

「……你是认真的吗?」叶树年好一会才能回应,他如此说着,孙昱良呆了下,有点着急,「我是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我……」

「我不是问这个。」叶树年吐了口气,「我是问,你吻我是认真的吗?」

孙昱良愕然,然後神情僵y,最後神se慌张,「那个……」

「你喜欢我?」叶树年又问,这次语气坚定许多。

不论如何,叶树年不想逃避。

孙昱良怔住,没有想过叶树年会问得如此直接,虽然知道有可能会提到这件事,但怎麽想都不会是这麽直接的形式。

「我说是的话,你会感到困扰吗?」

而孙昱良到头来也只能这样回答,好像也瞒不住。

「会。」叶树年诚实地说,然後失笑,「可是为什麽?平常我们并没有……」

孙昱良顿住,语气苦涩,「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只是喜欢你而已。」

叶树年一听反而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了,孙昱良笑得淡,甚至浅到几乎要看不见,「我也没有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什麽的,只是那天看你那样,我觉得我不能放着你不管,所以才会那麽做。但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叶树年看着孙昱良,发现他的眼神如此郁然,也明白他有多认真,心下不禁一阵沉,「……嗯。」

「果然。」孙昱良确认後像是难受也像是放松地松了口气。

难受的是叶树年心里真的有人,放松的是或许他感到困扰只是因为怕不能回应自己什麽,而不是讨厌自己。

这样的想法真的令孙昱良觉得开心也难过。

「那,请让我继续喜欢你就好。」孙昱良微微一笑,「我不会再对你做出那麽失礼的举动,也不会做出让你感到烦恼的事情,我只希望我们能是朋友。」

「只要这样就好了。」

叶树年无法反应,究竟为什麽孙昱良可以这麽快地在自己身边找到定位,而自己即便同样身为罗逸l的朋友,那定位却显得如此暧昧而脆弱?连句喜欢都说不出口。

孙昱良可以轻易做到他想对罗逸l做的,实现那些他也曾想做到的,尽管如今他还是什麽也没有达成。

「……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孙昱良疑惑,晃了晃手上的桔茶。

「为什麽你愿意只当我的朋友?」叶树年皱着眉,像是不能理解。

「因为现在我最多也只能拥有这个身分。」孙昱良将x1管cha破塑胶膜後,x1了口热桔茶,然後说着,「我不可能一下子跃升为你重要的人,甚至我还不能确定我说了这些後,你会不会开始逃避我,可能连当朋友都是太奢侈的愿望。」

叶树年不能否认孙昱良说这些话都是可能发生的事,也是自己曾经烦恼过的事情,所以他才会迟迟都没有对罗逸l表白,为的就是维持这他唯一能把握的情况。

「我不会逃避你,只是也不能回应你什麽。」叶树年望向他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因为就连我自己,都还有没解决的事情。」

「没关系。」孙昱良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我等你。」

叶树年x口一窒,感觉呼x1困难,「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

「总之,你只要记得还有人在你身边就好了,我只希望这样。」孙昱良强y地截断叶树年可能会说的丧气话,「你如果很喜欢你自己的心上人,那我喜不喜欢你并不影响你,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在最难过的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是我……请你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那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去找你。」

叶树年一滞,莫名地鼻酸起来,眼皮发烫,他知道自己面对这份心意有多感动,也有多遗憾。

「……我知道了。」叶树年还是点头,如往常地温柔笑了,「谢谢你。」

孙昱良只是凝视着这样的叶树年,很久很久。

「那是你nv朋友喔?」

那天放学,吴政萱意外地说要与叶树年一起走,让他有点困扰,因为他向来都是和罗逸l一起回家的,现在吴政萱突然加入,会让罗逸l觉得奇怪的吧,何况他们都还不认识。但当叶树年提早和罗逸l说时,罗逸l很自然就这样问了。

「咦,不是啦!」叶树年一听随即否认,慌张得连脸都红了。

罗逸l倒是暧昧一笑,「唉唷,都朋友啊,不用害羞,也不用特地找我啦!你们一起回去就好啦。」

叶树年知道罗逸l误会了,但还是急忙解释,「真的只是朋友啦!我也想说要让你认识啊。」

罗逸l挑挑眉,「真的是这样?」

叶树年用力点头。

「好吧。」罗逸l又笑,双手cha腰,「那我就来看看能让树年说要一起回家的nv孩子,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吧!」

叶树年只是咬紧下唇,莫名感到焦躁起来了。

其实吴政萱也只是因为家里的人都不在,照平常的时间回去也没人,所以才想说和叶树年一起走。再加上她也想和叶树年喜欢的人相处看看,看到底是哪一点x1引叶树年了。

毕竟她偶尔在校园看见那个男孩时只知道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活泼开朗,除此之外并没有深入了解。应该说,也没什麽必要去探听这个。

但既然现在有这麽好的机会可以直接与本人接触,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b打听来的还准确许多。

「g嘛,和我一起回家是很委屈喔?」吴政萱看着愁眉苦脸的叶树年,不禁有些不满地抱怨着,因为他从自己说今天要一起回家而已,就闷闷不乐到了现在,宛如受了什麽天大的苦难。

「没有……」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也没关系啊。」吴政萱耸耸肩,「你明讲就好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树年一听,立刻着急地解释,因为他害怕吴政萱生气了,「我只是……不知道怎麽向你们介绍对方。」

「……真的吗?」吴政萱怀疑地问,其实她也没打算让叶树年为难。

「嗯,所以不要生气……」叶树年无力地点头,露出无辜的神情。

「我考虑。」吴政萱故意交叠着手,一脸睥睨宛若真的不高兴了。

「对不起啦。」叶树年垂下肩膀,用眼神偷瞄,显得十分无助,「不要生气好不好?」

吴政萱看了眼,叹口气,伸手就拍了拍叶树年的头,「好吧,看在你这麽可ai的份上,就饶了你吧。」

叶树年无奈地扬笑。虽然被原谅了,但被说可ai还是百感交杂。

「看你呆的。」吴政萱笑出声来,更是用力地r0u着叶树年的头发,「说真的,如果我不是因为我av生,你一定会被我追。」

「什麽啊。」叶树年揪起眉毛地笑了。

「你这类型的虽然有时候和我犯冲,但大致上还是很合我胃口的,又白又neng又好欺负。」吴政萱仔细地端详起叶树年的容貌,边说边捏叶树年的脸颊,「人长得清清秀秀的,根本是个邻家大男孩,抱起来我想也挺温暖的。唉,真的好可惜啊。」

叶树年越听越脸红,他可从没遇过哪个nv孩像吴政萱这麽直接的。

「这样吧,你放弃那个男生,来做我小狼狗你说怎麽样?」

「恕我拒绝。」

「只有这时候你回答的速度快得像什麽。」吴政萱喷笑,然後又捏了叶树年的脸几把,「呐,叶树年。」

「做什0……」叶树年的脸颊被捏得说起话来口齿不清,吴政萱见状又是吃吃笑着,「如果你不ai男生,你觉得你会喜欢我这种nv孩子吗?」

「为什0咬问这格?」叶树年纳闷,想把话说清楚一点却又很困难,吴政萱简直把他脸颊r0u当玩具玩。

「也许我们哪天突然不ai同x了,可以找对方当情人啊。」吴政萱看似在说玩笑话,叶树年却总觉得她很认真。

「……没办法想像。」叶树年拿开了吴政萱的手,有点严肃地说,「而且,我不想给自己贴无谓的标签,我不是同x恋,也不是异x恋,我只是刚好喜欢上和我同x的人。」

吴政萱沉默,注视着叶树年良久,貌似定格了,最後竟然闭上眼往前倒,靠在叶树年的怀里,「那看来,是我给自己贴太多标签了?」

叶树年其实被吴政萱的举动吓到了,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她,一时之间也没有推开,反而是因为她那种沉重的语气担忧起来,轻轻捏住她的肩膀,「你其实不用想那麽多,你ai谁就是ai谁,与她是不是和你同x没有关系。而且假设真的有一天我们在一起了,那不是因为我们不ai同x的人了,而是不再ai那个同x的他,反而ai上异x的你。」

「什麽跟什麽嘛……」吴政萱咕哝。

「我的意思是,我们ai的是那个人的一切,他笑、他哭,我们都愿意接受,那都是基於我们最根本的感情,而不是因为他的x别所以我们ai他。」

「……结果反而是你b我还懂呢。」吴政萱笑了几声,却不是真的想笑所以笑,是因为只能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叶树年,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麽事?」

「抱我吧。」

叶树年呆愣,因为这两个字而受到莫大的惊吓,「为什麽?」

「就抱我嘛,又不会把你吃掉。」吴政萱抬头失笑,「还是,你只想抱那个男的,其他人都不愿意碰一下了?」

「也不是这样……」

「就当安慰我一下吧。」吴政萱露出落寞的神情,抓住了叶树年x口的制服,「我有点难过啊。」

叶树年看着吴政萱的眼,确实在她眼里见到了那深不可测的疲倦与忧愁,也许她是真的发生了什麽事情。於是叶树年也没有再说什麽,只是深呼x1,松开了捉住吴政萱肩膀的手,有点犹疑地把手环到她的後颈,将她轻轻拉入怀抱之中。吴政萱明显地僵了一下,最後紧紧地抱住了叶树年。

「谢谢。」

她这麽说。

「不会。」而叶树年也只能这麽回答。

叶树年能感觉得到怀抱中的吴政萱有多纤弱,nv孩子柔软的身躯也毫无缝隙地贴在自己身上,而她及肩的发丝柔顺,有着淡淡的香味,叶树年嗅得到。她环抱住自己腰际的手臂细长,还感觉得到她用力而执着地揪住自己後背的衣服,像是自己会跑掉。

「叶树年。」吴政萱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唤着。

「嗯?」

「其实我不能回报你什麽。」

「回报?」

「嗯,你现在这麽包容我,可是我不能回报你什麽。」吴政萱低笑,然後又把手收得更紧,「我大概也只会在你很难过的时候说狠话打醒你。」

「……这样就够了。」叶树年也不自觉笑出来,这才是吴政萱的风格。

「你现在对我这麽好,万一我离不开你怎麽办?」吴政萱撒娇般地说,「而且我nv朋友肯定会吃醋的。」

叶树年无奈地垂下眉毛,「我不对你好会被你打啊。」

「……你真的很不浪漫耶。」

「但是,也没办法不对你好。」叶树年叹了口气,「你老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我不对你好,可能也没人对你好了。」

「不要把我说得好像没人ai好吗!」吴政萱不满地抬起头抱怨。

「我没说你没人ai。」叶树年哄着,「只是能像你nv朋友或像我这样对你的人可不多。」

吴政萱表情明显呆住,然後又轻轻靠回叶树年的x膛,「是啊,没有人能像你们那麽ai我了。」

叶树年没有回答。

「所以,我也ai你们。」吴政萱又说,这时她露出浅浅的、满足的笑颜,「一辈子,都ai你们。」

叶树年听着,其实心口有点热,嘴巴有点涩,眼眶也莫名地就刺痛了起来,像是想要落泪,「我也是。」

吴政萱愣了下。

「我也会尽我所能地ai你。」

吴政萱闭上了眼,有点难过地问,「真的?」

「真的。」

那时叶树年的语气,多坚定。

「嗨,我是吴政萱。」

放学,吴政萱和叶树年一同出了教室,到楼下去与罗逸l会合。罗逸l一眼就注意到从楼梯间走下来的两人,吴政萱当然也眼尖,一下子就发现罗逸l的目光,便拉着叶树年三步并两步地从楼梯上跑下去,然後充满朝气地朝罗逸l打招呼,一点nv孩子的羞涩与内向都没有。

罗逸l当然是很讶异,他还以为叶树年带来的nv孩子会是那种文静又有气质的类型,当然也不是说吴政萱没气质,只是和他的想像还是有很大的出入。

「你好,我是罗逸l,树年的朋友。」不过罗逸l并没有因此而呆住不说话,反而自在地应对着,笑出一口白牙。

「很高兴认识你!」

他笑,然後点头表达自己也是。

虽然一开始罗逸l对於吴政萱的活泼感到惊讶,但一路走着,他发现吴政萱是很健谈的人,也很ai笑,而且能适时地带话题让叶树年也能自在地聊天,是个很会掌控场合的人。

「树年平常会不会很闷?」罗逸l聊着聊着时,顺口提起,吴政萱马上张大眼,用力点头,「会呀,超闷!你都不知道,如果我一整天没去找他说话,我觉得他根本就不会开口!一直坐在位子上写讲义,怪咖。」

「哈哈,他高一的时候就这样了。」

「我想也是。」吴政萱撇撇嘴,怪罪似地看着叶树年,「可是很吊诡的是,我们班有好几个nv生都来跟我打听叶树年的事。」

罗逸l闻言大笑,「树年长得不错,脾气又好,nv生当然喜欢啊。偷偷跟你说,高一就有不少人请我转交情书给树年,他如果还留着那些,大概有一大叠了吧!」

「不要乱说啦……」叶树年困窘地回答,虽说他确实收过情书,但也没有那麽多,更不觉得自己有多受异x欢迎。

「拜托,现在我朋友有不少都想直接往叶树年身上扑了!」吴政萱好笑地说,「我觉得如果我没看着他,应该会被我朋友们拖走吧。」

「哈哈,应该会喔!」罗逸l赞同地应道,叶树年则是尴尬得不晓得怎麽回应,却又对於他们两个如此合得来而感到高兴,於是也就接受这样的气氛和谈话内容了。

「不过,如果树年交了nv朋友,那我就没办法再跟他一起回家了,会变成电灯泡。」突然,罗逸l又感慨似地说,「那时候我是不是也该交个nv朋友啊?」

叶树年呆住,而吴政萱只是挑挑眉笑道,「怎麽,你有心仪的nv孩子啦?」

「……是有个欣赏的nv生没错啦。」罗逸l倒也诚实,有点腼腆地笑了,「不过她有点安静,不晓得怎麽相处。」

「同班同学啊。」吴政萱失笑,眼角余光却看见了叶树年忧郁的神se。

「嗯,是我们班的文书。」罗逸l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但也不是说喜欢她啦,只是觉得她很有气质,和班上其他ai说话的nv生不一样。」

「这样啊──」吴政萱晃了晃手上的书包,一脸思考着什麽的模样转回去看着前方。

「那树年呢,现在有没有喜欢的nv生?」罗逸l趁机问着,因为高一时真的没见过叶树年与哪个nv生特别要好,现在和吴政萱不错,说不准和其他nv孩子也有些互动了。

「啊,我没有……」叶树年突然被问到,只能急忙地回着,然後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把书包的带子抓得很紧。

「好可惜。」罗逸l无奈地耸耸肩,「想说可以看到恋ai中的树年啊,什麽的。」

叶树年也只能乾笑几声。

「你呢,你有喜欢的人还是男朋友吗?」罗逸l又朝着吴政萱问,主要也是因为她的个x较直,这种问题b较容易问出口。

吴政萱蛮意外自己会被问到,但还是爽朗地咧嘴一笑,「没有男朋友,不过有喜欢的人。」

「真好奇你喜欢什麽类型的人。」罗逸l倒不是很惊讶於这个回答,反而笑嘻嘻地问。

「会包容我乱来,很温柔t贴的那种。」吴政萱也不害臊,蹦跳了几步後转过头来扬笑,「我喜欢的人就是这样。」

罗逸l一愣,面对那自然而无心机的笑时,其实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但也认为那番话指的是叶树年。因为叶树年总是包容每个人的一切,既温柔又t贴,怎麽想他都是不二人选。

因此,罗逸l也藉此看了看叶树年的反应,不过叶树年只是淡淡地望着吴政萱,没有害羞也没有难为情,而是显得有点过於冷淡。

好像并不觉得吴政萱说的人是自己。

罗逸l顿时又充满疑问,只是也不好提出来,便又默默吞回去。

「对了,我们去买个饮料喝好不好?我好口渴喔。」

吴政萱不晓得接下来罗逸l又会问什麽,所以先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指指右前方的便利商店。

「喔,好啊。」罗逸l没有多想地答应了。

叶树年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三个人就这样慢慢走了过去。等到商店里拿完饮料後,吴政萱又和罗逸l闲谈,然後技巧高明地不让罗逸l再提起任何关於喜欢的人这样的话题。这点叶树年当然有发现,只是感激在心里。

因为叶树年不知道若自己再听到任何关於罗逸l喜欢的人的事,自己是不是还有办法装得很镇定。光是现在他就已经觉得郁结,很想回家揍枕头了。

「别这样闷闷不乐的,他会发现喔。」後来在路上,罗逸l还遇到其他同学,便上前去搭话几句,这时吴政萱伸手戳了戳叶树年的手臂说着,「有欣赏的nv孩子又不会怎样,他也说不是喜欢啊。」

「就算这样心情还是不好。」叶树年低声说,活像闹别扭的孩子。

「叶树年,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吴政萱叹了口气,拍拍叶树年的肩,「你觉得你会b别人差吗?」

叶树年沉默了良久,最後摇摇头。

「那就对啦!」吴政萱失笑,「我可不觉得你会输其他人。」

叶树年看着吴政萱,这才无奈地抿抿唇,「谢谢你。」

「三八。」

之後,罗逸l和同学聊完後又走了回来,再一同并肩回家。但因为吴政萱临时接到电话,所以必须先走一步,就没有同行。

最後还是只剩下叶树年和罗逸l两个人漫步在街上,虽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但也许是因为今天b较不一样,所以一时之间少了吴政萱後的两个人也没说什麽话,只是各自看着前方,想着自己的事情。

街上因为随着时间越来越晚,放学的人都聚集在街头等搭公车、买晚餐、补习,每一家店的招牌也一一亮起,人群纷纭杂沓的声音纷纷入了耳。有人从容地挽着朋友的手聊一天在学校的琐事和八卦,也不怕别人听见;有人则匆忙地与自己擦肩而过,彷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一秒都不能耽搁。如此反覆来往着的人们,全都落在了叶树年的眼底。

日子其实一直都像这样,很平凡,他亦存在於这样毫无变化的生活当中。他曾试图使生活有所变化,但仅仅都是小幅度的改变,因为他承受不起动荡极大的一切。

像是吴政萱说的,向罗逸l告白这种事,他真的做不到。因为若这样做了,一定会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他设想过那样的情形,罗逸l一定是在自己告白後,露出惊讶的模样,然後感到为难。可能会问为什麽,也可能什麽都不会说,最後也许只能换来一句「对不起」。

从此,他们只要再见面,一定都会是尴尬的场面,也或许罗逸l会开始躲避自己,连看到自己都感到畏怯。

明明叶树年知道这些都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测而已,却还是止不住那蔓延的苦涩,宛如一潭黑水,浓得让他看不见底,却还是深深沉了下去,泡在里头愈来愈喘不过气。

叶树年很讨厌自己这种想太多的个x,却总是无法改掉,只能在自己一个又一个冲突的念头里寻找平衡,能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如常的平衡。

「呐,树年。」罗逸l在快要接近叶树年家时,忽然出声唤着。

「嗯?」叶树年轻声应着,将视线放到罗逸l的身上,而一旁路灯的光芒让罗逸l的身影蒙上一层橘se的光芒,就像是披上一件温暖的披肩,让叶树年不自觉朦胧了目光,把这样的罗逸l刻在心底。

「那个nv生真的不是你nv朋友啊?」罗逸l笑笑地问,叶树年的心口却蓦地一揪,颓丧地垂下肩膀,「不是。」

「不喜欢她吗?」

「也不是不喜欢……」叶树年为难地说,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是那样的喜欢。

「那是怎麽样?」罗逸l不懂叶树年为什麽一脸纠结。

「我对她只是朋友的喜欢而已,没有那种感觉。」叶树年叹气,「她也是这样。」

「你又知道她的想法了?」罗逸l一脸被打败,拍了拍叶树年的肩膀,「nv孩子的想法才不是我们可以料想的咧。」

「真的啦。」叶树年微微蹙起眉,面对罗逸l貌似早就认定他喜欢吴政萱或吴政萱喜欢自己的说法感到无力。

「好啦,不要不高兴啦,我也只是说说。」罗逸l也不是迟钝的人,所以便也没有多说,便笑笑带过。

一开始,罗逸l真的是看好他们的,也认定他们应该会在一起,却总在之後看见吴政萱的笑脸时,有些不同的感觉,他对那样的笑颜竟念念不忘。

也自私地希望叶树年现在说的这些话,是真的。

後来罗逸l回英国了,虽然他说不用去机场送他,可是叶树年仍是去了,顺便把一些之前通信时罗逸l曾提起想要的东西都带去了。罗逸l看见他来,也只是一笑,貌似早就预料到了。

他们也只有简单说几句话,罗逸l就上前拥抱叶树年,要他有时间就到英国看看自己。叶树年也应允,最後看着罗逸l入海关,才慢慢地离开了机场。

罗逸l一回去,叶树年的生活也就又恢复正常,依旧要上课、上班,日子倒也过得平常,孙昱良也没有再对自己表示什麽,只是两人的关系变得像朋友,b较会聊天。不少同事都问叶树年怎麽和孙昱良搭上话的,好奇不已。

不过叶树年也仅仅是一笑,没有多作回应。

在那之後,他鲜少再看到徐清了,似乎是有事情要忙,偶尔来也只是外带面出去,出去前对自己点头致意,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让叶树年没有机会向她谢谢那张图。

这时候叶树年也才突然想起自己完全没有徐清的联络方式,虽然即便有应该也不会打电话或传讯息,却意识到如果徐清再也没出现於这里或二手书店,也许叶树年就再也见不到徐清了。

毕竟世界这麽大,稍微擦个身,没有注意的话马上就会错过了。如果要细数这一生曾错过的人,那大概是三天三夜也数不清了吧。

因此,叶树年决定下次再见到徐清,他会向她要联络方式。因为再怎麽样,这种缘分终究难得,他并不愿意就这样散掉。

也许说得更诚实一点,是因为在他身边来去的人太多了,留下的却又没几个,他有时也想自己把握住什麽。

不然失去的滋味实在太苦涩了。

「学长,好久不见!」

然後,消失了好一段时间不见的h善如一碰到他,便又如以往那样开朗地笑着打招呼。

打从上次h善如受伤起,他们俩就没再见过面,并不是叶树年刻意闪躲,反而像是h善如有意回避。所以无论是在校园里还是面馆,完全都没有h善如的踪影,宛若人间蒸发,更像是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叶树年很感慨地想这大概是散了。

但现下h善如又出现於自己的眼前,心中难免有几分澎湃,虽然也只能化作一抹无奈而喜悦的微笑,「……好久不见。」

h善如只是一个劲地笑,细眯起眼的那种,薄薄的斜浏海略微遮住她有jg神的眼眸,但风一吹又稍微散开,睫毛灵活地搧动,让表情看起来更为生动活泼。但叶树年发现这并不是h善如原来的笑容和笑法,这种笑靥b起以往多了一丝坚定,该怎麽说才好,有种「这个人原来是真的站在这里啊」的真实感。也许说得更明白些,是这个人好像就会这样一直站在自己眼前,如此笑着直到以後。

她不会离开。叶树年这样想,也不明白为什麽自己会这样想。

「前阵子好忙啊!都没空来找学长,学长不会忘记我吧?」h善如见叶树年的反应如此迟缓,像是犹疑什麽,便开玩笑地说道。

「没有,怎麽会忘记。」叶树年失笑,摇摇头,而h善如嘿嘿笑了几声,「那就好,如果被忘掉就太难过了。」

叶树年无法回话,只是看着h善如那闪烁的眼,心口颤动。她的眼神多像吴政萱,总是那样自信满满又jg神充沛的。

叶树年不知道为什麽h善如会有所改变,但至少不是太差的改变,反而像是下了什麽决定一样,变得坚定无b。

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哭哭啼啼的nv孩了。

「对了,学长生日是什麽时候?」突然的,h善如又这样问,让叶树年完全0不着头绪,「三月四号。」

「哇,那也不算太远。」h善如睁大眼,然後扬起嘴角,「而且和我的生日好接近喔!」

「学妹的生日是什麽时候?」叶树年只能顺着话问下去,h善如也笑得害羞,「三月十二!」

「那才差几天而已。」叶树年惊讶地说,他没想过和h善如的生日竟然如此接近。

「对啊。之後再帮学长庆祝生日好了!啊,还是学长那天和朋友有约了?」h善如开心地说,但又突然想到也许叶树年早和人有约,便又慌张地说道。

「那天应该是没事,不过其实也不需要特地庆祝。」叶树年想了想,自己其实也没怎麽在过生日,基本上也只有几个朋友会给自己写个卡片、打个电话而已……

电话。

忽然之间,叶树年感到呼x1困难,他想起了些事情。

叶树年高中毕业後,和吴政萱足足有半年多没有联系,因为他们的心里仍有着疙瘩,挥之不去的。所以他们有那麽一段时间里都从对方的生命中销声匿迹。

其实叶树年在那段期间也想了很多,甚至认为他们可能缘分已尽,真的无法再相处下去了。可是就在生日那一天,吴政萱给自己打了通电话,在傍晚的时候。

「生日快乐。」吴政萱一开口就先这麽说,不是问好、不是嘘寒问暖,反而是先送上祝福,但她的语气却意外地很平静。

「……谢谢。」叶树年尽管惊讶,仍然不忘道谢,只是内心有诸多疑惑。

「……叶树年。」吴政萱在电话那端吐气似地轻唤他的名字,他心头一颤,多久没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姓名了,不过他也只是等着吴政萱继续说下去,「我和她分手了。」

叶树年愣住,他在吴政萱这样说完後的当下受到冲击,良久吐不出半个字。唯有脑筋一片空白,拿着手机的手逐渐发凉。

「我已经失去一切了。」吴政萱又说,他这才发现吴政萱的话语有多清冷、寂寞,好像整个人都被ch0u空似的。

「……什麽时候的事情?」叶树年有很多安慰的话想说,但他知道吴政萱此刻一定听不下去,他只能如此问着。

「毕业那天。」吴政萱淡淡地回答,叶树年又是一呆。

「那为什麽现在才说?」叶树年在电话这头皱起了眉,不敢置信。

「因为我找不到理由打电话给你。」吴政萱竟低笑了几声,却令叶树年感到更心痛,「你还好吗?」

「……不好,太烂了。」被这麽问之後,吴政萱的声音变得颤抖而沙哑,像是被戳中内心最脆弱的点,「我连大学都没念了。」

「怎麽会……」叶树年实在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震撼,几乎都不知道该怎麽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与吴政萱没有联络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她又有多少事还没有说?

「我去找你好不好?」然後,吴政萱像是哽咽地说着,「你在台北吧?」

「可以是可以,但你……」叶树年原本想问「你不是在高雄吗」,因为当初吴政萱填的是那边的学校,理应在那边。可是她没有念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的事情,或许早回来了。

「我现在搬到台中住了。」她说,还有一点鼻音,「那我晚点会到,会再打电话给你。」

「嗯。」叶树年也只能如此回应了,然後他们挂了电话。

其实她没有想过吴政萱还愿意打给自己,甚至是与自己见面,明明自己那麽过分地袖手旁观,而且还被说了「我讨厌你」,他真的以为吴政萱再也不想看到自己了。只是不能否认的,他很後悔自己当初什麽也没做,也不能否认他是想见到吴政萱的,虽然她感觉上是如此地失落。

过了一个小时後,吴政萱就坐高铁到台北来了,叶树年接到电话後便骑着机车去接她。那时,在人群中的吴政萱非常低调,一改高中时亮眼的模样,她那头美丽的长发剪成了朴素的中长发,还紮成了低马尾垂在右肩上,显得没jg打采,不上妆的脸蛋虽然白净,却有几分黯淡、沮丧。

「嗨。」吴政萱倒也很快就发现了他,缓缓走上前来打招呼,扬起无力的笑容,当初自信而jg神的模样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最柔弱易碎的她。

「来吧。」叶树年朝她伸出手,心口其实有些酸涩,他不敢相信吴政萱竟会变成这个样子,和他认识的那个充满活力的吴政萱,不一样。但他还是没有多问,只是希望能给吴政萱一点方向和安慰,而吴政萱垂目盯着叶树年朝自己伸来的手,一下便红了眼眶,然後握紧了那只温暖而宽大的手掌,禁不住地流下眼泪。

那天晚上,吴政萱就住在叶树年的套房里,对叶树年倾诉这半年来发生的大小事。过程中他们坐在沙发上时,她都紧紧握着叶树年的手,叶树年也没拒绝,只望这样能令她好过一点。

「那时候,我爸一知道我喜欢nv生,还是我常常带回家的那个人时,打了我一巴掌。」吴政萱轻轻地说,而她的头倚靠在叶树年的肩膀上,拆开发带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後,显得她更为柔弱,「他很生气我竟然不告诉他和我妈这件事,所以我们还大吵了很多次。」

叶树年心疼地揪起眉。

「虽然吵到最後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吴政萱沉沉地说着,眼神平缓得毫无生气,眼里似乎空无一物。

叶树年实在无法控制那种郁闷的感觉蔓延在x口。

「我觉得,活着真的好累人。」吴政萱如此说道,叶树年猛地一惊,下意识加重力道地握住她的手,「你不是要做傻事吧?」

吴政萱只是笑了笑,「也许我是来找你道别的?」

「吴政萱。」叶树年用从未对别人表现出来的严肃神情看着她,语气僵y,「我希望你只是在开玩笑。」

吴政萱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叶树年。她朝叶树年靠近,最後拥搂住他。

「我不会做傻事。」吴政萱的嗓音温柔,「虽然我很难过,但还是想活着的。更何况如果我不在了,你怎麽办呢?」

「什麽啊……」叶树年苦笑,没想到吴政萱会这样回答自己。

「所以为了你,还是要活下去的。」吴政萱环紧了他的颈子,和他贴得很近,「有没有很感人?」

「是……」但其实叶树年是松一口气的,他很害怕吴政萱是真的想不开,所以他忍不住叹气回着。对她叶树年总是没辙的,「但是,很对不起。」

「对不起?」吴政萱的语气明显疑惑。

「那时候没有帮你,还……打了你。」

「没关系啊。」吴政萱倒乾脆,也没迟疑地就这样说,「我已经想开了,你如果没打我那巴掌,也许我真的不在这里了。」

「你……」叶树年蹙眉,想说什麽却又马上被吴政萱打断。

「我是说真的,我还想说将来不多赏你两巴掌报仇就si,未免也太不值。」吴政萱笑着说,「所以其实也算熬过那段时间,现在才能站在你面前,还能抱你喔。」

叶树年无语,他知道吴政萱肯定经历了一番内心的挫败与孤独,一个人撑过那段痛苦的时光。直到现在,才能因为他生日这个原因给自己拨了通电话。如果他生日在更久之後,那吴政萱还会给自己打电话吗?还会和自己和好吗?

还是其实事情真的就到那时候就结束了?

他不知道,也不愿意想到那里。

「谢谢你。」吴政萱说,然後靠在他耳边轻轻亲吻,嘴唇冰凉。

叶树年感到难受,但还是极为不舍地将吴政萱抱得很紧,紧到像是要把吴政萱整个人禁锢在他身边,哪也去不得。

「好啦,这麽心疼我喔。」吴政萱在他怀里笑着说,好像根本没什麽事,却反而令叶树年鼻酸。她明明这麽勇敢地去ai,到底为什麽最後还是会这样呢?叶树年知道自己胆小,根本无法像吴政萱那样去争取自己所要的,所以始终没有得到什麽也是理所当然可为什麽如此努力并付出许多的吴政萱,却失去得更多?

这不公平。

「你哭好不好?不要这样。」叶树年声音沙哑地说,他已经不希望再看到吴政萱逞强了,那令他心口紧揪。

「唉唷,哪有说哭就哭的嘛。倒是你该不会要哭了吧?」吴政萱将手伸到叶树年背後,温柔地拍着,「不要为我哭喔。」

结果,叶树年真的忍不住就为了她这一句话掉下男儿泪,「我很不舍你。」

吴政萱停下拍着他背的动作,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叶树年的泪水淌sh她的右肩。叶树年眼眶酸热到眼泪停不下来,「所以不要连在我面前都要勉强自己笑。」

半晌,吴政萱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静静靠在叶树年的怀中。要不是因为之後她的人微微颤抖,而叶树年x口的衣襟也sh了一片,他不会知道吴政萱哭得多麽压抑,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他为了她不舍,她为了这份心意感动,终於还是无法假装自己还可以。

他们抱着彼此泣不成声。

而在那之後,他们又恢复了联络,偶尔吴政萱也会搭车到台北找叶树年。通常都是在叶树年家看影集居多,有时会一起出去吃个饭,甚至还会在叶树年家住上一晚。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氛,叶树年不曾对她做出不礼貌的举动,反而像是对待家人一样温柔,让吴政萱可以更自在地待在这里。

待在他身边。

不过,吴政萱後来和父母说开後,就搬回来台北了。只是他们离得越近,却越少见面,只有通讯联络仍然不间断,会常常分享彼此的生活近况。所以尽管之後见面的频率降低,他们感情却依然那麽好……

想到这,叶树年看向h善如,意识到他回忆起的那些过往,此时此刻都真的是过往了。

而这也是他打和吴政萱认识以来,第一次过没有她的生日。

他感到忧伤,突然间生日这件事似乎变成他不愿面对的日子。

「这样啊,那我帮学长过生日!」h善如点点头,然後一笑,「我会做蛋糕喔!虽然不是很厉害,但听朋友说还是不错吃的!」

「这样太麻烦你了……」叶树年一愕。

「不会喔,所以交给我吧。」

h善如笑得开怀,让叶树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能滞愣地看着那笑脸。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一张这样的笑颜了,内心抗拒着再失去什麽。

「那就谢谢了。」

於是,他只能这麽说。

「过年你有打算去哪吗?」下班时,孙昱良找叶树年去买点东西,同时也问了他的新年要如何过。

「没有什麽打算,而且我家就在台北,不用特地回老家,我父母向来也不喜欢出去人挤人。」叶树年耸耸肩,然後看向孙昱良,「那你呢?」

「我家在花莲,所以会回去看看,而且也会全家到台东玩。」孙昱良如此说着,伸手拿了瓶架上的豆浆,「虽然每年都是这样。」

「那不错啊!」叶树年有点讶异他竟然住在花莲,只不过也没问,「我一直很想去花莲走走,想说今年毕业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那边看看。」

「没和家人或朋友去过吗?」孙昱良也显得有些惊讶。

「没有……」叶树年无奈地摇摇头,而孙昱良安静了一下,又开口:「那毕业後我带你去看看吧?」

叶树年顿了下,有点错愕,但孙昱良的神情认真,看不出一丝玩笑意味。

「我……」叶树年张口,一刹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麽,是拒绝还是接受?

「放心,只是像朋友出游那样而已,你不用担心什麽。」孙昱良知道叶树年有所顾虑,所以便又说着,「而且到时候也可以找更多人一起去。」

闻言,叶树年其实感到有些羞愧,他能感受到孙昱良的t贴,也明白自己的态度有多失礼。

「我知道了。」叶树年点头,并抱歉地扬起一抹笑,「那之後就一起去吧。」

「嗯。」孙昱良也笑,笑得宽容。

「嗨,又见到你了。」正当孙昱良和叶树年买完东西後,一走出去便看到童语馨亮丽的笑脸,他也下意识浅浅一笑,「嗨。」

「你朋友?」叶树年轻声问,他应了声,童语馨这时也注意起站在孙昱良身旁的人。很清秀的大男孩,这是童语馨的第一个感觉,但看得更久,却又觉得似乎在哪见过。

叶树年则是仔细一看,发现她非常面熟。

「你是不是认识徐清?」叶树年一下子便意识到自己真的见过她,所以也就脱口问了这样的话。

「……嗯。」童语馨诧异地眨眨眼,不清楚这个人怎麽会认识徐清。

「原来是你啊。」叶树年完全想起来了,他曾在树下看见她和徐清接吻的画面,而且当初她还朝自己看过来。

她就是徐清的nv朋友。

「我是不是也在哪看过你?」童语馨很是疑惑,失笑问道,因为叶树年的容貌真的有些令她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们两个认识?」孙昱良这时有些纳闷地cha话,他不知道原来两人是朋友。

「也不算认识,只是见过而已。」叶树年摇摇头,然後看着童语馨努力思索的神情,「我一个多月前在树下看过你们,图书馆那边。」

童语馨一听,愣住好一下子後,瞠大了眼,「原来那时候看到的人是你啊。」

「嗯。」

「那……」童语馨忽然又意识到什麽,有些忧愁地皱起眉头。

「徐清说过了,我知道的。」叶树年知道童语馨忧心什麽,所以便微微一笑,简单提起,却不触及任何敏感的重点,因为他不希望令对方困扰。

童语馨注视着他的微笑,顿时清楚他是个细心而t贴的人,也知道这样事不能随便提出,只是很委婉地点到为止。

因此,童语馨也友善地报以十足温柔的笑靥,「谢谢你。」

孙昱良则是从头到尾都无法融入他们那种突然建立起来的默契,总感到有些许惆怅,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麽才好。

「那你叫什麽名字?」而童语馨是打从心里对这个人有好感,所以也直接地问道。

「叶树年,树木的树,年节的年。」叶树年笑说,他也对这个美丽的nv孩有着相当的好感。看来是个很明事理的人。

「我是童语馨,语言的语,温馨的馨。」童语馨笑得直率,宛如邻家nv孩。

他们甚至留下彼此的联络方式,丝毫不尴尬地对谈,好似旧识的好友,这时童语馨也提起自己与孙昱良的关系,孙昱良才终於得以加入话题。

尽管他仍然不明白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可是大概也不是坏事吧。

「啊,是说没有打扰你们吧?你们有要去哪吗?」聊了好一阵子後,童语馨才赫然发现自己占用了两人非常久的时间,有些歉疚地问着。

「没有,我们也只是下班了随便来逛逛,买点东西而已。」孙昱良摇头,然後浅浅地扬起嘴角,稍微提起手上那装着豆浆瓶和一些零食的塑胶袋。

「那就好。」童语馨松了一口气,「你们两个是同事啊?」

「嗯。」叶树年颔首。

「真的啊,那你们在哪上班?」童语馨惊喜地笑,孙昱良也就大致报了一下面馆的位置。

「那下次一定去找你们,不介意吧?」童语馨开心地说着,不晓得为什麽,面对这两个人令她心情十分愉悦,感觉一些连日来的疲惫都消失殆尽了。

「不介意。」叶树年眼神柔和,「老板知道我们带客人他也会很高兴的。」

「要叫他加薪。」孙昱良冷不防地说,然後顿了下後,三人就莫名地都笑起来了。

他们其实都因为现在这样的气氛,打从心底高兴。

有时候,他们也不过是希望日子就像这样,简单,而快乐。

「抱歉,这种时间了还把你找出来。」袁夏歉疚地说,叶树年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只是有点意外袁夏会忽然打给自己,并说希望能出来聊聊,因为现在都已经晚上十点了。只是袁夏似乎真的有什麽重要的事,而且和唐文楷有关。

所以最後就约在叶树年套房附近的便利商店见面。

他们坐在彼此对面,桌上摆着随便挑来的铝箔包绿茶,算是支付他们占用位子的费用。

「你和唐文楷怎麽了吗?」叶树年平静地问,袁夏则面露忧愁,神情黯淡地抬眼看他,「他说他想和学妹复合。」

语落,叶树年眉一挑,「怎麽会?」

「说什麽很对不起她之类的……」袁夏的语气颤抖,头压得很低,「明明都分手了。」

叶树年明白袁夏向来都是喜欢唐文楷的,只是也不晓得唐文楷是装傻还是真傻,竟然始终都没有表示什麽。他们就从大一耗到现在,都已经大四了,今年即将毕业了,他们却依然无果,还说什麽要和学妹复合?

「他那时候为什麽会和学妹分手?」叶树年提出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因为他当初并没有问唐文楷,而唐文楷也仅仅是开玩笑般地自怨自艾,所以那时叶树年倒也没有多想,不过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有什麽被隐藏的原因。

「他那时候说得不清不楚,只知道分手是学妹提的。」袁夏叹了口气,拿起绿茶x1了一口,声音低沉,「而且不管我怎麽问,他就是一直敷衍我,怎麽样也不肯说明白。」

「你问过学妹了吗?」叶树年想了想,又问。

袁夏摇了摇头,「我没有什麽立场过问她这种事。」

「也是。」叶树年低y了声,然後略抬眸望着袁夏,「那你和唐文楷告白过没有?」

语落,袁夏惊愕於叶树年的问题直接。

「唐文楷的个x你b我了解,但他就是那种容易因为迷惘而止步不前的人。」叶树年认真地说,袁夏只是沉默,「所以他只做有把握的事。」

袁夏拧起眉,「难道他就对和学妹复合这件事这麽有自信吗?」

「不是。」叶树年摇头,「他一直以来不是都会把事情跟你说吗?你只要看好或同意,他有什麽不敢做?」

袁夏怔住。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还是就由着他去做你其实不愿意接受的事?如果是後者,那就是你自己一直在放开他。」叶树年凝视着她说,神情无b严肃,「你还要再赞同他做这件事,还是该说说你的心意了?」

闻言,袁夏猛然起身,绕过桌子来到叶树年身旁,给了他一个快速但真心的拥抱,「谢谢,真的谢谢你。」

叶树年只是微笑。

然後袁夏匆忙地就说要去找唐文楷,叶树年对她说了声加油,袁夏便跑了出去。

最後只留下叶树年默默坐在原位,盯着桌上的两罐绿茶出了神。他发现自己依然只知道劝告别人,却怎麽也劝不了自己。

劝自己别再自欺欺人了。

徐清的事情忙一段落後,长时间累积的劳累和压力使她挂了病号,连着三天都发烧、呕吐,躺在床上就是昏睡整天,等醒来时不是天黑就是天亮了。

徐清今天一张眼,就感觉头有千斤重,忍不住又紧紧闭上眼,沉y了声。她浑身无力到连睁开眼皮都嫌吃力,想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一辈子。可她肚子偏偏又饿了,胃里没有食物可以消化,就这样让胃酸空转,她真是不舒服到极点了。

生物本能终究还是很惊人的,就算再倦怠,徐清还是使尽了全力起身,拖着步伐到浴室梳洗。镜子里,徐清看见自己的神态有多憔悴,眼窝下的黑眼圈有多重,宛如她那熬夜爆肝做设计的同学,连肤质都变得很差,蜡h的模样就如受饥灾民,狼狈得惊人。

她叹气,掬了把脸盆的水冲洗脸部,然後挤了些洗面r搓洗脸颊。她洗得很用力,因为她希望洗掉自己那一脸的病容。

可能徐清多少也被自己那颓唐的模样给震惊,所以甚至强打jg神洗了个澡,因为她并不希望出去时给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只是当她後来吹着sh漉漉的头发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也在不知觉中变长了,原本如男孩的发型变得近似nv孩的短发造型,只是更凌乱了些。

徐清茫然地0了0自己的头发,也许是该剪了。

她不想留长。

等徐清确实打理好自己後,整个人看起来有jg神多了。不过主要也是因为徐清化了淡妆,稍微遮掩自己不佳的气se。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上似乎可以去吃碗面。

这时,她也想到了叶树年,好一阵子没和他说过话了呢。

意外地有些思念他。

「你来了。」当徐清进到面馆,叶树年一眼就看见她了,所以一送完面便走过来打招呼。

「嗯。」徐清不自觉一笑,虽然笑得很疲倦。

「你不舒服吗?」叶树年很敏感,所以眼尖地就发现徐清的不对劲。她的模样尽管和平常一样,那笑容和语气却都有几分虚弱。

徐清愣了下,没料到会被叶树年发现,竟莫名地有几分鼻酸,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生病了变脆弱,还是真的太感动。不过她仍故作镇定:「有些感冒而已。」

「看医生了吗?」叶树年忧心地问,徐清摇摇头,「我不喜欢吃药。」

闻言,叶树年苦笑,「和我一个朋友真像。那你要多喝热的,更要好好休息。不然之後就算康复了,以後也很容易再生病,像我就是这样。只要感冒期间我没好好休息,下次又生病就会病更久。」

「知道了。」徐清点头,微笑,「谢谢你。」

「不会。」叶树年笑眯了眼,「你赶快去点些吃的吧,多吃点才好得快。」

徐清内心感到温暖,虽然身心疲倦,却很庆幸有过来,至少可以得到一些关心和安慰。

「对了,谢谢你的图,画得很漂亮。」在徐清点完面後,叶树年经过她身旁时又说着,「我很喜欢。」

徐清倏地愣住。

──「我很喜欢!」

画画一直是徐清课余时的兴趣,画得不错,足以去读美术班。不过她向来以课业为重,所以并没有这做。以往画图时,吴政萱都会倚在自己身旁,安静地看着她画,即便她只是涂鸦,吴政萱一定也会这麽说。

所以,当叶树年真挚地称赞时,徐清的心震了好大一下。她一度以为吴政萱站在自己眼前,也以为自己就要呼唤出吴政萱的名字……

「哪里。」但徐清只是失笑说道,「是你不嫌弃它。」

「怎麽会嫌弃。」叶树年嘴角噙笑。

原来还是可以听到这样的话,她感到安心。

「叶树年。」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叶树年回头。

「是你。」叶树年笑得更开,映入眼帘的童语馨一副朝气十足的模样。

「语馨?」徐清一看见同语馨,便不自觉喊了出来,却也满腹疑惑。

「……你也在这?」童语馨呆了一下,虽然前两天已经从叶树年那听说徐清有时会来买面或吃面,但没想过自己只是没事过来看看孙昱良和叶树年而已,还真的碰上徐清了。

「肚子饿,来吃点东西。」徐清说,「不过你怎麽会认识他?」

「等一下和你说。」童语馨微笑。

「那你们慢慢聊,我回去工作了。」叶树年bb後方,笑着说。

「嗯,顺便跟孙昱良说我已经到了。因为我有说今天大概会过来,他怕我会找不到位置。」

「好。」

後来,徐清等童语馨点完餐後,她坐在徐清的对面。

「我不知道你会来这里吃东西。」童语馨说,无奈地扬起嘴角,「这样的话应该会更早认识他。」

徐清垂下目光,「我不晓得你们认识。」

「我也是前两天因为一个朋友才认识的,而且还是他认出我来的。」童语馨把玩着手中的筷子,然後看着徐清没jg打采的样子,「你怎麽了?脸se很差。」

「只是有点累,前几天才刚忙完,所以还在调整回正常作息。」徐清语气平淡,但仍掩饰不住那种虚弱。

「没问题吗?」童语馨蹙起眉,「会不会也感冒了?」

「没事。」徐清并没有承认。

「真的吗?」

「嗯。」

於是童语馨没再追问,只是看着徐清的灰暗神情,意识到她不是怕自己担心,就是真的希望自己什麽都不要问。

「她问你之後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孙昱良说,在童语馨和徐清一起离开之後。

「吃饭?」叶树年挑眉。

「嗯,她说有新开那间餐厅的招待券。」孙昱良点点头,「好像原本要和她去的朋友有点事,所以问我们要不要陪她去。」

「什麽时候?」叶树年有点意外,但还是问。

「她说挑我们有空的时间就好。」

「除了下礼拜六以外都可以,剩下就看你。」叶树年想了一下,便回道。

「我吗……」孙昱良思索了很久,似乎是有其他事。而最後他却又满脸愁容,「我只有下礼拜六可以。」

叶树年一听,便叹气,「那你们去就好了吧?」

孙昱良摇头,「她是邀我们两个,只有我去也怪怪的吧。」

「不过时间上对不拢。」叶树年遗憾地说。

「那这礼拜五吧,这礼拜五的约可以推掉。」孙昱良不想单独和童语馨吃饭,不是因为不喜欢或怕尴尬,只是纯粹地也希望叶树年能够一起去。

「没关系吗?」叶树年有点惊讶地问,孙昱良一笑,「没关系,反正不是重要的事情。」

叶树年虽然觉得不妥,但孙昱良似乎很坚持,便也就答应下来了。

认真想想,这似乎是他和孙昱良第一次正式地约在外面吃饭,虽然有童语馨。

不过,叶树年竟然意外地不感到讨厌,甚至有点开心。

他真是越来越不懂自己在想什麽了。

h善如正陪着郭沛君坐在校园里,看着郭沛君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她知道郭沛君心情很不好,只是不能明白为什麽。因为她也只是突然一下课就被郭沛君拉走,来到校园的小角落坐着,便什麽都没说也没做,一动不动,宛如整个人被时间冻结。

h善如一直想开口说点什麽,可是好像也没什麽好说,毕竟又不知道现在的郭沛君到底发生什麽事,怎麽说都嫌突兀。最後也只好陪她呆呆看着这个已经走过好多遍的校园。

「他和我提复合了。」良久,郭沛君才突然这样开口,h善如呆愣了下,「什麽时候的事?」

郭沛君歛下眼睫,目光沉重,「昨天。」

「为什麽会突然提这种事?」h善如无法理解,而且对於郭沛君的前男友,她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即便路上见到也只是尴尬地互看一眼後便各自走离。

「我不知道,也没有问。」郭沛君摇摇头回答着,「可是我觉得很烦。」

h善如沉默。

「我不懂为什麽我放他走,给他机会去追求他真正想要的,他却还是要回来伤害我?」郭沛君语气充满痛苦与迷惘,h善如身为局外人,只能轻轻地伸手拍着郭沛君的肩。

「我不晓得我该怎麽回应他。」郭沛君难受地靠在h善如的肩上,此刻脆弱得不似平常那个冷静且谈笑风生的人。

「你还喜欢他吗?」h善如问,她其实不明白自己该如何帮助郭沛君,只能藉以厘清郭沛君自己内心的想法。

而郭沛君没有回应,只是又陷入沉默,纠结地皱起眉毛。h善如却对这样的回应,了然於x。

「他明明很喜欢学姊的。」郭沛君如此说,嗓音轻得宛若下一秒会被风吹散,「每次、每次,他只要睡着後都会说梦话,喊的永远是学姊的名字。」

h善如知道这样有多伤,因为能够梦到连那人的名字都被当成梦话喊出来,该是有多强烈的想法才会这样?

「我不认为他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复合。」郭沛君笑了几声,却显得更忧伤,「他也知道我不会答应,只是想明白学姐到底喜不喜欢他,也防止学姊真的来问我这件事。他可能不知道,学姊其实永远也不会来问我。」

h善如觉得鼻酸,她不知道人的感情竟然可以复杂成这样,所以也只能尽自己一点微薄的心力,轻轻地抱住了郭沛君,「辛苦你了。」

郭沛君哭了。

「我很喜欢他啊……喜欢到觉得我不是我了。可是他不能幸福,更让我觉得难过啊。」郭沛君在h善如怀里哭得颤抖,h善如却一愣。

「他不能幸福,更让我觉得难过。」

为什麽郭沛君能够这麽善良?为什麽不是因为他喜欢的不是自己,所以感到悲伤。只是因为他不能幸福?

这样的想法该是有多无私、多伟大?

h善如知道换作是自己,一定做不到。

那时候从老板那里回来,她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关於如何继续与叶树年相处下去。该後退,然後画线要自己从此止步,还是就顺其自然,照自己心意去做?

h善如为了这样的事情苦恼很久,却在最後梦见叶树年与自己渐行渐远後,她哭着惊醒了。她知道无论如何都要试试看,就算最後没有可能,也只求内心无悔。

h善不希望将来想起这个人、这件事,都只能意识到自己曾经那麽懦弱,连追求自己想要的都不敢。

所以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这样待在叶树年的身边,即便他有喜欢的人、即便他从不会看自己一眼,h善如只想要叶树年知道,再伤心难过,她都在。仅仅是如此而已。

只不过,h善如知道这样就是真的沉沦了。

「那就说明白吧。」h善如轻声说,「就算学长心知肚明他喜欢的人是谁,有时候我们也只是缺少有其他人再点明自己。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你一定会很难过,可是这样他才会幸福。」

郭沛君失声痛哭,在h善如的怀里不断地点头。

h善如只是心疼地0了0郭沛君的头,她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里,她一定会哭得和郭沛君一样悲伤。

h善如感到沉重。

「他是个很好的人。」坐在沙发上时,童语馨递给徐清一杯温水,然後说着,因为徐清问起她觉得叶树年人如何。

「是吗。」徐清没有什麽情绪起伏,只是略略点头。

「而且他是个很亲切的男x,和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童语馨微笑,「他虽然知道我们两个的事,可是很t贴,完全没有多提。」

「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徐清咳了几声,缓缓喝水。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麽认识的,可是总觉得他当朋友的话是很不错的对象。」童语馨似乎对叶树年颇为满意,「而且,能被接受的感觉也很好。」

徐清默然。

「从以前到现在,真的能接受我们的人很少。连身边的朋友都没几个知道。」童语馨语带感慨地说,「有时候也觉得憋着很辛苦。」

「辛苦吗……」徐清喃喃重复。

「不过绝对不是说和你在一起很辛苦。」童语馨偎过去,与徐清肩靠肩,语气放轻了许多,「我只是希望有一天,大家也能祝福我们。」

徐清忍不住垂下了眼皮,握紧杯子,童语馨的温度如此清晰,她却罪恶地思念起另一个从她生命里消逝的存在。那个她曾愿意抛弃世界,与之追随的nv孩。

徐清知道,这些都终将成为往事。而她们最美的年华,都早已不复存在。

「徐清。」童语馨呼唤,徐清侧耳倾听。

「我ai你。」

徐清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是空的,身t里没有心脏在跳动的感觉,她甚至无法在当下说出「我也是」这样的话。徐清知道自己正在伤害童语馨。

「嗯。」所以徐清只能将眼皮完全阖上,将头倚在童语馨的肩膀上,淡淡地应了声。

徐清知道,自己再怎麽样也不能勉强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

有些关系和情况,只能维持在现状,不能再有所改变。一旦有哪里不对了,一切都会分崩离析。

童语馨也没有对此感到失望,她知道徐清向来不轻易谈ai,总是这般淡然。不过,她只要徐清不离开自己,那样就够了。

就算,始终都是自己单方面ai着徐清,也没有关系。

她愿意为徐清献上自己的所有。

那都只是因为ai。

袁夏记得自己不曾那麽喜欢过一个人,不曾为了谁让目光停留、也不曾为了谁让嘴角上扬,更不曾为了谁,掏心掏肺。

但自从唐文楷闯入她的生活之後,这一切都变了。她像每个寻常nv孩一样,会为了这个人心跳,并且认真地观察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他ai的、他不ai的,他想要的、他不想要的,一项不漏地记下来,b上课还要认真。

然而,这是一堂即便再认真,都拿不到满分的课。被当掉是常有的事,不,有时或许得说,这是必然的事。

只不过明知道这样的事实,人们还是会如此奋不顾身,但到底想从中获取什麽,可能什麽也没有。

「袁夏,看这、看这!」

唐文楷大声地呼唤,让正在看摊贩摆的首饰的袁夏忍不住抬起头来,瞧见唐文楷把相机对准自己,然後笑容满面地说:「笑一个──」

袁夏只是无奈一笑。

「唉唷,不错!」唐文楷满意地点头,袁夏还以为是自己不错,结果他又补了句:「看来我拍照技术挺不赖的嘛!把你拍得这麽美。」

言下之意就是袁夏看起来这麽美是他的功劳,让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来啦,我们也来拍一张。」唐文楷笑,一把g住她的脖子,她瞬间和唐文楷靠得很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息,「这次真的要笑得开心一点喔!」

袁夏不自觉就露出羞涩的笑容,看着镜头的那瞬间,她是感觉幸福的。之後,她看着相机里那对笑着的男nv,她的心头非常暖,也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所以尽管有点口是心非地说拍得不好,却还是要了档案过来。

然後默默设成手机桌面。

就算唐文楷周旋在nv同学之间,和谁都很好,甚至到了最後,他和学妹在一起了,袁夏还是没有哭,只是安静地在夜深人静时望着那张合照。

唐文楷的笑容多麽爽朗而引人注目,让她只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袁夏也曾认真地思索自己为什麽会喜欢上唐文楷,要说完全是被外表x1引吗?也不全然是。可若要说唐文楷相较起其他男生有什麽特殊才艺吗?似乎也没有。t贴?很少。温柔?偶尔。倒是脱线的个x挺突出的。

如果说是被这个x1引,那袁夏不禁要自问自己是不是母ai过盛,才会喜欢上这种处处需要照顾的大男孩。只是无论如何,她总是喜欢上了,这是不容置喙的。

不过真的知道她喜欢唐文楷的事,却除了叶树年之外没有别人。连她的闺蜜都不知道。真要说为什麽,只是纯粹无法好好地表达她此时此刻的处境与心境吧?而叶树年始终那麽沉静地守候於他们身旁,把他们的一切看在眼里,你若不问,他也不说。可是如果你说了,他就能是你最好的倾诉对象。

基本上认识叶树年和唐文楷的时间并没有相差太远,因为自从袁夏和唐文楷成为朋友後,就时不时会在唐文楷的邀约下出席各种场合,所以在唐文楷的介绍下,她理所当然地认识了叶树年。只是一开始真的令她感到惊讶,因为她能感觉叶树年是个内敛的人,和唐文楷这种类型的人本该八竿子打不着,却能成为朋友,说实在也挺不可思议的。

只是,袁夏很庆幸有叶树年在。他真的帮了自己好多忙,就算袁夏哭得再丑,他也总是默默地递上面纸让自己擦泪,然後不会因为想要安慰而说多余的话,也从不会对自己说「不要哭」,反而就任由袁夏哭到自己停下来。

这样令袁夏每次哭完之後,心情都好了很多,就算问题还没解决,却也有了新的勇气。叶树年是多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两人莫名也谈不上是好朋友,关於这点真的很奇怪。袁夏在想,自己这样是不是也给对方带来困扰?不过叶树年从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满,陪伴在自己身旁时如此沉静,望着自己的目光如此真诚,没有一丝虚假,所以她倒也不认为是这麽一回事。

也许是因为叶树年只会聆听吧。叶树年是个非常好的聆听者,他知道怎麽表现自己最让人信服的模样,然後沉默地去听别人的心事与烦恼,会给别人建议,让对方感觉被帮助。但是,他却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应该说,从没看他生气或失落,一贯地温和微笑,对谁都好,所以不会树敌,但朋友也没有很多。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这样的个x。

袁夏知道像叶树年这样的人,往往b喜乐形於表的人还不具稳定x,就因为他看起来太稳定,何时会失控没有人能够预料。而假若他失控,又有谁能拉得住他?是个未知数。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就算袁夏能对他说心里话,却也不觉得自己和叶树年的距离有拉近多少,感觉中间还是隔着十分宽的鸿g0u,平常也就只能礼貌地打招呼。完全没有人可以想像这样的两人,一个曾在对方面前泣不成声。

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认识的人这样的程度而已。

袁夏虽然常常好奇叶树年的想法,却不曾去探究,因为她明白有些事是不能过问的。有时候不去问,才是最温柔的。

而这点,也是叶树年教会她的。

「唐文楷的个x你b我了解,但他就是那种容易因为迷惘而止步不前的人。」

前阵子,唐文楷在与自己吃午餐时,安静地都不说话。这很反常,因为以往唐文楷总是会滔滔不绝地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通常不说话时不是不舒服、就是心情不好。

可是到底是哪个?

「我想和她复合。」正当袁夏想开口询问,唐文楷却率先抬头,如此说着,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

「什麽?」

「我想和学妹复合。」唐文楷垂下眼神,用叉子卷着盘中的面。

「为什麽突然提这个?」半晌,袁夏消化完这句话了,才涩涩地问。

「因为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当时我太没有顾虑到她了。」唐文楷叹气,抬眸望进袁夏的眼,「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弥补她。」

袁夏觉得整个人在发冷,因为这番话。

「你觉得呢?」唐文楷注视着自己,袁夏脑袋嗡嗡作响,回望着那双认真的深se眸子,她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人,该是离自己有多麽遥远。

远得连他的眼都看不进去。

「我不知道。」袁夏乾涩地回应,她该觉得怎麽样才是对的?

唐文楷点头,低头吃了口面,待吞下後才又开口:「果然这种事还是要我自己决定b较好,我好像太依赖你了。」

袁夏心口一揪。

「总之我会再想想的。」唐文楷微微一笑,袁夏几乎要禁不住地掉泪,她其实很想说「拜托你不要和她复合」,和自己在一起不好吗?

她始终没有鼓起勇气,所以晚上又懦弱地约了叶树年出来。

「他一直以来不是都会把事情跟你说吗?你只要看好或同意,他有什麽不敢做?」

叶树年知道她不勇敢,所以问了她和唐文楷告白过没有,便又说了这些话点醒了她。确实,袁夏一直放任唐文楷离自己越来越远,明明不愿意,却还是口是心非地让唐文楷一步一步走更远。

而她无法跟上。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还是就由着他去做你其实不愿意接受的事?如果是後者,那就是你自己一直在放开他。」

说到底还不是自己选择的?

「你还要再赞同他做这件事,还是该说说你的心意了?」

她又一次被叶树年帮助了。或许她不能回报叶树年什麽,仅有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拥抱,却满含她最深切的感谢。如果有一天叶树年需要帮忙、需要依靠,袁夏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

她愿意赴汤蹈火。

也因此她更不能让这段感情就此结束,无论会不会成功,她总要试试看。不光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辜负叶树年一直以来的帮忙。

袁夏开始奔跑,她从来都知道唐文楷会在哪里,所以她不断地跑,跑到她开始笑,却也开始哭,这几年的追逐,这已经是最後了。袁夏不知道在终点迎接自己的会是什麽,可是她明白如果她再不加快,终点只有一片虚无。

「唐文楷!」

袁夏扯开喉咙地喊着,她从没有这麽激动,也不曾为了让心上人看自己一眼,如此大胆地呼唤。远处,坐在公园长椅上滑手机的唐文楷因为这声喊叫而惊讶地抬头,只见袁夏一路朝自己奔过来,便收起手机站起身。只是袁夏却完全没有因为距离缩短而停缓她的脚步,反而是迈开双脚。她的终点是唐文楷的怀抱。

唐文楷为了接住袁夏整个被撞倒,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唐文楷摔得腰椎痛si了,正想骂袁夏神经病,定睛一看,却发现袁夏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欸……你没事吧?很痛吗?」唐文楷有点紧张地问,袁夏却不断地摇头。唐文楷从没看过她这样,一时之间也不晓得怎麽安慰,只得怯怯地伸出手,0了0袁夏的头,「先不要哭,告诉我你怎麽了啊。」

袁夏却放声大哭。

唐文楷着实被吓到了,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的袁夏让他顿生ai怜之心,所以叹了口气後,还是将她拥入怀,「乖嘛。」

袁夏也伸出手紧紧抱住唐文楷,那个她一直不敢轻易碰触的,离自己最近的人。

「……你不要和她复合好不好?」袁夏埋在唐文楷的怀抱之中,哽咽地说,语气怯弱,和平常爽朗的模样完全不同。唐文楷很讶异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还是将下巴靠在她的头上,指尖轻轻掠过她的发丝,低声问:「为什麽?」

「我喜欢你。」袁夏闭紧了眼,抱得更紧,深怕唐文楷将自己推开,「一直都很喜欢你,喜欢得好痛苦……」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唐文楷没有说话。

「我不想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所、所以就考虑我嘛……」袁夏ch0uch0u噎噎地说,她心里有太多恐慌,因为唐文楷的沉默,「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袁夏……」唐文楷叹息地唤道,袁夏一颤,不敢抬头,「你先放开我,看我好吗?」

袁夏没有动作,她害怕一看到唐文楷的脸,她又会止不住地哭泣。

她知道自己会这样是因为忍了太久,以前不敢掉下来的泪水,现在一次溃堤。唐文楷也莫名地有耐心,轻声道:「袁夏,听话。」

袁夏还是只能慢慢松手,缓缓退开,却始终不敢看着唐文楷的脸,只能垂着头拨开发丝,用手抹掉泪痕。

「你为什麽不早一点告诉我?」唐文楷看着袁夏,满脸心疼,捧起她的脸用手揩掉她满脸泪珠。袁夏在模糊的视线之中,看见了唐文楷温柔的脸庞,对於他的举动感到紧张也幸福。

「我怕你觉得困扰……」袁夏小声地说,「而且,我也不希望你疏远我。」

「那为什麽现在要说?」

「不想再看见你往别人那里走了。」袁夏模糊了眼,唇一抿,「就注意我一次也好……」

「你如果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然後,唐文楷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她失声痛哭。

郭沛君沉沉地凝视着唐文楷拥抱着学姊,抱得多激动,却也多疼惜。这时,她的到来总显得突兀,於是她也安静地站在远处的路灯後,让昏暗隐匿着自己的踪迹,望着眼前这样的画面,感到沉重。

她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唐文楷打电话给自己,希望能谈谈。而她想起h善如的话,於是想着是时候要了结了,便约了个时间,在这碰面。在这之前,郭沛君做了多少的心理准备,却在看见眼前这幕时,通通瓦解了。

郭沛君也哭了,她一个人摀着嘴哭了。不晓得是因为真的失去这个人了,还是因为他们终於可以得到幸福了,所以她不能克制自己的眼泪。可是她也要承认,她是真的很喜欢唐文楷,b以往认识过的,都还喜欢。於是唐文楷对她越好,她越是知道,这些都不该是她的。

她没有豁达的x襟,只好故作冷淡,将唐文楷越推越远。直到他真的走了。

走到对的人那边。

而她终於还是只能一个人承担这些孤独了。

郭沛君哭着走离这里,因为无论她此刻究竟是祝福还是痛苦,都无法改变她泪流不止的事实,改变不了自己真的是失恋了的结果。

也因为这样,当h善如接到她的电话,匆忙赶来时,她更是抱紧了h善如,放声大哭。郭沛君从出生到现在没哭过多少次,就算哭了,也只是不出声地安静哭泣,独自流泪。她向来不喜欢放大自己的悲伤,要全世界都知道。可是只有此时此刻,她痛哭着,因为这是她在ai情里受过的第一个最重的伤,痛得她以为自己会si掉。

所以她哭得像个孩子,揪紧了h善如的衣服,大声地向所有人宣泄自己的悲伤。

她希望等她哭完这一场,会再度变得坚强。

孙昱良整理着家里所有自己带来的东西,把一些已经不用的都先收了起来,距离他搬离这个家,也只剩下三个月左右了。他即将毕业了,大概也会搬回去帮忙家里民宿的工作,然後再打算要不要再回来台北长住。

他有条理地把东西一箱箱地分装好,然後又打扫了家里一遍,每个角落都细细看了一次。虽然这不是他的房子,但好歹从大一住到现在,还是会有感情的,所以他多少有些不舍。

收着收着,孙昱良最後走到了那天借给叶树年睡一晚的房里。那间房里没什麽要整理了,因为平常不太会有人来家里作客,那间房间除了偶尔充当客房用之外,也没摆什麽东西。他不知道是不是疲倦了,就往床上躺去,拖鞋从脚上掉了下去。他一动也不动,脑袋里忽然浮现了那天叶树年躺在床上因为喝醉而显得朦胧的面孔。

那麽毫无防备的叶树年,是他第一次看见。平时叶树年虽然温和恭谦,显得十分有礼而使人倍感亲切,但这样的叶树年依然是有所防备的,那样的他并不是对每个人、每件事,无条件地温柔,而是在他真的确认你是他需要温柔以对的人时,才会释出他最大的善意。

只有在叶树年喝醉的时候,孙昱良才看见真正的他,不愿被帮助、也不肯接受他人好意,倔强又不服输的叶树年。那样的叶树年,不是温柔的。

褪去温柔包装的叶树年,其实是充满刺的,可是尽管如此,孙昱良还是选择亲吻这样的他,选择去拥抱这个会让人受伤的人。孙昱良知道,他是愿意去ai这样的叶树年的一切,无论自己到底有没有可能也入得了他的心。

孙昱良不是第一次ai人,可是过往的他总是太急躁,希望知道对方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正在做什麽,会不会想到自己?只要对方在自己身边,他就会想无时无刻陪伴,也愿意不断地付出,只要对方开心。可是这样ai人的方式使人窒息,所以在过往,每任与自己分手的理由都是:「你的ai让我觉得不能呼x1」。

他想成为ai人的空气,却总变得像是毒气。

这次,孙昱良不想再这样吓走任何一个人,他已经受够了自己心ai的人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他宁可安静地守候,就算最後没有结果,他也希望自己曾经可以是对方最可靠的存在。

孙昱良感觉这也是种长大,在感情里长大。

只不过依然还是空虚。

刚才孙昱良打了通电话,向那人表达自己星期五有事无法赴约,改别天。就算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多y冷的语气,他也毫不在乎,只是沉沉地说了声再见,就挂掉电话,将电话切成静音,丢到桌上去。

其实他本来就不想去,现在为了叶树年和童语馨星期五的晚餐,他也总算是有个理由推掉……不,与其说找不到藉口推掉,不如说找不到藉口说服自己不去。

他本来就很清楚自己不是每件事情都敢於面对,他也是有着不愿意去正视的事情。那些事情於他,是痛苦的。

可以的话,孙昱良好想逃避,好想窝在黑暗的角落里,不去看,也不愿被看到。他承认自己是胆小的。

他承认b起拥抱别人,他更想要被拥抱。

只是等不到这麽个人而已。

叶树年耐心地坐在医院的候诊室里,嗅闻着他最不喜欢的药水味,还有身处冰冷的感觉。可是他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感到忧心。

等到徐清慢吞吞地走出来,坐在他身旁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说什麽?」叶树年轻声问。

「c劳过度引发的偏头痛,喉咙好像也肿肿的,要我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徐清调整了一下口罩,声音沙哑倦怠,有气无力地回答着,「不过要好好休息可能是有点难,最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

「那又晕倒怎麽办?」叶树年看着她。

徐清噤口。

叶树年下班时,原本想到好久没去的二手书店走一趟,顺便挑几本书回家,却在书店门口看见穿着厚厚大衣的徐清。她手上抱着书,神情却十分恍惚,走起来路来还很摇晃。叶树年一度以为她是喝醉了,但她却下一秒就摔倒,吓坏叶树年,赶紧冲上前搀扶。但徐清身上既没有酒味,脸颊也没有泛红,反而是苍白得吓人。她紧紧皱着眉,低声sheny1n。

「你还好吗?怎麽了?」叶树年慌张地问,徐清看着他,目光却很涣散。她摇头,脸se越发难看,伸手攀着叶树年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叶树年也吃惊,「你……」

「我的头真的好痛……」徐清的声音颤抖,头低了下来,叶树年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带你去医院。」叶树年知道痛的感觉多难受,也知道痛起来谁都无法帮你的不安。所以可以的话,他想让徐清不要感觉太无助。

徐清却没有回答,只是身子一软,就倒在叶树年怀中。

叶树年发誓从上次跑去给徐清买k子後,就再也没有跑那麽快了,只为了要快去牵车。他像是不要命一样地跑。

跑到他都要忘记,自己是个不能跑的人。

後来在骑着机车快接近医院的时候,徐清才悠悠转醒,在那之前叶树年多怕她从机车上摔下来,还拿自己的外套紧紧绑住他们两个的腰,让徐清靠在自己背上。

「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t,真的不行的话要说,不是忍。」叶树年略带责备的语气,徐清也只是像犯错的孩子一样,低头不语。

「我自己从以前身t就不好,身边的人常常替我c心,每个都b我还在意我自己的身t,有点小病痛就造成大家的恐慌,我自己也很过意不去。」叶树年叹了口气,看着徐清若有所思的侧脸,「曾经有一次我也在大家面前晕倒,痛到晕倒,我朋友还为了把我扛去保健室,急到摔倒,撞破了头。」

「从那之後,我就告诉自己要好好保重身t,不只是为了自己好,也千万不要让别人为我担心。」叶树年轻轻说着,「而且会为了我们担心的人,都是ai我们的人。」

徐清一颤,这才点了头,却也在点头的时候,掉下几滴眼泪。

「我只是好累了……」

叶树年没有说话。

「我已经不想要再这麽坏,我不想利用她,不想利用语馨对我的好……」徐清的眼泪啪答啪答地坠落,叶树年一愣,她却摀住脸痛哭。

「我真的好想念政萱……」

这是叶树年听到的最後一句话,却也让叶树年再没有办法思考。

徐清口中的政萱,是吴政萱吗?

徐清的哭泣持续了很久、很久,她的悲伤似乎从未得到纾解,那些眼泪好像也不足以道尽她的所有哀愁。叶树年即便思绪混乱了好一阵子,那些想问的问题也早已在徐清的哭声之中,被击碎得散落一地。

叶树年望着这样异常脆弱的徐清,就是有千言万语,也都说不出口了。他能做的,仅仅是伸手将掌心贴在徐清的头顶,微微施力,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安抚:「辛苦你了。」

闻言,徐清哭得近乎崩溃。

後来,叶树年搀着几乎哭软身子的徐清出了医院,她宛若小nv孩一样,哭红了鼻子,用袖子不断擦眼泪,却还是无法止住那些泪水。站在机车旁,叶树年打开後座,把医生开给徐清的药放进去。关上後想叫徐清上车,要载她回家休息,可是她却一直摇头,怎麽样也不愿意上车。

「你不回家休息不行喔。」叶树年耐着x子哄她,徐清还是摇头。

「徐清。」叶树年唤着,语气轻柔,「就算愧疚、难过,也要照顾好自己。」

「语馨在家……」半晌,徐清只哑着嗓吐出这麽句话。

叶树年一愣,然後点头,「我知道了,先上车吧。」

机车缓缓地行驶於平稳的大马路上,徐清的手轻轻地环着叶树年的腰,将身t靠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背上。他们俩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由着寒冷的北风刮过脸颊。

徐清总感觉这一刻似乎就是永远了,在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的路途上,呼啸过耳旁的风声、车声,眼前转换着的号志闪烁,他们如此缓慢地移动着,也没打算停下来。就这样,一路走到尽头。

但是尽头到底在哪里?

徐清在吴政萱逝世後,觉得一切其实就是尽头了。或许这些年来,她们没有在一起,心里却还是有着她的位置。徐清不敢保证吴政萱也是这样,但至少自己是的。

要说自己过分也好,她就是无法真正将吴政萱放下。

也许到了将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到了叶树年家後,他便询问徐清要不要吃点面,他可以去煮,待会也好吃药。不过徐清摇摇头,表示没胃口,他只是顿了下,理解地点点头,并请徐清先去坐着休息。

徐清听话地坐在椅子上,叶树年则是又突然想起什麽,说要去附近一趟,让她稍等一下,就匆匆抓着钥匙又出门了。她一个人独自待在房里时,转头四处看着叶树年套房里的摆设,简单又整齐,暗自推测他的为人也许b想像中更一丝不苟。不经意地,她也瞥见墙上挂的一张照片,忍不住被x1引了目光,起身凑近。

然後徐清呆住了。她定定看着照片,伫立许久……

「抱歉,拖得晚了些,让你一个人待在这。」叶树年约莫二十分钟後才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气喘吁吁地把东西拿了进去,却也赫然发现徐清站在照片前。一转头过来看着自己时,泪流满面。

「你和政萱,是朋友?」良久,徐清只问了这麽一句话。

叶树年愣住,一时没有说话。

墙上的照片,是当年还是高中生的他们所拍下的。照片里,吴政萱让身穿制服的叶树年背着,得意地一手g着他的脖子、一手嚣张地bya。她笑得率直开朗,他则笑得无奈。

那是一张,很久很久以前的照片,却也是最珍贵的画面。

吴政萱十七岁那年的笑容,就这样冻结到现在了。

「我们一直是朋友。」最後,叶树年回答道。

徐清闭上眼,倏地蹲下身,呜咽地哭出声了。

叶树年将袋子放到桌上,里头都是食物,不是即时品就是饮品,多是舒跑。他买的这些都是要给徐清的。不过现在他的心情也很复杂,知道现在说什麽都不妥。关於事情发展到这,他更是从没有料想到。

的确世上有许多巧合,只是他没想到这种令人错愕的巧合还是发生了,甚至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叶树年短暂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後,走到徐清身旁,轻声说着。

徐清还是抱着膝盖,泣不成声。叶树年蹲了下来,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徐清,她走了,哭不是唯一办法。」

「我不只一次……」徐清的声音颤抖,话语支离破碎,他听不太懂。

「我不只一次想跟她走……」徐清抬起头,满脸泪痕,睫毛上都是泪珠,「我真的想过要跟她走……」

叶树年愕然,他从徐清的眼中看到了不容怀疑的坚定与悲伤。

「你这样,她看了也不会放心。」叶树年沉沉地说。

「我想她,好想好想。」徐清眼泪成串,悲痛yu绝的神情,恰如当年的吴政萱。

「我就不想吗?」

徐清呆住,他则皱起眉头。

「我也想她,可是我为了她活着,为了她所以还站在这里。」叶树年深x1了口气,「她是你重要的人,对我也是。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正在替她度过这些她再也无法经历的生活。」

徐清沉默。

「所以不要再有这些想法了。还是把她没能来得及活过的时光,补回来吧。更何况她最在乎的还是你,她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你怎麽知道她还在乎我?」徐清苦闷地笑。

「每个礼拜我们至少都见一次面。」叶树年和缓了语气,「她都会提到你。」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了吗?」徐清茫然。

「在我们认识前,我都没有见过你,政萱也没和我说过你的名字,只是知道有这麽一个人而已。」

徐清这才点头,有些无力,「那你一直知道我们的事,对吗?」

「……嗯。」

「你觉得我可恶吗?」

叶树年看她,答道:「政萱口中的你,一直是很好的nv孩,从来也没跟我说过你可恶。我一直都和她一样,所以不觉得你可恶。」

徐清叹了口气,眼眶再度泛红,脸颊旁滑下了一行泪,最後汇成了一条悲伤的长河。

後来,徐清总算肯吃点东西了,叶树年便勤快地准备起来,用咖哩块弄了锅咖哩,也煮了蛋花汤,还炒了盘青菜,每一项都热腾腾地端到她眼前。

「政萱也吃过你煮的东西吗?」徐清问着,并看向那冒着热烟的汤。

「吃过几次,後来嫌我弄太久,都会直接出去吃,就很少煮了。」叶树年替徐清盛了碗热好的饭,诚实地回答。

「那她喜欢吃这些?」

「没有,她b较喜欢吃面。」叶树年把碗递给她,「我想这些应该是你ai吃的。」

徐清怔住,叶树年微微一笑,「以前煮的时候,政萱曾经和我说过。因为这些是我b较常吃的,那时候听到很惊讶,没想到有人和我喜欢吃的这麽类似,所以有印象。」

她好半晌才轻应了声,默默低下头吃饭。

叶树年陪着她多少吃了一些,没有再说什麽,并把电视转开来,使彼此不会过於安静而感到尴尬。

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地以不带感情的语调,讲述着车祸追撞事故的人员伤亡,还放送着车子被撞毁的画面及车子里的血迹,总有几分怵目惊心。

「我连她的最後一面都没有见到。」徐清看着新闻,平淡地说着。

叶树年把视线移到她身上,她的目光清冷。

一如当初与她视线交会时,那种不在乎任何事物的模样。

「我也从没有想过,那麽久之前的一次见面,是最後一次了。」徐清缓缓咀嚼着饭,又继续说:「如果是老天在戏弄我,那就真的太过分了。」

「你们後来还有见面?」叶树年有些讶异,因为吴政萱从来没提过。

「她没看见我,只是在街上擦肩。」徐清似笑非笑,「真的太好笑了,竟然只能用这种方式道别……不,根本不是道别。」

叶树年听了很难受,她们两个的心里,明明都还有彼此。

如果这就是人生,是现实,那麽也许b叶树年所能想像的,还要更加残酷。

最後,徐清吃饱後不久,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想大概是刚刚吃下去的药丸药力也发作了,加上徐清貌似早就累了,便睡得一脸毫无防备。叶树年等她睡得更熟些,才起身将她从沙发上抱起,移到床上。

不过才这麽做,叶树年便发现徐清t重轻得惊人,几乎不须怎麽费力,她就那样躺在自己怀中。叶树年总感觉自己若是多施了些力,她就会在自己怀中碎裂。她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叶树年不敢去想。

将徐清轻轻放到床上後,他替徐清将外套脱掉,才把被子拉起来,为她盖上。

叶树年在床边端详着徐清的面孔,发现她眉宇之间确实有几分吴政萱的倔强与不服输,大概也是两人曾那样相处过,互相影响的吧。但徐清的坚毅,并不是一种真正的勇敢,反而与吴政萱一样,都有几分逞强。

以前不认识徐清时,他只能单方面感受吴政萱的情感,或许替她无尾的感情遗憾,却总没有此刻来得真正悲伤。因为叶树年这才是完整地看见这段感情的全貌,知晓她们的分开与失去有多麽庞大,更逐渐清楚她们各自的无奈与痛苦,看到了她们的所有挣扎。

他叹了口气,深深凝视了徐清的睡容,只愿她能在梦土里寻得一方宁静,暂时遗忘这个世界的所有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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